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恐怖推理 -> 《金吾卫》(已出版)解密明朝五行之师,破解历史上的惊天秘术。 -> 正文阅读

[恐怖推理]《金吾卫》(已出版)解密明朝五行之师,破解历史上的惊天秘术。[第1页]

作者:柳生三笑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10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楼主荣获莲蓬鬼话2016年年度十佳作者
                        

本文荣获莲蓬鬼话2016年年度十佳作品
                    


本文荣获莲蓬鬼话2016年年度新作
                    




    

    感谢天涯网友支持,目前《金吾卫》第一卷风起金陵已经出版上市,当当京东各大书店均有销售,影视项目正在开发之中。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想要签名书也可关注本人微博:柳三笑119,不定期有转发赠书活动。

    混混和书生,设局人和解局人,携手入金吾卫,解开一个个瞒天过海的迷局。历史解秘、南京城六脉风水、神鬼奇术、江湖恩怨,当然也有明朝年间,一个个身怀绝技的奇人大咖!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喜欢和支持!
    也可以继续支持我的第一部作品《诡戏录》地址:http://book.tianya.cn/book/70689.aspx
    目前诡戏录的影视版权和游戏版权均已售出,实体书也在制作之中,《金吾卫》也有多家出版社、影视公司在咨询,总之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金吾卫第一部七煞将全部在天涯刊登。
    第一章 惊天秘术
    建文四年,六月。
    暮色渐渐笼罩四野,残血一般的夕阳即将坠落在南京城的尽头,落日的余晖将原本青褐色的城墙染成一片赤红。
    燕王朱棣的大军横渡长江,一路直逼南京城下,金川、神策、定淮等城门外早已齐齐列阵了十几万身披铁甲的将士,这是靖难之役的最后一战,朱棣和朱允炆二人的恩怨将在此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眼下,朱允炆闭门不出,犹如困兽无处可逃。
    但朱棣很清楚,此番想要破城容易,但杀人逼宫就难了,众目睽睽之下,若他亲自下令攻城诛杀朱允炆,难免要背上弑君杀亲的罪名,这不是他想要的;若是不杀,朱允炆不肯让位,他的拥趸者众多,这场面自己也很难处理。
    朱棣面色严峻,问一旁的道衍:“军师,此番该如何处置?”
    道衍俯首道:“燕王莫急,属下自有安排,一个时辰后,请燕王看城内火光行事。”
    皇城内,七名黑衣人趁着夜色行动如风,一路疾行直奔奉天大殿而去,皇宫内数千名禁军侍卫竟然不能觉察分毫。
    而奉天殿内,朱允炆早已焦头烂额,是退是进,是拼死抵抗,甘心禅让,还是逃之夭夭?他一向优柔寡断,到了此刻更是难以决断。朱允炆的身边还剩下二十余人,皆是他亲信,这其中又有六名是最特别的,分别是教授杨应能,监察御使叶希贤,金吾卫指挥使岳松,驸马都尉梅殷,翰林院编修程济,以及少监王钺。
    这六个人虽然年龄职务各有高低,但在国难关头,却只有一个共同的称谓,那就是建文帝最后的死侍——天章六侍。
    天章六侍是一个极为秘密的组织,一生隐藏死侍的身份只为了暗中保护好朱允炆,这六侍各有所长,杨应能主计谋设局,叶希贤善易容伪装,岳松武艺高强,梅殷懂机甲之术,程济观星占卜,王钺则擅长秘术,六人都是不世出的偏门奇才,然而偏门之才不可治世,只能乱世之中取巧保命,所以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易显露。
    此刻,六人集结,显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
    是杀出一条血路,还是百丈之外取下朱棣的首级,皆由朱允炆一句话来定夺,奈何朱允炆始终念及叔侄情分,下不了狠心。还是一直跟随朱允炆的杨应能最了解他,此时就算杀了朱棣又有何用,朱棣的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皆不是善辈,今时今日这一仗已是输得彻彻底底了。
    他低声劝道:“皇上,大势已去,不如早点离去吧。”
    叶希贤也道:“皇上,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留得性命,日后必可卷土重来!”
    其他人也跪地高喝:“我等誓死追随皇上,宁死不降!”
    在众人声声劝阻下,朱允炆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生活了二十多的皇宫,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冷笑:“皇上做事如此优柔寡断,自己性命尚且不能决断,又如何能决断天下人的性命?叫你让位可不是我大明江山之福?”
    七个黑色身影显露在大殿门口,他们的身后是一条尸骨铺就的血路,数百名禁军早已丧身他们的刀剑下。七个人,居中的带着高高的帽子,两侧六人分别持刀、剑、斧、矛、短刃和长弓。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带高帽的黑衣人凌空踏步而入,好似地狱中走来的黑无常:“我等自然是来送皇上最后一程!”
    各侍卫眯眼细看才发现,这黑衣人的脚下有一条极细的黑色丝线,丝线在外面绵连不绝,似乎已将整个奉天殿都紧紧包裹起来,若是在半空中俯瞰,会发现这丝线已经围着大殿结成一个阴阳法阵,很显然这些人有备而来,要让大殿里的人全都葬身于此!
    朱棣顾及声誉不敢明着杀朱允炆,但暗中刺杀却是最好,两军对垒,朱允炆慌乱之中丧身皇宫,这是意外,更是天意,可就怪不得他朱棣了。
    七名黑衣人都是道衍遴选出的一等一高手,日后在朝廷之内皆是各处要职,只是此刻他们都是不知姓名的杀手!杀人不眨眼的超一流杀手!
    朱允炆的六侍里也有岳松、梅殷这样的高手,只可惜梅殷早已受伤,惟有岳松一人奋力抗击,这岳松是金吾卫指挥使,师出名门,练得是分金掌,双掌锐利如刀,可分金断玉,几乎任何兵器与之相碰都会折断在他双掌之下。
    杀手围将过来,岳松拨动双掌,一步一杀,光芒所及之处不论是长刀短刃均被其一一击断。持弓的杀手突然引弓,一支凤羽箭带着刺耳的清啸声如流星般飞来,岳松正想要劈断这利箭,却不想利箭当空炸裂,直接化作了九支分箭从不同的角度飞梭而来,这一招正是这人的绝技,凤动九霄!
    这一变招又快又疾,九支箭的方向、速度、威力都不一样,就算是超一流的高手都难免要被乱箭穿心,但不想这岳松当真了得,他飞舞双掌,整个人突然如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手中的刀气更是在烛火下反射出一道道清光,九支凤羽箭的箭头不偏不倚均被一一斩落。
    梅殷正要赞叹岳松神技无双,另一名黑衣剑客就飞身而出,这人用的是七把又长又软的细剑,名曰:七决剑!七柄细剑首尾经过雷火淬炼,互有吸引力,一剑挥出,长剑首尾相连,如长鞭蜿蜒,又像流星飞梭,所到之处,皆是血肉飞舞,无往不利!
    岳松一见此剑,不禁神色大变,因为他的分金掌是以刚克刚之力,而这七决剑软韧如鞭,正是他的克星,分金掌频频使出,数次点住长剑却始终劈不断,反而是软剑借力打力,刺得岳松浑身伤痕累累。他深知自己不能退敌,惟有大叫道:“快掩护皇上离开!”
    其他人带着朱允炆正欲逃走,突然为首的尖帽黑衣人像巨鹰一样掠来,阴沉沉道:“皇上想往何处去?”
    众人惊恐道:“大胆逆贼!想做什么?!”
    尖帽黑衣人道:“自然是请皇上长眠于此!”他袖子一扬,突然一阵黑色的粉末从袖口中狂喷而出,这粉末如烟似雾,像有灵性一般围着黑衣人旋转不停,金灿灿的雕龙楠柱触之即暗,显然粉末具有极强的腐蚀性。这人再一伸手,黑粉如同黑龙一样冲破大殿狂卷而起,所有人都吓得往后躲避三尺,黑衣人大喝了一声:“燃!”
    星星点点的火光从黑烟之中冒了出来,而后整个烟柱迅速转为火柱,大殿轰隆一声燃烧起来,火焰像火龙一样直奔天际!壮观又恐怖!
    黑衣人哈哈笑道:“皇上见自己大势已去,惊慌失措之时,不慎自焚而死,这便是我替皇上安排的历史结局,不知诸位觉得意下如何?”
    这黑衣人不但要杀朱允炆,还要篡改历史,杀人诛心,胆大如斯!他原以为朱允炆一众会恼羞成怒,但不想一旁的谋师杨应能冷笑道:“我等早以料到燕王会下此狠手,火攻确实是最好最歹毒的办法,不过皇上乃是真龙岂会惧火,你这大火可是助了我等一臂之力。”
    黑衣人咦了一声,似有所觉察这些人的意图。
    前方的程济突然双袖一舞,只见双掌之间突然青光闪现,化出一个巨大的八卦,八卦旋转,四处隐隐有砖石机括转动的声音,而后只见所有的砖石、楠柱、铜灯、案桌开始扭曲变形。
    黑衣人大惊,正欲带领杀手上前擒人,突然少监王钺猛地喝了一声:“护好皇上!”
    这人连连纳气,浑身迅速鼓胀,整个人像是皮球一样越吹越大,最后涨到足有一丈左右,宽大的衣襟都尽数撕碎,肚皮更是胀得透如薄纸,微微发亮。
    这是王钺修行的秘法,引气术。
    引气入体,注入每一寸血管和肌肉缝隙,让自己的身子膨胀到极致,原本这一秘术可让自己的肌体变得坚硬而毫无痛觉,只是这样催化之下,显然是要自爆卫道了。
    “小心,快后退!”
    嘭!
    一声巨响震彻奉天殿,这威力化作一道强烈的波震,直接将七名黑衣人逼退了两丈有余。
    而后程济借着这道波震一转长袖,整个奉天大殿连带火焰迅速被他收入袖子之中,四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朱允炆、杨应能、叶希贤、岳松等二十余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像一幅画被他轻轻地卷走了。
    程济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静坐废墟之上,低眉垂目,面如死灰。
    ……
    世人皆知程济有道术,但不想会是这么匪夷所思,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朱允炆等人消失不见,关键是连整个奉天大殿都消失不见了!原本光彩华丽的大殿只剩下夜幕下空荡荡的广场。难不成,这眼前不起眼的小小修编真的有什么惊天异能,竟可以混天移地?!那朱允炆等人是逃遁到哪里去了?
    尖帽的黑衣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通天的本领,他自己本就精通阴阳秘术,自问不论是相术、谶术、咒术、蛊术、符术、遁术、魇术、炼丹术、堪舆术、万毕术、鲁班术他都略知一二,但是在他亲眼目睹之下,施展这样逆天的术法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杨应能的诡计、叶希贤的伪装、梅殷的机甲术、程济的道术以及王钺的故意自爆,这一切都训练有素,着实太可疑了,但黑衣人一时间也看不出破绽在哪里,惟有一把揪住程济冷喝道:“他们去哪里了?!”
    程济望了一眼黑衣人,嘿嘿笑道:“程济早已随皇上而去,我虽是我,还早已非我,但我知道你是谁,就算你蒙面裹衣,刻意隐藏阴阳术,我也认得出你的双眼,饿虎之眼,惟独庵老鬼莫属,你不是自诩佛道皆通、万法皆会么,那不如来揭开我这个迷局罢!”
    说罢,他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好似活死人一样。
    在余下的时光里,程济被人传言当道士去了,但另一个程济却被秘密囚禁了起来,无论他遭受什么样惨无人道的刑罚,始终一言不发,而他的对手道衍,不论怎么穷尽精力,也没有解开这个旷古烁今的迷局。建文帝如何逃遁,去了哪里,也成了永远解不开的历史谜团。
    尖帽黑衣人脱下了布罩,露出了一双令人胆寒的饿虎之眼,正是朱棣的军师道衍,他自诩修行百家秘术,设局破局的能力可与刘伯温相提并论,如今这小小的程济死到临头了还向他发出挑战,岂不是螳臂当车?道衍愤意难平,还欲在广场附近看个究竟,但此时火焰越烧越旺,整个皇城都被熊熊烈焰所包围,常人如何还能长待下去。仓促查看无果,无奈只好下令出城。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方熄灭,朱棣急忙带着道衍进宫搜寻,尤其是朱允炆凭空消失的奉天殿附近,更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个究竟,可这一带除了残留的地基外,什么都没有,朱棣不信邪,叫人掘地三尺,也始终不见任何密道。朱允炆就活生生地在所有高手面前隐遁得无影无踪。
    朱棣一时没了主意,他问道衍:“这该如何处理?”
    道衍面色阴沉,这个迷局确实令人费解,不过随后他突然笑了起来,他并未正面回答朱棣的问题,而是捻了捻地下的尘土,画了一个简易的五行图,而后徐徐道:“燕王可曾发现,从太祖驾崩至今,天地失常无度,阴阳五行混淆,灾祸也变得无穷无尽。我记得便有,洪武三十二年春,京师地震,江北蝗灾,死伤逾千,损失惨重;洪武三十三年四月,朱允炆赐李景隆玺书及斧钺,渡江时遇水蛟作乱,舟破尽沉诸江;六月,水淹金华城市,死者又千余人;入秋,承天门无故起火,焚为灰烬。去年以来,常州、溧阳、京师已发生数次地震,锦衣卫、武库接连起火,更有虫灾、水患、狐妖、恒阴、龙蛇之变接连不断,到了今日,便是连皇城都付之一炬,皇太孙也殒命于大火之中……此不正是五行灾祸横生所致么?”
    朱棣道:“军师的意思是?”
    道衍道:“不若顺水推舟!自古凡师出必有名,清君侧、靖国难乃是平乱之举,如今皇太孙毙命,岂不要再立名目,以昭告天下?”他望着眼前化为灰烬的皇宫道:“太祖驾崩以来,皇位接连数年未定,天下五行自然难定,灾祸连连就不足为奇,我观《汉书》中有五行成灾一说,《明史》自然也该有,现如今这天下大势已定,燕王也将不日登即,不如择日昭告天下,皇孙朱允炆遭受五行灾祸,自焚于皇宫中,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燕王英武盖世,众望所归,登基之后理应心怀天下,安抚五行之灾!此社稷之福也!”
    朱棣恍然大悟,道衍的意思是让他不承认朱允炆的皇位身份,而后将他的死因归结于治国无能,天下五行灾祸丛生,最终导致自己命丧火海。而他朱棣心忧天下,乃是无奈之下上台主政,并专心治理这天下的五行灾祸,还天下一片清朗。
    朱棣听取了道衍的建议,做了两个重要的决定,一方面暗中派人搜寻朱允炆的下落,大肆缉拿建文余党,同时安排记史官员删除建文年间的相关记录,不承认朱允炆的帝位;另一方面,扩编原本只是负责城门巡逻、火灾扑救的金吾卫,重新打造一支能够对抗五行天灾的特殊军队,抵御连绵不断的五行灾祸,真正维护起南京城平安的重责。
    攘内安外之法是道衍给朱棣的开国之策,不过与道法高深的道衍而言,权力从来不是他追求的目标所在,如何解开建文帝凭空逃遁这个谜团似乎才是心病所在,他需要在有生之年,尽快找到能破解谜底的人!
    第二章 饕虫
    眼下已是永乐六年,南京城善和坊,韦宅。
    入夜,厅堂之上挂着一幅发白的观音画像,案桌上一对白烛摇动,照着四处昏噩难辨。
    一乡绅模样的中年男子以怪异的姿势被捆绑在长凳上,似是十分痛苦。
    一名青衣道士围着长凳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
    这道士名叫秦明,生得浓眉大眼,须髯浓密,细看之下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他看了一眼板凳上的人,一脸正色道:“韦施主,你这情况有多久了?”
    韦二爷道:“有半年了,你看我浑身皆瘦,只有肚子越来越大,尤其是刚才突然又鼓大了许多,我怀疑是不是被饿鬼附身了?”
    那人的肚子确实大得像一颗皮球,硬邦邦的有些怪异。
    秦明摇摇头道:“施主你这体内可不是什么饿死鬼,而是生了一种虫!”
    “虫子?”
    “不错!”秦明解释道:“这是一种很罕见的寄生虫,不知道施主见过蟹奴没有?”
    “蟹奴?这又是何物?”
    “唐代的《北户录》有记:蟹奴如榆荚,生在蟹腹中,生死不相离。说的是这蟹奴寄居在螃蟹的腹部,看起来就像螃蟹暴露在外的蟹黄,但其实里面会像霉斑一样生出无数蜿蜒缠绕的根须,触须蔓延到螃蟹的爪子内脏,甚至大脑,不断地吸取精血,让螃蟹渐渐干枯成一具僵尸,直到死了都会在一起。”
    “你体内的东西跟蟹奴有几分相似,不过它叫饕虫!”
    韦二爷浑身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惊惧道:“真人莫要吓唬我!”
    秦明正色道:“嘿嘿,我可不是在吓你,这饕虫形如蚂蟥,色泽紫红,浑身都是嘴巴和触手,最喜欢寄生在富贵人家的肚子里,传说饕餮之所以能只入不出,就是因为体内生了大量的饕虫,凡是犯贪吃一罪的人便会寄生饕虫,终身遭受饕餮之苦。恕我直言,韦施主平日里估计有些贪杯吧?”
    韦二爷默不作声,富贵人家哪有不锦衣玉食的道理,自己赚了钱不吃不喝又有什么乐趣呢,只是这道士的饕虫一说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叫他半信半疑。
    秦明道:“这样,我用一秘术让你亲自看看这饕虫在你体内的情况,你便清楚了。”
    说着,他用手指沾了下白酒,轻轻地划过韦二爷的肚皮、胳膊、下腿,低声念道:“饕虫饕虫,遇酒显形!出!”果然,一道道猩红色的印子在皮下显了出来,这些印记犹如蔓长的树根一样密密麻麻扩散开来,看上去就像所有的经络血脉都浮现在了表皮上,就像丝瓜络一样,恐怖得令人头皮发麻!
    韦二爷啊了一声惊叫了出来,他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奇痒无比,这骚痒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甚至是自己的指尖和头皮,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虫子触须在自己的皮下扭动,不停地吸取着他的血肉和真气,直到他最终枯死成一截木头,这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啊……”
    “现在信了么?”
    韦二爷头点得跟捣蒜一样,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秦明道:“既然信了,那我就再给你讲讲,这饕虫如果只是吸取人的精血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这虫子会控制你的六识,它会用触须钻进你的大脑,让你像个傀儡一样替它行动、觅食、产卵,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你还记得前年青州爆发的僵尸案么?那就是人感染了饕虫,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囊被这些寄生虫所控制,四处游荡觅食,浑浑噩噩不可终日。僵尸失了人性是要害人的,朝廷无奈之下派出金吾卫以火攻之术,将九个感染虫毒的村子不分老幼全部焚烧,最后连骨灰都找不到了,韦施主,你恐怕不想步这些人后尘吧?”
    韦二爷已是面无血色,口鼻里更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他生怕自己多吸一口气,就能让这饕虫多长一分。良久,他终于迸出了一串字:“真人,你一定有取虫的妙法对不对?”
    秦明笑了一声,开始不急不慢起来:“贫道自幼修行六壬之术,这取虫倒也有几分把握,不过干我们这行也委实不易,窥破天际,替人消灾,都是要折阳寿的,施主你看这银两……”
    韦二爷直截了当道:“三两纹银,一分钱都不会少你!”
    秦明翻了翻眼珠子,坐在板凳上:“韦施主,我这可是救你一命,只值三两么……”
    韦二爷只觉得身上的红色脉络又在蔓延,这触须都快生到脖子上了,再上去那就是脑子了,饕虫一进脑子可就无药可救了,他已是急得火烧屁股:“五两!五两还不够吗?!哎哟,救命啊真人!我保证从今往后,诚心礼佛,不是,诚心入道,只吃素,再也不贪口腹之欲了!”
    秦明暗暗发笑,但他依旧掐了掐手指,自言自语道:“唔,还有半柱香,这虫子就要正式进入你大脑了,到那时你便是一具害人的僵尸了,哎,到那时贫道唯有替天行道施法收了你。你说,我是用火符烧了你好呢,还是用镇尸符电住你好呢?”说着,他转了转手掌,竟有一团明亮的火焰闪了出来。
    “十两!十两!”韦二爷完全是扯破了喉咙叫喊道:“真人,快给我取虫啊!再不取虫真!要!来!不!及!了!我死了你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秦明站了起来,拍了下手道:“成交!施主,那钱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钱!”韦二爷嘴皮子都在发抖,他朝门外大喊道:“老王,快从我左床脚靠左的墙缝里的红箱子中的绿匣子里,拿十两银子过来,快!”
    躲在门口的一名仆人应了一声,赶紧狂奔出去,过了一阵子又折返回来,将一袋银子铛地甩在桌子上,而后人影都没看清,就迅速躲回门口,仿佛多呆一会,就要被感染饕虫一样。
    秦明见了钱,终于端出一个盖着盖子的铜盆出来了。
    “这是五味引,可是贫道用五种珍贵的食材熬制出来的,足足熬了三天三夜呢,贵得叫人心疼!这饕虫最爱吃腥味之物,它一闻这味,就会自己爬出来,这过程可有些不舒服,毕竟是要抽丝断根的,韦施主一会要忍着点。”说着,他把铜盆放在韦二爷面前,说道:“施主,深深地吸一口气,感受这来自天地的精华罢。”
    揭开盖子,一股恶臭扑鼻而入!
    韦二爷只吸了一口,就觉得整个人好像被闷在了夜香桶里,简直是熏得头昏眼花,体内颤抖得像一只疯狂的筛子,他紧闭双目,面容扭曲道:“唔,怎么这么臭,比茅坑还臭!不行了,这虫子在抽筋了!我感觉要吐出来了!”
    秦明道:“要吐出来就对了,来,使劲吸,让虫子闻到这个味道!”他猛地一拍韦二爷的后背,念道:“无垢无污,妙见圆澄!出来罢!”
    这人终于抵受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铜盆里污秽之状更甚,只是这呕吐物中,果真有一物在蠕动!色泽暗红,状如肥硕的蚂蟥,浑身都是嘴巴,更有无数恶心的红色丝线蔓延缠绕,极其恶心不堪。
    果然是传说中的饕虫!韦二爷见了饕虫,浑身都开始发麻、颤抖、冰凉、眩晕,这感觉真是太震撼了!他怕自己体内还残有虫卵,干脆挣脱了麻绳,用手指拼命扣嗓子眼,直吐得黄胆水一地,双眼冒金星,还不肯停歇,口中还叫嚷着:可恼可恼!可恶可恶!而后又趴在墙角一阵扣,一顿吐,最后竟然咣当一声,直接吐晕在地上。
    屋内臭气熏天,场面更是不忍直视。秦明哑然失笑道:“韦施主这般猛吐,好比女子临盆产子,身子是清净了,但也吐虚了,该多多休息,银两我收了,顺便帮你把这污秽倒了,省得祸害人!”
    韦二爷早已昏厥,自然是一句话也答不出。只有门口的女眷、家丁一个个捂着口鼻大叫道:“真人快去倒了!莫要留着祸害人!可倒远点!最好倒到李富贵家门口去!”
    秦明应了一声,便端着铜盆大摇大摆地出了寝房,两侧人皆是退避三舍,无人敢来相送。
    门外晚风轻拂修竹,沙沙声应合着溪水潺潺,与屋内污秽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秦明顺手将这铜盆甩进井里,而后撕了假眉毛胡子,露出一张年轻英武的面孔,原来这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方才不过是用一些粗浅的易容术罢了。他浑身神清气爽,喜滋滋地掂了掂钱袋子,笑道:“嘿嘿!一群蠢驴,小爷我略施小计,就稳赚十两,这次又可赌两把了!我这叫劫富济贫,功德无量!”
    他正得意着,全然不顾四周情况,突然不远处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
    “兄台,还请留步!”
    “谁?!”
    墙角竹丛里,走出一白衣书生,他的衣服洁净得像是新纺出来的白棉,面皮也是如衣着一般白净,眉清目秀,斯斯文文,人还未靠近,就有一缕桂子的香气先飘了过来。显然这人衣着虽简单却很讲究,一身衣服都是用干桂花熏过的。
    秦明急忙收了银两,眯着眼谨慎道:“小秀才,你刚才叫我?”
    那书生不慌不忙,上前作了个揖,恭敬道:“在下东山邹县白齐,还未参加乡试,只能算是个童生,方才我见兄台用妙法救人,心中着实有些好奇。”
    秦明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奇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秀才你快点让开,不要挡道!”
    这名叫白齐的书生并没有让步,相反摇了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七级浮屠乃是佛教之语,妙见圆澄亦是《楞严经》中关于天趣的描述,十方世界,妙见圆澄,更无尘象一切沉垢,如是一类名善见天。你,佛道不分,恐怕……不是真道士吧。”
    秦明冷笑道:“所以说你们是书呆子,这天下有规定道士就不能看佛经吗?三清老道坐莲花,观音坐莲不也一样欢快淋漓吗,读书人不要这么古板!走开,走开,不要挡了我的道!”
    说着,他便要推开书生离去。
    不想,白齐却高声道:“在下以为,你刚才丢的铜盆里根本没有饕虫,对不对?”
    秦明脸色一变,陡然提高声音道:“这位爱读书的朋友,屁可以乱放,话可不要乱讲,你哪只眼睛看到没有饕虫了?”
    白齐笑道:“你陡然提高音调显然是心虚了,这也进一步应证了我的猜测,你最开始让他吃了一些面饼,说先安抚住肚里的饕虫,其实你是在这面饼里加了酒曲,面饼酒曲一到胃里就开始发酵,而后产生酒劲和气体,让他出现肚胀的症状,他便以为自己肚子里真的出现了异物。”
    “而后,你的右手食指上抹了刺蛾幼虫的毒粉,再沾了酒化成了毒液,这毒液会通过酒气进入他的皮下,让他浑身冒出红疹,看起来就像蔓延出的红色经络一样,又痒又麻,而且这毒液还能进一步引发肚皮痉挛,让他觉得体内瞬间有无数活物动弹。当然,这最后一步才是最关键,你在铜盆里藏好了事先准备好的道具,一只藏在病变猪肝中的木偶,你故意用臭粪掩盖,就是要让对方尽快呕吐,同时不忍直视盆中的情况,而后你只要等那人一呕吐,再轻轻一踢盆子,把这猪肝木偶弹射出来,这一切就大功告成了,整个过程是不是这样的?”
    白齐眨着眼珠子,精光熠熠,似是等待秦明的肯定。
    秦明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冷言道:“臭书生,眼神倒不错,看来你是解衣?”
    古来有以营造虚假之像为生的戏法师、幻象师、幻术师,亦有喜欢拆人戏法的拆解人,这些人自有一套门派,专门以拆人戏法幻象,解密种种机密为生,他们会像剥解衣服一样,将幻象师复杂的戏法一层一层剥开,重新呈现在众人眼前,所以被称为解衣。
    解衣一行有大有小,大者解局救世,小者市井娱乐。很多人以为解衣远比设局容易多了,其实也不尽然。比如当年建文帝朱允炆在他的天章六侍的帮助下,上演了惊天动地的大逃杀,直到如今都无人破解,就连高深如姚广孝冥思苦想多年也未有线索,可见高明的秘法是十分难以攻破的。
    这书生偷偷观察了秦明一晚上,拆穿其中的作案手法,显然是另有所图。秦明心想若是这名弱不禁风的书生真是解衣,自己必然要给他一顿痛揍,绝不客气!
    出乎意料,这书生竟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道:“其实不论戏法、傀儡抑或是幻术皆源于道术,都是扭转五行之法,让阴不阴,阳不阳,火不似火,水不像水,超脱你对现实的认知,而解衣之术正是顺应五行,让阴阳虚实归入其位,一切回归有序,二者本是同宗同源之法,只是世间对解衣一法总有偏见,总觉得是拆人后台,颇不道德,但却不知解衣亦有门派规矩,若不是对方用于伤天害理之事,我等绝不会随意拆人戏法。”
    他的说辞倒是堂堂正正,而且他也没有在韦二爷面前公开破解秦明的戏法,这让秦明的怒火稍稍消除了些。
    书生见此,微微一笑,而后伸手取出了一个蓝色钱袋,颇为客气道:“实不相瞒,其实今日在下前来是有事相求。”
    “求什么?”
    “与君合谋!”
    “合谋?”秦明越发得诧异,又问道:“难不成你想学我设戏法?”
    白齐否认道:“非也!我专攻破局却无心设局,眼下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不知有没有兴趣?”
    “哦,什么事?”
    “一同参加金吾卫的选拔,只要你我合力通过三考,这银子便是你的,如何?”
    “参选金吾卫?!”秦明心想这大明禁军历来都是世袭,书生与自己都是庶民,无身份无背景,如何入选?当真是异想天开。
    白齐早已猜透秦明的心思,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明朝十二禁军皆是世袭,惟有金吾卫皇上开了金口,不看出生,只看能力择优录取,这是前无古人之事,自是机不可失。”
    “当下五行之灾横行,朝廷正需要你我来大展宏图,秦兄,此一朝进爵世代受益之美事,难道你真不想试试么?”
    秦明终于知道这人是有备而来,他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名瘦弱的书生,只觉得此人样貌清秀外,气质也颇为出尘,尤其是一对眼眸莹莹生光极有灵气。只是这书生的身体真的太孱弱了,金吾卫的考核必然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恐怕……
    白齐显然看出秦明的顾虑所在:“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强弱互补,才能百战不殆。”
    近有白花花的银两,远有金吾卫的官爵,秦明已经逐渐开始有兴趣了,他反问道:“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选我?”
    白齐心知这人已经答应了,遂笑道:“看来你还算谨慎,你知道任何戏法想要看不出破绽,都要提早很久布局设线,同样,我能找你也是观察了一段时间,这理由还需要再说么?”
    白齐很清楚,他要去金吾卫,光靠自己是肯定不行的,他还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这个人可不只是帮他度过体试关,还可以是日后最信任的人。所以,与其说他在找秦明帮他,还不如说是他来帮秦明。
    他会破局,所以他需要一个会设局的人!
    秦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我要怎么帮你,听说三考异常苛刻,常人很难通过的。”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白齐的身体素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三考皆有难点,尤其是第一轮的体考除了负重长途跋涉外,还会在沿途设下五行迷阵关卡,是每年淘汰人数最多的一轮。
    前年,金吾卫在沿途设置一民宅,在众人路过时点燃民宅,看有无人前去救火,许多人背负重物,苦不堪言,为了赶时间根本无暇光顾救火,结果都遭到了淘汰,此谓之考察生员有无救民济世之心,若无舍己为人之情,当不入金吾卫。
    去年,在西山岭上,他们又设了一个烟云洞,洞内穴穴相连,犹如迷宫,加之金吾卫以草木熏烟入内,更加不易辨别方位,入内的选手竟有超过九成被困在洞穴中不得外出,脱水昏迷的不下数百人,此谓之考察困境冷静分辨之能,金吾卫者时常要面临水火异灾,若是没有“险情在前,我自巍然不动声色”的冷静,如何能救人救己?所以,这些测试项目花样百出,分门别类测试不同的能力和品性,不到临场根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难题,若只靠自己一人,是绝难成事。
    白齐自信道:“这些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对策,你明日听我安排就是。”他的手腕一抖,像变戏法一样从手中拿出一张纸递给秦明:“你先把这个填了,我替你把名报了,三日之后金吾卫会在西景门外举行选拔活动第一门考试,到时我们在那里再聚,可不要迟到了。”
    第三章 幻象师
    皇城,夜。
    虽是子时将近,但文华殿外却是禁军林立,剑拔弩张。
    羽林卫、金吾卫、锦衣卫、旗手卫等近千人围着文华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守护着,每一名禁军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火把,腰间还悬着绣春刀、青锋剑、长戟等各式兵器,这如临大敌的场景可着实不多见。
    兵变?
    演武?
    护驾?
    皆不是!
    文华殿前,有一高大的道人矗立广场上,他一头雪白银发,身着橙红色金边道袍,皎白的月光照在他华丽的法衣上,显得颇为仙气飘渺。
    这道人正是当今大名鼎鼎的正一派天师张宇初的弟弟,张宇清。
    也是正一派未来的掌门人,将来的第四十四代天师。
    此人道法极为高深,在当今道教之中可排第四,仅次于正一派掌门张宇初、长春派掌门刘渊然和青城派掌门的蒋道如。明代道教势力虽不及唐宋两朝兴盛,但由于朱元璋、朱棣的扶持,在明初时正一教等门派已显露出复苏的倾向,这些门派各修秘法、各有所长,张宇初擅长五行之术,刘渊然擅长炼丹,蒋道如精于御剑,而张宇清却最擅长符箓阵法,传闻他最厉害的一招法术叫玄铁令,以朱砂混合精血书写“镇邪辟祟”四字于玄铁符令之上,丢掷出去,便能镇住妖精邪魅,叫它们不能动弹任他宰割,有人曾亲眼见过张宇清将铁符丢入汹涌的钱塘江潮中,大潮瞬间平落,不能再滚,甚是神奇。
    此刻,他双目微闭,精气内敛,唇齿间只吐出了几个字:“九天玄火阵布置好了么?”
    两名青衣道童立即上前俯首道:“禀师父,一切已安排就绪。”
    九口巨大的龙虎黑鼎按着九宫之位整齐摆放,鼎上贴满了黄符,鼎下还用黑红色的粉末画出一面巨大的符咒,形如火轮法阵。
    张宇清微微睁开了眼,似是检查着门人布置得如何,又似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夜幕沉沉,空中惟有明月高悬,一丝丝的月光映照着整个皇城银刹刹、亮堂堂的好似月中的寒宫。
    此月高无风夜,正是邪祟最猖獗之时。
    张宇清双指夹起一张微微发黄的纸张,冷笑一声:“西山幻象师柳常玉?真是好狂妄的妖人,胆敢公然挑衅我正道之威!”
    这手中的黄纸是一张取物明示。
    上书:西山幻象师柳常玉,见宫中有一九龙翡翠如意,色正质润,珍贵难寻,心生喜爱之意,今夜子时,本仙特乘纸鹤来取,望皇上不吝相赠!
    这九龙翡翠乃是名匠用缅甸进贡的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玉色之正,雕工之精美,就连见惯了宝物的朱棣都爱不释手,日日摆在书房案头,把玩摩挲,瞧看不够,而这一小小的幻象师竟然公然向皇帝讨要心头至宝,这可真是太大胆了!
    然而最可恨的是,这并非第一次,而是这个月的第三起了!
    要说这柳常玉也真有本事,前两次皇城之内也是禁军四伏,可是一样被这人得了手,这妖人想取什么便取什么,他骑着纸鹤,在戒备森严的皇城里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予以欲求,甚至会将所要的宝物变成小小的纸物,由这只纸鹤衔着带走,这样离奇大胆的怪事如何不让朱棣颜面无光,倍感震怒!
    事不过三,今夜必须将这妖人擒住!重刑处罚,以正效尤!
    黄昏刚至,朱棣就下令禁军八卫分把八个城门入口,另调四卫入皇城守卫文华殿,他还不放心,特地请来了正一派的高人相助,原本朱棣请的是张宇初,只可惜张宇初说自己年事已高,多年未设阵做法,恐力有不逮,便特派遣其弟张宇清前来助阵。
    千军齐齐,九鼎列阵,只待妖人前来一战!
    入夜,四处静籁无声。
    众人皆屏息不动,突然端门之上传来呼啦啦呼啦啦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却见一群麻雀般大小的怪鸟从门外飞了进来,怪鸟振翅,声音越发的呱躁。
    张宇清双眼猛地一睁,冷喝道:“妖人来矣!”
    有眼尖的见这鸟不对劲,大叫道:“这不是麻雀,是叠的纸鹤!”
    “果然是柳常玉这妖道!”
    只见漫天雪白的纸鹤如雪花飞舞,每一只纸鹤上都坐着一个小小的道人,这些小道人还在裂口笑着,哗啦啦的声音中竟然还有哈哈哈的笑声夹杂,场面诡异又奇特。
    众禁军正欲上前擒拿。
    张宇清挥了下手道:“小小妖术,何须尔等!待贫道的施法将他立即拿下!”
    张宇清为人正直刚烈,但也颇有些虚荣心,他眼见朱棣在后面看着,自己如何不好好表现一番,于是手中指诀快速变化,大喝一声道:“三千荧惑,八万火殃,借我神火,力焚八方!急急如律令!”
    他内力一震,原本布置在九个方位的九口乌黑色铜鼎立即快速滚动,发出刺耳的嗡鸣之声,而后铜鼎之内的黄色怪异油脂开始翻滚沸腾、直冲云霄,黄油如同九条黄龙在空中盘旋,时而扩散,时而凝聚,如真龙降世,又似褐蛟蹈海,最后汇聚成一张巨大的油幕!
    朱棣大喜道:“天师好道行!”
    皇帝金口一开,张宇清越加振奋,他猛地抖动自己的道袍,劲风鼓荡,一身法衣如彩凤亮翅般飞舞了起来。
    “破法!”
    张宇清大喝一声,九道火星飞入油烟之中,突然轰隆一声,这漫天的黄幕迅速燃烧起来,原本是烟柱通天,这把已是神火焚天,整个广场上空烈焰熊熊,火光爆裂升腾,所有的纸鹤纸人瞬间都湮灭在火海之中。
    现场一片欢呼!
    这玄火如此了得,妖人焉能有活路?必是要烧死在这火海中了!
    张宇清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九天玄火阵可是他最得意的道术之一,为了一招破敌,这法阵自己当真是准备了许久了,只是为了数年后顺利接任正一派掌门,甚至与他哥哥张宇初一样统领天下道教,这一战自然是在所难免,丝毫不能保留的。
    玄火阵初露神威,张宇清暗自得意,心想此事稳矣!
    朱棣龙颜大悦,正欲夸口,突然听得背后的大门咯吱一声,无风无人,竟然自己打开了!
    所有人都惊得回头一望,却见一只小小的纸鹤傻愣愣地扑棱着翅膀,悬在大殿门口,这纸鹤背上还骑着那妖人柳常玉,纸鹤口中还衔着一枚碧绿色的纸如意。
    众人皆惊愕,只是下一瞬间,纸鹤就已经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遭了!是调虎离山!”有人大叫道。
    原来这妖人故意用漫天纸鹤勾引众人的注意力,而后再偷偷潜入宫殿内,盗走了九龙玉如意!
    有太监急忙入殿内一瞧,这原本摆在案桌上的玉如意果真不见了!显然是被纸鹤叼走了!
    纸鹤快速地朝午门飞去,鹤上的纸人依旧笑呵呵的,仿佛在嘲笑这皇宫的人真是蠢笨如猪!其实,事前就有人劝朱棣可以先把玉如意藏起来,来个守株待兔,朱棣还斥责对方,说是小小戏法师,何惧之有,如何能这般抬举,他便是要把玉如意端端正正地摆在案桌上,朕看他一个人如何穿过千军万马来取它!
    结果,真的被偷走了!
    “快追!”朱棣大怒道。
    他一马当先,自己朝纸鹤追了过去,而后所有的禁军都冲了上前,护驾的护驾,追击的追击,人流涌动,火光已汇成一条火焰的河流,浩浩荡荡奔向午门处。
    张宇清更是恼羞成怒,自己费了好大的阵仗,这九天玄火阵烧了半天竟然烧了一堆没用的废纸,一群人被这一个小小的幻象师骗的团团转,这可不是奇耻大辱?不行,今夜无论如何不能放走这妖人,必要与他决一死战,以护我道门尊严!
    他心里虽怒,但思路倒也冷静,毕竟这玄门的法术原理都差不多,不可能超脱现实的规则,张宇清心想这纸鹤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控制,它既然从端门而来,就说明有人守在端门附近,如今纸鹤朝午门飞去,可不是想再次调虎离山么,这次如何能骗得过我!张宇清大喝一声,提了口宝剑,翻出玄铁令,也不管自己年事已高,几步当先,就越过围墙,一个人抄近道朝端门追去!
    皇城之内,乱成一团。
    千名禁军,数百名宦官、宫女都追了出去,午门内外,人群攒动,围得水泄不通,皆是踊跃吆喝想要立功之人。
    但,唯独有一个人默立不动!
    一名身着金吾卫朱雀服的女子,面色冷冷地站在文华殿外,这女子不施粉黛,一对长眉飞扬入鬓,双眼更是如电似炬,配上一身鲜艳红衣,说不出的英气、冷艳和高傲!
    她叫荆一飞,人如其名,性情也似男儿一般刚烈,虽然还只是金吾卫兵马司一名小小的总旗,但论到身手在金吾卫中却是能排前三。
    所有人都跟着朱棣去追纸鹤了,唯独她不动,因为她除了功夫了得外,还有一个远超他人的本事,那就是眼力绝佳!荆一飞的双眼就像鹰隼,能看到许多常人察觉不到的细节。
    今夜虽有明月高悬,但夜里毕竟光线昏暗,情景又慌乱失常,所有人都只关注这事态的变化,张宇清的九天玄火、漫天的纸鹤,都太震撼太诡奇了,却没有人在这繁杂如花的现场中,去甄别抓住其中的细节,只有这个女子与人不同,她天生就是冷冰冰的,哪怕眼前情景再乱,她也是极度冷静的,也只有冷静,她才能抓住对方的破绽。
    方才,她就抓住了一个最关键的细节!
    纸鹤!
    柳常玉的戏法成也纸鹤,败也纸鹤!
    荆一飞看清了那张玉如意纸原本就藏在了纸鹤的口中,只是有人故意设下机关傀儡,在最恰当的时候让这纸张吐了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纸鹤真的能够把宝物变成纸张叼走!
    其实就是个花哨的障眼法罢了。
    不过,既然有人在纸鹤上精心设下机关,那就说明这是个骗人的圈套,他想要用足噱头调虎离山,把所有人都引开这里。柳常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相信他是有本事能够调遣纸鹤衔走如意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很显然,是为了引开所有人!
    所以,幕后的人和九龙玉如意一定都还在这文华殿内!
    他很可能一直都在这大殿之内,甚至很可能在他给朱棣发出这张取物明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文华殿内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老话可真没错,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小小的幻象师有这么大胆,竟敢一直藏身在皇帝的书房里。
    那他会躲在大殿内的何处呢?
    文华殿作为朱棣的书房,可是每日都有人进出的,躲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还看不见,这人必然有什么奇异的法门。
    荆一飞静静地隐藏在文华殿外,如今她在暗处,敌人在明处,一切自然是守株待兔就好。果然过了片刻,殿堂之上的藻井内揭开了一个角,一个人影从屋顶上探出了头,这人竟然在折纸上描绘出了跟屋顶藻井一模一样的花纹,这纸张只有三尺大小,他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藻井内,想必已经躲了好几天了。
    传闻幻象师中有叠纸之术,高明的技巧可以叠出无数惟妙惟肖的人、物、建筑,令人难辨真假。尤其是藻井重彩描绘、华丽斑斓,更容易迷惑人的眼睛,因为太花哨了,注意力根本难以集中,尤其是这人若是从下往上看,花花绿绿的根本看不出区别。
    最关键的是,森严如朱棣的书房,谁敢大肆地四处瞧来看去?
    这幻象师见所有人都被自己的纸鹤吸引走了,就利用丝线缓缓落地,揭开案桌上几张障眼纸罩,这玉如意居然还端端正正地摆在书桌上,只不过被他使了个障眼法藏了起来而已,这个障眼法很简单,只是利用了视觉差的原理罢了,只是当时情况混乱,众人只是匆匆一瞥,见桌上空空如也,就断定玉如意被偷了,却未曾想,柳常玉和玉如意一直都在文华殿之内,根本没有离去。
    设局的妙不在于技巧有多复杂,而在于出其不意。
    柳常玉的调虎离山并不复杂,只是虚实结合,早已混淆了众人的注意力和判断力,勾引着所有人前去追他,引开了所有人。
    所谓的幻象师,正是最高明的骗术师罢了,柳常玉用足了声势让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的纸鹤能够把玉如意化作纸张叼走,能够明目张胆地消失在千军万马之下,却不想还是没有骗过一个人。
    当荆一飞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大殿门口时,柳常玉正喜滋滋地捧着玉如意,他望了一眼荆一飞,有些惊讶道:“你,居然能识破了我的法门?”
    荆一飞冷冷道:“神鬼奇术不过是你们这些幻象师的幌子罢了!如何能骗得过我?”
    柳常玉呵呵笑道:“算你有眼力,不过……”
    他突然飞出手中的如意,自己和如意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人和如意快速地拉开距离。
    荆一飞面对两难选择却是毫不犹豫,她右手一扬,手中一条青色锁链就飞了出去,锁链一缠一带,如意就飞了回来,这柳常玉见状,早已飞奔至大门口,眼看就要追不上,荆一飞冷笑一声,突然单手往腰间一抓一掷!
    一道青光如光盘飞舞而至,光芒带出一阵疾烈的杀招,噗地直接劈在了柳常玉的大腿上,血花飞溅,正是一柄翠绿色的斧头。
    玉斧小巧,大小不过一尺,由横山翡翠之心打磨而成,比精铁还要坚硬,正是荆一飞的独门武器,七漩斧!
    斧有漩涡纹,硬如玉,冷似冰,犹如其人。
    柳常玉大腿重伤,心知无法逃脱,惟有大笑认命道:“好个女中豪杰,却不知你姓甚名谁,我柳常玉今日就算败了,死也要死个明白!”
    荆一飞目光冷冷,道:“你只需记得,金陵荆一飞便是!”
    第四章 第一考
    皇城之内,风云瞬息万变,一波三折的擒贼大戏,终于以荆一飞识破了障眼法而告一段落,而一墙之隔的皇城外,一切似乎都在照旧。
    三日后,皇城西景门外,晴。
    数百名参考人员聚集一处,正在听金吾卫经历李东海讲解考试规则。今年金吾卫的选拔考试共有三轮:第一轮曰体试,在城外考核,五行秘术暂无定数,考验生员耐久之力,速度快者胜。第二轮曰笔试,在阳明院考试,天文地理亦是未可知,考验众人智谋之策,得分高者胜。第三轮曰武试,地址在洪武广场,三教九派皆不限定,自然是考核格斗擒拿之术,武功高者胜。
    三考皆有所指,能全过者才可入金吾卫。
    人群之中,秦明兴奋道:“八百多人才选二十人,这是考状元啊!嘿嘿,那我秦明一定要拿下这第一!”
    白齐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我等不求第一,但求过关即可。”
    秦明哼了一声道:“没出息!有我在还怕过不了关?”
    白齐依旧不动声色道:“我劝你现在稍稍冷静下,一会便知道这第一轮的难处了!”
    众人领了号牌按顺序站在城门内,秦明排在第九号,白齐排在第十号,二人紧挨一块,只是在一群粗旷的大汉里,突然挤着白齐这么一个面皮白净的瘦弱书生,颇为扎眼。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着白齐,而后露出一抹嘲笑的神色。
    这文弱书生还要当金吾卫,只怕第一轮都过不去,就算当上了,以后哪里还有力气在水与火的残酷世界里生存?救火连水也提不动,下江河连波浪都躲不过,救人不成反伤了自己性命,岂不是太可笑了!
    白齐的表情有几分尴尬,他欲言又止,突然背后被人粗鲁地推了下,一串声音如响雷般在脑后炸起:“穷书生,滚到后面去排队,不要挡了我们的道。”
    白齐踉跄了几步,直接跌倒在地。
    眼前站定了五个人,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左右,但个个生得面相老成,虎背熊腰,胳膊上的肌肉更是黝黑发亮、青筋鼓胀,显然平日里就训练有素。
    白齐被推得有些狼狈,脸上虽然愤怒,还是一再克制自己。但秦明却是藏不住火的性子,立即呵斥道:“你们干什么!为何不排队?”
    “排队?哈哈哈!我们需要排队么?”
    那几个人伸出手来就想推秦明,不想秦明反应甚快,啪地一掌就将这人的手拍开,口中嫌恶道:“想动手么!”
    “小子,有胆色啊!”这几个人勃然大怒,正要上前,不想为首的一名男子伸出手阻止了下,这人生得满脸横肉,身着合身的青丝绸劲装,头上还扎着一翠玉头箍,看模样应是有钱人家。他极为不屑道:“算了,两个寒酸的乡野小子罢了,理他们做什么,走路遇到野狗乱吠,你还要跟他吵架吗?不怕失了身份!”
    “大哥说得极是!”
    五个人哈哈大笑,无视其他人直接挡在最面前,嚣张至极。
    秦明正欲上前,已经有人拉了一把,好心告诫他此人乃是辟火司薛仁德薛千户的侄子,名叫薛晋,平日里就是一个小霸王,今日也来参选金吾卫,摆明只是走个过场,这等人还是少惹为妙。
    众人劝阻,但秦明脾气也倔,他心想不过是区区千户的侄子,算得了什么?他还气不过,几度要上前动手,却被白齐拦了下来,一再劝慰,这才就此作罢。
    不远处,李东海开始宣读第一轮的比试规则。
    第一轮,比得是耐力,要求每个人背一桶水,从西景门出城,以最快的方式到达二十里外的明觉寺,优先到达的前一百名即可获得第二轮阳明院笔试的资格。
    背着四十斤的水跑上二十里地确实是个艰苦卓绝的测试,尤其对于白齐这样文弱的书生来说简直难于登天,只不过负重只是基础,更难的还在后面。
    李东海道:“这里还有三点必须说清楚:第一,必须护好桶中的水,达到目的后不能少于三分之二;第二,沿途不可更换桶里的水,若是倾倒了,便以弃权处置;第三,不可搭乘马车等工具,沿途都有金吾卫暗中监测,一旦有人不遵守规矩,一经发现直接淘汰!”
    “出发!”
    所有的人都呼啦啦地冲了上前,一个个抢着背上就近的水桶四处散去。二人分工合作,秦明背着满桶水,而白齐则只背一半,也跟着人流冲出西景门。
    此时正值盛夏,城外杨柳葱葱,野草郁郁,一条显眼的黄土道蜿蜒而出,像条黄龙般隐没在远处的绿浪之中。
    二人并肩上路,起初土道平坦,走起来也不觉得劳累,但渐渐地这路上时有险坡断崖,时有齐腰深的溪流拦道,时有坑坑洼洼的泥地,二人还要背着笨重的水桶,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沿途有越来越多的人停了下来,有不少人偷偷倒掉了桶里的水,空桶轻装前行;有的人有朋友相助,接力运水,还有的人故意阻拦闹事,打翻他人水桶,叫人前功尽弃。尤其是薛晋五人一组,拦在最前面,凡是有超过他们的人一律拳打脚踢,叫人敢怒不敢言。
    秦明提议也空桶前行,这样速度要快上许多。
    白齐立即否决道:“不妥!不知你发现没有,这路上是不是一个金吾卫都未看到?”
    秦明这才注意到,这沿途除了背桶的选手外,确实一个金吾卫都没有看到,按理说这一路上为了防止选手作弊,道路上理应每隔数里就设上几名金吾卫随时随地监察才是,却不想走了这么远的路途,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这些金吾卫就这么相信选手的品性么?
    秦明又看了看,只觉得附近的选手都在互相观察,一个个行迹都十分可疑,忍不住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们乔装打扮成选手了!”
    白齐又一次摇头否定道:“大可不必,我听闻金吾卫中个个有奇能,其中一群人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可以在几十里外明察这些选手有没有做过手脚。”
    金吾卫下设五司七十二巡铺,这五司暗合五行之属,皆有所长。其中监兵司以金挂印,善侦查破案、武力格斗,主要负责擒拿奸恶盗贼;机甲司以木挂印,善机关傀儡、器械制造;幽潜司以水挂印,善水下作业、暗处侦查,主要负责水域、地下搜救;辟火司以火挂印,善运用火术、掌控火焰,主要负责火灾防控和扑救;而六相司则是以土挂印,主要负责风水、巫术、天象、唤犬等杂类旁通,这五司内能人甚多,不可以常理揣测。
    白齐显然了解得很清楚,他道:“秦明,我们还是不要去赌这些歪门邪道,一切稳妥为妙。”
    “只是这样我们怕是要追不上别人了!”
    “不怕,有志者事竟成,我信邪不能生正!”白齐鼓劲道。
    “好吧,一切听你的!”秦明调了调背带,回味这白齐的话语,突然问道:“你说金吾卫里的人莫非是有千里眼不成,能观察到这二十里内的每一处细节?”
    白齐笑道:“千里眼倒不至于,但明察秋毫倒也不为过,总之你见识到了就明白了。”
    二人又走了一阵,终于到了山脚下。此时二十里路程已走完了一大半,还剩下七八里山路就能到山巅的明觉寺,只是山路曲折,这最后的几里路可比先前的还要难上数倍,此时白齐显然已经体力透支,双腿都微微有些颤抖。
    秦明替白齐取了背上的水桶道:“就剩最后几里地了,这山路难行,不如我帮你背吧,我们必须得加快速度,不然就追不上了。”
    白齐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秦明,道:“你不累么?这前后两个桶加起来足有七八十斤呢……”
    秦明笑道:“你太小看我了!七八十斤算什么,我奶奶腿脚不好,我十岁以后就帮我奶奶上山砍柴,一次背个百来斤走十里路都不成问题!”
    白齐问道:“那你父母呢?”
    “父母……”秦明的眼神突然变得暗淡下来。
    八年前,他的父母匆匆离他而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了,他对父亲的印象也只剩下一团模模糊糊的印象,只记得他很高很伟岸,他每次来回都很神秘,走的也神不知鬼不觉,似乎是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至于其他的,早已忘记个精光了。他其实很想认真记住自己父母的样子,期望有朝一日可以遇到他们,可是自己日思夜想,到现在竟然反而忘了差不多了。
    “他们……很早就离开我了,我爹临走前交给了我一件信物,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我以前还经常问我奶奶,她都不肯多说,后来我索性也就不问了,估计是不想要我了吧。”秦明的语气很失落,像一个失宠的小孩。
    白齐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自己对于父母的印象,对于天伦之乐,何尝不是这样的一团空白,他只有一个养大他的师父而已。
    秦明自己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强颜欢笑道:“没什么!我奶奶对我很好,你看我现在过得也挺好啊!我爹不要我,那可是他的损失!不说这些了,我们赶快上山吧,我可不想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我还要当这金吾卫呢。”
    “嗯。”
    二人加快脚步,只是爬了一阵,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更有鸟雀振枝惊飞,却见一股汹涌的洪流从山顶降落,澎湃倾泄而来,山林、巨石都瞬间淹没在水浪之中。这青天白日的,山上又没有大川大河,怎么会有如此澎湃的山洪?!
    二人惊愕之余,再定眼一看,却见这奔腾的根本不是什么水流,而是滚滚的白雾,雾色如水,还夹杂着轰隆隆之声,乍一看就像山洪滚落下来。
    “糟了!这么大的烟雾,估计是前面起山火了!”秦明叫道。
    白齐却镇定道:“这不是山火,是有人点燃了雾草。”
    明觉山之上盛产一种奇异的植物叫雾草,《本草经》中有记,雾草生于山高云深处,叶片细长,青翠如玉,内有白心,焚烧之后白烟如浓雾般经久不散,雾中还有轰隆之声,如同海潮,术士可用之化迷阵,常令人受困其中不得外出。金吾卫常常拿这雾草模拟浓烟幻境,训练新丁适应火场浓烟的情况。
    烟雾袭来,声势湍急。
    二人急忙扯了布条沾了沾水,蒙在口鼻上,只是这烟雾越来越重,四周很快就迷蒙一片,到最后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二人目不能视远,也不敢走远,只好前后拉着衣诀,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探去。这茂密的山林中似乎只剩下他二人,四处一片白蒙,其他东西再也看不到了。就这样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白雾迷宫,一直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二人都觉察出了异样,这明觉山并不算高,不可能走这么久还没走出来,一定是有人设下了迷魂阵法。
    秦明眼尖,突然叫道:“前头好像有人!”
    果然,前方浓雾中站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人影,看数量至少有上百人,却不知集结于此做什么。
    秦明道:“一定是金吾卫在这装神弄鬼!”
    白齐谨慎道:“不对,这些人好像……一动不动,不太像活人!”
    秦明道:“管他是人是鬼,且先过去瞧瞧,要是有人在这唬人,看我不揍他!”
    二人拨开迷雾,摸索着走了上前,却见前方山腰上立着的确实不是活人,而是高高低低的石像,足有近千个,这些石像有的是慈眉善目的高僧,有的是凶神恶煞一般的神兵神将,有的是兽头人形的守林山神,还有更多的是尚未雕刻完全的半成品,远远看去就像一群群人兽被囚禁在石头中,即将挣扎破壁而出。
    秦明有些好奇,这山上怎么有这么多石像?
    殊不知,这正是明觉山上的千佛崖,千尊石像不论神态衣着,都雕刻得极为传神,按理这样宏伟的场景,应当是明觉山的一大观光景点,只可惜千佛崖藏身雾海之中,外人很难发现,再加上此时光线晦暗不明,更是生出了几分阴森。
    浓雾遮眼,仿佛迷障千万重。但白齐看了一阵,却渐渐有所明了,凝眉道:“看来是有人利用这山势、树林、迷雾和石像,设下了奇门遁甲阵,所以我们才一直被围困在山头打转。”
    “奇门遁甲术……”秦明心想,这石像所列成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源自天篆文册龙甲神章,后经过风后、姜子牙、黄石老人、张良等人代代改良精简,终成现在的阴阳十八局,只是现今世人对奇门遁甲多有一些误会,总以为这阵法就是简单地摆一些木头石块,就会发挥出无穷威力,其实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要知道任何奇门遁甲术想要发挥出应有的威力,都要与厉害机关或者庞大的迷宫结合起来才有用,这里的迷阵就是利用迷雾设下障眼阵法,让参考人员以为沿着台阶走就可以上山,结果一路走上去只会被这些曲曲折折的台阶误导,陷入无限循环的死局。
    白齐开始沿着石像缓缓步行,似是在丈量又是在算术,最终沉吟道:“我明白了,这是奇门八门中的杜门藏山局,杜门主隐藏,加上阴雾遮盖,就成藏山之局,这山上的台阶、树木、怪石、石像合成六丙、六丁、六乙、六庚共二十四象,二十四象又可分出一百四十四条路,道路虽多,但其中真正的出路只有一条。卦象有云:六乙到震,日出扶桑;六丁到震,是为最明。日出自然是最明,所以这条路就在六乙和六丁两个卦象交汇之处,只是这其中亦有三条道路……”
    这三条路,却不知哪条才是最终正途。
    白齐犹豫不决,秦明居然直接丢出了一枚骰子,道:“再算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不如让老天来决定罢!”骰子落地,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正对着居中的一条路。秦明大笑道:“左亏右损,中间大发!我看就这条路最合适!”
    白齐有些惊愕道:“你怎么随身还带着骰子?”
    秦明随手掏出一把骰子,道:“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丢骰子!我身上还多着呢!”
    他拉着白齐踏道进入,这一路绕着山崖而上,山路狭窄,两侧皆是高耸的佛像、金刚、神兽,走近了看,才发现这石像之中还夹杂了许多废弃的皮人偶,一个个垂头注目,脸色晦暗,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好似活生生的人一般,细看起来尤为森然可怖。
    再走了片刻,前方蛛网缠绕,如纱如帐。
    秦明拂网前行,突然白齐警觉地喝止了他:“小心!”
    “怎么了?”
    “这蛛网好像有些古怪!”
    “为什么?”
    “这么多的蛛网,却这么干净,一只被捕获的虫子都没有!可不是古怪?”
    “你是说……”
    “这蛛网都是人为设下的!”
    ……
    一座金刚突然微微地侧过头,转动眼珠子盯着二人。
    山崖上,十几个人偶也同时张开了嘴,表情极为惊悚,并发出一声咯吱咯吱的刺耳响声。
    一时间,场面极其诡异!
    秦明终于脱口而出骂道:“狗日的,这里有机关!”
    话音刚落,石壁上的金刚手中的巨大石剑就落了下来!
    金吾卫下有机甲司,设置这些傀儡机关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可苦了这些参赛的选手。巨剑挥落,秦明反应还算快,一步闪了过去。只是这么一躲闪,就卷动了更多的蜘蛛网,整个山崖似乎都活了过来,石像、人偶、神兽全都转动起来,木箭、木棒、石剑、法杖更是噼里啪啦地打了过来,这些武器虽不能伤人性命,但打翻考生却是绰绰有余。
    秦明跟跳梁小丑一样在山道上四处蹦跶,他又要护住水桶,又要躲避袭击,当真是狼狈不堪,气得叫骂道:“我日他奶奶,一场考试而已,这是想谋财害命么!”
    蛛网纵横,白齐怕触发更多的机关,一时间也不敢上前,只是着急道:“别抱怨了,快破了这傀儡机关,不然你我都得前功尽弃!水!小心水桶!”
    机关傀儡皆有机括和动力,这神像皮偶能动,自然都是提前设定好的,二人不小心触发了开关,这才进了这境地。只要能找到这些机括的源头,一击破掉关键,自然就可以制止这些傀儡疯狂乱打。
    只是这机关究竟在哪里呢。
    秦明想了想,突然大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蛛丝!”
    他迷眼一看,果然有无数细小的丝线,纵横在神像石兽之间,这些丝线密密麻麻汇入蛛网之中,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只是有人一旦伸手拂开了蛛丝,触发了丝线,神像必然要动起来,将人打翻滚落台阶。
    蛛丝左缠右绕,最终都汇聚在几座神像手中的一朵莲花下。
    秦明已然明白,这莲花就是机括的关键所在,他右手一拍,几枚骰子突然飞了出去,直射莲花,咔嚓几声,几具傀儡抖了一下,动作有所放缓,秦明大喜,又飞出几枚骰子,这一把直接打碎了莲花,傀儡发出几声刺耳动静,终于是缓缓停了下来。
    二人长吁了一口气。
    秦明也抹了抹汗水,看了看背后的水桶,叹道:“太险了!”二人破了傀儡阵再走一阵,终于出了迷雾,眼前只觉得豁然开朗,这明觉寺就在眼前了。
    第五章 观水秘术
    明觉寺前,十余名金吾卫早已站立一排,煞是威武。
    前方,薛晋和四名壮汉早已提前一步到达了终点线,一个个依次排队扶桶等待检验通过,其中两名金吾卫负责收取记录达到人员的牌号,另外两名带着黑色腰牌的金吾卫低头去查看每个人桶里的水。
    薛晋自信地扶着装满水的木桶等待检查,其中一名模样干瘦的老者走过来只是粗略地看了两眼,就回头道:“这五人不合格,全部取消比试资格!”
    “为什么?”
    现场一下子炸开了锅!
    薛晋更是怒喝道:“老头,你凭什么说我不合格!”
    那名老者冷笑一声道:“你桶里的水虽然是满的,但却早被你们换了,李东海没告诉你们规矩么?”
    薛晋狡辩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换了水,证据呢?无凭无证可不要血口喷人!”
    他身后的汉子也纷纷叫喝道:“对啊,证据呢!”
    甚至有人恶言恶语骂道:“人老眼瞎,可就不要在这当执裁了!”
    他们这些话一出口,秦明大为恼怒,非他心存正义,只是这对一老者这般污言秽语,当真是叫人不耻!
    却不想身旁的白齐阻止了他,笑道:“这几个人不知好歹,不知这人可是金吾卫里的观水师,与他强词夺理岂不是自取其辱,你一会看看便知!”
    观水师?这是什么职务?
    秦明只听过风水师、水师、相师,却从未听过什么观水师,这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又有什么好观察的?
    这个时候,白齐自然又是娓娓道来一番。
    金吾卫下属的五司皆有特殊的职责,幽潜司便是专门负责水下、地下事件处理,所以征召的人都是水性、眼力极佳或者对水质、地下环境特别敏感的奇人。这其中就有一特殊的职业叫观水师,又叫相水师,听说这些人来自南海一带,自小在水边长大,山高海阔,训练得眼力、嗅觉、味觉异于常人,高级的观水师有三大异能:
    一曰辨十方水。一碗白水,观之见底,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平平无奇,毫无特点的,但在观水师眼中却是千差万别,他们可通过肉眼分辨世间海、河、江、溪、湖、泽、泉、井、幽、天十水之别,甚至通过触、嗅、尝、验来推算出水中有什么鱼类、是否有尸体浸泡等等。
    二曰透水观物。观水师的眼力都远胜常人,他们能站在船头上,穿透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到落在十丈水底的一片落叶、一只小虫。所以水下打捞,水底作业必少不了观水师的协助。
    三曰分水断流。这四个字并非说他们能够控制水流,具有御水分水的本领,而是说他们能够清楚的判断水流的走势,看出水下的暗流,犹如风水师分金点穴一般,这些本事在大江大河尤其是大海航行中,就显得越加的举足轻重了。永乐三年,郑和率兵远渡西洋时,除了数万人的水师之外,还专门带了三名观水师,一路协助他安然驶过波云诡谲的海上乱流。
    观水师的本领世代相传,是为千年秘术。
    在白齐看来,这些人想要以湖水来蒙骗观水师,岂不是异想天开自讨无趣?
    那名观水师果然有些可笑地看这这群人,冷笑道:“证据?你们想要这水的证据么?”
    薛晋哼道:“对啊!你凭什么说我们偷换了水,你亲眼看到了?”
    观水师点头道:“那好,那我便告诉你这水为什么会不一样。”
    他用手轻轻滑过水桶的水,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翻起一层层碎光:“一开始给你们准备的水是城内青藻井里的井水,水质纯净,色偏青,而你们这三桶却是山下明镜湖中的水,水质略微浑浊,还有些许腥气,你说你未曾更换水,岂不是笑话?”
    他又指了指第四桶水,道:“你这桶又不一样,是山脚柳树林下的阳溪水,溪水虽然性活无腥气,但桶底会有肉眼不可分辨的些许细沙,水味还略有涩感,不信你自己尝尝。”
    到了薛晋的水桶跟前,那名观水师沉吟了片刻,用指头沾了沾水舔了下,就冷笑道:“你这小子倒也狡猾,知道各处水皆有不同气味,就到山寺蓄水池中打了一桶山泉水,只可惜这山泉和井水焉能一样,泉水向阳,井水背阴,阴阳二气一尝便知。”
    薛晋懒得背水,一路空桶行进,最后到了山顶才装了一桶泉水,原以为是瞒天过海没有问题,没想到观水师一番话把他们几个人的水说得一清二楚,来龙去脉分毫无差,不能不叫人惊愕。其实,这个环节上,他叔叔薛仁德早已提醒过他,叫他切不可耍奸猾之举,只是薛晋并不信真有眼神这样凌厉的人,所以便明目张胆地偷换了水。却不想,还是被易伯看的一清二楚。
    一眼观之,能分辨十方之水,这正是观水师的第一道本领。
    薛晋虽吃惊,但眼下他如何能示弱,狡辩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什么阴阳二气、甘甜苦涩,除了你谁还分辨得出来,根本就不能令人信服!”
    观水师脸色一变,怒道:“我易家的观水秘术传了近千年,岂是你们随随便便能看懂的,你自己 作弊,还要污辱我的技法,岂不可恼!”
    薛晋冷笑道:“传了千年也未必就是真的,总之这证据叫人难以信服,我没有作弊!”
    观水师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愤慨道:“你想验明我观水之术的真假么?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另一名年轻的观水师见了,急忙低声劝阻道:“易叔,何必如此执拗呢,此人乃是薛千户的侄子薛晋,薛千户昨日就打了招呼,我等还是卖他个面子好些。”
    易伯虽然年纪大了,但性子却如血气方刚的少年般倔拗,一把推开劝阻之人,喝道:“小六,你不必劝我,他薛千户虽是辟火司的主事,却也管不得我幽潜司,我今日便要叫这小子见识见识何为观水秘术!”
    “易伯!”众人再度劝阻道。
    “易前辈何必为了一个无赖浪费了自己的分水散,据我所知,分水散要用十方水秘炼多年才能得少许,只要少许粉末,就可以区分十方水的差别,只是如此用了当真太可惜了。”站在一旁的白齐道:“我倒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可以证明这人换了水。”
    薛晋回头一看,这说话的人正是今早自己推得那个穷书生,不由得冷笑起来:“是你!怎么,小爷的事你也敢管么?”
    白齐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他指了指薛晋的水道:“你自己看看你的水与其他四人有何不同?”
    薛晋看也不看道:“有什么不同?”
    “烟尘!”白齐道:“金吾卫在半山腰设了烟雾迷阵,你的水桶没有覆盖,必定会落下一层薄薄的雾草烟灰,雾草的烟灰细如水汽,正面根本看不见,但你若从侧面看就会发现,水面上会有状如细小浮萍的烟尘,但你的水面上却干干净净,显然是后加的水,这证据确凿,你如何狡辩。”
    易伯一直都是从水桶的正上方细细观察,没有从侧面去看,所以未曾发觉这水面上的烟尘之别,他呀了一声,笑道:“这少年说得不错,老夫过于倨傲自己的秘术,只想着观察这水底之色,却忽视了这最明显的水面烟尘,薛晋,你是练武之人,眼力自是过人,这烟尘你不会还看不见吧,这次你还有何话可说?”
    薛晋脸色变得极为尴尬,他还要在说话。
    秦明却几步踏前,赳着头叉着腰高声道:“啧啧,你说你,都来报考金吾卫了还要偷奸耍滑,不知道这个金吾卫是最重品德二字的么?背这半桶水都要行骗作假,日后真遇到水火之灾还不早就逃之夭夭?这种人还招来做什么!快快走吧!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这几句话说得声如洪钟,若是外人听了见了,定是觉得这少年正气凛然,不得不叫人为之侧目!但是白齐却是知根知底的,这秦明自己就是个喜欢行骗的家伙,方才要不是自己阻拦,他早就第一时间倒了桶里的水,现在倒好,一脸雄赳赳气昂昂地跑过去怒斥薛晋等人,说不出得慷慨激昂。
    秦明卸下背后的水桶,得意道:“做人呢就得诚实!俗话说得好,诚实价万金,易老爷不如看看我们的水,是不是如假包换,一滴未换!”
    观水师见这两名少年一个器宇轩昂、一个文质彬彬,与旁人大为不同,登即就有几分喜欢,走过来再一瞧看二人水质,澄清透亮,无泥无砂无浮萍,确实是今早从井里汲上来的水,不由得更敬佩几分,点头赞道:“你们二人的水确实未曾换过,小六,快收了这二人牌号,记录在案。”
    那名叫小六的金吾卫低声问道:“那薛晋……”
    易伯立即就换了脸色,冷冷道:“这规矩便是规矩,自然不能破。”
    小六只好点头道:“是!”
    薛晋大怒:“好!有种!你们几个都等着瞧!竟然合起来整我,我叔叔乃是辟火司千户,我就不信我还进不了这金吾卫!还治不住你们几个小校。”
    易伯不屑道:“你能不能进金吾卫那是你叔叔的本事,只是今日这第一局却是由我易伯说了算,请回吧!”
    薛晋气见无可扭转,气呼呼地踢翻了水桶就扭头下山,秦明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笑道:“怕你个屁呀!门都进不来!”
    白齐故意问道:“我听说他父亲亦是百户,禁军历来可以世袭,你不怕他今后来找茬?”
    秦明叉着腰道:“呸,怕了就不是我秦明!”
    白齐点头笑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明日笔试是你的弱项,你一切须按我要求来,可保你顺利过关。”
    第六章 偷梁换柱
    翌日,阳明院。
    艳阳芭蕉,翠竹清风,端是一派夏日美景。
    这南京城阳明院始建于明洪武三年,名气虽不如茅山、明道、南轩、江东等书院,但却有一段颇为奇异又不为人知的故事。
    传闻,朱元璋攻占南京后,命刘伯温等在旧城东钟山之阳兴建新宫,扩建明都城。世人都知道修建皇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便是查清龙脉,确定龙穴,绵延皇室气脉。世人未见龙脉,总想得过于神奇,其实在术士眼里,所谓的龙脉不过是畅通风、水、气、运的一条或者几条渠道罢了,整个京城它就像一座巨大的法阵,选定龙穴就好比确定好这个阵法的穴眼所在,从风水学上讲,这些地方可以藏风聚气,平顺阴阳五行,进可以快速更改法阵的运行轨迹,退也可保证这些根基不被破坏,只要悉心维护,就能确保龙气绵绵不断。
    而这寻找穴眼,用的自然是常说的堪舆术,观山势、察水流、望星轨、明气象,但这种办法只能确认出大致的一个范围,相当于粗糙的一种术数,可以算出大致的数值区间,至于最后准确的一点在哪里,还要用到另一种不为人知的秘术,叫点睛术。
    世人皆知堪舆,却很少有知道点睛的。
    世人皆知堪舆,却很少有知道点睛的。
    须知寻龙点穴,便在这个点上,这点就犹如画龙点睛,只差最后一点,便能神龙抬头、起死回生,只是这点睛术并未单纯的某种算法,而是具体的阴阳五行应用,要利用一些很独特的道具,非经验丰富之人才能掌握。
    刘伯温依据风水的势、形、气三象,确定了明都城六个穴位,名曰六脉,这其中的一处就在阳明院。此处当年还未修建书院,不过是一片乱石岗,荒凉异常。刘伯温定下大致范围后,便叫人搬卸走石块,理出平地,而后密集地播撒草籽,这草籽叫归阴还阳草,不是普通的草种,而是阳地所生,又以阴法提炼,是半生不死的种子,若遇阴阳二气聚集,便能借气而生,分现墨绿、鹅黄二色,借以观察阴阳二气的具体情况。
    草籽播下后,刘伯温就叫人守好此处,不再让外人入内。十日后,他再来察穴,这平地上已经长出了参差不齐的草芽,色泽青青,鲜嫩可爱,其中有一处青草最是茂盛的,已有寸许,仔细分辨,隐约还能看出八卦之形。刘伯温当即明白此处便是穴眼,因其所长阳草茂盛,所以取名为阳明二字,定为阳明穴。
    这六大穴眼关乎明朝江山龙脉,自然是要严加看管,但是这穴眼分布太散,若是直接派兵驻守看管,反倒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所以刘伯温又在这六脉之上兴建了六座不同的建筑,分作不同用途,暗中各有相应的势力进行守护,这最初的阳明院传言便由礼部尚书崔亮负责。
    世事更迭,明朝从洪武到建文,再到永乐,虽然不过短短的三四十年时间,但对于市井百姓而言,早已是进入了太平盛世,这龙脉二字就久远如亘古的传说般,信者有之,不信者也有,真真假假最后都化作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罢了。不过,这阳明院从朱棣登基后,就不再招收生员也不对外开放了,而是转型为各禁军、官员考试的场地,负责的官员也由原先的礼部尚书换为临近的兵马司负责了。当然,它的后院确实也有一处常年关闭的禁地,只是究竟是不是龙穴所在,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阳明院内,黑瓦朱柱的回形长廊下,一张张暗红色的长案整齐地摆放,案桌上笔墨纸砚亦是规规矩矩地放在左侧,整齐划一,书香弥漫。
    六十余名选手顺利通过了第一轮体试,获得了此次笔试的资格。
    秦明和白齐早早入了阳明院,二人原本是想挑临近的位置便于抄袭,却不想这座位都是打乱的,这计划自然落空了。
    秦明原本对金吾卫一职可以说是毫无概念,但是经过昨日测试,逐渐对这个岗位产生了极大地兴趣,毕竟金吾卫每月可得俸禄五石,收入稳定,出门又有地位,尤其是赌坊、青楼、酒肆这些夜营性的场所,哪个不得让自己三分薄面,这等好差事何处去寻?
    只不过,眼下这笔试似乎是个大麻烦了!
    白齐与自己几乎是遥遥相对,中间隔了五六个位子,这距离远的,就算自己眼里再好也看不清楚啊!
    考生入座,考官分发试卷,却是白纸一张,上面没有任何考题,不知道要考什么题目?
    众考生面面相觑,都有些诧异。
    不多会,这考官站立在回形走廊的天井内,这个位置,所有的考生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他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上描五颜六色的怪异图案,说道:“此第一道题,请诸位考生看清楚了!”
    说罢,他抖了下纸张,彩纸突然无火自燃,火光迸发而出,从血红到橙黄再转青绿,而后还有紫蓝、亮黄等等迸现而出,五彩缤纷,煞是绚烂。
    考生一个个刚要惊呼,考官就压了压手掌,道:“这一题,请诸位考生根据火焰的颜色,写出纸张上所涂抹的矿石种类。”
    话音刚落,众人皆哗然,若是寻常观焰火辨别燃烧物质倒也不难,只要稍有经验的金吾卫大都分辨得出,但这纸张上的矿石粉末毕竟量少,铜矿、铁矿、长石、朱砂、硫矿,五种矿石与纸张一同燃烧,焰火串色,持续时间极短,这就很难辨别了。
    此谓,眼识五味火。
    紧接着,考官又出第二道题,却是蒙眼听音辨位题,考官道:“金吾卫者,时常要身处黑暗无光之地,若眼不能识,便要靠双耳定位,此题考察诸位耳力,耳不聪者,自然要被淘汰。”
    考官蒙上众人眼睛后,安排了五十余人在考场内不停地来回走动,最后从八个门分别退出,考生要根据听到的脚步声辨别出人数,以及退出的准确位置。
    此谓,耳辨八方音。
    第三题,是一道大明律中关于失火、纵火、遇火情不施救该当如何处罚的问答题,此题考察生员对法理的认知,也是大有必要。
    最后,还有一篇关于安邦护国的策论,这自不必说。
    这四道题,除了第一道、第二道还尚能猜测一番,其余两道对秦明而言,简直难上青天!他急得抓耳挠腮,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四处瞧看着,却不想监考的考官一戒尺打了过来,清喝道:“不许左顾右盼!不许交头接耳!凡是发现抄袭者,一律逐出考场!”
    说完那人还故意立定在他背后,这感受简直如芒在背。
    秦明心里早把这考官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他伺机偷瞄了一阵,依旧无果,四面八方都隔得太远了,如此反复几次,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试卷上,只有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白齐低头飞笔疾书,心中涌上了一阵失落。
    “白齐只怕也管不到我了,看来我秦明还是没这个命……怎么办啊!”
    他叹了口气,又看了一会,却见这周边与他差不多的大有人在,这些人或是贼眉鼠目,蠢蠢欲动的司马昭之心观之便知;或者双目呆滞,犹如痴汉呆儿一般木然而坐;抑或者干脆自暴自弃,胡乱圈画,直堪比张旭怀素,方寸白纸内,草书连成绵绵之恨无绝期;更有身体抱恙者,干脆倒桌酣酣大睡,正应了那句:天高地阔任鸟飞,春暖夏炎正好眠。
    群生百态,不一而足。秦明无奈之下,只好死死地盯着白齐,期盼他能感应到自己透射过来的灼热的目光。只是他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一些古怪的所在,整个身子立马挺直了。
    这白齐看似是在奋笔疾书,但动作却有些古怪,先是两只手以非常怪异的姿势比划着卷子,似是很小心翼翼,而后又似乎在折叠试卷,如此反复几次,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秦明又看了一阵,发现白齐根本就不是在做卷子,只是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会不会,是准备帮自己了?!
    哈!秦明仿佛看到了曙光,一下子振奋起来了!
    前方,白齐果然有动作了,他缓缓地举起了手,很小声道:“大人!我内急……我……想出恭。”
    咣当一声,秦明差点摔倒在桌子底下。
    现场一片哈哈大笑,考官拍了拍冷冰冰的戒尺,喝道:“肃静!肃静!考前不都说了规矩么,考试期间不准离开案桌!”
    “可我……憋不住了!”
    “忍着!离考试结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了。”
    “大人,你不曾听闻天下间惟三事不能忍,一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曰妇人临盆,挡不回去;三曰腹中内急,英雄好汉也憋不住……”
    现场又是一片哄堂大笑,考场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考官面露愠色道:“你要上茅厕也行,便把卷子提前交了吧。”
    白齐哦了一声,无趣道:“既是这样,那我再忍忍吧。”他抬头盯着一眼远处的秦明,白齐的双眼犹如灵鹿,通透分明,转动之间似是会说话一般,他转动了几下眼珠子,秦明突然间就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
    白齐要他先走!
    秦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快就读懂了白齐的心思,明明只是两个眼神,但他就是很肯定,白齐就是要他赶快出去,而他也没有任何疑惑,就是相信白齐一定有计策可以帮他过关,或许这就是两个少年之间冥冥存在的默契。
    秦明站了起来,道:“大人,我写完了!”
    考官看了他一眼,白卷一张,遂冷笑道:“你倒是坦荡,把试卷倒扣案桌上就可以出去了。
    秦明一扣卷子,转身就出了阳明院的大门,顿觉浑身轻松畅快。
    他心想,去他妈的考试,这考场可真比决斗场还恼人,老子这辈子也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什么读书破万卷,读书破脑袋还差不多,他出了大门见日头渐高,四处晒人得紧,就在门外一棵老槐树下,找个条石凳上翘着个腿等着,果然过了不到一刻钟,白齐也交卷出来了。
    只是,脸色有些阴沉忧郁。
    秦明一见白齐出来,就迎了上去笑道:“你说我聪不聪明,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我赶紧交卷出门,是不是?”
    秦明颇有些得意洋洋。
    白齐头也没抬,耷着眼皮子道:“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就先跑了……”
    “啊……”秦明只觉得脑子轰地有一道白光闪现,嘴巴立即张成一个圆形:“你,什么意思?你那眼神明明就……”
    白齐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要你看我手指动作做题,然后我就看到你直接跑出去了,你怎么如此着急……你不会交了白卷吧?”
    秦明一下子面如菜色,坐在地上叫道:“惨了!我连名字都没写呢,那我是不是直接出局了?”
    白齐叹气道:“连名字都不写,你说呢?”
    是啊,连名字都没写,就是神仙都帮不了自己了。秦明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冲动,刚才那监考官看自己的眼神那分明就是无尽的嘲讽啊!只是下一瞬间,他又觉得是不是这书生故意骗自己,他要用手指给自己比划答案为什么不早说,亏他还以为这书生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作弊手段,结果给他来了这一出乌龙戏法。
    秦明越想越来气,一把揪住白齐道:“这……这都赖你!谁看得出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啊!你说你有办法的,昨天也不跟我讲清楚,现在怎么办?亏我昨天那么尽心帮你!”
    白齐被揪得有些痛了,也有些不悦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别忘了我们只是买卖交易的关系,你收了我银子,就要帮我过关,笔试一说我也只是说尽力而为罢了,又没许诺你什么,你快放手!”
    “你……居然说出这种话!”秦明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白齐会这么说,但他转念一想,这白齐说的也没错,他二人本来就是金钱关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罢了,蠢得是他秦明居然也想着一起入选金吾卫,竟然还想跟这书生交朋友,真是可笑至极!现在想想,何止要抽自己一巴掌,简直该拉出去游街!
    “好!算你小子狠,这臭钱我也不要了,还给你吧!”秦明直接把银子甩还给了白齐,扭头而去,白齐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他喂喂喂地连喊了几声,但这人就像犟牛一样不肯回头,很快就消失在河坊街尽头。
    一夜未眠。
    秦明真是气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整个人跟烙饼一样翻来滚去,他一想起这事,心口就跟火烧猴子抓似的,吃也吃不香,睡也不睡不稳,太他么不痛快了!
    他奶奶在门外叩门叫他吃早饭,他闷着被子说不吃了,过了一会他奶奶又来问他昨日考试怎么样了,今天怎么不出门了?秦明越听越心烦意乱,干脆闷着被子装睡着了。
    “金吾卫?猪才去当金吾卫,又是水又是火的,这么危险,我脑子是进水了才是吃屎了,这么想去!五石口粮一个月,我骗一次就够了啊,还需要这么辛苦吗?”秦明脑袋还在被子里,脚却露在外面乱蹬,踢翻了一堆木偶零件,又踢翻了一个工具箱,平日里这些都是秦明最心爱的东西,现在却都成了泄愤的工具。
    “喂,你说谁是猪?”突然有个声音在窗口响起。
    秦明猛地掀开被子,喝道:“谁呀!趴我家窗户!”他定眼一看,却是白齐端端正正地趴在自己窗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呀,你眼圈发黑,面色无光,还有晦气绕顶,想必昨日又去赌场玩了?而且还输得一塌糊涂!”
    秦明一见白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关你屁事!你当你的金吾卫去,少来烦我!”
    白齐道:“这便生气了?不过你别忘了,你答应我要帮我通过三关考试的,这第三关还没结束,我自然要来找你!”
    秦明呸了一声,扭头道:“钱都还给你了,交易早就取消了,本大爷不陪你玩了,快给我滚!”
    白齐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此约非彼约,你还不还我钱那是你的决定,不归我管,但是你答应我帮我通过三关可是你我共同的约定,你提前撕约这是言而无信!秦明,没想到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真是有辱大明男儿之志气!”
    秦明听了这话简直是怒火中烧,噌地一下就翻身爬了起来,大怒道:“臭书生,你再说一遍,你居然还有脸说我言而无信!你比我还无耻啊!”
    白齐嗯了一声,不急不慢道:“毕竟我还没解除合约,这理据在此,可不是言而无信?”
    秦明气得整个肺都要炸了,他似有一腔怒火没处撒,他觉得自己骗人骗了十多年,第一次被一个书生整得这么狼狈,恶狠狠道:“好!我就陪你走完这三关,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欠!我秦明打死也不再跟你这孙子共事!”
    白齐嘿嘿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算话?”
    秦明大叫道:“我秦明说过的话十八匹马都拉不回!谁跟你共事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白齐顿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如果你通过了笔试,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共事?”
    秦明整个人突然愣了下,想想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他这直性子又立马喷出满腔怒火:“你又想来骗我么?我有那么傻么!白齐,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白齐也不多说话,直接丢了一张榜单过来:“你自己看吧。”
    这榜单上用朱砂、大青画着朱雀鱼龙二兽,下盖方正大印,正是金吾卫的告示,榜单上列着一串名单,白齐和秦明分列笔试第一、第二名,两个人的名字分外显眼,这次可是如假包换、千真万确。
    “……”
    秦明一脸疑惑,他想来想去,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好奇道:“你……昨日在考场做了手脚?”
    白齐笑道:“对啊,昨日的试卷是用赤亭纸所制,这种贡纸虽薄但却坚韧,所以我就拔了一根头发,将卷子一分为二,一张我自己做,另一张模仿你的笔迹做了,所以我才用眼神告诉你要你先出去,你慧根还不差,看得懂我的眼神。”
    秦明哑然当场,他突然想起了白齐当日要他填写报名表,其实填表是一方面,熟悉他的笔记也是另一个目的,愣了半响,秦明才道:“但考官要求每个人的卷子都放在自己案桌上,你桌上有两份试卷不怕露陷了么?”
    “这有何难?”白齐一甩袖子就将窗台上的一具小木偶收了进来:“我将你的卷子折好藏在我的袖口中,路过时便将它换了,就像现在这样。”
    他的手法很快,袖口又宽大,拂动之间,这木偶又出现在窗台上。
    白齐笑道:“你忘了我是解衣人么?解衣人不会戏法,如何破人戏法?”
    “那你昨天纯粹就是寻我开心了?!”秦明依旧气鼓鼓道,只是他气归气,心中的怒火却早已消去大半。
    白齐故意一试,并非为了消遣,而是最后考察一下秦明,进了金吾卫,他太需要有人能站在他身边,眼前的秦明毕竟出生市井,痞气太重,也不知关键时刻品性如何,他只有在这样的利益攸关的情况下一测,才能最真实地了解这个人。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白齐心中欢喜,伸手道:“怎么样,还走不走?”
    秦明似乎不记得刚才自己还在臭骂白齐和金吾卫,什么君子之言驷马难追也早就忘个精光了,他拍了下手掌,兴冲冲道:“走!为什么不走!不过你先等下,要打架我还得拿点秘密武器才行。”
    白齐道:“这武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在门口等你,你最好快点。”说着他摸了摸有手指上一枚古怪的蛇形戒指,而后比划了两下,整个人就轻飘飘地落在窗户下面。
    这入选金吾卫的最后一场,也是最关键的一场比试终于要开始了!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10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恐怖推理 最新文章
有看过《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吗?
我所认识的龙族
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
粤东有个闹鬼村(绝对真实的30个诡异事件)
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修仙悟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10-08 19:56:34  更:2021-10-08 20:14:09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