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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尘道》—连载(死魂鬼道、生人江湖,茫茫尘世,沉浮莫测)[第1页]

作者:PN_一杯淡味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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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语:
    莫要问是谁,莫要问哪里;有念就看,有空就更,莫催莫骂;若留粉,即尘缘;若无缘,出门拐。


    尘道


    第一章 幡断

    这是一个南方的小山村,四面环着此起彼伏的小山坡。有一条小河从南到北蜿蜒的从村口淌过,顺着小河的是一条村道,伏在金黄色的稻田边。
    已是黄昏时分,袅袅炊烟夹杂在阵阵鞭炮迷雾里。鞭炮一过,锤锣、广钵带着独特的节奏响起,在道班高吭的法咒中,一条条白幡在路边立起随晚风摆舞。天色暗淡,诡异莫名,不管逝者年龄大小,白事对于村民心理来说终是个害怕的事情;更何况这次去世的老人是传说中的阴时人,农历七月十四鬼日鬼时出生,偏偏又在七月十四鬼节时断气,大凶。
    村里几乎都是姓章的同族,上下溯源都是同一个老堂屋宗亲,所以虽然心怀忐忑,但去世老人已八十高龄,且碍于宗族,所以在家的青壮劳力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过来帮忙。
    法事分内外场。内场在大堂屋里,老人换了寿衣干干净净的躺在棺材里,家属披麻戴孝在棺前跪了一片,按时辰烧着纸钱不时哭唱。法事要做三天,还没到盖棺时候,棺材板置在堂屋外面的天井中间,用两条长凳子搭着。外场在屋子外面不远的路边,外场的法事主要是招幡引路,为鬼魂指引葬坟之路。
    初时一切顺利,道班循规做法,亲朋吊唁,流水吃席,心绷但无异。但就在第二天傍晚,出事了。盖棺仪式前,外场要进行最后一次立幡。就在立最后一根白幡时,竹竿徐徐立起,突然却刮起一阵渗人的山风,长长的白幡飘到一半,居然从中间戛然而断,幡尾不偏不倚掉落在去世老者邻居家的稻田里,就伏在稻杆上疯狂诡异的抖动。人群一片哗乱,法咒声生生的被顿了下来。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带着道冠穿着一身宽大法袍的掌事和他旁边年纪最大的道师,掌事左手捏起三清指,右手腾出道班压箱底的铜钱剑,抄起一张符箓、前跨步罡,快步走到到了的幡尾前;老道师紧随其后,丹田一吸,念力骤起,首先续起清亮的喃鬼咒,其余道师在老道师的引领下清复心神锣钵法咒随之恢复。掌事铜钱剑一抖,大喝一声“敕”,随之符箓出手,幡尾一下子点燃起来,瞬间成为灰沫,山风好像一下子收了许多,其他的白幡都恢复了正常,轻轻的在竹竿上摆摇。
    老掌事已经八十高龄了,他旁边的老道师也七十五了,其实都已经准备交班,新掌门也跳了法凳,渡了仪式了。只是这次的白事比较凶险,害怕镇不住,所以两老才重新临时出山。
    老掌事把早就吓破胆的主家老大叫了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幡随魂意,幡断鬼怨!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家老爷子生前跟章猛家有什么过不去的恩怨,以至于要上路了还不肯罢休!”
    主家老大磕磕巴巴的哆嗦:“三爷,我哪敢骗您老人家呢,这事六爷也知道。就是以前我们两家这水田交界,章猛叔锄田埂草时往我家田上削,削了草又不复原,年久了田埂便吃进我家田里。老爷子觉得吃了亏就跟章猛叔吵过几次狠的,听说差点还动了手,我们那时候还小。后面听说公社调解,都恢复了原样,这事过来这么久了,就、就是幡飘的那块田角……”
    话音未落,被唤作六爷的老道师和老掌事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不好!”两位老者丢下人群,转身就往内场走,道班、家属和村里帮工都面面相觑,紧跟脚步,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二章 剑诀

    这是八十年代的一个夏末的傍晚,天有些许闷热。村里还没通电,道场堂屋内外都点起了长长的煤油灯。这间屋子背靠着山坡,光线黑的比外面早。
    堂屋里,四五个留守的家属在往棺材前的长凳子上的煤油灯添油,老大家媳妇把煤油灯芯往下拧巴,然后抽出灯头;老二家媳妇就提起罐子把煤油轻轻的往里倒,她们抬头时冷不丁的瞄到了棺材里的老人,蜡黄瘦削的脸、紧闭的眼睛,嘴巴里塞了一块铜钱;这一瞧不打紧,一个冷颤哆嗦,老二家媳妇煤油罐一偏煤油流了一地,吓得老大家媳妇也是一激灵。两人匆匆添了油,调亮灯盏,慌忙往纸盘烧了几张纸钱,再加上几个大磕头,然后往后退了几大步,跟其他亲属挨在一起跪着,心里还止不住蹦蹦跳个不停。
    堂屋外面的天井围旁边,大门入口的右边,道场固位便设在这里。墙上整整齐齐挂了三幅古老的三清祖师爷画像,画像下一方坛桌,上面香炉三个,两侧摆了两行凳子。左边有一个30岁左右的汉子在叠着一溜的白色大海碗,这是一名坛面,就是场工;右边太师椅下手坐了一个小孩,七岁左右,吧嗒着在吃饭,把碗里的肉吃完吃饱了就抹抹嘴,静静的看着三清祖师爷的像以及那三根缓缓点燃长香。还有一些村里的帮工,厨房内外不时穿插,收碗洗刷、搬凳移桌,其他的道师、事者家属、帮工、村民都到外场去了,准备最后一次起幡。
    莫名的一阵山风呼过,就刹那间,先是堂屋里棺材头小油碟里的小灯芯秒黑,接着盖着灯罩的两盏油灯居然也噗的全灭了!伴随着几声撕碎嚎叫,一阵无比恶心的腥臭味从棺材中快速蔓延到整个院落。留守家属绊着软腿连滚带爬的从堂屋跑出来,瞬间堂屋门口的灯也闪灭,院子里鸡飞狗跳乱做一团。
    只剩下道场坛桌上的油灯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坚持,留下最后的一道光。那做坛面的汉子猛的起身抓起小孩的手就想往外走,大门却哐当一声被风紧紧的闭了起来怎么都推不开。大家都挤到道场这边,哭喊的、无助的,还有两个妇人当场就脚下一软昏了过去。在奇臭中,堂屋里传来了噶擦的尖锐的声音,道场的灯随时感觉也要被吹灭。就在这时,小孩静静的站了起来,只见他右手无名指及小指压住大指,扬起道家剑诀,快速的把长手指蘸到爷爷写符咒的朱砂里,接着左手也捏起剑诀搭在右手弯上;他清澈的眼神望着三清像,弯腰一个头磕了下去,然后起身转向堂屋方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小小的剑诀所指,居然突然风阻气缓,眼看油灯就要稳稳的亮将下来,但只是顿了约莫小半刻钟不到,众人还没缓过神时,又一阵腥臭袭来,大门被紧扣得蹦蹦作响,油灯芯噗噗闪动随时就要黑灭。
    就在大家都魂飞魄散时,清脆的三声铜钱剑摇铃响起,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位老者脚踏七星稳步的走了进来……

    

    道法中常见的剑诀指法,参考即可。。。
    哈哈,你说破狱就用破狱吧!
    用手机码字太累,好好回想一下,好多年前的事了,明天有时间再码了
    三-1

    第三章 破狱

    坛桌上的仙香,弹下了一抹香灰,彤彤的见红,油灯芯噗闪一下重新亮出长光。三爷站定,往事者家属和村民挥了挥手,大伙散出大门,只留下道班。六爷第一时间往小孩方向瞧定,小孩赶紧跑过去抱着爷爷的大腿,六爷看着他手指上的朱砂红,亲切的摸了下他的小脑袋。
    大门在次被一阵急促慌张的敲门声打开:“不好了,三爷,章猛叔他……”
    老掌事只轻轻的摇起了左手打断了来者的话,背起身,唤过新掌门。新掌门是老掌事的大儿子,今年也将近六十年纪了,村里小辈都叫他福爷。掌门主事,一般是家传子也可外传,但一定要找到合适的人把衣钵传承。福爷打开坛桌下的包裹,抽出一把黝黑发亮的桃木剑,双手托剑,弯下驼背,恭恭敬敬的在祖师爷挂像前打了一个稽首,然后带了一个道师和一个坛面匆匆的出了门。
    就在断幡的田边,围了一圈的村民。一个黑须老汉滑稽的穿了一身妇人的花衣,就在泥泞的稻田里打着圈圈;双目紧闭、拳头握紧,就像牛耕田似的在那个田角一步步的转圈,嘴里还不时的哼嘿。有几个胆子大的汉子下田去拉拽,被那老汉轻易的就甩在泥巴里,其他人也就在外面围着,没人敢再动,都惊恐的看着。
    一张小四方桌在田边支了起来,坛面快速的点香,烧纸。桌上放了三只白海碗,一只放了半碗白米,一只盛了半碗米酒,还有一只装了半碗朱砂。福爷面朝北方、踏起罡步—“恭请玉清大帝元始天尊、上清大帝灵宝天尊、太清大帝道德天尊。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三界内外,惟道独尊。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起时,双手印打起稽首,但感一股念力从丹田缓缓升起,通过巨阙、华盖到印堂,点亮印堂后再下沉至双臂天府、太渊。福爷右手提起桃木剑,左手两指抄起一叠符纸,沾了朱砂从剑身一抹而过。但见一团符火在田角处瞬间燃起,田里的老汉便茫然的停了下来,接着哐当的就仰面倒到了田里不省人事。几个大汉赶紧把老汉抬了起来,放在坛前的沙地上。福爷端起白碗里的米酒,扭起剑诀,一把符火闪过,然后含了一口的酒转身往地上的老汉一喷。旁边的道师,马上半蹲,双手在老汉的印堂、厥阴、气海、涌泉依序按下,老汉张开嘴巴呼出一口腥臭的黑气,紧接着便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坛面将仙香移至田边烧起纸钱,那老汉的家属马上便挥舞锄头将田埂下移,丝毫不顾已经快熟了的稻谷……

    

    请神指、也称双手印,道家开坛常见指法,港片中见的比较多
    有没人看,我先瞧瞧 ^_^
    三-2

    大门内道场,两位老者安安静静的并排站着。坛桌上,已经多了两只白海碗。一只盛了半碗清水,一只是空的。老掌事面向祖师像庄重的打了三个稽首,右手抽出铜钱剑,面向堂屋方向移了七步,踏向天枢位站住。老道师接着来到祖师像前,接过坛面递过来的两枝柚子叶,恭恭敬敬的打了三个稽首放到碗中,然后搭起请神指再燃起一把符火。老道师,捧起海碗,也往前跨了六步,站在了天璇位。其他道师依着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落位。随着老掌事一声“起锣”,锣声、钵声相继响起;但见老掌事右手铜钱剑一摇,左手两把符火闪过,堂屋门口的油灯再次点亮。
    昏黄的灯影下,隐隐约约有一排满脸纸白、扎着羊角、两颊涂红,浑身白衣白裤的小童,在堂屋门口走廊跑来跑去的在拨弄灯芯,开始发出肆无忌惮的邪笑!直到听到锣钵和铜钱剑摇铃顿时吓得缩了一团,堆在角落里发出渗人的哇叫。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铜钱剑再次摇起,坛面快速的将一只雄鸡按在地上抹了脖子将鸡血接在碗里,老掌事迅速从道袍中取出一只小布袋,往鸡血碗里过了一遍,放到台阶油灯前。一阵烟雾过处,袋子咕咕噜噜的响动,掌事一把收紧袋口,封上符纸,白童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灯,起!”老掌事话音一落,众道师跨步堂屋,伴随铜钱剑铃,符火划过,棺材前的灯油芯、侧面的长颈灯重新燃起。
    屋内秽气很重,棺材内老者的脸已漆黑,嘴巴里的铜钱已不见踪影,喉咙内还不时发出咕噜的响声。只见老道师快步上前,捧起手里的海碗,抽出右手扬起柚子叶,泡过枝叶的法水撒在老者的尸身上。“尘归尘、土归土,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老掌事法咒响起,锣钵同声。老道师再次挥洒柚子叶,轻轻将一枝放在尸身上,然后接过坛面递过的另一个空碗,随动法咒,以最快的速度将空碗盖住还剩一枝柚子叶、小半碗清水的海碗上,最后挥出灵符一张—“起符除秽,封!”
    不一会,屋内外的臭气慢慢消散,掌事从口袋里掂出一小枚铜钱,再次弹入逝者的嘴中,一切恢复了平静。但老掌事和老道师却不敢怠慢,一面吩咐两个大汉,赶紧将鸡血小布袋和柚枝清水碗拿到山神庙对面的山头挖深坑埋了,一面吩咐坛面赶紧在堂屋外天井起坛,准备为死者破狱引路。
    准备更到第二页,如果没人喜欢,就移道场了
    明天继续
    三-3

    天井正中,棺材盖还架在两条长凳上。一名坛面大汉拎过半袋子生石灰,在老掌事的指引下,石灰在棺材盖前画了一个半大的太极图。图眼位置分别放了两叠白海碗,每边一十八只。
    随着锣钵声响起,三太爷握紧铜钱剑、六太爷手持一根小引魂幡开始围着棺材盖起咒,家属排了一排,由逝者长子捧着牌位跟在法师后面打着圈子。一共转了一十八圈,老掌事停下唱道“破狱引魂,魂归天,生道轮回,过狱怜”,唱罢一把符火划过,点燃地上的元宝。接着两名坛面大汉挥起长棍,将两叠海碗砸个稀烂。在家属的嚎哭声中,棺材盖被抬到堂屋,稳稳的盖在棺材上,所有人都松出了一口长气。
    平安封棺后,帮工们逐渐散去,道场里只剩下道师、坛面、守夜的家属。一张大桌上,茶雾缭绕,三太爷和六太爷默然的并排坐在上首看不出表情,旁边福爷等道师、坛面静静的坐着,几个家属主事眉头紧锁。
    “阴时人,路上棺不能落,这个一定要注意!”
    “明天送山,如果山那边硬是阻拦怎么办?”
    “你说石家同门这次会不会来帮忙?”
    ……
    “这次,该武堂出手了!”三太爷终于张了口,看了一眼六太爷。
    六太爷轻轻的点头,将一名坛面大汉怀里趴着,瞪着大眼睛的小孙儿唤来:“问儿,跟你安叔去,把你爸和你凌伯、云伯叫过来。”
    三-4

    屋子里,人已坐满。两位太爷扫了一圈,法家、儒门、武堂三个门主都已坐定。
    “明早走完渡河仪式,章禄的棺就要送山了。这次与往常不一样,山那边等这个时机等了好多年了。阴日阴时生,阴日阴时死。如果他们把这阴魂勾了去,那女巫头还不定弄出什么手段,我们两个老不死一旦去了,你们就很难制得住他们了。这么多年恩恩怨怨,石家以前相互援手都是看我们老脸上,以后还不知道哪跟哪咧!”
    “阿福,你们法家一定要注意,明天渡河的鲤鱼一定要保证活的!还要注意山巫下手段!石家那边不管来不来,今晚再下一个帖子,这次拿我的符令。”
    “不识,你们武堂提前把路线和地势看好,抬棺至少要三组人,底子要好的;一旦双方动手,要提前做好准备!”
    “阿凌,你们儒门,要仔细的查看金童玉女、扎屋、金山银山、元宝纸钱里面所有的文墨。这几天山巫那边这么平静,我总觉着不放心。”
    三太爷疲态的站起踱着步,同时望向六太爷像是征询,两人多年的默契。
    “阿云,晚上你带几个武堂,外围巡查,不要出了岔子”,六太爷也站了起来,三太爷是道法老掌事,武堂却一向是六太爷负责的。
    座下被点名的章福、章不识、章凌、章云几人纷纷起步,各去准备。
    4-1

    第四章 送山

    传说人死之后,魂魄离体,需要翻火山、渡冰河,才能到达奈何桥,喝过孟婆汤踏上往生道轮回。所以人临死之前会一阵热一阵冷,这是魂魄离体前的应激反应。
    渡冰河时必须有船,同时飞鸟引、活鲤带路,否则魂魄迷路就很有可能沦进地狱门受尽凌苦,或者彻底变成幽魂野鬼,怨害人间。
    巳时,半阴,云阳交现。
    河道边沙丘,坛桌一方,旁边坐着两位老者。一位发须皆白,微驼,微胖的圆脸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场,宽大的长衫下一双长手稳搭在盘起的膝盖上,露出长长的指甲尖,显然这就是老当家。旁边的这位清瘦高个,精神矍铄而慈祥,一身干练布衣的老者就是六太爷。
    坛桌前,法家新掌事福爷头戴道冠,整齐的一身道袍,他恭恭敬敬的把了三根长香,打了三个稽首,插到香炉里。
    这是两条长河横竖交叉汇流的地方,河水冲出一方沙丘,旁边有一座木桥。度河仪式就要开始,桥上渐渐围了一群老少,甚至好些路过或邻村的陌生人。
    鞭炮一点,锣声响起,接着广钵带起特殊的道场节奏。只见福爷打起请神指,扬起桃木剑,符火飞起落到河面上。一个坛面大汉提过一个笼子,把着笼口。福爷随即起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特起飞禽,度引阴魂,茫茫黄泉,入正道。”
    咒停,笼开,飞出一只大山雀。初时山雀恢复自由,一翅高飞,但不一刻却折了回来,停在沙丘上,瞪大眼睛慌乱的吱叫。
    座上的两位老者静静的往桥上看着。坛前,福爷捻起一张符纸,轻轻的念了几句,紧接着大指掐无名指根部,其余四个手指握拳收甲;五雷诀出,符火飞起,东边不远的那颗桑树上缓缓的飘落一只纸鸦,碰到符火,瞬间灰灭。
    山雀定了定神,双爪一撑,飞得无影无踪。
    “白童、纸鸦,好、好、好,该来的都会来的”,三太爷像在自言自语的呢喃。

    4-2

    桥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那名叫章安的坛面大汉,提了一只木脚盘子过来,盘子里半吊水,蹦着一条大鲤鱼。
    一名年轻的道师开始点燃元宝,福爷抖擞精神,围着木盘转了一圈,度河咒响起。只见福爷停了下来,拿起坛桌的供酒含了一口,倾而弯下驼腰一手轻轻托起鲤鱼头,一喷而下。鲤鱼初时挣扎,被其手指捏住却动弹不得。
    “今诸路大神、河神,得魂过河去,引船登奈何;不管彼岸花,莫贪往凡尘。仙雀已前引,鲤鱼伴游魂……”
    但见章安与旁边年轻道师,开始将木盘置于河水之上,来回的拉动盘子,正当准备将鲤鱼放出之时,桥上围观人群哗乱,突然冲下一人。
    这老人满脸黑锁,双目无神,更诡异的是,上身套着一件妇人的花衣,正是昨天突然抽疯的章猛。
    都没法想象这个七十多的病恹老头怎么突然如此敏捷,他一下子就冲到了木盘跟前,木然提起双手不由分说的向盘里的鲤鱼掐去。章安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横格,年轻的道师也赶紧的出手。瞠目结舌的是,两壮汉居然被这个老头像木偶似的一手一个甩到沙滩上。
    旁边负责护法的章云飞起一脚,直击他的膝盖,章猛仿佛受痛,放过了木盘,双膝一挺,双方抓起,嘶牙咧嘴的转了方向望向章云。
    就在这个空隙,福爷的脚一勾一点,将木盘子拖了过来,同时右手的桃木剑挑着一张符纸狠狠的击在章猛的背上。
    章猛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踉踉跄跄的跌了几步,痛得哼哧的张开大口,放过章云,转过身来,慢慢的提起双手,又要开始向鲤鱼扑来。
    三太爷终于站了起来,来到坛桌前,翻起手指捏起金刚伏魔印,接着开印取符,左手在碗中抓起一把白米,右手捻起印符。
    只见符火飞起,白米扬洒,符米落到章猛身上,腾起一片烟雾,他的身子像失去了支撑慢慢的软倒下来。桥上的人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交头接耳;福爷迅速倒过木盘,鲤鱼入水,顷刻没了影踪。
    此时,村东边一个深山里,一间黑森森的茅屋,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小方桌。桌上摆了一盏煤油灯、一个大簸箕,簸箕里铺了一层白米,还有一个贴了白纸的小木头人。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看不清脸的老婆子,拿了两根筷子,筷子上各挂了一根红线牵引着小人;小人随着她的筷子在米上僵硬的一折一勾的划动。
    突然一把符火闪过,小木头人身上的纸片成了飞灰,老婆子的筷子断折成了两半,她呆呆的停了下来,恶狠狠的抬起头,长长的头发下,露出了那双根本看不清的邃瞳……
    4-3

    度河的同时,堂屋道场内,法事也在继续。儒门的门主正带着小徒弟在调教金童玉女,金童玉女就是纸扎的小人,送山后随纸屋一起烧了,为死者到阴间轮回前服务。
    “金童挑水、玉女做饭,若遇野鬼,双童护主……”
    调教完在双童背上贴上了死者的姓名,名字都用毛笔蘸朱砂写上,笔迹苍劲有力,一看就是章凌的手笔。章凌是章福的亲弟,也就是三太爷的小儿子,五十余岁,看来也深得真传,道场所有古韵对联、字帖皆出其手。
    终于,到了送山的时辰。从事主家到坟山路上的所有三岔路口、房屋边,村民都点燃了烟堆。传言,棺材路过,避烟行路,防止怨鬼停留。
    武堂的章不识已经带了七八个功夫底子好的堂汉提前到了山地里,居高瞭望,防止村东边那帮伙人在最后紧要关头挑事。护法章云带了几名大汉,留在屋内天井道场,与两位太爷一起护着坛根。
    两位太爷对望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这次那老太婆肯定会出手,阴时人死魂对她太重要了,我们上次联合石家废了她们师徒整整四十年功夫。我们年纪也大了,这次要为阿福他们再留一些时间!”
    “嗯,你说千百年来,我们祖祖辈辈守在这里,护着这个法眼,到底为了什么?”
    鞭炮声接连响起,一名坛面在最前面边走边撒着谷米,另一名坛面撒着纸钱。紧接着,扛幡布的、纸屋、金山银山、金童玉女开道。锣钵声起,福爷背着那把桃木剑,提着一根小引魂幡起步,家属的长子捧着牌位跟着,接着八人一组,一共三组人接力抬着棺材正式出发了;家属披麻戴孝跟在寿棺后面,一名道师在一遍遍的叮嘱,切莫回头看、切莫回头望!
    送葬的长队,一路无阻的出了村,上了山。突然,一枝烟花从坟地那边冲天拔起!
    东边山脚下小路上,密密麻麻的一路的自行车踪影。
    “来了,踞高占位!”章不识等汉子赶紧占据坟地上方的位置,点燃了一枝烟火。
    “不许停,全速前进”,福爷一声大喝,众人一致加快了脚步,长长的队伍出现了一丝慌乱,但都闷着头快步往前。
    当送葬的长队抵达山顶坟穴时,东边的那群人也上来了,而且越来越多,挤满了山腰,领头的一个髯须老者正带着几个壮汉往前拉了一段距离与章不识等对峙着。幡布、纸屋等都堆在了坟穴前,锣钵却始终没有停下,福爷将引魂幡插在坟边,念起定魂咒。咒毕,棺木落穴,准备封土。
    “福大,你先别急着下坟,你们南道害了我们灵教多少年?现在还想在我们灵教的门口安下一个阴时魂吗?” 髯须老者脖子黑筋暴起,左手一挥,东边的那群人又蜂拥着往前。
    送丧的队伍也纷纷靠拢,围着福爷半圈,往前挤压。章不识领着那几名大汉靠在中间,此起彼伏的相互咒骂声中,大战一触即发。
    “程无盐,你带这么多人来闹事,是想干什么呢?这地是我们南村的地,为何不能埋?何况无论我们两派如何争斗,从来没有过祸害死人的道理,死者为大,难不成你们真想破例吗?”
    “福大,没错,地是你们地。但这地对着我们灵山坛宫呢!我们老先生说了,她让我们来帮你们净度一下这阴时魂,淡化对我们灵山的修为影响,只需耽误你们一个时辰。你们可以在旁边看着。净度后,你们随意!”
    “亏你说得出口,别人不知道你们问米的手段,我们还能不晓。我劝你们好好反省,这种阴损的修炼对你们百害无一利!不要妄想利用阴时魂冲阴功,你们马上下山,免得一会都收不了场。”
    福爷的话刚落,那名叫程无盐的髯须老者身旁一个青年男子突然越过人群,一把推将过来。
    只见章不识一个跨步,曲手伸腿,那青年便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飞下了斜坡,两边乌压压的人群就要爆发。这时,山脚下传来一阵幽幽笛声。只见一位清癯的长衫老者,带着一群后生走了上来;一个后生捧着一个木匣子,紧随在老者的身后。
    东西两群人都停了下来,齐向下望。
    “石家来了……”
    第五章 破功

    “热闹啊!热闹!福爷、程爷都来了,我石某人也来凑凑热闹。”只见那老者,把笛子别在背后,慢慢的走上了山坡,站在了两群人的中间,冷冷的盯在程无盐的脸上。
    “好!好!好!看来这次你们章家和石家串通好,是铁了心要跟我们灵山斗到底了。章福、石青云,我就看你们怎么下棺!”说完,程无盐扶起地上的青年男子,狠狠的往后一挥手,也不废话,转身下山;他身后的人群也齐刷刷的一言不发,转身往回。
    石青云恭谨的向福爷请了一声师兄,便不再言语;福爷弯腰致谢,两人都面无表情的站到坟穴前。
    锣钵声再次响起,纸人、纸屋、金山银山皆已烧毕。长鞭炮响过,两边汉子抬起竹竿,准备将棺材下土。这时,两边粗大的麻绳突然崩断,棺材居然一把掉到了地上,八个汉子摔得东倒西歪。送葬的人群早已吓得纷纷后退,惊恐的望着福爷和石青云为首的两拨道师。
    接着,山谷吹过一片迷雾,隐隐约约又传来缥缈的小童嬉笑声:“金童、玉女,过来呀!过来呀!嘿嘿嘿嘿!”
    还未等福爷出手,只见石清元从容地从草丛中拔出一根黄茅草,根上打了一个结,随即左手剑诀起扬,右手伴随法咒飞速的往东边抛出茅草。草尖如剑,划进那团迷雾里,闪过一团红影,伴随着哇啊的一声惨叫,雾散云开。
    然而,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地上的棺材开始咚咚作响,长钉封住的棺材盖居然吱呀的上挺,感觉里面的东西随时要破棺而出。坟穴边的香烛摇曳得马上就要熄灭了。
    5-2

    “千万不能起尸,不然章禄的魂就真的完了!”
    福爷一声大喝,快步上前,撒出几张红色血符,用桃木剑空穿,用上了十成的念力,一个鱼跃桃木剑重重的击在棺材上;偏偏虎口一震,被一股莫名的汹涌力道将人和剑一下弹震开来。在场的人群已经目瞪口呆,胆小的村民早就往山下撒腿,头也不回,从来没看见过福爷血符加桃木剑都镇不住的东西。
    章不识领着众武堂大汉,也纷纷踏出步罡,一起将力道按在棺材顶上;福爷再次翻起,将仅剩的几张血符拍出,同时击出桃木剑,凭着人数众多,勉强的在苦苦支撑,场面变得凶险无比。
    石清云向他带来的后生挥了挥手,一下子分了两拨。十来个看来功底深厚的大汉跟着捧着檀木匣子的年轻人快步上前,其余的人快退后撤,与南村送殡的村民一起,向山下奔跑散去。
    “清岗、清尘、清隐布阵,长风起斗!”石清云声起,只见几位汉子罡步穿插,围着寿棺,踏出了北斗星阵,不时从树林里飘过纸鸦撞入阵中,瞬间便被灰灭。
    与此同时,那小一辈叫做长风的年轻男子,落到石清云跟前站定,打开檀木匣子,在黄绸缎上,一只古老的寒铁墨斗闪出了寒耀的光芒。
    石清元脚踏罡步,扳出请神指诀,运起念力,取出墨斗,丹田一展将线锥凌空弹出。对面的福爷桃木剑一挑,挂住线锥。两人在棺材头尾,拉开墨线,全神贯注将气力注于斗线上。这千年蚕丝铸成的墨线快速往棺材横竖弹了一圈,终于,里面的东西像受到了多次千斤重击,逐渐消停了下来。抬起头,两位老人已经汗流满颊。
    不待稍刻,福爷大手一挥,章不识带领众人准备落棺,但十几名大汉的合力下,棺材像钉在地上,纹丝不动。反而坟穴边上的引魂香烛又像要灭掉的样子。“护住引魂灯!”石清云和福爷再次同时出手,两把符纸扬起,但是引魂烛却还是冽冽飘灭,就只剩下了一点火星沫埋在浓烟里。
    5-3
    事主堂屋天井边道场,两位太爷都站了起来,神情凝重。主坛桌上的香烛噗突闪烁,摇摇欲坠。腿长的村民已纷纷回来,报告了一个又一个不好的讯息。
    三太爷已抽出了铜钱剑,放到了坛桌正中。
    这把短剑,传到三太爷手里,已数不清过了多少年头;通体岰黑的剑身,剑刃两边各打了两个洞,每个洞上挂了两枚铜钱。就像个摇铃一般,剑摇声起。
    三太爷和六太爷同时扳起请神指,跪在三清祖师像前,默念起咒。倾而,两人起身,分别将食指放到剑刃边划过一道血痕,道血一会便染过剑身。
    两人对向盘坐,双掌盘膝,闭上双眼,全身心将念力倾注在铜钱剑上。约莫一刻钟,两位太爷的头上已经冒出了腾腾真气,只见桌上的铜钱剑慢慢的立了起身……

    山岗上,就在众人快要绝望的时刻,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仿佛就在跟前,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响。铃声过,引魂烛蜡头的那点火星就像被山风拂起,一下子又燃起了火苗。章禄的寿棺被众大汉抬起,缓缓的放置坟中,封土魂安,尘埃落定。
    东边老树林的那间小屋里,那披头散发的老婆子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簸箕上。旁边有一个小女孩,一边哭一边拼命的摇着她的手臂:“族婆,您怎么啦,您怎么啦?”老太婆挣扎的半坐起来,轻轻的摸着小孩的头:“丫头,别怕,老太婆我死不了!哎,这都是命啊,命……”
    6-1

    第六章 比武

    又到了周末,学堂不用上课。一个七岁小男孩央着爷爷,折小纸船玩。
    “今天堂门来客,爷爷、你爸、你云伯他们都要过去忙。你自己玩,可不要乱跑,不得下水!”六太爷快速的折了一只小纸船,放到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手上,摸了摸小脑袋,转身就出了门。
    小男孩提着小纸船,来到河边。几个堂婶在河湾石头边喧闹的洗着衣裳,小孩没有理会她们,跑到一边的沙滩上用木棍挖了一个坑,然后把河水引进来,再轻轻的把小船放下去。小船在浅水窝里随风摇摆。
    “耶,好漂亮的小船,我能一起玩吗?”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一件白衬衣搭着一条背带裙的乖巧小女孩站在了男孩的背后,约莫六、七岁的模样。
    小男孩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认识的漂亮的小女孩,慢慢的点了下头……
    “石秀,不能到水边玩,找你半天了,怎么又跑河边了,快回来!”远远的一声呼唤,两个小孩抬起了头,只见祠堂前晒坪边,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正焦急的望向河边。
    那名叫石秀的小女孩匆匆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碎沙:“我得回去了,不然一会爹爹又要打屁股。”
    “你叫石秀呀?”
    “对呀,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已经走上了河道,想起什么,转过身来问了一句。
    “章天问”……
    6-2

    一个人玩得实在乏味了,小男孩将小纸船提起,抖了抖身上的沙土,也起身往祠堂走,他也想过去凑个热闹。
    这时祠堂侧面的大练功厅,坐得满满当当。三太爷和六太爷坐在中间上座,左右都坐了两排人。
    只见左上首的老者缓缓的站起身来:“三师伯、六师叔,清云受家父之托,带着各位兄弟来给您两位老人家请安。”
    “石师弟身体还好吗?”三太爷微笑的致意。
    “家父年纪比您老人家小,不过身子骨比您差多了,今年已经不怎么下地了,所以本次两家武会委托我带着几位小辈一起过来,请师伯、师叔、师哥们多多指教!”两边众人纷纷抱拳致礼。
    礼罢,石清元先按座次一一介绍:“石清岗、石青尘、石清隐、石长安、石长风、石长遇、石长君……”
    右侧,章福也站起:“第一排,章凌、章云、章沐、章不识;第二排,章天烟、章天然、章天何、章天沧、章天海……”
    “好好好,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烟然何处无沧海,笑问苍天莫等闲!章家果然人才济济啊!”坐在左首第二位的石天岗笑道。
    “石鲸吹浪隐,玉女步尘归。长安风尘别,咫尺不见君。彼此彼此,师兄过谦了!”右边第二座的章凌呵呵的接过话头。
    屋里一众人等都哈哈大笑起来。
    6-3

    三太爷也难得满脸慈笑,示意众人都先坐下,徐徐的道:“按照千百年来的规矩,咱两家十年一次论武大会选出咱南道大掌事,这些年石师弟总是惠让,我这个糟老头子已经霸了这个位子三十多年了!现在你们这一辈年纪也不小了,章福都六十,青云也五十过半了,担子该你们挑了。现在的人不比咱往前,像我和六弟、石师弟,都是道儒武三门同修才能出关;而现如今,大伙各有各的家活事,能专心下来修炼的也不多,所以我和六弟、石师弟商量后,两边都按照道家、儒门、武堂分了三门,先聚气、再修念力、最后精修一门,希望日后有天赋的孩子能集之大成,续前辈的辉煌!”
    “现在南村由章福牵头掌事,章凌领了儒门,不识领了武堂,章云负责护法。日后我们几个老头子不在了,希望你们能像我们老辈子一样精诚团结,才能对付得了灵山,对付得了其他外门杂道,守得住这个法口。上回章禄的事,也多亏了清云带着这么多师侄来及时支援。”
    “上辈大掌事过世前曾告诉我,从秦始皇帝开始,我们这一脉便到了岭南扎根在这里,我们是带了使命过来的。始皇帝在位时派了四组人马,一组最知名就是徐福东渡蓬莱,一组去了长白山,一组去了西昆仑,而我们这一组就随着50万南征大军到这里。守住法口、守住法口,守住法口到底是为了什么?灵山那边这么多年来恩恩怨怨说到底也是为了这个法口,我活了这一辈子了,说实在的我也没参透。只是勤勤恳恳的一辈子扎在这里,像前辈一样护住祠堂和诸位先人的祖坟。”
    “先祖留下的两个法器。铜钱祖剑准备传给章福,寒冰墨斗石师弟也传给了清云,这次比武,希望选出一个大掌事,带领大家一起,挑下重担,参透我们这辈人没解开的千古之谜。同时,我们跟灵山斗了这么多年,如果能有个了断,也就好了。我们这一代人没能解开这个结,跟那个老太婆生来死往的斗了一辈子,太爷也希望到了你们或者你们后代有智慧能解开……”
    6-4

    “章云,把侧厢法休的几位师叔伯、长老请过来,开始比武吧。虽然他们不再过问教事了,今天怎么说也是十年一回的大事,让他们过来场证一下也好。”
    不一会,六位老者,走了进来,看起来都八十多岁的年纪,就在三太爷和六太爷旁边坐了下来。屋里的后辈都站起,纷纷问好,祠堂好不热闹。
    第一场:斗法。
    大厅正中,放上了一张坛桌,桌上三个香炉。
    首先上场的是石清云,只见他接过九支长香,恭恭敬敬的在每个香炉中插上三支,念咒起步,再打了一个稽首,往后退到了线外。一名坛面从三太爷手中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把千年玄铁铜钱剑,放在坛桌正中。
    石清云抽出腰背的长笛,盯紧铜钱剑,罡步踏起,丹田起念,笛声响起。随着念力迅速灌注,笛声由慢转快,约莫半刻钟,桌上的铜钱剑竟慢慢的抖动起来;笛声越来越快,突然刺耳的一个转音,铜钱剑蹦然立起;笛声更加尖锐,连续的一串高符,终于剑上的铜钱摇起了清脆的铃响,传透了祠堂,远远的传了出去。屋子里爆发了满堂的掌声,石清云左手起诀,慢慢将念力复下,止住笛声,然后向福爷打了个稽首,再向上座微微一躬,便回到了座上。
    接着,章福缓缓的站起,上香,踏步起诀,然后退回线外。只见他先起左脚踏离位,右足踏坤位;左脚转震位,右足转兑位……一番行步后,随即起咒,咒毕盘膝坐下,打出双手印,然后双手掐诀置于膝上。过了半刻钟左右,铜钱剑也慢慢的开始抖动;又过了半刻钟,随着他头上真气拢聚,铜钱剑缓缓的竖立起来,随着他左手一记剑诀,终于摇起铃响,划破祠堂而出。
    章福收功站起身来,向上座打了稽首:“各位叔伯,清云师弟以笛御剑,快速声远。我笨拙且需半响才起铃,我输了!”
    话音未落,石清云却哈哈的站起身来:“福师兄,这场其实我输了。我这人随性不羁,疏于勤功。虽用法笛取巧出快但不可持久,但师兄功底扎实,念力绵长,实在令人佩服!”
    上座,几位太爷交首一番,最后,三太爷起声了断:“石家这些年一直在外围辛苦奔波,为我们法眼扎栏;对外平事,临机择断,以笛御剑,快有其长;章家一直在老坛根护法,守护根本,需持厚稳,以气御剑,绵有其用;刚才你们所展,确实各有所长,不分上下,第一场,平。”
    6-5

    第二场:斗儒。
    儒者,红白诸事古韵对联,堂屋贴词,皆用之功。还没等上首示意开始,却见左右石清岗和章凌都呵笑的站了起来,坚决摆手,“我们入场介绍时已经打过了,棋逢对手,我们不用比了,平局平局!就看第三场他们决胜负罢!”屋内又是一阵大笑,就连上首的几位长老也微微的捋起胡子,笑了起来。
    第三场:斗武。
    石清尘和章不识已经站了起来,这时祠堂大门轻轻的打开了。只见一个小男孩懵懵懂懂的走进来,呆呆的扫了一圈,突然看见石清云旁边托着小脸蛋,闪着大眼睛的小姑娘:“咦,怎么你也在这里?”
    6-6

    “哈,天问哥,快过来,这边这边。”看到门口的小男孩,石秀兴奋的站起来,也不管这屋子里的众人,连忙的招手。章天问莫名的看着场上的父亲,又看了上座的几位太爷,小跑到了石秀的旁边。
    “这就是六师叔的小乖孙,不识的好儿郎啊,转眼都这大了,哈哈哈!”只见石清云,满脸笑容,转过身来一把拉住章天问的小手:“小子,来,让你师伯好好瞧瞧!”
    章天问看着面前穿着整齐中山装的老者,怔怔的,突然手被握住,念力本能而生,他丹田气一沉,一股气流直冲手心就想挣脱,但偏偏感觉像撞到石头上,鱼际、少商、中冲、少府弹而发麻。
    “问儿,这是师伯,不得无礼!”章不识连忙喝道。
    “嗨,无妨无妨,呵呵,师伯记住你了,章天问,好小子!”石清云轻轻的把手松开,笑哈哈的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块大白奶糖,放到了章天问的手上:“去,跟你小师妹一起坐着。”
    “老夫突然有了个好主意,这第三场斗武嘛,清尘和不识的拳脚都是一个老师教出的徒弟,我们也都看过无数回了,估计你来我往折腾半天也分不出个胜负,这着实没多大意思;再说,都快中午了,大家肚子也饿了。不如我们换一种比法,让天问和石秀这两个小朋友比,就以《南道心诀》古藏本为准,一炷香时间,看谁背得多,谁赢。古文繁本,奥深晦涩,除了几位太爷师叔伯和家父这些长辈念过古文直接修习,其他师兄弟、师侄都是长辈逐句理解再口授,以这两个小娃比既不虑拳脚偏误,又足可公平公正,还能看看小家伙的潜力,哈哈!”
    石清云说完,诸位太爷都微笑颔首,清尘和不识正好见由打着哈哈,各自退回本位。
    三太爷,转入后堂,一会取出一本已经显得很旧重的线装古本,放在大堂的中间。
    两个小朋友,坐到了古本旁边,石清云翻开蓝色的封皮,泛黄的内页上,第一行写着“孔德之容,惟道是从。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是故,净心境,诀念力……”
    正式开始,石清云慢慢的念读,每句念三遍,石秀认真的慢慢听着,章天问却托着下巴,静静发呆。
    一炷香时间过去,合上古本。石秀先开始了:“孔德之容,惟道是从……致虚极,守静笃。聚丹田,心境无物。上游膻中至百会,下历太冲与涌泉,由是……”
    “由是莫执着于圆满,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念心境之清明,起心力之无妄......”章天问却毫不犹豫的接了下来。
    众人惊讶的望着,难以置信。
    “好了好了,可以了。小问儿,你也是第一次见这本书吗?”
    “嗯,是的。”
    “那你怎么背得这么流利呢?”
    “师伯,这有什么难的呢。师哥们都嫌我年纪小,没人跟我玩,我就经常跟爷爷和三爷爷晒太阳,听他们讲故事。他们讲着讲着就睡,边睡还边轻轻的唱,唱的就是刚才这些歌,唱着唱着就睡着了,我都听得无数遍了,现在都不觉好听了。村里有人过世时,我还经常跟着爷爷去,能吃上肉,他们还唱其他的歌,我无聊时也会哼一些呢。”
    石清云摸了摸章天问的小脑袋,止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好、好、好,比完了。这回大家都看到了,天问赢了!”
    石秀听到爷爷的话,扭着小嘴,气呼呼的背过身来。
    三太爷也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小秀儿,咱不生气了。来,太爷爷给你们每人一个小礼物,你们都赢了。”
    “我真的没输?”石秀一脸的倔强。
    “嗯,当然啦!你第一次能背这么多,已经很不错啦!太爷都这把年纪了,当然不骗人咯。如果问儿不是无意中听到过,说不定记得还没你多咧”三太爷慈祥的笑道。
    说完,三太爷在两个小孩脖子上分别挂上了两个护身符,那是用一根红绳串起来的一个精致的桃核。
    石秀破涕为笑。
    7-1

    第七章 疗伤
    ?
    从南村到镇上,需要翻越盘龙山,山脉不是特别高,但弯转绵恒。有一条乡道从山脉起伏的岭腰间穿山而过,山脚的地方就是一个岔路口,往西北到镇上,往东走过了新河、穿过深山道,一直可到灵山。
    岔路口拐弯的地方,就在路边劈开了一片空地,搭了一间茶铺子,邻近各村的村民赶集到了这里都喜欢歇个脚,既遮阳挡雨,又可天南海北的聊一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此时,茶铺茅棚下,搭了四张桌子。左边角落的这张,坐了婆孙两个。老婆子长长的灰白头发,满脸的皱纹,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正默默的在喝茶,捧着茶杯的双手颤抖抖的露出长长的尖甲,四周的一切好像与她毫无关系;小孙女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条干干净净的半新的白色小裙子,梳着两条小辫,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她正在拿着一块干粮静静的吃着,一边吃一边好奇的看着四周。
    中间的那张桌子上,坐了五个穿着奇怪的外地人。之所以确之凿凿的说是外地人,一个是他们只会说普通话,二个是衣着鲜亮与本地村民的粗布衣服明显不同。这五人年纪最大的那个估摸五十上下,黑黑的瘦巴脸上,挂着稀疏的几根半长胡子,总是挂着一个长烟嘴吧嗒的抽着旱烟,开口就是一个小短句“格老子的”。剩下的四个大概都是二十多、三十左右的年纪,上身统一的一间短袖白T恤,正埋头吃着豆腐花,边吃边大口喝着大白海碗里的凉茶。
    右首的两桌,坐着几个赶集的村民,不时往中间的外地客好奇的瞧上两眼。茶铺老板带了一副花边眼镜正猫着腰趴在收银台前眯着,两个伙计拿着茶壶、点心在招呼。村民们正在喝着茶,相互大声的打着这方圆百里的“八卦”。
    “听说,南村那边进村的山道口昨晚闹鬼了,就在盘龙山龙须冲那地。”
    “龙须冲,那都是几个村埋坟的地,历来阴气重的很,火气不够旺的人在那里中招正常咧!”
    “那你说章老太爷带人出去收鬼了没,快说说,咋回事咧?”
    “我也是听说,说昨晚村里的章十三和两个伙伴去下湾村看戏,看完戏十点多往回走。到了龙须冲道口的时候,章十三突然停下来,对着空气说话,其他两个伙计本来经过这地心里就嘀咕,一看不对劲,不由分说,架起十三撒腿就跑。连拖带拽地一口气跑到十三家里。那章十三到了家里还不消停,到厨房拖了两把菜刀要往龙须冲走讨个说法,一屋子人都快按不住,后面听说福爷带着人去了,做了法。”
    “那章十三醒过来没,到底他看到了什么啊?”
    “早醒过来了,据说是到道口时,他看到路边突然站了一个姑娘,全身白衣,脸也煞白冰冷,以前也没见过这姑娘模样。就见那白衣姑娘过来挡住他的去路,死死盯着他问他要吃的,一个劲说饿,不给点吃的不给走!跟他一起的两个伙计就看到他站在那里跟空气说话,吓得魂都要出窍。后来听说福爷连夜起坛,章家武堂也出动了,说这地一直镇着,这突然出了这等事,好像是什么有人在做手段,阴地聚气引鬼……”
    7-2

    “鬼鬼祟祟的,我这老太婆就这么好看?你们这几个龟孙到是大大方方的过来看啊!”突然左边老太婆一声冷喝。村民们正聊得兴起,一下被突然的这声音打断,纷纷扭过头去。
    只见中间那几个外地人中,那四个年轻人已经气愤的站了起来,正死死的盯着那老婆子。那老太婆还是坐在那里,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张邹巴巴的脸上,乱发披了一脸,根本看不清眼睛,但明显感觉到了一顿摄人心魄的冷。
    “格老子的,中杰、中豪、中雄,不得多事,你们赶紧上车,中英去开车,我们马上走。老人家,这帮年轻人不懂事,多有得罪,见谅!”只见那名年纪稍大的疏须老者终于站了起来,在桌上压上一张百元大钞;也没说找钱尾,就匆匆的走向左桌,恳诚的微躬着腰。就在经过的一瞬间,老者却左手怪异的直接向背后弯拐,一把拎过那坐在老太婆对面的小女孩,两个弹步就上了路边的面包车,车门戛然拉过,车子瞬间就冲下了坡,正是往盘龙山的山道里。
    赶集歇脚的村民们看到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就短短的三两分钟,都没反应过来。有几个大叔站了起来,想问老婆子是否那伙人是拐卖小孩的坏家伙,是否需要帮忙。但那老太婆却半点没搭话的意思,只丢下了茶钱,巍巍颤颤的拿起桌上的布袋,右手一台,向灵山方向飞起了一只纸鸦,纸鸦振翅后半空变成了一缕火灰;接着往面包车方向又飞起一只,这只纸鸦像纸飞机似的直接飘扬着往前,老太婆就走出了茶铺,加快了脚步,一转弯便消失在山道中。不一会,茶铺的后面,冲天飞起三支烟火,发出了三下清脆的炮鸣,几里地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7-2

    这里是盘龙山的腰部,山脉到这里猛地拐了半弧,大大小小的山丘错落相接,将南村盘在了不远处的山脚下。
    这个山丘上的松树长得格外的枝开叶茂,只有一条雨水冲刷出来的小碎石路,半埋在草丛中一直蜿蜒向上,路两边的山坡上长满了金银花藤,一簇簇白的、黄的点缀期间,在雨后黄昏的余晖下闪烁亮洁。
    山顶上,盘着一块大盘巨石,巨石前用石头刻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南道先祖之位”。
    此时,有一老一少正恭敬的跪在石位前;烛香点燃,老人从布袋里双手捧出一个小葫芦,置在香炉前,又恭敬的嗑了三下:“现有南道不孝子孙章之桓,唐突祖上,动了法泉之水,特来请罪!前得石师兄外围预警,江湖纷传,长白仙参、西昆仑金鼎皆已重现于世。很多道上之人为了以前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你争我夺不可开交。现在很多野心勃勃之徒,又把手伸向了我们南道!我们南道远离中原,与世无争,一直自守岭南。今不良之徒已向我们伸手,自当奋力自保,不负祖庇。今老掌事师兄年事已高,仍领着诸位长老护卫祠堂,今违祖规,取法泉之水,以灵护剑,为防不测。唐突之罪,望祖上谅之!” 这一老一少正是六太爷和章天问。
    倾而,远处天上划过三声冲天炮响,六太爷怔了一下:“石家急报,看来昨晚那帮人,真是冲着咱们来的咧!明的这帮已经急不可耐了,暗的还没一个露头,这次看来我们南道真是想避也没处躲的了!”
    “问儿,你赶紧把这小葫芦送回祠堂,给三爷爷。记住,以最快速度!爷爷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听话,千万不要耽误了!”
    7-3

    此时,盘龙山、南村,各条小道上,各路人马点燃着这个不一般的入夜。
    祠堂里已经灯火通明,先祖牌位前,摆了一张坛桌;七位老者整整齐齐的盘坐蒲团上,中间的三太爷静静的盯着大门口。屋头屋尾,都是武堂的大汉,暗明交替。
    太阳落得很快,月黑风高,石碑岭的人却还没回。在龙须冲和石碑岭中间的几个小丘陵上,燃过一片又一片的蓝光,火苗妖闪,点亮半边天。有一个小孩静静的趴在一簇金银花藤下,屏气噤声,正是章天问。鬼火的闪烁之间,只见有五个陌生人,挟持着一个小女孩,瘫坐在不远的石头上。
    “格老子的,这次是着了那老太婆的道了,你们都喝了那茶。还好老子留了个心眼!”
    “师叔,咱都不晓得那老太婆啥时候下的手段,只感觉现在肚子疼的难受,气都提不上来。现在咋办啊?好不容易大家联手,现在咱动不了手,那巫咸、四海宫、梅山那伙子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歹老子把这小家伙掳在手里,想必灵山那死老太婆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何况听说灵山和南道也是死对头;中英你们几个听着,绑好那小家伙,我现在引阴入体,去了你们身上的巫禁,然后我们再借助龙须冲的阴气,聚鬼成兵,等他们都斗得差不多了,我们驱鬼破阵,取到那法泉;想必这时,师兄他们也已经埋伏好了,到时南道的千年玄铁铜钱剑也跑不脱,都将是我们蜀门的囊中之物!”
    只见那五人,将那小女孩绑了手脚、蒙了眼睛,丢到了旁边金银花簇上。接着五人按金木水火土,各占坐一个方位。为首那个疏须老者从衣包掏出了一根黑漆漆的物什,像人的关节骨头一般,接着撒了一把难闻的白灰:“天地借法,巫鬼引魂……”
    随着两张奇怪的符火闪过,只见黑森森的树林里,抖过一阵刺骨的阴风;随着一阵关节断裂似的“嗝嚓”声过,只见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一个影子;满头的长发,没有脸,全身大红的衣服,双手僵硬的坠在腰上,最关键的居然双脚都不沾地,就这样一步步荡过来……
    ?
    7-4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五人头上都接连冒出了一层红雾,先是那老者睁开双眼,其余四人也缓缓的回个神来已经没了原来痛苦的神态,但是原本在一边躺在金银花藤上被蒙眼绑起手脚的小女孩却消失了。
    此时山道间,章天问正拉着一个小女孩在拼命奔跑。跑了很远,突然黑幕中散出一阵红雾,那雾就像一堵墙一般一直飘在周围,他们在这里已经跑了五个来回了,每次感觉跑了很远,但不久又回到起点的地方。两个小孩心中感觉到了难以言表的无比紧张和害怕。
    红雾中,响起一阵尖锐而诡异的笑声,接着那颗松树上掉下一缕长长的头发,磨在地上沙沙的,不断往前伸。章天问把那小女孩的眼睛捂住,但他自己也吓得基本动弹不得。那渗人的头发,就一直往前,快到脖子时,突然一道蓝光闪出,那鬼发居然像触电似的拼命后退一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章天问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发烫,正是三爷爷送的那颗核桃。容不得多想,他鼓起勇气左手一个剑诀飞出,红雾慢慢退却,他拉起小女孩撒腿再跑,边哭边跑。
    “师叔,不好!那小家伙又跑了。”
    “格老子的,老子也给她下了蜀门的巫禁,跑了也没用,那老太婆不废半条命解不了。先不管,别误了正事,咱赶紧到龙须冲跟你们师父汇合。”
    龙须冲上,阴风阵阵,刺骨渗人。
    “任山敬,你们就没点正事吗?赶紧就位!你带中英他们四个和红衣门马上去石碑岭,一定在法泉关闭前抢到法水。我带着白衣门准备进攻祠堂取剑。传说法泉五十年开一次,巫咸、四海宫、梅山他们的这次的目标也是这两个物件,就看谁下的先手。咱们不管如何,寅正三刻准时在茶铺岔路口集合回川。”
    一位浑身挂满白符的老道正满脸怒气的对着先前从茶铺掳走小女孩的五个道士训着话,这老道一头花白的头发胡乱盘在头上打了个髻,眉毛弯长,满嘴白须,最显眼的莫过于他右边嘴巴旁长了一个很大的痣,偏偏痣上还长出了三根长须。
    旁人都哆嗦的诺诺听令,这痣须老道正是蜀门的掌门任山亭,江湖传闻此人极善阴地驱鬼养魂,从不出川,现今却出现在这偏僻的岭南荒山上。
    任山亭两指抹过,嘴中喃喃起语,一把长剑插在一个乱坟堆上,接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奇怪的铃铛,铃铛里挂着一个白色的物什,像是死人的残牙。铃声响起,漫山的迷雾,四面八方,也不知到底从何处,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纸扎一般,脸上煞白冰冷,没有任何表情;偏偏像演戏一般,白红分明的套着两种衣服,白衣白裤白棉鞋,红衣红裤红棉鞋。
    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四位手持哭孝棒带着黑白长尖高帽的人也开始错开摇铃,那些孤魂野鬼居然自动按红白分了两拨,一波排着队飘向石碑岭,一波排着队飘向祠堂。
    7-4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五人头上都接连冒出了一层红雾,先是那老者睁开双眼,其余四人也缓缓的回个神来已经没了原来痛苦的神态,但是原本在一边躺在金银花藤上被蒙眼绑起手脚的小女孩却消失了。
    此时山道间,章天问正拉着一个小女孩在拼命奔跑。跑了很远,突然黑幕中散出一阵红雾,那雾就像一堵墙一般一直飘在周围,他们在这里已经跑了五个来回了,每次感觉跑了很远,但不久又回到起点的地方。两个小孩心中感觉到了难以言表的无比紧张和害怕。
    红雾中,响起一阵尖锐而诡异的笑声,接着那颗松树上掉下一缕长长的头发,磨在地上沙沙的,不断往前伸。章天问把那小女孩的眼睛捂住,但他自己也吓得基本动弹不得。那渗人的头发,就一直往前,快到脖子时,突然一道蓝光闪出,那鬼发居然像触电似的拼命后退一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章天问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发烫,正是三爷爷送的那颗核桃。容不得多想,他鼓起勇气左手一个剑诀飞出,红雾慢慢退却,他拉起小女孩撒腿再跑,边哭边跑。
    “师叔,不好!那小家伙又跑了。”
    “格老子的,老子也给她下了蜀门的巫禁,跑了也没用,那老太婆不废半条命解不了。先不管,别误了正事,咱赶紧到龙须冲跟你们师父汇合。”
    龙须冲上,阴风阵阵,刺骨渗人。
    “任山敬,你们就没点正事吗?赶紧就位!你带中英他们四个和红衣门马上去石碑岭,一定在法泉关闭前抢到法水。我带着白衣门准备进攻祠堂取剑。传说法泉五十年开一次,巫咸、四海宫、梅山他们的这次的目标也是这两个物件,就看谁下的先手。咱们不管如何,寅正三刻准时在茶铺岔路口集合回川。”
    一位浑身挂满白符的老道正满脸怒气的对着先前从茶铺掳走小女孩的五个道士训着话,这老道一头花白的头发胡乱盘在头上打了个髻,眉毛弯长,满嘴白须,最显眼的莫过于他右边嘴巴旁长了一个很大的痣,偏偏痣上还长出了三根长须。
    旁人都哆嗦的诺诺听令,这痣须老道正是蜀门的掌门任山亭,江湖传闻此人极善阴地驱鬼养魂,从不出川,现今却出现在这偏僻的岭南荒山上。
    任山亭两指抹过,嘴中喃喃起语,一把长剑插在一个乱坟堆上,接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奇怪的铃铛,铃铛里挂着一个白色的物什,像是死人的残牙。铃声响起,漫山的迷雾,四面八方,也不知到底从何处,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纸扎一般,脸上煞白冰冷,没有任何表情;偏偏像演戏一般,白红分明的套着两种衣服,白衣白裤白棉鞋,红衣红裤红棉鞋。
    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四位手持哭孝棒带着黑白长尖高帽的人也开始错开摇铃,那些孤魂野鬼居然自动按红白分了两拨,一波排着队飘向石碑岭,一波排着队飘向祠堂。
    7-5

    南村,祠堂。
    乌压压的大风穿过大门,呼哧的打在屏墙上。无数条小黑蛇,吐着信子,四面八方的朝祠堂涌来,连空气都充满了腥臭。有几位伏在祠堂边的武堂大汉已经被咬伤了,晕倒在地上。第一波进攻开始了。
    就在小黑蛇漫过祠堂前第一道台阶的时候,里面传出了一串悠扬的笛声;令人不可置信的是,笛声一起,蛇阵竟然乱做一团,半刻功夫便随着不断高吭起伏的笛鸣昂头起舞,显得十分兴奋。笛声越发高吭,蛇群更加疯狂的扭动,紧接着,四周无数的符火划过,很多的小黑蛇开始从七寸的地方爆裂,不一会地上便留下厚厚的一层蛇尸,剩下的早都跑得没了踪影。祠堂对面不远的荒山上,正在做法催蛇的蒙面人被笛声带动得满腔气血上涌,终于忍不住,喷了一口歪了下来。旁边的从者,赶紧扶了下来。
    “你们四海宫折了,那就让我们梅山和巫咸上吧!”
    对面祠堂正门,已经快速架上了一张坛桌,南道已经正式往前构筑了一道防线。一个清癯的老者,提着一根长笛站在坛前,正是石清云,他的身旁“青”字辈和“长”字辈的按八卦方位执手站立。时空短暂的宁静,空气仿佛已凝结。
    “咕咕喵——”,随着一串似哭又像笑的凄惨的猫头鹰叫声划过夜空,再度阴风骤起,浓雾弥漫。
    黑辫帽、红圈脸、白衣白裤黑墨鞋,黑暗中冒出一排飘忽忽的纸扎人,就一扑一扑的机械地往祠堂跳过来,场面诡异而恐惧。
    “歪门邪道,尽搞这些鬼名堂,有本事你们出来啊!做什么缩头乌龟,让我们看看都是哪些名门正派!”石长安终于无法忍受,一声长骂,随即提起一把桃木剑,向纸人刺去。令人吃惊的是,木剑竟然生生折断了,两个纸人面无表情的左右夹击,机械地架起石长风,随着哐当一声,石长安重重的摔在地上。
    石长风、石长遇等赶紧上前,就这突然变故,八卦布阵顿时打乱。诡异的纸人转眼已将他们分隔开来,众人已经心骇,因为他们的拳脚法剑打在纸人身上,居然毫无反应;最关键的是画在纸人脸上的双瞳,仿佛能够摄神心魂,一旦对视,人便浑身颤抖而颓废,念力竟丝毫提不起来,任其摆布。
    石清岗、石清尘、石清隐几乎同时出手,先用右手大指甲掐住左手大指甲下方,驱百怪诀纷起;“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咒起罡步,符火飞起,但见纸人沾了符火,才终于狰狞的萎缩。火光扬起一片,漫天的腥臭,飞灰挥过,地上留下一片的血水污物。
    十余名坛面大汉,赶紧把倒在地上的石长安、石长风等抬入了祠堂。阴风不止,血仍未止。外面无人知晓,在这个偏僻的山村,正在腥风血雨一片。
    

    
    7-6

    石碑岭到祠堂的羊肠山道上,章天问拖着小女孩深一脚浅一步的走着,这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在这个黑夜经历了太多。他不敢走大路,只能按着记忆朝着祠堂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往前。小女孩不哭不闹,不知道是惊吓还是受伤,已经奄奄一息,再也迈不开步子。其实他想哭,他也很怕;他想走,但内心的善良告诉他不能丢下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就像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下他最终决定救她一起跑出来一样;他不知道爷爷他们此时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过了这许久三爷爷现在怎么样了。黑暗中,伤心、无助。
    这个时候,淡淡的月光下,飞过了一只纸鸦,摇扑着一双翅膀,停在这两个小孩的上方。一个批头散发的老婆婆,身后跟着一群汉子拨开草丛,划着手电光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汉子神情着急,快步的蹲下来,抱起那小女孩摇喊:“丫头,你怎么啦?你怎么啦?你别吓我!”
    “无盐,你带着其他人退后警戒。无桐,你别着急,抱稳丫头,别乱晃。”
    章天问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群人,老婆婆的长发散乱的披在满是皱纹的脸上,他看不清老婆婆的眼睛,但望着长长的头发时身上却不由得打起冷颤。
    “孩子,丫头是你救的?”那老婆婆走过来,慢慢的半蹲下。
    章天问轻轻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老婆婆虽然面目森恐,但语气倒十分慈和,终是松了一口气;想了一会,他便如实的告诉老婆婆,在回家路上遇到蜀门那五个坏人绑了这个小女孩,他就偷偷躲在金银花簇底下,等那些人坐下运功动弹不了的时候,他悄悄的解开花簇边小女孩手脚上的藤条,然后凭着对这片山林的熟悉带着她拼命地跑。至于之前跟爷爷一起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章天问回述的时候,想起那个骇人的红衣服影子和树上吊下来的长头发,牙齿还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好呀,很好!有老婆子在,你不用害怕!”老婆婆说完,拿过程无桐手里的手电,先在小女孩的鼻息、印堂、心口处探按一番,再轻轻的抬起小女孩的右手。
    就在右手腕的地方,有一圈红印,那红印竟然顺着脉络聚成一条红线向上,已经快到了臂根的地方;小女孩已经一动不动,昏睡了过去。
    老婆婆一下紧皱了眉头,恨恨的道:“居然对一个小孩子下如此重手!蜀门这帮杂碎,这次用的不是一般的巫禁,而是直接下了狠手,引鬼封印。鬼印已经过了手臂,不用半个时辰就会入侵五脏六腑,然后侵蚀她的魂魄,必须采用我们灵山阴念之功以毒制毒逼出封闭在她身上的鬼印。”
    “如果不受伤,或许我能勉强搏试一下。师尊在世时曾告诉过我,咱灵山修的是阴路子,阴念练得越深厚,阴积对自己反噬就会越大,最后很容易走火入魔。要想化解阴积,要么锁阴时魂用势强压,要么取得石碑岭的法泉法水,彻底调和阴阳、补损填缺。偏偏大前年引魂填功时再次功亏一篑,到如今我的功力也没恢复。”
    “而法泉一个甲子才开一次关,这千百年来还从来没听说有人能成功硬闯进去的,包括南道的人不是到了生死攸关他们也不敢进去。就算我们现在去石碑岭抢法水,抢不抢得到暂且不说,最关键是时间来不及了……”老婆婆言罢,很是感伤。
    “无论如果,就是我的命不要,我也要去试一试!族老,我不能不救丫头啊!”那名叫无桐的汉子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挂到嘴角边已接近咆哮。
    章天问内心矛盾到了极点。他紧紧的盯着小女孩,小下巴咬得紧紧的。
    “老婆婆,我把法水给您,您赶紧去救她。但我恳请您也救救我们三爷爷。”他终于从怀中紧紧的取出那只小葫芦,怔怔的递给眼前的老婆婆,他感觉自己的眼泪也要流出来了。
    老婆婆难以置信的道:“好,很好!看来你就是章之桓的小孙儿!”接着,也不再多言语,快速将法水取过一把倒进嘴里,马上盘膝坐下,双掌摊开,随咒起念。
    约莫半刻,老婆婆脸上先是寒冰霜结,慢慢地却开始炙热汗红,头上真气缭然;又过一会,她左手快速掐出一个剑诀,右手便捏紧了小女孩的手腕,一股寒阴彻骨的念力缓缓的输入,那小手臂里仿佛有个东西在不断挣扎跳动,终于臂上的红线开始一点一点的消退;正当小女孩开始浑身颤抖起来时,另一股温暖厚重的念力也开始通过老婆婆的手劲注入;阴阳两股劲力开始交汇,只见那老婆婆左手剑诀弹起,右手狠狠的一沉,小女孩手腕的红圈化为了一小片秽臭的红雾,褪消得无影无踪。
    “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婆终于转过身来。
    “章天问。”
    “好,章天问。我们灵山恩怨分明,你救了丫头一命,现在我不食言,咱们一起,去救你三爷。”
    8-1

    第八章 护道
    ?
    石碑岭。
    时间回到午时,祠堂里供阶下面两层的先祖牌位已经开始自主震动起来,三爷爷带着六位长老庄重的蒲坐在坛桌前,桌上香烛、仙香正燃;章云带着一众护法坛面,紧张的守在边上。桌上正中的千年铜钱剑开始抖动不时的响起摇铃,铃声仿似穿过空间,洒到石碑岭上。
    平昼时分,岭上大盘石祖先石碑前,香烛正旺,一众人等恭然有序的跪拜着。此刻,石壁上出现了一个石洞,就像突然被洪水冲刷出来的一条暗河道口一般。倾而,遥远的铜钱剑铃响起,一身道袍的章福念起丹田,先打起请神指,罡步起咒,接着左手撑着一把白色的镇魂幡,右手提着桃木剑大步踏进了洞中;章凌、章沐、章不识带着章天烟、章天然等一众人小心翼翼的踏随着步子;而走在最后的一老一少正是六太爷和章天问……
    这个石洞,无比怪异,只要稍微靠近洞口,就可以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无数野兽一般的低沉咆哮,那种猛兽正在大力挣脱牢笼发出的那种震撼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一片浓重的白雾将山洞完全笼罩,外面完全无法看到里头的情况。
    这完全就是一个迷宫一般的大溶洞;溶洞蜿蜒曲折,走势时高时低,洞身时宽时窄;洞中有洞,洞洞相连,洞上洞,洞下洞,精巧离奇。看似琳琅满目的钟乳石千姿百态、形象万千,但实际上暗流翻滚,特别是里面岔路散洞不计其数且烟雾缭绕,稍微踏错半步很有可能就是掉进无底深渊。
    没有章家祠堂的念铃以及福爷手里的加贴着南道最高等级血符的镇魂幡引路,他们根本就进不来,进来了也没法弯转曲折的到达溶洞底下将近五十米深的这一层,这是在石笋、石柱堆成的层林深处的一个天然的道场。整个道场被暗河环绕,暗河里的水特别浓稠翻滚,整个就一锅煮开的浓汤。有数不清的像人头的物什正在浓汤里拼命的挣扎翻滚,但又像被黏住在水底,怎么也透不出水面来。
    明明是山体深处,却偏偏刮着仿佛从永恒地狱卷起的寒心彻骨的阴风,伴随着河里无数的哀嚎,说不出的恐怖。章天问紧紧的抓住爷爷的衣角,其实其他的众人心里应该也是说不出的那种紧张。
    溶洞地下廊道与道场之间有一条窄长的小石板桥深埋在白色的迷雾里看不清尽头,刚好一个人步行通过。石桥尽头有两尊石狮张着血盆大嘴,福爷两张血符飞过正好黏在石狮的额头上。众人安然走过小桥,穿过白雾后终于一片开朗,原来中间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地方。有一张鬼斧神工般天然凿成的整齐光洁的石头坛桌,坛桌上偏偏还有三个白玉石一般的香炉,实在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神奇的还不止这些,最中间的那个玉石香炉底下居然是空的,不断涌出白雾,白雾中间隐隐约约的看见一道红光闪烁的小水柱,像一根香烛燃烧的样子。
    8-2

    章家众人按天罡北斗的方位在道场内逐一落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六太爷拉着章天问,稳着步伐走到坛桌前,先恭恭敬敬的打了三个稽首,再接过旁边坛面手中已点燃的香烛插到旁边的两个香炉里。福爷在一旁,跪了下来,将左手的镇魂幡插到地上。
    此时,道场四周暗河里的东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挣扎得更加的厉害,镇魂幡被阴风吹得放肆的在飘。
    “法水、法水,集千百里龙脉山川河流之灵聚阳成精,再经历古万千阴魂滤炼取华,最后从中间香炉里逆流而出的这红色晶透,就是法水。千百年来,多少人想进来抢!结果呢,可怜他们的魂魄都成了河里那东西,但总有人不死心。我们先祖就世代镇守着这法泉,使命传承。”
    “这个石洞道场,一个甲子才开一次;平昼时分打开,次日寅时鸡鸣时闭。这个地方如何凶险,大家看暗河里面挣扎的怨魂就知道了。必须在我们祠堂历代先祖牌位神念辅助下通过那铜钱剑起铃,加上这镇魂幡才能压住这里面的怨念,大家才可以安然无恙的进入和离开。”
    “但到了这里,取到法水的机会也是渺茫的。这取法水必须有灵根、特别是有缘分的童子才有希望,而且酉时起第三柱香燃尽时马上去接,成败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其他人看得到其实也没用,法水通灵得很,听说祖上到现在能取得到的人屈指可数。我和三师兄、石师兄和诸位长老早就将咱们南道现在的小孩童生辰八字、慧根灵性都算测过数遍,六十年前没能取得到,那这一次就看问儿的了。”
    六太爷对着众人娓娓道来:“我们这一辈老了,你们必须得知道真相。”
    “那取到法水又当如何?”一名汉子忍不住的问道。
    “传说南道法水配上那长白山仙参,再用西昆仑的上古金鼎炼煮后服下能疏通阴阳、下抵地府,撰改自身生死实现长生不老;传说当年秦始皇找到了这个地方,先把知道这事的人杀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自己也没开始尝试就死掉了。后面我们的先祖们被始皇帝征南统领赵佗委派驻守了这个地方,再后来一个是中原战乱不断,一个是遵守着使命承诺,先祖们就像皇家守陵人在这个地方稳居下来开枝散叶。”
    “但这些都是虚渺传言,到底有没有什么仙参、上古金鼎,到底能不能长生不老,千把年来无人得知,也无人能做到。有一点可以知晓的是法水确实神奇,起阳壮气、调补阴损、提高念力的作用难以想象,据先祖的记载说服用法水后如果念力和道术都修炼到一定境界,到时百鬼莫侵、百蛊皆免、实现道法自然;就算拿到一丁点,以念力溶到我们祖传的铜钱剑上,也可以做到斩尽妖魔邪道。”
    “但这些,毕竟我们都没真正见识过。有时候,我们这一辈老家伙们也会问惑,这祖祖辈辈守着这法泉,为了那些虚无的传说,水底捞月一般的机会,到底值不值?我们也经常问自己,守住这法泉为了什么,何时是个头?”
    “每回法泉打开,江湖上总有那些知晓一点妄传虚信的贪窃之徒用尽手段想来一试,但千百年来送命的不少;我们地处岭南僻壤,特别是解放后各居稳定也就慢慢的平静下来。但这一次,我们石家外围的师兄弟预警不断,除了已露头的蜀门还不知有多少贪恶之徒会不惜代价的来袭扰我们祠堂和法泉。我们没有办法的,三师兄和石师兄还有诸位长老年纪都大了,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能拿到法水再加上我们千年仙剑,则可保万无一失,躲过此劫。”
    8-3

    道场里所有的人,屏住呼吸。
    酉时起第三柱香马上燃尽,章天问在爷爷慈祥的鼓励眼光下,手握着一个度过法咒的小葫芦,一步一步的向坛桌上中间的那个法水香炉靠近。
    四周暗河的水仿佛开始沸腾,里面无数被黏住的“人头”已逐渐露出水面,那是一颗颗黑漆漆的骷髅头,两个空洞洞的眼眶里散发着一种幽蓝的光……
    耳边的铜钱剑摇铃声好似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章天问不敢低头看河里,他心里实在害怕,要不是爷爷和父亲叔伯都在后面,估计他早已哭得崩溃。
    当长香燃尽,最后那点烟灰掉落的时候,中间的那个白玉香炉突然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居然把章天问吸了过去,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就那么的一瞬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飞快的弹起,正在飞进他的嘴巴落到喉咙里。章天问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爷爷让他把那一小柱红色的晶莹装进葫芦里,但现在这东西居然向小喷泉一样直接飞进自己口中;他用尽全身的念力,将手中的葫芦扬起,终于将最后的那点红色小尾巴装了进去。
    法水消去,暗河中的那些东西终于彻底失控,它们已然从浓稠的汤水中站了起来,拼命拥挤过来,口中发出着震耳欲聋的咆哮。
    六太爷和福爷同时出手,周围洒出一片的血符,这已是南道最高水平的符箓了……
    日沉时分,六太爷带着章天问瞧瞧的走出了石洞,在大盘石的祖先石碑前叩首。半刻后,外人根本想不到,就一个小朋友带着一件江湖传说中的神物下了山,一个老道师转身回了石洞……
    ?
    夜,正当祠堂笛声高吭响起的那刻,石碑岭上人影流动;黑漆漆的树草,阴冷冷的风。
    开始有无数的黑色尸蛇在蒙面道师的驱赶下,蜂拥着向石洞口扭动着小身躯。尸蛇的后面,跟着一群面无表情的白纸人,祠堂前的一幕同时在石碑岭正在上演。
    但令人完全意向不到的是,石洞里的浓雾弥漫而出,尸蛇像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刺激,别说进洞,尚未靠近便拼命的四散而逃,根本无法驱使。纸人一进石洞,即被蓝色的鬼火燃成灰烬;黑辫帽、红圈腮、白衣白裤黑墨鞋,一个个纸扎人排着队扑向鬼火自焚,已经彻底失去了巫控。
    “这不知是多么狠的阴魂鬼怨,你们的法子不行的。只能用我们百鬼冲关,我们这次带来的这些都是师门养了不知多少念头的冤鬼,而且在这里龙须冲的阴地临时加养了阴气,应该可以对冲洞里的怨念,然后大伙跟在后头一起冲进去。”说话的正是蜀门的任山敬,此刻也蒙着一块黑巾。
    但见鬼牙铜铃声响起,两位手持哭孝棒戴着黑白长尖高帽的人押着数不清的长发红衣阴鬼蜂拥着向石洞走去,任山敬带着任中英等四人紧随着,后面还有梅山、巫咸等一众巫道……
    8-4

    法泉边道场内,六太爷和章福正带着众人咒步同起,按三十六天罡阵法随着铜钱剑的遥铃踏陈转动,暗河内的最凶狠的那些东西已近疯狂,感觉随时都会挣脱束缚,局势岌岌可危。
    必须在寅时鸡鸣时刻石洞关闭前守护好这个法泉,最关键的是决不能让暗河里的那些怨孽东西跑出去。村口祠堂里的祖先牌位香火,始终供奉着千百年镇身于此的先祖神灵,像一根绳子般牢牢地把那帮东西牵在暗河里。至于石洞内的其他阴鬼游魂,怨念早已被法泉吸光,现在却也在兴奋的四处流动,他们像上古猛兽一般等待,会有新的羔羊踏进这个石洞,这样他们便可以锁禁一个代替填充自己的位置,自己终于可以解脱离开这个恐怖的狱场重新踏上新的轮回。
    ?
    与此同时,祠堂这边也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对面山坡小树林里,痣须老道已拿出一根黑漆漆骨头棒子低声起咒,再撒了一把难闻的白灰,紧接着两位手持哭孝棒戴着黑白长尖高帽的人僵硬的摇起沉闷的鬼牙铜铃。黑夜里,一条条白色的鬼影飘向祠堂,在外坪两边火把的光照下,隐约可见这些东西清一色长头发、惨白而无任何表情的脸、长长的白衣搭着漂浮的白鞋,僵硬的双手上那尖利的指甲估摸着六、七寸那么长。
    那些鬼影,森恐的嘴巴“嗯呀”的张开,喷出一股异常难闻且冷到人骨头里面去的黑雾。黑雾到处,祠堂外靠前的坛面已纷纷扑通倒地。
    “阴尸毒怨!大家赶紧撤到祠堂里。”石清云赶紧上前将身上仅存的几张血符一股脑儿的抛向黑雾,化为一片符火;旁边的那些汉子赶紧扛起倒地的几个快步就跑,祠堂外的那张坛桌,香烛瞬间全灭。
    石清云和石清岗、石清尘、石清隐在后面,不断飞起符火护着众人快步退回祠堂内。在祠堂正门厚重的楠木大门上,四人正来回弹动着寒冰墨斗,横竖交叉弹着墨丝,织成了一张法网。
    祠堂内,坛桌上三个香炉里大香烛的火光已摇摇欲坠,每个香炉里的那三根长香也被阴风吹得烧的飞快。供阶上的先祖牌位像地震一般在抖动,那把千年铜钱剑的摇铃已经震破苍穹,而捻诀盘坐的三太爷和旁边诸位长老都闭着眼睛,早已大汗淋漓。护法的章云领着那些坛面、武堂和石家退守的众师兄弟重新按天罡北斗阵法合念起法全力协助长老们稳住风火运势。
    数不清的白色鬼影,被挡在门墙外,一个个怨狠地往门墙上撞,总被一张红色的法网撕成粉碎。但在两个黑白长尖高帽的哭孝棒抽动下,又一个个始终头也不回前赴后继。祠堂大门上,寒冰墨丝激起的红光慢慢变淡;石碑岭法泉那些怨孽邪气正步步侵噬着铜钱剑的念铃。几位长老的脸色已经苍白,三太爷的嘴角上,隐隐约约渗出一根血丝。
    8-5

    突然,夜空中洒下一片粉白色的法米,落在阴煞上马上冒出嘶嘶的黑烟。那些阴魂冤煞发出撕裂的哀嚎,纷纷将长长的指甲插进自己的眼睛、耳朵、喉咙乃至每一个被法米沾到的地方,场面顿时大乱。
    祠堂左边的小竹林里,不知何时,一个老婆婆颤颠颠的带着一众大汉走了出来,众人中间还有两个捂住眼睛的小孩,正是章天问和那个小丫头。
    两个黑白长尖高帽挥舞着哭孝棒死命抽赶着白色阴煞,但那些东西仿佛嗅到了地狱的气息,哀嚎着往回飘退,撕裂般阴散影消。于是那两个带着阴阳面具的高尖帽子终于爆发,咆哮着快步上前左右夹攻,向长发遮面的老婆婆头上扬起了手中的哭孝棒。
    老婆婆就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就在两根长棒快落下来时,电光火闪之间,两个长尖高帽面具人已跌落到一丈之外;只见那两人卷曲在地上,抽搐抖动的身上还冒着丝丝的黑烟,不时还像鞭炮炸响般的闪过点点蓝光。
    老婆婆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手中用一根红线系连起来的一对问米长筷子,她自己都觉得实在难以置信。因为她觉得灵山的巫阴之术全力与南道的符箓道功联手应该能打退这帮域外巫道,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阴念一动才一出手居然这次赢得如此的轻松,这法水威力……
    祠堂外坪,只剩下一堆碎纸污秽,还有地上躺在那两个黑白长衣高帽面具人,空气满是腥臭。程无盐带着几名大汉来到那两人的跟前,半蹲下去,揭开其中一人的面罩。
    “怎么这般?没呼吸了!”只见他快速的跳弹起来,满脸惊讶的回过头来望着老婆婆。
    老婆婆猛地皱起眉头,快步走过去,只见地上那人一双眼睛竟然看不到半点瞳孔,蜡黄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这分明就是一居僵硬的尸体!她顿了一会,用长长的指甲轻轻拨开那尸体的头顶,只见百会穴插着一根锁魂桃木钉,已深深的扎了进去,外面就只能看到一点点根部。
    “族老,这玩意怎么办?”程无盐一时不知所措。
    “嗯,不用管它,这帮杂碎自己造的孽自己会处理,他们更着急咧,现在可不比解放前,哼!”老婆婆望着对面黑森森的树林里,冷冷的笑道。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踏进这南道祠堂?还是咱就守在这外面?”
    “咯咯,咱灵山跟他南道在这十里八乡来来回回斗了多少年头,那帮糟老头有什么好相见的,哼!这祠堂,咱不进!我们呢,就在旁边小竹林休息一会,老婆子只想瞧瞧热闹,哈哈哈!”
    一会外坪上众人返回小竹林,四周突然静得可怕而诡异,只有祠堂里的铜钱剑摇铃还在高低起伏的划过夜空。过了一顿茶的功夫,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东西终于开始挣扎,先是四肢僵硬的动了几下,接着缓缓的跪爬了起来,像提线木偶一般挪动步子,不多会便消失在深沉沉的黑雾里。
    8-6

    此时石碑岭上,数不清的长发红衣阴煞蜂拥着挤进石洞。洞内阴冷刺骨,到处白雾迷茫一片,完全看不清路在哪里。关键是那些无处不在却又不知何处传来的猛兽般的咆哮,不是一般的震人心魄,那些阴煞就像老鼠听闻猫叫般四散逃窜。
    洞里到处都是岔道,跟着阴煞进洞的那些蒙面道巫还没反应过来就完全冲散了,三个一群两个一组,哆嗦惶恐地在阴风浓雾里摸索着。
    在祠堂白阴煞冲门以及石洞洞口红阴煞冲关的时候,铜钱剑的摇铃声有顷刻的时间被压得零碎,法泉边道场的镇魂幡被阴风撕裂了一个边角。白玉坛桌前手擎桃木剑镇坛的章福只觉血气上涌,瞬间眼前一阵昏黑。暗河的粘稠的沸水里飞快的略起三条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多的那些怨孽东西几近疯狂。三十六天罡阵中领阵的六太爷全身念力一沉,左手掐起伏邪印置于肋下,接着毫不犹豫的将右手食指咬破,将鲜血注于最后的几张符箓上。一片符火落下,暗河里咆哮的东西居然惶恐的后退,随即远方的铜钱剑铃再次清脆的遥响,此时祠堂外坪的阴煞正被灵山族婆打得烟飞云散。暗河里,咆哮声变得凄惨哀切,不甘又害怕,那些东西慢慢的又被一个个拖下去最终挣扎着重新沉入水底,偶尔透出浓稠的水面荡起几串大大的气泡。
    石洞口不时跑出几个披头散发的汉子,好些是歪着头留着口水在黑夜里诡异的笑,他们的三魂六魄早已残缺不全。
    ?
    “哎,我说任山敬,这到处转圈圈不是个法子啊,你这两个冥尸到底有用没?”这是法口往下二十米左右的一个石钟乳散洞旁的廊道,一名精瘦干巴的中年人摸着小八字胡,斜着一双咪咪眼冷冷的道。
    “格老子,这两个东西我们用驱阴大法引了百年怨魂进去,还用了锁魂钉,一般不会受普通的阴邪所惑。如果它们都不行,你梅山何老怪和你这几个喽啰早就掉进那些阴崖暗沟了,你看看四海宫和巫咸那帮人现在在哪里?还有闲话来质问!”
    任山敬带着蜀门“英雄豪杰”四个师侄,后面跟着梅山唤作何老怪的八字胡斜眯眼道师以及几个满脸恐慌的汉子,正跟在那两个长尖高帽后面,摸摸索索的走在曲折散乱的溶洞廊道里,他们左穿右拐,一会往上一会往下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耳朵旁的咆哮声时大时小,一路上前后左右总感觉有诡异的暗影跟随,猛地回个头把手电扬起,却是什么也没有。
    前面突然没了路,只有一汪清澈的潭水,那两个长尖高帽也不停留,扑通就跳了下去。蜀门的五人也没迟疑,跟着往下跳了;梅山何老怪望着潭水冒出的一大串气泡,再往后看了一眼绵延不见底的弯曲黑洞,到处都是猛兽咆哮或鬼魅般的回响,犹豫了一会终于也咬牙跳了下去,其余的几名汉子赶紧也争先拥后的跟随。
    潭水其实不深,跳下去睁开眼睛就能发现右边有一束强烈的蓝光,是一个水中贯通的岩洞,只有大概三米左右长,对面应该就是一个开阔的套洞。
    游在最后的是梅山的一名大汉,他浑身发抖,感觉那个影子始终就跟在后面。快游到对面时,终于他忍不住回个头瞧了一眼;不瞧不打紧,这一瞧他的魂魄便吓没了,因为在清澈的水中借着透蓝的亮光,他竟然发现他的眼前是一个憋着嘴巴吐着气泡趴游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当蜀门和梅山这几人一个个喘着大气吧嗒地游上岸时,但见眼前是一个壮观宽阔的大套洞,顶上像瀑布般挂满了石笋晶柱,有数不清的萤火虫附在上面,闪耀着蓝晶如昼的光。
    当最后一个汉子上岸后,何老怪下意识的掰了下手指头,心中更加的惧怕,急促而又尖锐的喊向前边:“任山敬,你没觉得这里也不对劲呀?又少了一个人呢!散开后我记得咱这里有一十五个人,现今就剩十个人了。这搞法,还没找到法水,咱都得留在这鬼地方了!”
    “格老子的,别叫唤!谁不知道。四海宫的那不可一世的单少宫主和那巫咸的羊瘸子这些货说不定早就嗝屁了,至少咱们这一路跟着这两个东西走还活着不是?大家招子都亮着点。”任山敬其实心里早就直打鼓,但现在早已进退不得。
    从大套洞潭水爬上岸再沿着高低不平的石廊靠里往右走,有一条石阶梯斜着往下,众人跟着那两个长尖高帽继续往前。大概走了二十余步台阶,走进一个石室,室内黑乎乎的一片。
    任山敬从贴身布包里掏出手电,拍甩了几下。光亮划过,猛然从室内突然扑腾飞出几只黑蝙蝠,就从众人头顶掠过,留下“吱呀”一串尖锐的叫声;这猛的一下子,只把这伙人的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
    待大家惊魂平复,往前一扫,更是骇立当场。手电的光照下,前面石室内居然横七竖八的摆着七八副黑漆漆的腐朽棺木,有几副棺木早已被人打开,可以看到里面散乱的白森森的骷髅。那两个长尖高帽不知何故,突然像散了架一样直接瘫倒在地,无论任山敬如果起咒摇铃,丝毫没有了反应。
    8-7

    “哼哧、哼哧……”有一串低沉的咆哮从石室右边入口的廊道深处传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粗重。
    手电往廊道远处拐弯的地方打了一个长射,这回看的真切:一副半烂的尸躯顶着一个黑漆漆的骷髅头,偏偏那头骨上还挂了几根长发,滴答的掉着大块大块的水珠,还有那空洞洞的眼眶里发出了丝丝幽绿。这是什么鬼东西!
    任山敬的手电哐当的滚到了地上,石洞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不管蜀门还是梅山,众人都恨不得爹妈多生几条腿,一团慌乱。
    从台阶下来石室的入口刚好容得下一个人进出,就在大家蜂拥踩踏躲门而逃的时候,一个瘦把的人影像泥鳅一样挤了过来顺道抬起一脚,蜀门那个唤作任中英的青年但感肋部一麻,就滚到了地上。
    那东西越来越近,已经容不得多想,任中英拼命的一个翻滚,摸爬进了旁边一口半开的棺材里。
    偏偏棺材里早已钻进了另外的一个人,任中英一屁股正好坐到那人的腰上,吓得本能地就要喊出喉咙,这时一个粗拙的大手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格老子的,别动,是我!”任中英耳边传来一个低哑而又熟悉的声音。
    但两人就这一骨碌,脚上往棺材里的朽骨猛的一踩,一道淡淡的磷火刹那间点亮了石室。一道黑影闪过,那个东西已经摸到了棺材边。
    首先躲进棺材的那人反应极为迅捷,手脚并用,一把将身上的任中英抛向那黑影,自己一个鱼跃跳出,两步就跨出石洞,消失在沉霾的黑夜中……
    丑寅交替,这一夜的鸡鸣来得特别早。
    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公鸡长鸣,石洞里的鬼魅声息和恶兽咆哮都随之消停下来。困在各处洞岩所在还幸存的黑衣蒙面人开始清晰的听到外面传来稳续而清脆的铜钱剑铃声,三三两两的身影疯狂地循着摇铃声一直往上,连滚带爬从石洞口跑出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夜,最后鱼贯步出石洞的正是南道的众人;出来不久,石碑岭传来了附近各个村落的第二次公鸡长鸣。石洞口像施了魔法一般彻底没了踪影,那几十米深的法泉道场旁的暗河里,有三条黑影仿佛被长长的三根锁链拖回了翻滚的水中,而它们又紧紧拽拖着好些蒙面黑衣的影子。暗河里,又新添了好些挣扎的东西,痛苦、不甘而咆哮。
    ?
    当章天问轻轻踏进祠堂大门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个夜仿佛无比的漫长。
    祠堂里围满了人,当章不识转过头时,快步上前把儿子抱了过来。只见三太爷虚脱无力的半躺在椅子上,六太爷、章福、石清云、章凌等一脸疲惫的站在旁边,章天问从父亲身上挣脱下来,跑到了爷爷的身旁。
    六太爷惊喜的望着孙儿,一把拉过来前后仔细的打量一番,轻轻摸着他的小脑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问儿没事就好。”
    三太爷听到了声响,缓缓的张开了双眼,无力的朝章天问招了招手。
    章天问拉着爷爷的手,靠了过去。
    “问儿,你——你愿意像你爷爷、三爷爷这样从道除魔吗?”三太爷的声音很小,似乎没说一句话都要用上很大的气力。
    章天问怔怔的,想了一会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但又轻轻的点了点头。至于为什么,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
    “好,那三爷爷再这样问你,如果、如果你的爷爷、叔伯、族人亲人有难,你愿意帮他们吗?”
    这次章天问没有犹豫,狠狠的点头。
    三太爷疲惫不堪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他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最后的一句:“问儿,记、记住,你最好……最好不要……去……道观寺庙,因为……因……为人心……比……”
    话没说完,三太爷已经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祠堂外,天已大亮。
    9-1

    第九章 练功
    ?
    这是一个岭南群山中的一个小镇,正值赶集的日子,青石板街上行人如织。
    老街深处,窄窄的通道,两边是一溜的铺面,半个摊子支到了门外,有卖日杂的、有卖衣服布匹的、有卖农资种子农药的;一直往里走过拐角的新华书店和照相馆,就是一个十字路口,这里场地最宽,人最多,九流三教集聚一堂。
    此时,有一堆人围在一个赤膊大汉的摊位前,摊位上摆了一幅脏兮兮的围布,布上潦草的写了几行大字‘罗浮山跌打神药’,大字的旁边摆了几个坛坛罐罐,几个小的塑料瓶子里装了几种不同颜色的药水,而大的坛子里却是装了吐着信子的毒蛇或蝎子、蜈蚣类毒物。
    “罗浮山道宫真传,不怕火烧、不怕虫咬、不怕刀伤,解蛊去毒,跌打去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信与不信,现场表演……”
    只见那汉子,放开嗓门向四周围观人群喊了数遍。看到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他得意的扬了扬自己粗壮的肘子,然后半蹲到大坛子旁。
    他打开一个大坛子的压盖,右手一下子抄起一条长蛇。这是一条剧毒的银环蛇,三角形的蛇头恶狠狠的抬起,白环和黑环相间排列的蛇身紧紧的盘扭着他的手臂。
    “大家快来看哦!五步蛇,咬一口,五步毒发;没有解药,必死无疑。谁敢来?让它咬一口!”汉子站了起来。
    旁边的围观群众吓得纷纷后退,有的妇人都别过头去大声“哎呀”,别说咬,见了这东西谁心里都发毛。
    汉子更加的得意,他先将那银环蛇压在脚上,然后抬起自己的左手,右手掌‘啪啪啪’狠狠地把左手前臂那横肉拍红。
    “大家看好咯!千万别眨眼睛!我来让它咬,爱咬几口咬几口啊,告诉你们什么叫——罗浮山——神药!”
    说完,这粗壮汉子一把抄起脚下的蛇,就握住蛇的七寸,把蛇口用力的往他的左手上送。那银环蛇吃力受痛,张开大嘴狠狠的咬了下去,顿时那人手前臂上留下了深深的几个尖印,血一下子也涌了出来。
    但那大汉却没事人似的,把蛇塞回坛子后,从旁边一个黑色液体小瓶子里倒出小半瓶的药水,用力搓磨了一会,特意大声的发出‘哼嘿’的声音。不到两分钟他就站了起来,嚣张地面向观众,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的道:“大家来数哦,我要走路了,看哈!一步、两步……五步……,多少步了,我没死!没事,你看咱这神药,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爆发一片掌声,还有很多大声叫好的。
    此时不远处,新华书店门外的台阶上,荡着小腿排坐了四个小孩,一边悠哉地吃着小糖人,一边笑开了花般叫好附和。左边的正是章天问和石秀,右边的是章天问的小堂哥和石秀的亲哥哥。
    “火烧刀砍、毒蛇虫咬,大伙都看了啊!这些都是小意思,我这神药,还有神奇的地方。”那汉子说到这里,猥琐的笑起来,还流起了口水:“大家说那苗山的姑娘俊不俊?美不美?”
    “美!”有好事的马上大声喊道。
    “对啦,那她们下蛊,你们怕不怕?”
    “怕,很怕!”
    “稀罕苗山小妞的美,又害怕。今天我就来给大家解一解,五块钱你只能买两斤肉,吃了也胖不了多少!但你买咱一瓶神药,嘿嘿,你晚上放心的去苗山扛一个姑娘回来……”那汉子继续口沫横飞。
    突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只见那汉子背面朝天扑通的一头就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人群一片顿时慌乱,四下散开,有胆子大走近瞧了一圈,实在看不出什么情况。
    旁边赶集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不省人事了,刚才蛇咬虫扎也没啥事啊!不知道这边出了什么状况,越来越多的赶集山民围了过来。
    过了一会,人群中挤过来一个浑身上下脏破不堪的乞丐;那裤子一边是完好的,一边却掉了半截,上身就套了一件到处是洞的褂子,那头发不知多少天没洗过了,黏糊糊的搭在一起。这乞丐感觉疯疯癫癫的,还握着一只酒葫芦,走起路来四仰八叉醉醺醺的样子。
    旁人都捂着鼻子退出两边,闪开一条缝隙。
    那醉丐也不言语,就只管抬起葫芦咕嘟一口,用那乌漆抹黑的手背擦了一嘴,然后哈哈大笑的走到那躺地大汉的旁边。
    “嗯、活该,嘿嘿,哈哈!”
    那醉丐踉踉跄跄的半蹲下去,抬头猛灌了一口,接着却扳起那汉子的脑壳,一大口往他耳朵里喷了进去。
    有几个乡下汉子看到这个情形,站出来就要过去阻止,不能让这疯子乱来。
    但那醉丐早已嘻哈的站了起来,往人堆里踉跄一挤,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又是这多管闲事的苏老头,下次碰到有他好果子吃,哼!”
    “杨师姐,我们走吧,师父都说了在外不要惹事呢!”
    “小丫子,就你胆子最小啦!你看刚才那粗痞,看他以后还敢胡说八道不!”
    没人注意,新华书店台阶的角落处,离章天问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一大一小穿着蓝色线绣衣裙的姑娘,转身离开了街角。
    那倒地的卖药汉子,先是手关节动了一下,接着脚也半撑着慢慢跪爬起来,他痛苦的捂拍了一下脑袋。突然间,从他右耳朵飞出了两只苍蝇般大小的飞虫,也就瞬间的事,都没看清是什么样的虫子。
    他好像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看了周围的人都看着他指指点点,一片茫茫然。
    9-2

    人群慢慢散去,坐在书店前台阶上的四个小孩感到有点无聊了。
    “天问哥,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肚子有点饿,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汤粉煮得特别好吃,爹带我去吃过。”石秀扭过头,扬起小辫子,嘟囔着小嘴巴看着章天问。
    “好——好吧。”章天问吞吞吐吐的应着,脸上却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石秀又转过身望向另外的两个小伙伴:“天宝哥,吃粉去好不好?我哥就不用问了,他肯定是去的,嘿嘿!”
    “好啊好啊!”那个叫章天宝的小男孩看到石秀唤了自己,飞快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石秀高兴的拽起章天问,四个小朋友沿着十字街口往上,钻进了一段熙熙攘攘的旧巷里,再穿过一个拐角,走进一个热气腾腾的老堂馆找了一个靠窗的小桌子坐了下来。
    一个堂倌肩上搭了一块旧毛巾,提了一个铝茶壶快步地走过来。
    “我要吃肉汤扁粉。”石秀兴奋得站了起来。
    “好咧,肉汤扁粉下一份,五毛钱!”堂倌头也不回,直接唱似的大声给厨房传话。
    “我也要肉汤扁粉。”章天宝马上附和。
    “我石少初吃啥都香,那也同样来一碗吧。天问,你呢?”石秀的哥哥笑着说道。
    章天问连忙的摆手道:“你们吃你们吃,我不饿,我早些时候在街上吃了好长的一根甘蔗,一点都不饿。我喝茶,陪你们吃。”
    “真不吃呀?”石少初觉得实在有点可惜。
    章天问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烫,幸好小伙伴们也没有发觉。他便慌忙拿起茶壶,倒了满满的一杯,以至于溢出大半。他低下头,紧紧捏着衣角,里面有一张邹巴巴的被他捏出汗渍的两毛钱纸票,那是他早上出来时央求了半天妈妈才给的。
    香喷喷的汤粉很快就端了上来,石少初和章天宝从竹筒里挑出两双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章天问偷偷的吞了一把口水,故意把目光望向街外攘来熙往的行人,其实他肚子感觉饿了,特别在香喷喷的肉汤粉前,更饿!
    石秀取出筷子,却站了起来,她走到厨房前要来了一只瓷碗。回到桌上,她把自己碗里的肉汤粉扒拉了一半到瓷碗里,推到章天问的跟前,瞪着那双汪汪的大眼睛说道:“天问哥,我每次都吃不完。爹爹老是说我浪费,你帮吃一半吧。”
    石少初正大快朵颐,听到石秀的话感觉哪里不对,不过正吃得香也就没去理会了。
    章天问呆呆的看了一眼石秀,便端起瓷碗,看着香喷喷的肉汤粉,低下头拿起筷子,明明很香却慢慢的吃着。
    四人吃完,开开心心的回到石秀家。
    9-3

    石秀家在街边山脚下僻静的一个小竹林里,其实这只是石家的一处大宅子而已,平时一般也就石秀兄妹和妈妈、爷爷奶奶住这里,其他亲人偶尔也来住段时间,而他们爸爸、叔伯好像总有做不完的事,经常漂在外头。
    青砖高墙、围廊走瓦,院落曲径通幽,庭院里到处种了一些树木花草点缀其间,别有一番风味。
    章天问每回看到这宅院都惊叹,但天宝却觉得平常。天宝是三爷爷的亲孙儿,章凌将近四十才得的晚儿,自是疼爱异常;本来他按排位应该叫章天笑的,但家里都把他当成手心里的宝,后来也干脆改唤作章天宝了。章凌领的儒门,十里八乡红白喜事都会请他们提字贴联,乡亲们都会以礼包回赠,所以日子还是过得挺不错的。天宝家也是青砖灰瓦的四合廊院,书香味也浓,但章天问总觉得比起这里还是缺了点什么,或许就是那些花草气息。
    而章天问自己的家,只是简简单单的土砖壁墙,但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算不上很好但也过得去。六太爷一辈子豁达通透,对钱财看得很轻;他父亲性子与爷爷一致,简朴自然,领着武堂却经常自掏腰包补贴着堂里有困难的兄弟姐妹,所以日子一向过得简单。
    章家和石家经常对门下弟子进行交互训导、相互交流,今天正好轮到章天问和章天宝到石家请师。
    石家负责训导武功的正是石清尘,他早早的边坐在院落讲武台前,喝着茶。
    “为什么迟到?”石清尘头也没抬,边捋着胡子边吹着手上的茶杯子边道。
    “参须爷爷,都怪我贪玩,误了一小会,您可别生气。这您生气,那胡须都要翘起来了。”石秀对着石清尘做了个鬼脸,轻轻的笑道。
    石清尘的嘴唇下,留了一溜长短不一的疏希胡子,经常捋得跟那山参根须一样,石秀每次看见他都喜欢叫他“参须爷爷”。
    他实在拿这个家族里宠得像宝玉一样的小侄孙女没点办法,把板着的脸宽下来,还要装得一本正经的道:“快点啦,今天点检你们的武功是否勤练,站一排。将我上午教的南道快拳练一遍。咱南道的拳术,讲究的就是快、灵、狠,瞧准时机,先发而出,一击即中。进可攻,退有足够的时间做防守。”
    四个小孩拉开距离,站了一排。
    早上学的是快拳“领”字诀一共十一八式,从弓步起式、跨步顶肘、欺身撩掌……,一直到最后转身劈挂。
    石秀天生灵秀,手脚反应也极快,看过的动作基本一遍就能领悟,所以她很轻松流畅的一套打完,然后笑嘻嘻的就跑一旁休息去了。
    石少初和章天宝也不含糊,基本扎扎实实一遍打完。
    章天问就不一样了,他打小极为聪慧,对字句文章过目不忘,领悟力极高,就如蝌蚪文般的符箓也难不倒他。特别是石碑岭回来后,六太爷每天晚上都叫他打坐聚念之法,逐句的讲解南道心诀,念力进展神速。但他手脚功夫却真是稀松平常得很,明明脑子里清清楚楚那动作怎么做的,却偏偏怎么也做不出来,出拳起脚慢且很不协调。
    其他三个小伙伴都完成了,章天问又卡在当场。沉肩飞膝,转身劈挂,他怎么都做不好,越让他加快他越犯迷糊;他感觉丹田有一股充盈气力,但怎么也挥发不出,于是便呆住了,摸着脑壳。
    石清尘性子向来平和,他和章不识的急性子不同。他也不躁轻轻的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微笑地让章天问不要着急,先休息一下,慢慢想,然后再打。
    一遍一遍,章天宝在旁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便一个劲的向石秀叫道:“天问实在太慢了,要不我们先去玩吧!”
    石秀蹲在一旁,托着小脑袋,始终不肯。
    章天宝又去拉石少初,石少初向来讲义气,也不肯落下章天问。
    这样,石少初领着章天问,一个个动作分解,再加上石秀的解说,花了好长的时间,虽然还是不快,但章天问好歹算是稳稳的打完了。
    而此时,坐下石桌边喝茶的石清尘已带着微笑鼾声入睡。
    9-4

    突然,一块小碎石“啪嗒”一声不偏不倚的打在石清尘手边的茶杯半搭着的盖子上,那盖子一个翻滚眼看就要掉落着地。
    千钧一发之际,石清尘像猛地醒了过来,飞快地脚掌一垫,就稳稳的接住了那杯盖,同时借力一抖一接,盖子又回到了茶杯上。
    “谁啊,快滚出来!”石清尘也不生气,哈哈的笑骂道。
    “嘿,好家伙,可以咧!”只见从院子的拐角边笑嘻嘻走出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
    章天问转身一看:那老头发须花白拉渣,到处是洞的褂子搭着一条长短不一的烂裤子,手里还吊着一只酒葫芦,正是中午他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个醉乞丐。
    “我说石清尘,你自己功夫还看得下去。这教徒弟嘛,那就是乱七八糟一团浆糊咯!”
    还没等石清尘接话,那醉丐接着喋喋不休:“你看这小孩,好好的一个聪明娃子,你硬是叫他快,都练成啥了嘛。你得让他慢,找准节奏!对,节奏!”
    石清尘亦不恼怒,感觉他已经习惯了那老头的疯疯癫癫和碎嘴念叨,他干脆在太师椅上脚一伸,就轻轻的笑着,大有你行你上的姿态。
    石秀、石少初和章天宝问到一股馊味,躲得远远的,章天问倒也不在乎,他的心思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动作走出来。
    那醉丐也不客气,他拎着酒壶走到章天问的跟前,连连的摆手道:“停、停、停,别瞎练了,听我的,你不能快,你要慢。后发制人懂吗?”
    “不懂!”章天问摇了摇头。
    “不懂,好。你看我的。”他突然一掌劈向章天问胸前。
    章天问本能想快速去格挡,但偏偏那醉丐的手在中途像耍戏法似的拐了个弯打向他的后背,一巴掌结实的打在他背上。
    “再来,这次看清楚了噢。”话音未落,醉丐又扬起手一掌劈向章天问胸前,章天问生怕他像上次偷袭,所以举起左手格挡,右手一直收缩待机。
    果然打到一半,老头的掌风一偏又击向他后背。章天问这次已有准备,丹田念力骤起,猛地伸出右手侧挡,但还是慢了,老头的掌又击倒他的后背。
    但却掌到念起,醉丐只用了半分的力,打到章天问背上生生被三分的劲道弹了开来。
    醉丐好奇得嘴巴砸起:“嘿,小小年纪,想不到哇,居然有这么强的念力!”
    他举手还想再试,这时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苏老前辈,你今天竟然得闲光顾我这寒舍,不是特地为了指点那几个小家伙的吧?”只见石清云穿着一件当下很少有人穿的黑衣长袍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我苏北游当然不是只到石老弟的府上打一壶酒啦!本来想去南村直接找章之桓的,但那老伙计家的谷酒不是远了点嘛,再说这肉还是得这街上好吃。”醉丐仍然笑嘻嘻的。
    “这多容易的事,那您里面请。清尘,马上吩咐一个得力的伙计,去南村请六太爷和福爷过来。”石清云说完,身子一探作势来了一个客气的邀请动作。
    9-5

    当六太爷和章福步进客厅的时候,石清云正亲自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盘香喷喷的红烧肉。
    大桌子上已摆满了酒菜,苏北游硬是被石清尘押着去洗了一个澡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此时,这白胡子老头正坐在桌子旁和四个小孩一起眼巴巴的盯着桌子中间那碟烤鸡的大鸡腿,他比章天问还要夸张,因为口水都流出来了。
    “哎呀,我说章之恒,你可算来了……,快入座快入座。”说道他着手也没闲下来,拿起酒杯嘟的一口,接着一大块鸡肉已进入嘴中。
    众人分别落位,寒暄几句。苏北游急不可耐,正想朝大鸡腿下手,但看到盘子里鸡腿早已不翼而飞;此时,石少初大口的在整着红烧肉,章天宝正悠哉的啃着一个大鸡腿,边啃边还呼呼的道:“先发制人!”
    另一个大鸡腿也早到了章天问的手上,他把鸡腿放到了小石秀的碗里,小石秀哈哈的朝苏北游做了一个鬼脸:“哎,后发也制人了。”
    “不得无礼!”石清云打断了石秀的话,不过倒也没生气,笑呵呵的给苏北游满上了一杯陈酿。
    苏北游哈哈大笑,仿佛马上把鸡腿丢在脑后,抡起筷子,往肉盘里扎,再咕嘟抬头落下一杯。
    酒足饭饱,几个人坐到偏屋茶桌上。苏北游用袖子往油嘴一抹,接着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物什,一个长长的尖牙,比普通人的牙齿长了数倍、尖了数倍,众人面面相觑。”
    “这东西要是养出来,多少人要遭殃啊!”石清尘忍不住感叹道。
    “如今名山大川都成了风景旅游区,这江湖里各仙道、高僧很多都归隐老林不问世事。如果真让那东西养出来,又是腥风血雨一片。终南深山的长阳宫、太行山的仁龙寺是现在江湖公认的翘楚,听说这次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也被邀请了过来,在江南也就天道门有这个面子喽!这回天道门对江南比较有实力名望的各道门广发英雄贴,这不,他们天威掌门就让老头子我给你们南道也带个话,本月二十八也就是三天后下午三点,在南州府兴福茶楼共商此事……”
    10-1

    第十章 暗算
    ?
    第二天清晨,六太爷带着章天问、石清云带着石秀和石长风一起跟随苏北游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两个小家伙从来没出过这个乡镇,便非缠着爷爷要跟着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章福作为南道的镇法掌门,自然回到村里,坐镇祠堂处理日常的各种杂务。
    班车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到达县城,众人再转到渡口码头坐上下渡南州府的小客船。
    两个小孩第一次坐船,特别的兴奋。柴油客船开速度不算很快,船头长冒黑烟,机仓“哒哒”声响;只见船尾在江中翻起一道长长的浪花,两岸楼房、稻田、树木倒退掠过。
    江两边有好些渔民撑着小木船在撒网打鱼,还有一些运送砂石的大船上下穿梭。
    一直到入夜,两个小家伙终于看累了,简单吃了点干粮,回到客舱睡下。石长风半躺在对面的上铺床位上,在昏黄的灯泡下,反复扒拉一本已经快翻烂的《佛山文艺》,也不知道是那个船客留下来的。
    江中片片渔火,六太爷、石清云和苏北游坐在船尾正就着干粮喝着谷酒,聊着那些陈年芝麻往事。
    “苏老哥,你说这僵煞到底是谁养的,你一年天南海北跑,见多识广,看出点名堂没?”聊着聊着,石清云又把话题拉回了这次出行的目的。
    “我跟六兄年轻时一起闯荡,在佛海那一带当瓦匠,那时佛海还是小乡镇,我们都对道法武艺感兴趣。后来我去了北边五台山、终南山、青城山甚至昆仑山,寻遍仙师道统,本来想不枉我家老头给我取的这个名字的,没想最后成了云游丐道,有意思!哈哈哈。”
    苏北游接着道:“这僵煞清末民国时还有些阴巫会借养尸地下手段养来为非作歹,僵煞跟阴煞还不一样,阴煞有影无形而僵煞躯体不腐,尖牙带毒,吸人血后速度极快,更难对付。但当下已经多少年没听说过这瘪犊玩意了。好像这次是在南州府外五十公里的蜈蚣岭发现的这个东西,当时咬了几只山民的家禽,正好天威道长带徒弟做法事经过,说是重创了那个玩意,打断了一根毒牙被它跑了。天道门这几年发展很快,很多小门派现在都以他们马首是瞻,大的同门也得给他们几分面子。但听说你们南道一直对人家不理不踩,人家几次下帖邀请到南州府道统一聚你们都婉拒了之。哈哈,不过这也对,这才符合当年章之斋和你老六的性格嘛!这次,天威生怕你们又拒绝,这不,把这颗毒牙都让我这老头子带过来让大伙瞧瞧,他怀疑是灵山干的让你们务必赏脸移驾共商对策。按理说我是散仙游道一个,管他个屁卵天威地威的,不过那天正好游到南州府喝了他一顿好酒,又想着好久没来蹭你们的酒了,所以不就来了嘛哈哈。”
    10-2

    “灵山的修炼法门偏阴路子,跟咱南道也是恩恩怨怨,有时练功手段阴损毒辣,但他们不伤人本。所以你说这玩意是灵山搞出来的,我是绝对不信的!有些事情得有一说一。”六太爷喝了一口谷酒,坦然的道。他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上次祠堂边灵山破天荒在危难之际居然对南道施出援手,而是凭这么多年的直觉。对于灵山,虽然双方几十年来相互不断较法,但他相信灵山还是有底线的。
    夜幕沉沉。
    有一簇长长的的黑发从乌黑的江底,像藤蔓一样慢慢的爬起来,带着水珠;沿着船底往上一直爬,发出嘶嘶的响声。接着居然从客舱的小窗户一直爬进来,爬到了章天问的床头……
    随着一声惊叫,章天问醒了过来,满头大汗。船舱小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下,一切入如,啥也没有,这是个可怕的梦。
    石长风放下手中的书,赶紧一跃而下,关切的道:“天问,你怎么啦?做噩梦了?”边问边拿起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珠。
    石秀也醒了过来,呆呆的看了半晌。
    章天问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说道:“石师哥,没事呢。”
    他感觉没了睡意,干脆坐了起来,倚在客舱小窗前,看着点点渔火点缀的江水,涛涛东流,汹涌波动。
    天明时分,船客终于停靠寻江码头,六太爷一行匆匆上岸。码头边已经十分热闹,买卖海鲜的、搬运卸货的、排队登船的,还有很多挑着一根扁担等活的脚夫。
    从寻江到南州府坐火车北上还需一天一晚的时间,众人肚子都有些饿意,于是打算先吃个早餐歇个脚,再去赶火车,当下车票充裕也不着急。六太爷问两个小孩想吃什么,章天问曾经在舅舅家吃过一碗自制的鱼粉,印象特别深刻;正好前方不远有个“寻江鱼粉”大红招牌,就赶紧的跟石秀说道:“吃鱼粉、吃鱼粉,特别好吃。”
    石秀向来性格随意,也懒得拿主意,就马上拼命点头附和。苏北游听到要吃鱼粉,也是大为高兴,附和同时还不忘给两个小家伙树个大拇指。
    六人走进那鱼粉店,此时尚早,吃早餐的人三三两两,还不算特别拥挤。当众人桌子前坐定时,店外匆匆来了一位客人,往这边偷偷的瞄了几眼,也不言语,就直接把店老板招呼过去,耳语了几句又匆匆离开了。
    大家坐了这许久时间的船,确实饿乏,便每人点了一大碗招牌鱼粉赶紧开吃,鱼鲜汤嫩;吃了一会,老板却过来主动给每人加了一份香喷肥大的鱼肉块,还特意交代免费的让大家敞开吃。大家都在赞叹确实实惠,两个小朋友吃得津津有味,苏北游更是把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完了还意犹未足的样子,把碗底用舌头舔了两下。
    吃了鱼粉喝了早茶又歇了一会,众人起身收拾行囊,石长风准备去买单,这时老板连连摆手,连忙道:“哎,我可不敢收双份哈哈,你们都是道渊门的贵客,你们的钱刚才无为道长早就帮您付了呀!喏,道长还在门外等着你们呢。”
    这时,只见店外有一个穿着一身整整齐齐蓝道袍的中年道人,手执拂尘正微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他的身后还跟着五位道人。这道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头上盘了一个道髻;浓长的剑眉下一双含笑的丹凤眼,双颊血色潮红,嘴唇上的胡子梳理得整洁柔顺,给人第一眼感觉就是特别有涵养的一位道长。
    “道渊门无为给各位道兄请安。闻听这次天道门天威真兄广发英雄贴,特意让苏老前辈出山恭请南道诸位前辈道兄一起到南州府聚议。贫道算了下日子,各位前辈道兄按理今早也应上埠了,今儿一早特领着门里袁都管等在此恭候。”说完向众人打了一个稽首。
    六太爷和苏北游领着众人赶紧走出门去,稽首还礼。这道渊门在岭南一带颇有声望,且这几年道门发展迅速,其主持无为道长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想必苏老前辈旁边这两位就是章老前辈和石道兄了,早闻南道诸位真人道法高明,今日一见深感荣幸。”无为道长再次微微一揖。
    “哎哟,无为老弟,你这么谦虚,我苏老道倒不自在了。”苏北游哈哈笑道。
    “到了咱寻州,各位前辈道兄就莫要着急了;本来想让大家先到门上歇息一番,但到南州府还有一天一夜的车程,怕耽误大家行程,贫道就自作主张安排了一个中巴,希望各位能赏脸一起,路上也好向前辈道兄们学习请教。后面办完事后,回到寻州,诸位兄长务请留住些时日,让贫道略尽地主之谊。”无为道长微笑着道。
    “实在感谢真人了,我们山野村夫,受真人如此热情款待,感谢之致。不敢再有劳真人了,我们一会去坐火车过去就行。”六太爷与道渊门前任老主持曾相识,但也仅仅是点头之交,且那老主持已故去;这新主持无为道长虽然岭南这带声名远扬,但与自己等也不相熟实在不愿劳烦人家。
    “唉,章老前辈,您别客气。贫道以前经常听尊师提起您,让我有机会向您请教,这不恰好。而且我们也是正要去南州府兴福楼的,我们就这几人也坐不满,你们一起正好有个伴,路上有个照应。您就跟我们一起吧。”说完,无为道长又诚恳的低首作揖。
    “好啦!好啦!六兄,你什么时候这般婆婆妈妈,我苏北游还没好好做过一会专车呢!就蹭无为老弟的车了,这事我定了。”苏北游哈哈笑道。
    “甚好甚好,袁都管,快快,让他们几个赶紧把南道几位道兄的行李搬车上。”无为道人喜出望外的道。
    10-3

    中巴平稳的一路向北。
    无为道长和袁都管正跟六太爷和石清云闲话,苏北游略感无聊,跑到后面,要跟章天问和石秀在车里捉迷藏。
    无为道长想起一事,便对着六太爷道:“老前辈,有一事实感抱歉。听说先前有一些江湖歪门邪道,硬是听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竟然跑到你们祠堂和祖坟闹事,贫道是后面才得知,不然肯定会带人去跟你们一起教训那帮不知死活的鬼巫。”
    六太爷呵呵抱拳道:“感谢道长挂心,区区一些小贼盗,不敢有劳。”
    “这次天威道兄把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都请了过来,贫道估摸着也不仅仅是商议僵煞的事,这些年天道门一直想把江南一带各道门聚拢起来,道统归一,共扫妖邪。天威道兄这些年带领天道门在江南道法广施,威望深隆,不知道章老前辈和石道兄对此事怎么看?”无为道长仍然谈然微笑着。
    “我们南道,地处僻壤,千百年来与山民同耕,自由散漫惯了;实在道疏法浅且见识缺乏,实在不敢与诸道门并列,怕大家伙笑话嘛。”六太爷呵呵笑道。
    “老前辈您过谦了,其实我们道渊门也是个小道门,都是跟大家一起学习。”无为道长赶紧谦虚的接过话头。
    ……
    聊天、睡觉、吃饭、休整、再上路。
    车子走走停停开了一天,往北转西、再转北向东。已是深夜时分,除了当值司机,大部分人都已入睡,睡不着的也在闭目养神。
    此时,车子走在一段山道上,一路上仿佛就自己一辆车再跑,两边都是高山密林,稀有人烟;偶尔走了好长一段,能看到一些破旧的遮风亭,那应该是以前公社为民众修建的遮风挡雨的小候车亭。开过夜车的老司机都知道,这种山道夜雾很浓,到处黑蒙蒙一片,所以司机打足了十二分精神。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车里一众人等猛地顿挫踉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机哆嗦地往窗户左边指着,醒过来的几个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淡淡的月光下只见在车子左边不远的地方在浓雾缭绕的破旧候车亭下,有一个几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蹲抱着头在轻轻抽泣。
    “别管他,快走!”无为道长沉声对司机道。
    司机心里有点发毛,一脚油门,车子一闪而过。
    六太爷冷冷的瞧了窗外一眼,也没做声;苏北游仍旧闭目养神,他轻轻的俯拍了下两个小孩的背,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和小朋友倒是处得很开心。
    两个道渊门的汉子还在窃窃私语:“师兄,看到没,那小孩怎么一个人穿了一双那么白的小鞋,这大半夜的……”
    车子不断往前,隐隐的好像还能断断续续传来那小孩的抽泣声。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前面突然灯火通明,像是要经过一个集镇的样子。司机踩了下刹车,减慢速度,缓缓向前。这时,无为道长像是坐车时间久了要舒展活动一下,就从座位站了起来,往前踱了两步,突然往司机后椅背下方轻轻拍了一下。而后面的石清云也睁开了眼睛,把座位旁的包裹拖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一根长笛,放在手中有节奏的点拨。
    夜雾还是很大,车子已经开进了这个到处灯火通明的集镇,奇怪的是街道两边楼房都是紧闭着的,没有一个人影。但偏偏又能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有条热闹的巷子人流涌动,路边支摊各种买卖,各种烟火,人声鼎沸。仿佛就在眼前,但一直往前开着,那街巷好像还是在眼前。
    无为道长已经回到座位坐了下来,他轻轻拍了下旁边的袁都管,那都管心领神会,默默点了下头离开了座位。
    司机停下车来,袁都管和一名汉子快步下了车。
    只见那名汉子往正北方向作揖拜了三下,往土里插下三根点燃的长香。那袁都管右手大指掐酉文(小指二、三节之间),无名指屈于大指下,食指、中指并拢伸直,剑诀随咒而起,接着扬起符火一片,火星闪烁……
    司机摇晃了下脑袋,再揉了无数次眼睛,眼前那热闹的景象就好似海市辰楼般顷刻没了踪影;再往四周一看,这哪是什么集镇,就是一破废村落,公路两边尽是断墙残壁,他心里真是彻底慌了神,这不就是见鬼了嘛!
    袁都管,应为袁知堂……
    笔误
    10-4

    袁知院重新登车,好言宽慰司机一番,告诉他都是眼障莫要害怕,去休息下就好了,然后叫醒另外一名轮值司机准备继续赶路。
    无为道长想了想,从法袍中掏出一个红丝小吊绳挂着的小三角黄符,挂到接班的司机脖子上,宽笑道:“辛苦刘师傅,这白日黑夜的奔波受累,送你一张平安符,大家伙都平平安安。”
    那刘司机白天开车困乏,才被叫醒过来,也不知晓刚才的事;这寻江大名鼎鼎的无为道长亲自给自个送的平安符,自然笑呵呵地千恩万谢。
    车子重新启动,沿着公路往前。
    才过了一刻钟,又是一个急刹车。车灯照射下,正前方不远迷雾里一个穿着一套黑灰色“的确良”、弯驼着弓背、杵着一副拐杖的老婆子微微颤颤的对着车走过来。
    刘师傅把车子停下,黑夜里那拐杖吧嗒吧嗒的敲在地上,十分清晰。就在一个眯闪的瞬间,前面那老太婆居然没了踪影,正诧异间刘师傅感觉开了一道缝的左窗传来一丝冷风,他不由自主的扭过头。这一下,确实是吓得够呛,只见一张满是皱纹的、煞白的脸面无表情的贴在窗户外边,正是刚才那老婆子。
    她就颤颤的问:“你看到我的孙儿了吗?就那么点大。他穿了一双小白鞋,你路上看到了吗?”
    “没有看到!”刘师傅早就吓得腿都发软了。
    那老婆子一丝不相信的冷笑,只见窗户上多了一双尖长指甲的手,从外面把车窗就扒拉下来半截,就想伸过来抓住他的衣领。
    这时刘师傅脖子那小平安符一道红光闪过,那老婆子就像触电一般,把手退了回去,满脸幽怨的看着车里的人。
    无为道长终于站了起来,他打开车窗,搭起拂尘朝那老婆子打了一个稽首,冷冷的道:“类不同,路各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吧,再不要出来吓人了,否则我道渊门必定把这里夷平,你晓得我的意思!”
    那老婆子似乎刚才吃了亏,退后了一段距离,恨恨的抬了头望了一眼,终于无奈的转过身去往后走了。
    “你看到我的孙儿了吗?就那么点大。他穿了一双小白鞋……”
    声音越来越小,那老婆子最终也消失在黑夜中。
    “真人道善之心令人佩服啊!”六太爷微微的笑道。
    “老前辈见笑了。贫道一向本善之心,这些也都是冤路怨魂,能度则度,希望不要再祸害人间。”无为道长轻轻的点头作揖。
    “好玩,好玩!老刹车,我老头子吃不消。”苏北游哈哈大笑。
    石清云也禁不住莞尔,握住笛子闭上眼睛。
    无为道长往刘师傅肩上一拍道:“没啥事,安心开车吧,都有我们在咧!”
    往后一路平安,第二天中午时分终于抵达南州府。
    兴福茶楼前,此刻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时有三五成群穿着大褂或得罗的道士笑容满脸的进入茶楼, 有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知堂带着几名迎宾不时的拱手引领众道。
    六太爷和无为道长一行人来到门口,那知堂满脸堆笑,快步迎上来稽首道:“恭候诸位前辈、道友大驾,苏老前辈、无为道兄,还有这几位想必就是南道的真人了,快请、快请!我们门主在里面恭候多时了。”说完,亲自微躬着领着众人,走进茶楼。章天问和石秀第一次来到这么繁华的城市,如此高档次的茶楼,左顾右盼,好不好奇。
    进门大堂中间是一条干干净净的红地毯,大堂两侧精致的隔着一张张茶桌,好多道士正围在一起相互饮着热茶欢聊着。整个茶楼装修得古香古色、十分精致;经过楼梯,直接步上二楼,再经过一个带小池塘的八角小石亭,步入一条两边挂满红灯笼的长走廊。走到尽头推开一个铭牌上写着“南岳松”的包厢门,茶楼的服务人员马上拎着长嘴壶进来,起水泡茶。这个大包厢也布置得十分讲究,一张白玉石桌上整齐地摆了水果、花生、干果等,上首摆了几个楠木太师椅;下面两边各摆了一排大椅子,每两个椅子之间还搁了一张小果桌,上面摆了摆了几碟子的果品。
    那知堂欠身请众人坐下稍候,就转身向另一边的包厢走去。
    10-5

    无为道长请六太爷、苏北游和石清云上座,大家相互推让一番。六太爷在乡下待惯了,突然到了这等环境,浑身的不自在;苏北游却毫不介意,带着两个小家伙上蹿下跳的在品尝着果品,乐哈哈的。
    无为道人捋须微笑道:“还是苏老前辈自在逍遥。”
    六太爷也呵呵笑道:“他就这样,老来疯。”
    不多会,脚步声传来,只见方才那知堂恭恭敬敬的引着一位道长向包厢走来。
    只见这道长头戴九梁巾,一身黄色艳丽的绣有郁罗箫台、日月星辰以及祥云仙鹤等图案,脚踏道靴;四十多岁的年纪,脸型饱满,整个体态给人一种摄人的威仪。想必,此人肯定就是天道门的掌门天威道长了。
    那知堂小步上前,给众人引见,众人都从座上站了起来行礼。
    天威道长本来与无为道长和苏北游都相识,进门就相互致意。接着他往屋里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无为道长左侧穿着整齐中山装的石清云身上,稽首道:“莫非这位道兄就是名扬岭南的南道掌事,贫道久仰了。”
    石清云作揖还礼道:“小小南道化外法门,怎敢有劳真人挂齿,我们大掌事章福师兄因道务繁忙未能亲临。所以由我们章老师叔带着石清云过来向大家学习。”
    天威道长听完稍微的愣了一小会,不过毕竟是道家大派掌门,他马上将目光转向石清云旁边穿着一身普通粗布衣服的老者身上,稽首道:“原本章老前辈这次真的仙步亲临,贫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
    六太爷性格豁达,也没有什么芥蒂,就微笑回礼。
    天道门的知堂早已在上首置放好一把椅子,天威道长在无为道长和六太爷对面坐下,其他上首的几人也将微微靠拢。苏北游也不理会,只顾带着两个小朋友逗乐。
    天威道长先望着无为道长微微一笑:“今次盛会,感谢道渊门诸位道友赏脸。只想不到,你们和南道的诸位道友一起,欢迎啊!”
    “噢,南道诸位前辈道友正好要经过寻江,我等未能尽到地主之谊,就邀请他们一道,路上大家也有个照应。这到了南州府,见识到天道门诸位道兄风采,真感我们道渊门是井底之蛙哟!”无为道长捋了下胡子淡然一笑。
    大家相互客气了一番,天威道长盯着六太爷道:“章老前辈,贫道也听说了,前段时间有些歹人去南道祠堂和祖碑处闹事,随想支以援手,奈何路途遥远,而且大家缺乏通讯联络,实在抱歉。”
    六太爷淡然道:“些许小事,不劳真人挂齿。”
    天威道长继续道:“晚辈一直有个想法,不知正确与否?长久以来,我们江南各大道门都是散沙一团,各自为战,在对付妖魔邪道时不能团结同心。正好,这次南州府出现了僵煞,我们天道门把各道门邀请过来,一个是看如何对付这僵煞以及背后的邪巫;另一个就是想大家能否同气连枝,商议一个议程规矩,道统归一,一起对付妖邪。当下,我们天道门和其他几个道门比如天宿山、德清宫、太极宫都达成了意向,梅山道吴掌门这次过来也颇有兴趣。南道在岭南千百年传承,是真正的老道统,所以晚辈特来请教下老前辈,真心想听听您的想法。”
    “梅山也来了,好啊!哼!”石清云脸色一变,插了一句。
    六太爷倒很平静,他想了一下,缓缓的笑道:“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老头子我很高兴看到天威真人有这个雄心魄力来策划这个大事,真是年轻有为啊!老头子希望也相信真人定能和大家一起做成有益于道统传承的大善事,大家伙同心合力共诛妖邪那是最好的了。我们南道不反对这事,但也很抱歉我们实在没法助真人一臂之力。一个是我们世居僻壤,千百年来与世无争,守住族里一亩三分田过活,先祖戒令也不许参与域外凡尘纷扰。第二个我们南道跟外面各道门想比,实在寒碜。这事老头子失礼了。”
    天威道长感觉略微有点失望不过也就一掠而过,随即他把目光转向无为道长。
    无为道长哈哈一笑道:“道统归一,同气连枝共诛妖邪,这等好事,我们道渊门自然支持!”
    “很好,有道兄支持,这事必成啊!”天威道长很是高兴,神采奕奕,继续道:“这次僵煞,我们也分析了几天,现在怀疑是灵山那帮邪巫下的阴毒手段;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说还要仔细研究,但贫道觉得,这阴功修法灵山一向是最在行的。而且这灵山多年来一直不断袭扰我们南道诸位道友,实在是不像样子……”
    “我倒觉得这事不是灵山干的!”六太爷打断了天威道长的话。
    天威道长明显一愣:“何以见得?”
    六太爷不急不慢的道:“虽然我们南道和灵山多年来恩恩怨怨,但老头子我最熟悉他们的手段,他们修阴功不假但最多也就引魂借阴气填功,这种不死不活的僵煞他们是不会做的,也做不出来。”
    “是不是灵山干的,我们调查后,定然知晓。只是听说灵山那老婆子近段时间功力大增,手段更加可怕!实在让人不得不疑啊!”
    六太爷道:“江湖上都知道,蜀门极善阴地驱煞养魂,近来他们的人非常活跃。真人是否想过,此事可能与他们有关系呢?”
    天威道长道:“我们也初步对蜀门做过调查,蜀门养的最多就是阴煞有影无形。他们的最大能耐也就在远程摇铃锁魂驱尸,那驱尸就像提线木偶一般,都要通过巫师控制,距离也不远;像这种带长毒牙迅捷攻击且来去自如的僵煞,就不是他们能做得到的,所以贫道还是怀疑灵山。”
    天威道长好像稍微有点不太高兴,但也没什么显露出来,还是耐心的回答。最后他站起了身,向众人稽首道:“诸位道友,贫道那边还要招待一下,实在抱歉只得先过去了,一会我们知堂领各位道友先去用餐,我们下午道门会上见罢,失陪失陪!”
    苏北游看到他要出门,才抬起头来,做了一个鬼脸笑道:“你还不赶紧去陪好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
    天威道长含笑作揖,转身便走出了包厢。
    10-6

    不一会,天道门的知堂过来,带领众人到旁边的酒楼大厅用餐。中午安排的自助餐,苏北游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两个小孩,教他们取了碟子,去找美食去了。石长风带着六太爷先到角上一张空桌坐下,然后帮他去取了一些清淡、松软的菜品,加上一碗炒饭。
    餐厅里此时热闹非凡,各道门也难得如此一聚,无为道长刚进餐厅就被几个熟识的道友拉了过去。
    苏北游和南道的众人坐了一起,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邻桌上坐了十来个道人,也在边吃边聊着。不一会,走过来一个道人,对着那桌坐在正中间看起来众星棒月般的那个道师作揖道:“早听讲梅山吴道兄这次也会来参会,小道乃德清宫刘山珉,今日得见道兄风采,深感荣幸!”
    梅山道吴道长赶紧也站了起来还礼道:“幸会幸会,刘道兄,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你就是梅山道的?”一声冷喝,旁边猛地站起了一人,正是石长风。
    吴道子稍微一怔:“正是,请问这位道友……”
    石长风已放下碗筷,走了过来,而石清云的长笛也已在手。
    “吴道长记性看来不蛮好啊!看来还是觉得我们南道好欺负,是否还想组织爪牙再来我们祠堂来抢一回!”石长风双拳握紧,怒目而道。
    吴道长身旁的几个汉子眼见气氛不对,也已经站了起来,旁边的道人也不知道这边突然发生了何时,纷纷侧目。吴道人感觉有点懵,他先伸手示意旁边的汉子坐下,然后平静的问道:“这位道友,您说的什么抢南道祠堂,贫道确实不知。贫道这大半年一直在北方云游,昨天匆匆赶到南州府。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您慢慢说我看是什么回事。”
    石长风道:“才过了两个月不到,你们梅山当时怎么冲击我们的先祖之地,怎么袭击我们的祠堂,你不会都不承认了吧?”
    吴道长彻底呆住,他转念思索,暗道:“难不成又是何师兄背着自己做了见不得光的事?”
    过了一会,吴道长道:“道友所说的事贫道之前确未得知,如果真是我们梅山道做了对不起南道的事情,我这个掌教查明后,定当给贵道一个交代!在此贫道先行赔罪。”说完深深的打了一个稽首。
    此时,无为道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
    无为道长对六太爷和石清云轻轻作揖道:“章前辈、石道兄,此事贫道可以作证,吴道长上半年确实在北方,贫道三个月前在华山时还碰到过的。这事,中间应该有所误会。”
    吴道长又悄悄地对旁边几个弟子问了几句,再想了一会说道:“贫道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梅山的一个师兄带了几个弟子私自离开了道门,到现在也没消息;贫道马上安排人去调查,如是这些人做了歹事,到时自当押来,交由贵道发落。”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石清云终于出言道:“长风,先回来。”
    石长风也不便再纠缠,愤然回到桌上。
    天道门为各路客人已提前准备好休息宾馆,掌教或门主单独一个雅间,其他的同行道友三人或两人一间,就在离兴福茶楼不远的斜对面。
    因为道会下午三点才开始,所以各道门用完餐后都回到宾馆休息。石清云到六太爷跟前耳语了几句,六太爷想了一会,轻声的道:“辛苦外堂的师侄了,人多事杂,让他们这两天多加小心,我们就暂且听从主方安排,先住宾馆吧。”
    ?
    下午三点,兴福茶楼三楼的大礼堂里已经快坐满了。
    台上坐了一排,正中的是天威道长,脸上意气风发;其左右分别坐着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无为道长和另外两名道长坐在边上。
    礼堂下第一排,依次摆着各道门的铭牌。六太爷实在不习惯这种场合,所以他和苏北游在后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而石长风带着两个小朋友到会场转了一圈实在感觉没意思就干脆去街上玩耍去了。
    道会即将开始,这时只见天道门的知堂深色慌张的跑进会堂,直接跑到天威道长的旁边耳语了几句。天威道长神色大变,马上跟身边的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等几位低声商议。
    过了一会,天威道长交代知堂几句后大声宣布道:“因为梅山道的吴道长在宾馆那边出了点事,道会暂停一下,请各位道友稍作休息。”说完台上的几个人匆匆离开。
    六太爷看那台上几个人的神色,料想宾馆应是出了大事,实在牵挂两个小孩的安全,便叫上石清云、苏北游跟着走出了会场。
    宾馆大堂,服务员神色慌张,梅山道的一个汉子在门口已等待了些许时间,赶紧领着天威道长一行走到二楼吴道长的雅间。
    吴道长的房间门已被撞开,梅山道的几个弟子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看到天威道长等人,抽泣道:“诸位真人,快帮我们看看,我们吴掌教好像不行了……”
    进入房间,只见吴道长衣冠整齐的仰躺在床上,道靴也没脱;双手弯曲半张,同时僵硬的五指抓拢,像是要去掐一个人的脖子,但眼睛紧闭,一动不动,样子甚是惊恐。
    本相禅师半弯下腰,试探了一下吴道长的鼻息,又探了下胸口,抬头和玄妙道长对视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玄妙道长想了想,仔细看了吴道长的头脸、手脚和身躯,但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房间里的物什也没有明显翻动、打斗的痕迹。
    天威道长突然想起一个人,赶紧转过身吩咐旁边的弟子道:“快去请苏北游老前辈!”
    此时,苏北游和六太爷、石清云正走到宾馆门口,听到此事赶紧跟着天道门的汉子加快脚步。
    梅山道的几个弟子突然看到了六太爷和石清云,瞬间由悲伤转为激愤,转身就要冲上来:“定是你们南道害了我们吴掌教!”
    天威道长一声暴喝:“不得胡闹,南道的章老前辈和石道兄早已在会场,苏老前辈也一直在旁。赶紧让开,让苏老前辈看一下吴道长什么情况,耽误了你们担得起吗?”
    苏北游丐道游仙,没有他看不出的巫邪手段,这个是江湖皆知的。加上天威道长这一大喝,梅山道的几个弟子冷静下来,赶紧让开了路。
    苏北游此时收起了平时的疯癫游嘻,一本正经的上前,他围着吴道长前前后后打量了一圈,又翻过身子看了一遍。接着也没言语,只捏着下巴来回踱步,众人默默的看着,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终于,苏北游停下脚步弯下腰去,捧起吴道长的脑壳,摘下九梁巾;仔细的将他的头发捋了一遍,手指轻轻按在百会穴鼓起的一个不显眼的小包肿上,然后再转头拿起床头柜上的茶杯摇晃着闻了一下。
    “咦!我就说那,被暗算了!”
    11-1

    第十一章 僵煞

    派出所的两名同志带着一名法医来到了宾馆,检查、拍照,最后得出了结论:吴道长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
    民警顺带着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联系殡仪馆,天威道长将带队的领导拉到一边,沟通了一会,只见那领导点了一下头,就带队离开了。
    道会已经无法照常进行,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让天威道长将与会的各道门掌事或门主聚到了一个房间,紧张商议着。
    苏北游正在房间内对着众人道:“吴道长的茶水被动过手脚,那茶里带蛊,别人看不出,老道一闻一看就晓得。这种蛊实在奇怪,带着阴怨,一旦不小心被被种下,道术再高也晚了,人的肉躯怎么也经不住怨鬼噬心,所以普通人都会认为是心脏病。只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这种下蛊手法怎么看都像是梅山本地的一种巫术,而他的几个弟子出事前都在一个房间内打牌根本没出去,其他又没有梅山那边的人,这到底谁下的狠手?”
    “最狠的还不止这,而是这阴怨蛊暗算了人后,还会像虫子下卵似的自动滋生一种怨引,好像气体一样在吸引着一种东西。到底是想吸引什么东西,我也没想明白。就是吴道人百会穴上那个慢慢肿大的小包,老道闻得出来,里面全是怨念,它在等一个目标。所以今晚会很凶险,但或许会能水落石出,我也是看看这个阴怨蛊种的是什么因果。”苏北游继续说道。
    玄妙道长道:“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贫道倒要看看是哪方妖魔鬼怪如此嚣张!”
    本相禅师听罢轻轻叹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众人推举由玄妙道长总体主持大局,天威道长负责协调部署,就在此晚,共御妖邪。
    下午这一串事情下来,天已慢慢黑将下来,石长风带着两个小孩还没回来。石清云步出宾馆,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僻静处,点燃了一个南道特制的冲天烟火。
    兴福宾馆已经由天道门协调暂停营业,入住的客人也安排到了其他的酒店。宾馆内,从大厅到八楼,每层都安排了人手。宾馆外的各个街口暗处,道人门也手持法器严阵以待。最关键的出事房间,房门敞开着,里面台灯已全部点亮,却是静悄悄的,只有吴道长的尸体还原样的躺在床上。就在吴道长的对面房间里,此时一方小坛桌上香烛已燃。天威道长一袭法袍,手持法剑穿了几张符箓正在轻声地随咒起坛;旁边无为道长已搭起道尘。而走廊的两边,一头本相禅师闭着眼手捧佛珠、玄妙道长双手捻起剑诀,另一头六太爷和苏北游也正盘腿捻诀而坐。
    ?
    晚上八点多,街灯点起。
    离兴福宾馆两公里外的人民公园人流变得稀少,就要准备关门闭园了。石长风带着章天问和石秀在公园疯玩了一天,肚子感觉很饿了,也不晓得道会那边有没结束。
    他们走到公园门口围墙外边,看到角落处有一个炒粉的摊位,腿脚更加迈不动了,就干脆过去随便找个桌子坐了下来。
    石长风花了四块五毛钱点了三份肉炒粉,这大城市里的东西就是要贵一些,但两个小家伙闻到起锅的香味都已垂涎三尺。
    这个时候,摊位上就他们三个客人在等着吃饭,老板一个人在窝棚边颠勺。公园门口围墙边长了一排的参天古树,遮了大半路灯的光,粉摊上就从附近商店里牵线挂了一个小灯泡,光线昏黄暗淡。
    三人正在埋头吃粉,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寒巍巍的声音:“你看到我的孙儿了吗?就那么点大。他穿了一双小白鞋,你看到了吗?”
    石长风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惊得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一套黑灰色“的确良”、弯驼着弓背、杵着一副拐杖的老婆子抖抖颤颤的在不远处问着正在洗锅的老板。夜黑灯黄,有点模糊看不甚清,那老板手里正在忙活,头也没抬冷冷的道:“没看到。”
    说完,老板提起炒锅,用力的往另一边摔了几下水,而那老太婆轻轻叹息了一声,驼着背敲着拐杖深一步浅一步往兴福宾馆方向走了。那声叹息,凄楚、无助、冰冷,令人心生怜悯却又毛骨悚然。
    放下笔,有时候,我在想
    也许吧
    我就是江湖中,一粒道尘。。。。。。
    11-2

    一般的鬼魂,人是无法看到的,因为人的印堂和两肩自带三昧真火令鬼魂惧怕。只有怨气较深的阴鬼恶魂才能障人之眼,带人进入阴幻迷境。这个上次半山荒镇出现的被无为道长称为“冤路怨鬼”的老太婆居然诡异的出现在南州府,这到底是什么缘由,石长风实在想不明白。
    又过了一会,兴福宾馆方向飞起一条红色的冲天烟火;石长风见了,赶紧从背包中取出一枝点燃,一道蓝光飞上夜空。
    再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名中年人带着十来个汉子快步的往这边走来,石长风迎了上去,正是负责南州府一带外堂的师叔石清隐。
    ?
    夜,更深了。
    兴福宾馆外面街道基本已没了行人,寂静的夜,空气都像凝固起来,更加的令人紧张。
    有一张破烂的半截旧报纸,被夜风刮了起来,飘起又落下,一直在“呼啦”翻滚。
    远处传来了一阵叮叮的拐杖敲地声,一把苍老的声音就这样飘在夜空里:“你看到我的孙儿了吗?就那么点大。他穿了一双小白鞋,你看到了吗?”一遍又一遍,拐杖声时近时远,但总是看不到人影。
    负责看守右边街角的德清宫道师首先忍耐不住,掌事刘山珉带着几个弟子,握着一把桃木剑顺着声音追了过去。声音仿佛是从不远外的南州河边那块小树林里传出来的。越靠近树林,确实声音越大。这一带没有路灯,众弟子跟着刘掌事探着月光步进林子。
    林子内有一条小碎石路,埋在茂密的两排树木中间。德清宫众道踏着小路,走了一段,到了一个拐弯处,那拐杖和老太婆的声音好像就在路的那一边。
    刘山珉已将三张黄色的符箓挂在桃木法剑上,同时捏起剑诀脚踏步罡就冲了过去,几名弟子快步跟上。
    夜雾很大,雾霭里居然是一个灯火通明的集镇巷子。只见街上人流涌动,路边支摊各种买卖,各种烟火,人声鼎沸。德清宫的众道就像突然穿越过来,迷茫的走在人潮中。左边是一个布匹商店,老板在和几个顾客热情的推荐着;右边是一个卤肉摊子,一个赤膊上身的胖子拿着肉叉子看着他们在嘻嘻的笑。一切的东西,街道、灯火、人群、欢声笑语,就在眼前。就在街口那个垃圾桶旁边,有个老太婆,不断扯着行人的衣袖,喃喃的道:“你看到我的孙儿了吗?就那么点大。他穿了一双小白鞋,你看到了吗?”刘山珉用尽全力,想提起手中的法剑,却发觉用不上一点力气,仿佛这一切都在梦中……
    又有两批道师循着这飘忽的声音杀进了南州河边的小树林,他们一样的穿过拐角,瞬间来到灯火通明的集镇巷子,而布匹店旁边的德清宫众道已经消失了……
    此刻宾馆内,吴道长房间里的电灯开始“嘶啦”闪烁。天威道长和无为道长同时起步,来到门口。
    在外面乱成一团时,一条黑影连续飘闪破窗而入,摇闪的灯光下,那黑影竟然急不可耐的扑向吴道长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门口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天威道长的穿符法剑结结实实的击在那黑影的背上,那东西仿佛被电击一般嘶吼着无比痛苦的转过身来;这是一张男性中年人蜡尸般的脸,脸上全是发霉似的尸斑,呼着黑气的大嘴巴右边嘶咧着一只长长的尖牙,这只东西绿黑尖长指甲的双手正紧紧的握住无为道长的拂尘。
    “那只独牙僵煞!”天威道长仿佛怔住了一般,呆立当场。
    11-3

    那毒牙僵煞快速飞起一脚将天威道长踢翻在地,它的双手已经被拂尘勒得冒起青烟,但似乎吴道长的尸体对它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只见它忍住剧痛般嚎叫同时顺着拂尘一把将无为道长拉过来再飞起一脚,无为道长扑通一声也被甩飞在地。
    天威道长挣扎着站了起来,刚想捡起法剑,背后却被狠狠一击,顿时便昏了过去,此时他的背后已经多了一具长头发、幽绿瞳孔的女僵煞。
    一切都在电闪雷鸣间发生,当走廊两头的众人跑过来时,房间里已经乱成一片,天威道长和无为道长皆躺在地上,而吴道长的尸体上有一男一女般的东西正伏在其上疯狂的撕咬着。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玄妙道长向那长头发的僵煞飞出一块厚重的镇坛木。本相禅师手中的那串佛珠也已经伴随着“唵嘛呢叭咪吽”抛出准确地击在那具男僵煞的身上。
    与此同时,六太爷手中的血符已经化为符火,苏北游一口烈酒喷过,瞬间燃起一个大火球全部罩在那两个东西身上。
    那两个僵煞在法器和符火的双重暴击下,受到重创,尤其是那独牙男僵煞全身冒起青烟惨烈的嘶吼抽搐!它们的痛苦嚎叫仿佛要把这宾馆都震塌,终于无法忍受,这两个东西极其不甘的蹦跳弹开,像闪电般从窗户跳了出去,离开的一刹那还不忘回头用扭曲的脸望了下床上的尸体。
    当两个黑影从二楼窗户飞出落地的时候,石清隐和石长风一行人正好走到宾馆楼下;二话没说,石清隐飞起两张黄色符箓,但令人惊奇的是普通的这两把符火对那两个东西毫无作用。
    那个男僵煞再次受袭,哼哧着就向这边扑来,石清隐大惊罡步起咒同时抛出外堂五雷斩鬼印,那僵煞扑得太猛一下子被法印砸翻在地。石清隐不等它反应过来,再飞起两张血符,那男僵煞刚在房间里被重创又被下了两个重手,终于挣扎了一下没能再爬起来。
    旁边的长发僵煞看到男僵煞倒地已彻底癫狂,双手长甲暴起,飞一般往这边扑来。石清隐把兜里仅剩的三张血符一下子全抛了过去,但那僵煞这次却闪腾躲开,转过方向瞬间踢翻旁边的几名汉子同时袭向石长风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孩。
    石长风和其他南道大汉无法抵挡,两下就被掀翻到两三米之外;被保护在众人后面的章天问和石秀已被逼到街边墙角上无路可退,章天问咬牙运起全身念力,张开双手将石秀紧紧的护在身后。
    最先从二楼冲下来的六太爷和苏北游见到情势危急,一声暴喝,咒起伴随符火扬飞,后面的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街边的其他道师也纷纷围将上来。
    长发僵煞愣了一下,痛苦的望了眼躺在地上的独牙男僵煞,嚎叫一声,飞过身一把掳过挡在前面的章天问转身就往南州河小树林跑。
    六太爷和苏北游见状万分着急,提脚便追。石清隐简单交代石长风和两名汉子留下照顾好石秀,带着其他南道汉子紧追其后。
    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留下一拨道师处理地上动弹不得的男僵煞后,带领其他道师也快步的追了上去。
    那长发僵煞速度极快,一会便钻进小树林,走过拐角。身后的众道师也没犹豫,接连的跟上。
    夜雾很大,雾霭里还是那个灯火通明的集镇巷子。街上人流涌动,路边支摊各种买卖,各种夜市烟火。
    “阴幻迷境!大家小心!”苏北游大声喝道。
    明明已经用尽全力喊出了,但声音就像只在自己耳边回荡。六太爷和苏北游毫不犹豫,两手结天丁印,以中指点眼头,放诀开启慧眼。一会,只见石清隐背着一个包裹领着几个南道的汉子冲了进来,接着是玄妙道长等众人。
    六太爷拈起剑诀,拉过石清隐,从他的包裹里掏出一把糯米,伴随着符火扬天洒出,苏北游步罡起咒接着拨开酒葫芦再次助攻一个大火球。大火过处,符米洒落,周围的商店、行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热闹的街市变成了破败的村落,到处是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在一间断壁残垣的土砖破房子前,有一只老石磨。石磨前石凳上,那长发僵煞把章天问紧紧的抓在怀里,一副安详的样子。
    那破房子的周围都是一片看不清的深洞般的漆黑,有无数阴怨的呻吟从黑暗里传出来。
    那渗人的声响带着阴风迷雾,刮得众人完全睁不开眼睛,好些念力不足的道师已经晕倒在地。玄妙道长,再次扬起镇坛木,狠狠的砸向长发僵煞,偏偏从那破房子里飞出一把拐杖,将镇坛木撞落到地上。
    “你看到我的孙儿了吗?就那么点大。他穿了一双小白鞋,你看到了吗?”那老太婆渗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黑暗里,那些阴怨的东西更加激动,那呻吟般的怨响仿佛编织成一张黑网,慢慢的向外扩展。
    玄妙道长奋力摇起三清铃盖住那老太婆的声音,六太爷、苏北游等道师各自将手里的符箓抛出,终于符火落处,那张黑网慢慢的消退。
    随着怨念黑网的不断缩小,那长发僵煞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众人各自念咒起诀并不断挥起符火逐步往前,终于那长发僵煞再次癫狂起来,伸手就掐向章天问的脖子。
    就在这时,六太爷和苏北游同时挥出血符,想突进去救人,但血符打在阴怨黑网上就只是裂开一道缝瞬间又填补上,暂时根本突不进去。明显这黑网缩得越小,阴怨越大,要攻破它大家同心协力都还要费一番功夫。
    那僵煞就要掐住章天问的脖子,突然一道蓝光飞出,那东西的双手像受到高压电击般迅速退缩收回,正是以前三太爷送给他的那个红丝桃核平安符。
    长发僵煞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带着咆哮狠狠地向章天问胸口抓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痛醒过来的章天问用了吃奶的劲咬破了自己的一根指头,运起全身的念力一口鲜血向僵煞那张恐怖的脸喷去。
    血沫飞起一片蓝光,那长发僵煞痛苦扭曲的滚倒在地,捂住自己的双眼、脑袋,发狂的嘶吼!旁边的阴怨黑网以及暗黑所在的呻吟声也瞬间被蓝光撕碎,恐惧而疯狂的退却。
    长发僵煞最终蜷缩一团,不一会就冒着青烟彻底化成了一滩血水。背后那苍老渗人的声音形容不出的恐慌、颤抖、凄切,带着特别的不甘心逐渐消失,整个阴幻迷境随之破灭。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六太爷紧紧的将章天问以及那个秘密抱在怀里。本相禅师望着这一片凌乱,轻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个夜,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时光荏苒
    有时候码字码着码着,就能想起一段往事
    往事如尘,道如烟
    12-1

    第十二章 尘恋
    ?
    南村之夜,众多巫门元气大伤。南道当年参与了石碑岭护道的人都像先祖一样,紧守着法水的秘密。
    南州府一役,众多道门也元气大伤。虽没能实现道统归一,不过江南各道门之间的相互联络倒是比以前多了。无为道长经常会写信给六太爷,有时也会带几名弟子到南道交流;玄妙道长、本相禅师和天威道长偶尔也会与六太爷简单来信问好。
    花开花落,时光如水。转眼六年过去,江湖难得短暂的风平浪静。章天问已十七岁,他与石秀、章天宝和石少初四个年龄相仿的青葱少年经常一起学习、练功、玩耍,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段清纯、美好的时光。
    经过前期诸多变故,在这六年间,章、石两家对练功督促得更紧了,从念力、武功、符箓、罡步到法咒,尽量抓住一切课余时间加以练习。苏北游偶尔也过来小住三两日,喝上一顿谷酒,盛兴指点一番。
    南道长老们对年轻的这些小辈寄予厚望,特别是章天问。倒是石秀,自小就是石家掌上明珠,几个师兄也对这个小师妹百般迁就,实在是吃不得苦,好在她聪明伶俐本领堪堪自保是可以的。
    这年高考结束,考生们自然高呼“解放”!章天问一早约了小师妹去爬城隍岭,这次两人心有灵犀,没有叫上其他人。
    当日天气晴朗,天特别的蓝。
    章天问把自行车停在城隍岭公园旁边的工商银行老家属楼一层楼梯间里面,这里比较安全。
    石秀在山脚下正大门入口的地方等着,看到章天问走了过来,嫣然一笑。
    时间还早,爬山的人也不算特别多,两人沿着石阶慢慢往上。早上的太阳缓缓升起,山上一片碧翠;偶尔阳光穿过大树茂密的枝叶,落到小路旁还带着点滴露珠的那些不知名的小野花上,晶莹剔透。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山,实在令人心旷神怡。两个人并排的走着,偶尔手轻轻的碰在一起,两个人心里都会感觉蹦蹦的跳,但心里又有一种莫名的甜。
    一直往上爬了将近一个小时,石阶更加陡峭;石秀又开始停下耍赖,她夸张地弯腰喘气,然后调皮的道:“天问哥,爬不动了!”
    章天问故意不理会她,等她嘟起小嘴时却突然拉起她的小手快步的往上跑,两个人哈哈的笑声响遍了山谷。
    山顶上视野开阔、一览无余,两个人就静静的看着远方,就在南边那群小山坡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们练功的身影、玩耍的快乐、故意板着脸的师傅、严厉的父母、慈祥的爷爷,还有南村小沙河里那只漂流的小纸船。
    章天问不时的转过身,望见小师妹天真烂漫、机灵漂亮的脸庞,他心里有一股青春的冲动,他特别想冲上去轻轻的亲一口,但他终是不敢。石秀偶尔也调皮的咬着小嘴唇转过头来,两个人目光相碰时又飞快的分开,有一种幸福的笑容留在他们的脸上。
    下山时,两人速度很慢,因为他们都觉得时间过得是如此的快。章天问的心加速跳动了一路,却终是没敢把心念付诸于行动。
    终于到了公园门口要分别的时刻,章天问依依不舍的道:“陪我一起去取自行车吧。”石秀点头说好。
    两人默默的走到工商银行老家属区的那个楼梯间,章天问把车锁打开调好车头,石秀便准备转身离开心里却不知为何居然有点莫名的小失落。
    “小师妹,你等等!”章天问突然喊道。
    石秀一脸茫然转过身。
    章天问道:“你过来。”
    石秀脸上一红道:“干嘛呢?”
    “你右脸上有东西,过来我帮你看下。”章天问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石秀走了过去侧过右脸,这时楼梯间里静悄悄的,仿佛一根绣花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章天问颤抖着双手突然扶住石秀,飞速地把嘴唇印在她的右脸颊上,天气有点热嘴唇有点干,但这电光火闪的一瞬间,他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香甜沁透心扉。
    石秀脸上红得通透,她飞快的挣脱跑开,章天问转身一个踉跄,身后的自行车哐当的倒了一片。
    石秀快步跑了出去,转过身来看到手足无措的章天问,却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那一刻她的嘴角每一寸笑都洋溢着幸福。
    这个山城小镇其实也不大,从城隍岭穿过三条老街再走一段路就回到了石家小竹林。
    天色还早,石秀决定慢慢地溜达回去,此刻她的整颗心都沉浸在刚才的小确幸上,是那么的甜蜜还带着一点害羞。街道边的梧桐,偶尔会扇起一阵风,掀动着她长长的秀发。
    转过第一个街角的时候,突然有人唤了一声,把石秀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小姑娘,算一卦不?老夫祖传仙卦,包准!姻缘、前程,随您挑咧!”只见街角边上,不是何时支了个算命摊子。一位带着墨镜、满脸麻子、留着八字胡、穿着长衫的老者左手拿着签筒,右手轻轻的摇着一块玉佩,微笑着唤住了石秀。
    石秀突然被叫了个激灵,望了过去。那老头的玉佩却像钟摆一样晃动,石秀感觉脑壳一阵眩晕。
    “不算。”她赶紧集中念力定了定神,快步向前。走了十几米回头看了一下,那奇怪的老头还在那里怪怪的笑着。
    石秀当日心情十分开心,就没多想,继续哼着小调踢着小步回家。
    又转了一个街角,这边青石板街道两边都是临街的商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黑色的小褂衫,从街边日杂店铺里走出来拦住了石秀,抬起一脸天真的叫道:“姐姐,帮我打开一下这袋话梅,好吗?”
    石秀道:“好呀!”说完,半蹲了下来帮他把袋子口撕开。
    那小男孩大大的眼睛,甚是可爱,他从袋子里取出了一颗话梅递向石秀,说着道谢。
    石秀正要开心的伸手去接,突然旁边冲过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飞快地一把从小男孩手中抢过那颗话梅,然后笑嘻嘻的说道:“这么好吃的果子,先给姐姐吃一枚嘛!”
    那小男孩果子被抢,咬着牙狠狠的盯了一眼那姑娘,转身就跑了,一转眼就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那姑娘还是笑嘻嘻的,转过头对石秀说道:“看你这么漂亮一个妹子,可要小心呢!陌生人的东西,是吃不得的,你可千万小心哦!”
    石秀愣住了,呆呆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蓝色线绣衣裙的姑娘,这姑娘眉宇之间一股飒爽的气质,偏偏清秀的脸上一股儿调皮劲。
    “姚楠,说了多少遍,就你喜欢多管闲事!过来,快走。看来师傅要把你打发去西都念书一点都没错!”不远处布匹商铺前一个穿着同样苗族绣衣裙、年龄相对大一点的女子对着这边喊道。
    “是,知道了,杨师姐,这不都学你的嘛!”那叫姚楠的姑娘调皮的向石秀吐了下舌头。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过头来,把话梅扬了扬再丢到地上,然后右手往脖子一伸,舌头吐出做了一个杀头的鬼脸。
    石秀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12—2

    几天后,南村祠堂里,坐了一围的人。
    石清云背着手边踱着步子边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外堂不断收到讯息,江湖纷传西昆仑的金鼎在西都出现了。上个月西都一家旅店起火把一人烧死在房间里,后面消防去灭火时,好多附近的人都去看热闹,那死去的人手里死死抱着一尊金鼎。还说那金鼎被大火焚烧后露出了四行甲骨文天书,正好当时西都大学历史系的一位老教授在现场就去辨认了,当场译出了前两句‘铜铃镇法水,金鼎烹仙参’,当时现场也比较混乱,听说后面两句那教授只译出了‘灵山’两字就有事匆匆走了。”
    “那金鼎后来也不翼而飞,都不晓得混乱中到底被谁拿走了。不管这事真假,那译出的第一句话就会令我们南道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将不得安宁。想起六年前的那一幕,我们外堂觉得咱南道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我们得主动出击,只有掌握主动才能化险为夷。不知道六太爷和大掌事你们怎么看?”石清云继续道。
    章福说道:“目前只有天问真正服用了法水,灵山的老太婆也喝了一点的余剩的水根。天问的事除了我们当天在石碑岭护道的道师没有其他人知道,这是大家绝对要保密的事情,关乎到天问的安危更关系到我们南道的未来!”
    “而天问从小立志长大了要跨长江过黄河,去北方念书长见识,这小孩的性子倔强一旦他决定的事大家也很难让他回心转意。清云师弟刚才说主动出击,我是赞成的。现在出击的方向也很明确,就是西都。我突然倒有个想法,这次高考填志愿就让这小子报西都大学历史系,反正他一向也喜欢天文历史;天宝、少初、石秀也一起去西都。这几个小子脑瓜子灵活,成绩问题都不大,主要他们一起也有个照应。”章福陆续地说完,看着六太爷、石清云和章不识等。
    六太爷闭住眼睛沉默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这个主意是可以的,只是西都历史以来多朝古都所在,卧虎藏龙之地;现如今更是旋涡中心,安全务必加倍重视,这个外堂要费心了。”
    章不识道:“男儿志在四方,我没意见。”
    就在祠堂会商的时候,章天问和石秀正在村边的小河边沙丘上光着脚开心地挖着沙窝,沙窝水潭中飘着一只小纸船。
    而在祠堂边上,也有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看着河边,正是章天宝。
    几天过后,六太爷给玄妙道长寄去了 ,接着石清尘带着石长遇、石长君和十来个汉子提前登上了去西都的火车。
    ?
    在灵山脚下,有一个程家村,村里大部分人都姓程。这村子与外界有些隔绝,要走很长一段深山道才能走到新河村,然后从新河村到镇上才开始真正有一条乡道。
    在新河村拐进程家村的路岔口,就在那颗大榕树下,村民支搭了两间毛毡顶盖房子,做一些日杂小买卖;这里也成了农闲村民歇脚、聊家常的好地方。
    这几天,从外地来了一老一少的两个陌生人。那老先生带着一副墨镜、留着八字胡、穿着一件旧长衫,在大榕树底下摆了一个算命摊子;而那小孩则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褂,跟着那老人坐在摊子后面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村民。
    那算命先生收费也不贵,随便村民给几块钱,而且觉得算得准了再给。好些村民都乐呵呵地上去摇一签,问些娃考学、猪下崽之类的,结果都觉得不错。这爷孙俩一般中午前到,下午天黑前走,也不知道住哪里。
    这天赶集日,从程家村走出来了两人,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姑娘。
    老婆婆有一点驼背,灰白的长头发,满脸的皱纹,穿着一件朴素的布衣;那小姑娘穿着一套白色的长裙,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老婆婆慢慢地走向算命摊,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笑了一下道:“听说老先生算得很准,给老婆子也算一签嘛。”
    算命先生看着老婆婆,看到她抬头的那丝笑,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慌。他有点犹豫地把签筒递了过去。
    老婆婆接过签筒,那干瘦的手指上的长指甲划过,算命老先生感觉到心悸般冰冷。她微微的冷笑,摇了几下,一支长签掉落在地上。
    “何掌门,你慢慢解吧。呵呵,阿瑶,我们走!”说完,那老婆婆头也不回,拉着那小姑娘的手一步步往程家村方向走了。
    算命先生脸色全变,他捡起地上的长签看了一眼;再转过头,左手里握着的那块玉佩早已破碎。他二话没说,胡乱地收拾一番,带着小孩便匆匆离开。
    又过了一个月的样子,章天问收拾了行李,母亲抹着眼泪很是不舍,但又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地埋怨孩子父亲。章不识默默地在旁边抽着烟,一言不发。
    第二天一早,石清云亲自带队,领着石长风和四个少年,拖着行李登上了去往西都的列车。
    12—3

    当火车停靠西都的站台章天问走出车厢时,他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淡黄的阳光,灰朦的天穹,没有南方的那种光线充足明亮的色彩,他想或许这就是历史的厚重吧。
    石清尘带了两个汉子过来接站,还叫了个长面包车。车子穿过大街小巷,章天宝和石少初都特别兴奋。章天问心里却有点失落,他第一次觉得离爷爷和家这么远,于是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看着街上那些岰黑的脸庞说着浓重口音普通话的路人。
    石秀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他转过头,轻轻的笑了一下。
    车子一直驶进大学城,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一个叫“老牌楼”的街巷边停下。街边有两个紧挨着的商铺,一个门头上面挂着的霓虹招牌写着“祖传中医理疗”,另一个则写着“岭南特产”。
    石长遇和石长君正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石秀看到两个堂哥,十分高兴。
    西都的夜,特别的美;华灯上,夜未央!
    那古老的城墙深处,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或复古的老牌坊,上面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来到人流汹涌的东街,踏在仿古的青石板大街上,便看到数不清的小吃招牌。
    石秀手上捻着一块精致的甑糕一边吃,一边拉着章天问的衣袖跑得飞快地道:“天问哥,快看!那边还有好吃的!”
    只见招展的大旗下,桌上已经摆到了街边,很多人正大口大口的吃着,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
    这一晚,大家都累了,简单洗漱早早入睡。而章天问却辗转反侧,他第一次如此的想家,折腾了好久他迷迷糊糊的入睡。
    在那个热闹的夜市上,就在那个羊肉泡馍店铺对面,有一个老太婆巍巍颤颤地杵着一副拐杖,看不清脸,她正凄楚地问着过往的行人:“你看到我的孙儿了吗?就那么点大。他穿了一双小白鞋,你路上看到了吗?”
    章天问满头大汗,蹦的一下惊醒过来,又是这个可怕的恶梦。
    ?
    四个小伙伴一起考进西都大学,章天问和章天宝在同一个班上,石秀和石少初却在不同的院系;石秀选了汉语言文学,而石少初读书相对不是那么灵光,复读了一年最后选了个偏门的冷专业才和大家同步上了这所大学。
    报到的这天,章天问和章天宝在学校图书馆前排队登记,然后每人领了一堆的书籍抱着就准备往回走。
    章天问低着头不注意,和对面的一个同学碰撞了一下,他怀里的书本哗啦的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对面一个穿着一套白色长裙的女同学连连向他道歉,然后弯下腰来帮他捡起地上的书本。
    当他抬头一看却呆住了,那女同学白里透红的脸蛋上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特别的熟悉,却又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底在哪里见过?章天问愣在了当场。
    那女同学帮他捡好书本,再次道歉就匆匆离开了。她离开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奇怪地回过头看了章天问好一会,嘴唇动了一下但最终没说出什么言语,就走了。
    正式进入正常上课的节奏。第一节课,来自五湖四海的各地同学站到讲台上自我介绍。章天问自小在岭南长大,普通话也不是特别的灵光,磕磕巴巴介绍完就下来坐着。
    接着上去的是一位来自庆州府的同学,这位同学头发理得很短、看起来特别精神,皮肤白白净净,全身穿着很是得体。他开始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引经据典、条理清晰地开始介绍自己。
    “陇,古雍凉之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些震耳发聩的古诗都是有关我们故乡的。我姓木,名木阳,来自陇之庆州府,特别喜欢九州历史文化;因家里长辈是庆阳宫的高功法师,所以我对道法文化也有一定的了解,希望以后能和有兴趣的同学一起研究……”
    当天,章天问对这位木同学印象特别的深。那木同学为人儒雅热情,不久就跟章天问和天宝熟络起来;两人都诉说自己对道法的喜爱,不过任何南道相关的事情他们都是绝口不提的。
    木阳十分擅长交际,很快他就摸清了学校里一帮有共同兴趣的学长成立了一个专门研究道法相关的社团,他帮章天问和天宝一起报了名。
    到了周末,章天问拉着天宝他们一起,跟着木阳去参加道法学社的活动。
    负责社团的学长叫郭牧遥,听说是长阳宫的居士,看起来大家都对他很尊崇。他让木阳作为新人代表讲解一下对于道的认识。
    木阳胸有成竹,侃侃而谈:“道,起源于春秋战国老、庄的道家学派,而始兴于汉朝……”
    此刻,不止章天问,大家对木阳丰富的学识和优雅的谈吐感到佩服。
    郭牧遥也含笑轻轻的点头,简单介绍了一下学社情况后,话题就回到了最近沸沸扬扬的西昆仑金鼎事件上。
    郭牧遥道:“铜铃镇法水,金鼎烹仙参。其实后面还有两句话,这四句话听说与秦始皇时候的一个传说有关。可惜咱学校研究甲骨文的那个高教授暂时借调到外省一个高校搞研究去了,不知要多久回来,不然我们把四句话拼全就可以好好研究一番了。”
    章天问四人都默默听着,没有言语。
    当时网络通讯刚开始兴起,社团活动后,木阳带他们去网吧玩。大家第一次学会用QQ,木阳耐心地教导他们注册、申请和登录。石秀就静静地坐在章天问旁边,看着他玩,等着他学会了再去教她。章天宝每次看到小师妹和天问两人偎依的身影,心里都特别的难受。
    晚上的时候,石秀不想回去吃饭,便拖着章天问要去东街逛小吃。章天宝更觉得气闷,沉下脸来要一起去,石少初哈哈地笑着,硬把他拉上了回老牌楼的巴士。
    东街夜市,还是一般的热闹,章天宝拉着小师妹的手并肩走在青石板道上。
    逛足吃饱后,两人慢慢步行到古城墙护城河边。河边种了两排茂密的垂杨柳,这边隔很远才有一个昏黄的路灯,基本也没什么行人。石秀就轻轻的偎依着章天问,此刻世界仅属于他们两人。
    夜幕下,护城河水静悄悄的。
    不知何时,河中央开始荡起一片涟漪,接着飘起一片弥漫的红雾。明明是闷热的夏夜却刮过一阵阴冷的风,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冷颤。
    接着,河水冒出一个大大的气泡,一袭乌黑的长发顶着一个完全看不见脸的脑袋缓缓地从气泡中间伸出水面。伴随着“咯咯”的声响,一双左右僵硬摇摆的双手托了下那脑壳,再接着一带深红色的长衣滴滴答答地带着水珠露出水面来。
    石秀一声惊叫直接扑到了章天问的怀里。
    那河里的东西突然就把脑袋转了过来,湿漉漉的长发下,那张脸在黑夜中是无法形容般的惨白,而且那眼眶里也安全是一团煞白、根本就没有眼珠。
    “蜀门阴煞!”章天问大吃一惊,拉起石秀转身就想跑。
    但偏偏那红衣怪物仿佛无处不在,前后左右到处鬼影幢幢,那“桀桀桀”般渗人的鬼魅笑声无比的尖厉刺耳。
    章天问把石秀紧紧地护在身前,手下意识地往兜里一抄,不料却抄了个空,原来临时出来玩根本就没带符箓。于是他急中生智丹田起念,右手毫不犹豫地将剑诀扬起,伴随敕令弹出。
    那阴煞突然吃了一剑,踉跄退却。
    章天问马上大喝道:“小师妹,不要怕。丹田起念,我们一起剑指起符!”
    石秀听罢定下心来,集中精神,丹田起念,踏起罡步。
    两人从小到大一起练功,心里灵犀;只见两个剑指同步指向阴煞方向快速虚空画符,剑符画处顿时青烟腾起、哀嚎不断。
    那阴煞看来怨养的功夫不是特别的深,被剑符所伤,落荒而逃。
    章天问和石秀赶紧跑回街上打车赶回住处。
    石清云静静地听他们说完,背起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轻轻地拨弄着掌中的长笛,暗道:“又是蜀门这些渣滓,他们动作为何会如此之快?”
    回到学校,日子恢复了平常。大一的课程比较少,空余的时间多。
    每天下课,章天问就陪着小师妹一起吃饭、到图书馆看书或者一起到操场打会球。章天宝对木阳更加佩服,他们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谈天说地,他觉得只要看不到石秀便没有了痛苦,偏偏那份痛苦还只能埋在心底。
    终于两个月后的一天,石清尘去了一趟学校办公室后就和章天问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石清云和中医馆里面的几名汉子。
    石秀下课后找不到章天问,赶紧去问章天宝和石少初,但他们也不知道。她着急地跑到学校微机室,打开QQ,上面果然有一句留言:“小师妹,我有事得请假出去几天,记得听话按时吃饭,想你!”
    石秀看着留言,不知为何,突然身边看不到章天问的身影,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将下来。
    13-1

    第十三章 怨养

    一辆疾驰的面包车上,石清尘正笑着对章天问说道:“知道为什么要费了牛劲给你请假出来吗?”
    章天问摇了摇头。
    石清尘道:“你的血里融着法水,担负着南道的未来。但你现在空有一身念力的加持,却发挥不出它半成的功力。为什么?因为你们这十几年都是纸上谈兵,根本没经历过太多实战。没有真正实战眼界的开阔和领悟,你就根本做不到咒、步、诀、符、念融会贯通。就像你在外面跟别人打架,你空有一身死力气,但不会出招那又有什么用,你就只能挨揍!你总不能每次都咬手指头吧?再说你身上的血也不多哈哈。”
    章天问听了,尴尬地笑着。
    石清云也莞尔笑道:“人道合一,道法自然!哪天你真正达到这个境界,就没有任何歪门邪道再敢来骚扰咱们南道了。问儿,除了读书外,你肩上担负的使命还很多。”
    夜幕渐沉,车子驶出西都市郊已近三十余公里,进入了一条魏巍的山脉。沿着大山脚下左拐右拐又开了将近半个小时,车子终于在一条隐蔽的沟壑中停了下来。
    石清尘让车里的众汉子检查自己手里的装备,这些外堂的汉子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岰黑的三尺短剑,剑柄上有开孔,上面挂了两枚古铜钱。
    章天问经常在中医馆看到他们,也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不是特别熟捻。
    石清云看着章天问,问道:“问儿,你自己画的符箓带了没?”
    章天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黄符,大概就是正四五品的水平,不过他这个年龄已经很不错了。
    石清云于是从自己的包裹里取了几张银符和血符给他,以便遇到万分凶险时自救,接着反复叮嘱那两名叫石长庚和石长明的汉子时刻跟随在章天问身旁保护周全。
    接着一行人下了车,在两名汉子的指引下爬过一道山梁,沿着一条小溪流鱼贯前行。
    不知又走了多久,众人到了一条瀑布跟前停了下来。瀑布的左边是一片高耸陡峭的悬崖,右边是一片长满灌木丛的石坡。瀑布的激流声音特别大,带路的汉子却回头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蹑手蹑脚的顺着石头缝穿过灌木丛,爬上石坡顶卧看着对面山谷。
    众人小心翼翼的跟上,爬到石坡顶。章天问抓住一块山石,慢慢地探出身子,往下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石坡下面居然是一座巨石垒成的古墓,宝顶直径有十几米,整个坟墓就被这隐秘的山谷镶嵌其中。墓碑往下是一条条石头砌成的长台阶,在往下顺数第十八条台阶的右边正是古墓的入口。此时入口大门已洞开,无数面无表情的“人”被一条长长的铁链锁牵着,一步一步地往墓里走去;有两个穿着黑白衣裳带着长尖高帽的东西不时对着那些“人”挥鞭抽打,凄惨的哀嚎声在整个山谷里回荡着。
    石清云做了个手势,大家缓缓地退回坡底。
    带路的汉子半蹲着道:“这段时间蜀门的人晚上到处在勘察阴地、驱捉那些孤魂野鬼,我们整整跟他们两个月才发现这个地方。但是下面墓道正入口把守森严,我们只能一直在这个石坡上偷偷监视他们,直到前段时间偶然发现了这个瀑布的秘密;游过深潭,在这个瀑布的大石头堆后面有一个特别隐秘的盗洞,是这古墓的另一个入口。我们曾进去试探了一段距离,可以直接抵达这墓的主室。”
    众人把手电、符箓、香烛等物品放到防水袋里,然后跳下深潭,游到瀑布后面,绕过石堆果然有一个入口。石清尘在入口前恭恭敬敬地点燃了三根长香,再往洞里甩了一把符火。
    然后,带路的两名汉子走在前面,石清尘走在最后,大家沿着盗洞不断往前。
    横着走了一段前面就没路了。只见带路的两名汉子蹲下来从背包上拿出一根长长的粗绳,把一头扎在旁边的石头上然后往下一抛,然后顺着绳子溜了下去,原来盗洞到了这里开始斜着向下。
    下去大概七米左右,转向右边,又走了一程就听到下方传来震耳发聩的嚎叫声,而且越往前声音越大。
    带路的汉子已经停了下来。趴在一个小洞口往下看,原来大家已经到了古墓主室的上方。
    在黑漆漆的环境里,下面主室正中那口敞开的棺材却幽幽地发出一片淡绿的荧光。主室的两边分别有两个耳室,那些凄惨哀切的嘶吼声正是从那耳室之中传了出来。
    棺材的前面,此时站了两拨人,正在争吵着什么。
    左边那领头的人说道:“格老子的,何老怪你不要欺人太甚!上次南州府,该还你的债都他妈的清了。你现在如愿领了梅山道,这次还要抢我的怨养,没完没了是吧?”
    右首那人听了也没生气,只冷冷地笑道:“山敬兄,您别生气呀!别忘了大家现在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再说这些冤鬼怨魂这么多,我就只挑几个合适的,不合适的我还不要呢!你可别忘了咱们三人当时的盟誓!大家只有精诚合作,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嘛!”
    “蜀门的任山敬那一夜果然从石碑岭跑出来了,怪不得他们对我们南道这么熟悉,每次动作这么快!不过梅山道的新掌事何老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和任山敬勾搭一起?还提到南州府和三人盟誓,那第三个人又是谁?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石清云轻轻地喃道。
    任山敬大哼了一声就背过身去,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一会,那些面无表情的“人”被一条长长的铁链锁牵着拖进来。刚进主室,那些“人”听到两边耳室的哀嚎就都开始惊恐地挣扎起来,不过除了多挨几下那哭孝棒的抽打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何老怪走下台阶从头到尾瞧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对“母子”的身上,他向后面挥了下手,马上两名汉子抱着两个坛钵走了过来。
    何老怪口中不知念了一些什么东西,取出一张奇怪的符纸贴在那小鬼的脑门上,接着抓起它往其中装了水的那个坛钵里一丢再紧紧地盖上盖子,就让那两名汉子把坛钵放进右边的耳室里。
    小鬼旁边那披着长发的东西疯狂挣扎、嘶牙咧嚎,何老怪也不理会直接在它额头上摁上一张符纸,再丢到没装水的那个坛钵里封盖好,然后捧起坛钵匆匆消失在甬道中。
    接着到任山敬带着几名汉子走下了台阶。
    首先他把灰色的那些阴魂统统放掉,这些都是正常死亡准备轮回的,没有怨气对他也没啥用。接着一身白色的那些东西,他也放掉了;当下还没达到他师兄的功力,只有任山亭能把这些怨气不高的阴魂训练成厉煞;他就只选那些两眼冒血加上一身大红的怨魂,虽然数量很少,但是怨养起来速度快效果也好。
    任山敬挑完后,押了两个红色的怨魂走进了左边的耳室。剩下的一些黑影怨魂和黄页怨魂都让那些汉子拘进了甬道,不知去往何处。
    石清云决定下去看看。
    13-2

    南道的众人从盗洞穿过主室上方,再往前走了十来分钟,果然还有一个往下的洞口,但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到哪里去。
    带路的一名汉子闪了手电往下探看了,这个洞只有三米左右。于是,他挂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先下去。不一会,他往上摇了两下手电,上面的人便顺着绳子依次而下。
    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洞的出口居然在一副快腐烂的棺材里,棺材贴着石壁,洞口顺着石壁凿穿了棺材。有一架腐骨堆在洞口前,不仔细察看根本发现不了。
    两名带路的汉子扒开那堆腐骨,掀开烂了半边的棺材盖爬了出来。他们先用手电照了下室内周围,这个小后室一共摆了三幅棺材,都快腐烂了。有一副棺材上却趴着两幅阴森森的残骸,看样子死了有一段时间,但不是那种带着绿苔的腐骨,应该是以前盗墓的两个倒霉蛋不知什么原因送命于此。看来这里真不是一般的凶险。
    接着他们步出甬道口查探了一番,原来这是古墓连着甬道的一个小后室。这古墓内部布局实在复杂,外面的甬道交叉杂乱,主室后面的小墓室分布就像迷宫一样根本没太多规律可循。此时,在这个小后室门口,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主室旁边那两个小耳室发出的哀嚎声,但好像与这里又有些距离。
    众人都从洞口爬出来后,大家针对前面探路的两名汉子反馈的情况进行了简单商量,最后决定分头行动。石清云带领四名汉子往前面左边的小耳室方向走,石清尘带领章天问、石长庚、石长明和另外一个汉子往主室右边的小耳室方向走,路上做好记号,约定最晚一个时辰后回到原来的小后室集合撤出。
    石清云这边关闭了手电,他们扶着甬道的砖壁,循着声音慢慢地摸索往前。甬道两边的小墓室都加装了一道木门,里面安静漆黑。
    就在快到左边小耳室的地方有一个拐角,石清云贴着墙壁轻轻地蹲了下来,然后往后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他慢慢地探出头,只见淡绿的荧光下,任山敬正在那小耳室里的一张坛桌前拿着一节人关节骨头,闭着眼睛念着巫咒。坛桌后面的两只红色怨魂额头上都贴了一张奇怪的符纸,正颤抖地跪在地上。
    门外一个巫汉把一个黑影怨魂丢了进去,任山敬马上撒出一片白色的粉末,那黑影怨魂就在无比痛苦的哀嚎声中变成一缕黑色的烟雾往坛桌后方缓缓飘去。
    后面那两只眼眶冒出血条的红色怨魂张开了大嘴,贪婪地将黑雾吸了进去……
    另一头,石清尘也正悄悄地盯着右边的小耳室,只见里面挂着那只坛钵,而此时梅山的何老怪正在不断地将点燃的符纸塞到坛钵下,等到丝丝冒烟的时候,他往里面丢了一条虫子。
    突然之间,不知那条甬道传来了 “兵兵乓乓”追逐打斗的声音彻底打破了原来的平静,梅山和蜀门的那些大汉纷纷跑向后室,黑暗中顿时一片混乱。
    石清尘等五人快速地转身后退,却正好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梅山巫汉撞了个满怀。
    说时迟那时快,石清尘一个跨步上前就将其中的一名巫汉放倒。石长庚和另一名汉子也快速地将另一名放倒在地。
    耳室那边众多的巫汉听到声响纷纷冲了过来,石清尘等跑了一会,万急之中推开旁边一间黑森森的小后室的木门就躲了进去。
    听到巫汉的脚步冲过了墓室,石清尘用手指罩着手电再轻轻点亮,接着往后一照:我勒个去,众人后面居然是两只分别穿着黑白长衣、头戴高尖帽子像蜡像一样的冥尸。这两个冥尸应该是还没完全养好,额头上都贴着白符,面无表情地面向众人。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外面甬道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边跑边放肆地骂道:“你们这些人渣,居然把阴煞、冥尸都放出来追我一个人,要点脸不,你大爷的!”
    那人明显被追得像无头苍蝇般东撞西跑。不一会他居然径直地跑到石清尘他们躲藏的小墓室前,一脚踹开木板门冲了进来,正好一头撞在章天问的身上。
    章天问还没反应过来,就和那人一起抱着滚到角落边,接着感觉身下突然一片腾空就重重地摔到了一个洞穴中。
    等石清尘几个反应过来,门外一堆乌泱泱的冥尸和红衣阴煞正龇牙咧嘴地咆哮着冲过来。石清尘等迅速抛洒一片符火,但符火打到那堆东西上只是让它们停顿了一下,倾而又开始冲了过来。
    有几只冥尸已经冲到了跟前,石长庚等三名汉子连咒起步,握紧三尺法剑一阵飞刺,石清尘也迅速抛洒一叠银符符火,那群邪物再次被逼退。
    但此时,梅山和蜀门的一众巫汉也赶了过来。
    石清尘往墓室角落看了一眼,章天问掉下去的那个洞像安装了机关一样已经复位。实在来不及多想,他飞起一脚把靠得最近的那个冥尸踢翻后,大喝一声:“大家快跑,跟紧我!”
    说完,转身向甬道另一边拔腿就跑,身后几个外堂的汉子手持三尺法剑紧步跟随……
    12-3

    章天问掉落一片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有多深,反正感觉浑身酸痛。
    “咦,你们是谁呀?看起来不像是蜀门、梅山那帮渣滓啊!”旁边一同摔下来的那人估计也是摔得眼冒金星,正痛苦地喘着大气说道。
    章天问没好气地回道:“去去去,你才是蜀门、梅山的渣滓!”
    那人道:“那你们进来干嘛呀?”
    章天问道:“干他们啊!那像你被追得像个孙子似的。”
    那人哈哈地笑了起来:“你牛逼!”
    章天问慢慢地倚着背后的墙半坐起来,接着道:“你到底是谁,干嘛的?”
    那人倒是直爽,回道:“老子就是西昆仑张九鸣,弓长张、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口鸟鸣!”
    章天问哈哈笑道:“那为什么叫张九鸣,而不是张一鸣、张二鸣呢?”
    张九鸣道:“还用说,九最大嘛!你又是谁?叫什么名字?”
    章天问道:“看你被追这熊样,不告诉你老子是谁!”
    张九鸣无奈地弹开双手,耸了一下肩。
    ?过了会。两人感觉疼痛稍微缓和了一些,就都挣扎着爬起来。张九鸣打开火折子,看了下四周,想不到这里还是一个墓室。
    两人轻轻地推开墓室的木门,往外一看:外面到处都是甬道,前后左右、向上往下。
    张九鸣气得把火折子一甩道:“大爷的,老子又回到了原点!”
    就在此时,一群冥尸手持哭孝棒冲了过来,两人顺着最近的甬道拔腿就跑。跑着跑着,抬头一看前面又是一群红衣阴煞。这下好了,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张九鸣着急地看着章天问:“大哥,快上啊!我的符箓用完了!”
    章天问也不啰嗦,左手剑指起诀,右手向前扬出一把银符。那前面的阴煞被符火烧到痛苦倒地,但不一会又有新的填补上空缺,实在没法冲出去。
    眼看后面的冥尸追得越来越近,章天问干脆抄起一把血符,符火落处那些东西嘶咧般嚎叫,但同样无奈的是甬道太小而冥尸太多。
    血符和银符一会就用光了,而前后的那些邪物还在步步逼近。
    旁边的张九鸣已经把他背上的七星法剑抽了出来与靠上来的邪物进行贴身肉搏。
    章天问心想:“难道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鬼地方了吗?”
    电光火闪之间,他想到了小师妹、想到了父母和爷爷,他不能倒在这里,无论如何都得拼一下。
    在这生死关头,章天问全神贯注,将丹田之念运至双臂天府、太渊,再脚踏步罡,随咒起诀。
    但见一声暴喝,章天问感觉体内念力好像突然被汹涌激发,他赶紧将兜里剩下的自己画的黄符抓了一把化作一片符火向前狂洒。灌注了汹涌念力的符火竟然瞬间给前面的阴煞来了一顿暴击,那些阴煞纷纷哀嚎消散。
    张九鸣看得呆了:“我勒个去!是真牛逼啊!把后面的也干掉!”
    章天问接着起念,踏步起诀,向后面的邪物也飞出一片黄符,但奇怪的是这次的符火打在那些邪物身上却像挠痒痒似的根本没有多大作用。
    章天问大吃一惊,吐口而出:“大爷的,怎么这么快就不灵了。”
    事已至此,没有半点犹豫,他只能赶紧拉起张九鸣赶紧开溜。身后的嚎叫、呼喊声越来越大,好像上面那些巫汉和邪物都跑下来了。
    他们就朝没人的地方死命地跑,好在张九鸣对里面的地形十分熟悉,他带着章天问左转右转,终于甩掉了后面的声音。又跑了一会,前面出现了两条甬道,一条向上、一条往下。章天问跑得晕头转向,就想顺着往下跑。
    张九鸣一把拉住道:“小祖宗,你不要命啦!那底下的东西更要命,赶紧向上跑!”章天问一下子醒了过来,想起大家撤退地点的约定,就跟着张九鸣掉头往上冲。
    终于回到古墓第一层。不知何故,现在第一层反而安静了下来。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章天问与前来寻他的石清尘和石长庚撞了个满怀。
    石清尘看到两人茫然地问道:“咦!这家伙是谁?”
    章天问回道:“西昆仑的,就是跟我一起掉下去的那个倒霉蛋。”
    石清尘看了张九鸣一眼没再多说,大家就赶紧撤回当时进来的那个小后室。又过了一会,另一路寻人的汉子也回来了,石清尘示意大家赶紧撤。
    章天问没有看到石清云和石长明,焦急地望向石清尘。
    石清尘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出去再说!”
    ?
    更正:13-3
    13-4

    瀑布后边的盗洞入口前,一名南道外堂的汉子将点燃的长香插到地上;待众人鱼贯而出后,石清云马上对着洞口踏起步罡,再将手中的寒冰墨斗横竖交叉地弹出墨丝,织成了一张虚空的法网……
    在回城的车子上,大家心有余悸,实在没想到这个晚上居然如此的凶险。
    石清云正关切地看着章天问,询问他是否有受伤。
    章天问却焦急地说:“师伯,我没事。长明哥和长北哥呢?”
    石清云沉默了一会,安慰般道:“别担心,他们受了伤,提前送回医馆了。”
    章天问正给大家诉说掉到古墓第二层之后的事情,张九鸣半天插不上话,便大声打断。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岭南南道!”他哈哈地笑道。
    “何以见得?”石清尘微微一笑道。
    张九鸣插起双手、歪着头骄傲地说:“就你们这口普通话,还有大家手上的铜铃剑,我想除了南道也没谁了。”
    坐在前面的石清云听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就转过头来,问道:“你一个人三更半夜闯进古墓,胆子着实不小,你到这鬼地方干嘛?”
    张九鸣一看这位年纪最大的老者搭他话,顿时来了精神,马上滔滔不绝地说道:“刚才在洞口,看您老人家那几下子,我就晓得您肯定是个高手。比跟我一起摔下去的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家伙那强太多了!要不是我早已是西昆仑门下,我肯定会拜您为师。这个古墓,几个月我都进了好多遍了。先是蜀门那帮渣渣,后来梅山那个八字胡小老头也带人过来了。哦,对,您问的是我为什么进去。那俗话怎么说来着,就那个‘不入虎穴,什么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章天问笑道。
    张九鸣挠挠头道:“哦,对,就这句。我打小在昆仑山长大,读书少。我来这里,不就是给自己赎罪嘛。师傅明明跟我说了要小心、小心,谁曾料想到我嘴馋非要拉两个小师弟跑去东街吃夜宵,回来大师兄就被烧死在宾馆,金鼎也不见了。公安说是电路老化起火,我哪能相信啊,再说金鼎也丢了呀。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师傅,我得把金鼎找回来。”
    “事情一直也没点头绪,几个月前的一天,我偶然在郊区看到两个蜀门的巫师在别人的新坟前偷偷摸摸地下手段,我就一直悄悄盯着。后来我发现每当有新坟或者哪里有人意外死去,总有这帮人的身影,我就怀疑大师兄的死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再后来我找了个机会盯梢跟到了古墓,找到一个盗洞潜了进去。开始古墓只有蜀门的人在里面用怨魂养邪物,这古墓特别隐秘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里来,所以开始他们看守也比较松;大概是两个多月前,梅山的那帮人也来了,他们好像在养一种邪蛊,他们来了之后古墓的看守就严密很多了。”张九鸣不歇气地继续说道。
    章天问在旁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为什么刚才你死活不让我往下跑,那下面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张九鸣道:“老实说任山敬养的那些阴煞、冥尸还好对付一些,毕竟比摄青鬼灵或红眼僵煞那差远了。而那古墓第二层下去的那些东西,我觉得比上面说的那要恐怖得多。我曾经听师傅说过,那叫‘阴幻迷境’,这东西是由阴蛊和凶怨养出来的,养的时间越长就越凶。我先前闯进去,居然看到里面是一个热闹的集镇,我发觉情况完全不对扭头就跑,背上的七星法剑震得我后背都淤肿了。你说咱跑下去不是送死吗?”
    石清云接着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们把西昆仑这宝贝金鼎拿到西都干什么?”
    张九鸣道:“在外人看来,这金鼎就是个宝贝疙瘩。我们西昆仑里面师祖、哪些长老也都是这么看的。其实它根本不是用黄金做的,但你要问它是哪种材料做的估计也没人说得清。江湖上也一直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信呢?师傅说西都是历史沉淀最深厚的地方,研究古物的专家也多,所以他让大师兄和我们带着金鼎过来,就是想找个真正厉害的大学教授看一下到底这东西上面有什么样的秘密。”
    石清云看着这个心里豪不设防的年轻人,笑道:“当然大有人信啦,不然金鼎怎么不见了呢?”
    张九鸣摸了下脑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车子驶进市区,天已大亮。
    章天问望着张九鸣道:“你到哪里下车?”
    张九鸣摸了下困顿的眼睛,说道:“前面解放路口放我下去就行。”
    突然他想起了一事,大叫道:“搞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不亏大了!”
    “立早章,章天问。在西都大学,我把宿舍电话给你,我不一定在宿舍住。不过没关系你要过来玩提前打电话就行,我到校门口接你。”章天问哈哈笑道。
    张九鸣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好的,我还没进过大学呢!等得空了去找你。”
    回到堂口,章天问想去看下受伤的两名师哥,但石清云只让他先去休息。章天问明白,外堂有外堂的秘密和规矩,他没有办法,简单洗漱后就回到房间沉沉地睡了一天,因为这一晚实在太累了。
    14-1

    第十四章 无为

    在章天问没在身边的两天里,石秀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她一个人磨磨蹭蹭地走到食堂,在菜品窗口前走了一圈不知道吃什么好。最后就要了一份莲子羹,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一边发呆一边慢慢地喝。
    食堂里就餐的同学进进出出,偶尔石秀会抬头看一眼,但是始终没有章天问的身影,她的眼眶开始有点泛红。
    忽然,一个声音将石秀从呆懵中唤醒过来。
    “咦!这不就是盘龙镇老街上碰到的小美女吗?看来咱俩还真有缘呢!”只见一个穿着一套白色运动服的女同学飒爽地站在石秀的对面,正装模作样地弯下腰端详着。
    石秀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脸颊上那对调皮的小酒窝,她猛地回想起来,叫道:“你是姚……姚楠。”
    姚楠笑嘻嘻地道:“还算你有点良心,记得住本姑娘的名字。现在咱是老乡见老乡了。耶,还真是“汪”了一个!”
    石秀破涕为笑。俩人坐在一起,开始了一番热聊。
    姚楠说道:“知道当时在老街上,为啥不让你吃那颗话梅吗?”
    石秀摇了摇头。
    姚楠哈哈地道:“那是梅山的手段,下了蛊的。拐角那个算命的八字胡麻脸老头你记得吗?他就是梅山道的新掌事何老怪,那小孩是跟他一起的。其实开始在算命摊前,他就用那块玉佩下巫术催眠,不过没有得逞。我看着何老怪给那小孩点头示意了一下,那小孩就飞快地跑到下一个街角提前等着你。这些下蛊的小花样怎么骗得了我们苗山的人,不过当时你就像吃了“蜜罐”似的只顾着自己傻笑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我就晓得你可能危险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和梅山有什么过节。”
    石秀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些细节,但又不是那么的清晰了。
    然后俩人又聊起童年的往事,聊到新华书店前那个罗浮山卖“神药”的汉子,姚楠哈哈地大笑不止。
    有的时候,缘分真的就是这么奇怪,那一天姚楠和她的杨师姐也站在新华书店外面的台阶上,就在石秀和章天问他们不远的地方……
    过了三天,章天问才回到学校。
    木阳和章天宝都过来问候,他就只是微笑地回答说家里有事所以请假了几天。章天宝自然不会相信,他把章天问悄悄地拉到无人的地方,再次问道:“你到底去了哪里啊?不会连我都不告诉吧?”
    章天问只能摇了摇头,因为跟外堂出去的事,是不能随便透露的。章天宝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回了教室。
    章天问赶紧跑去看望石秀。石秀正在上课,因为上的是大班课,阶梯教室里的空余座位很多。石秀坐在离后门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旁边的座位正好是空的。章天问等了好一会,终于讲台上的老师转过身去板书,他就赶紧把后门打开一道缝猫着腰飞速地溜了进去。
    石秀突然看到章天问出现在自己身旁,惊讶和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把脑袋埋在竖起的书本后面,把声音压到最低:“你没受伤吧?”章天问摇了摇头。
    桌子底下,石秀狠狠地一脚踩在章天问的脚板上,轻轻地笑道:“没伤着就好!”
    章天问被她猛地一踩,痛得张大了嘴巴。此时,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正好指向章天问,喊道:“那位同学,对,就是你,请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晚上的时候,章天宝喝的伶仃大醉,是木阳把他背回了宿舍。章天问知道了赶紧过去看望,但他同宿舍的同学说他已经睡着了。
    堂口这边,石清云的房间桌上放着三封函信。
    第一封来自道渊门,上面说着无为道长在国庆假节的时候会到终南山拜访玄妙道长,同时向南道西都外堂的道友们问好,如有时间希望到时同聚。
    第二封来自天威道长,还是关于道统归一合力诛邪的事情,说他近期约了几家道门,可能也会到终南山拜访一下玄妙道长和附近的各门道友。
    第三封却是玄妙道长寄来的,信中说到近期西都一带巫邪动作频繁以及无为道长和天威道长将来访之事,企盼石清云等道友也能抽空到长阳宫共商聚。
    石清云读完信后,忖思了一番,然后给南村打了几个长途电话聊了很久,最后决定到时赴约。
    不多久,中医馆和岭南特产店增加了一批新来的外堂汉子,很多章天问都没见过。
    这日午休的时候,张九鸣给章天问打了一个电话,他十分兴奋地把自己新申请的QQ号告诉章天问并相约周末一起去爬华山。
    章天问想反正周末也没事,而且西都旁边这么多名山大川大家也都还没去玩过,于是他赶紧征用宿舍同学的电脑,在他们几个小伙伴新建的取名“四大天王”的QQ群里公布了这个信息同时征求大家的意见。
    石少初一看就是正在网吧泡,马上就回复了两个字:同意。
    下午微机课的时间,石秀也回了俩字“准了”,然后还拉了一位新伙伴进来,正是姚楠。
    姚楠入群先报身高、年龄、籍贯,然后“拜码头”,最后加上两个字“求带”。姚楠入群后,石秀把群名改成了“五散人”。
    章天宝下午没去上课,也始终没在群里冒泡。章天问觉得这段时间天宝实在有点反常,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深知天宝喜欢把事埋在心里,于是他提前张罗准备晚上四人一起聚餐并好好谈谈。
    下午上完课,章天问马上跑到章天宝宿舍,果然看到他正在闷头大睡。
    章天问将他唤醒,告诉他晚上聚餐的事。章天宝神情稍微有一丝的尴尬,不过也没说什么。他快速地去洗了把脸,俩人就走到学校后面“堕落街”上的一家小馆子里,石少初和石秀已经点好了啤酒和火锅。
    大家都先把酒杯满上,碰了三杯:祝贺四人的友谊、祝贺共同的大学、祝福大家美好的将来。
    石秀望着章天宝,说道:“这段时间听说你很不开心,那天和木阳他们吃饭还喝醉了,到底发生了啥事啊?”
    章天宝自己端起酒杯,闷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笑着说:“一点小事,没事啦!能有啥事嘛!今晚大家吃好喝好!”
    石少初说道:“天宝,我们都是兄弟姐妹一般,有啥事你别自己闷在心里,你跟我们说,大家帮你一起分担。”
    章天宝用力地拍了下石少初和章天问的肩膀,再伸出手和石秀来了个击掌,然后呵呵地笑道:“说了没事啦,你看这不挺好吗?大家快喝,别想耍赖!”
    章天问道:“周末我们约了姚楠和另外一个朋友去华山玩,一起去吧?”
    章天宝道:“哎呀!周末我们都在堂口睡,晚上长风哥他们肯定又拉咱们去打牌。起得来就去,起不来大家别来骚扰我,谁骚扰我,我打死谁哈哈。”
    几盅啤酒下肚,石秀开始耍赖,把酒往章天问的杯子里倒。这回章天宝硬是不允,这是他第一次逆了小师妹的愿。不过这一晚,大家聚得特别开心。
    周六一早,大家准备出发,章天宝昨晚和石长风等打牌玩到很晚,果然没有起来。
    章天问登陆QQ准备联系张九鸣,却发现自己的密码总是输入有误。重启电脑连试了多次,终于恢复正常登了上去,他也没有太在意。
    @恬淡南漠 89楼 2021-11-01 12:12:00

    写的好真实??,楼主威武!
    —————————————————
    谢谢
    14-2

    众人在汽车东站集合,相互“商业吹捧”一番就登车出发;经过两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华山脚下。坐上索道,大家第一次见识了华山的险、峻、高,云雾缭绕中刀削似的绝壁上居然有泉水流出,真正体会到了高山流水的仙感。
    到了北峰,大家开始步行攀登。一路上风景如画,石秀和姚楠十分兴奋,她们各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牵着手跑得飞快;每到一处涯台庙观,她们都要进去观赏一番。
    章天问和石少初不断感慨华山之高险,张九鸣却不以为意,他抱着双手,目眺远方笑道:“我们昆仑山那才叫真正的高,那山峰都在天上云里。”
    爬了将近两个小时,石秀感觉肚子饿了,大家就在山道边找了一家饭馆准备吃点东西顺便歇歇脚。
    此时饭馆里的客人爆满,大家好不容易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又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色工作服的跑堂伙计提了一壶茶水过来。那伙计放下茶壶,摆下杯子,还顺手地在几个水杯上用筷子敲了几下,边敲边催促众人点餐。
    点完餐后,那伙计将茶杯倒满,一一推到各人面前,笑着让大家先喝茶然后转身走了。
    爬了半天山,章天问早就感觉口干舌燥,他飞快地端起茶杯。
    “别动!大家放下茶杯!”姚楠突然着急地站起喊道。
    话音未落,章天问骨碌一声已把杯子里的茶倒进了肚子里;石秀和石少初正捧着茶杯,听到声喝便诧异地望向姚楠,慢慢地把杯子放回桌上。
    张九鸣却是大大咧咧的。他偏着头看着姚楠,笑道:“你这小姑娘一惊一乍,你说不能喝我们就不喝呀?我就偏偏要喝,不然太没面子啦!天问老弟做得对,哈哈哈!”说完,不由分说地把杯中茶喝光。
    姚楠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这茶喝不得,刚才那个伙计不对,筷子敲空杯——这是当着本姑娘的面明目张胆的施蛊啊!天问哥留在座位上,还有张九鸣这个蠢蛋,你们俩先别动。我们赶紧去看看刚才那个跑堂伙计还在不在。”张九鸣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章天问摊开手耸了下肩。
    石秀和石少初赶紧站起,跟着姚楠一起去找刚才送茶的那个伙计。饭馆面积不大,大家在前堂寻了一遍没有看到那人踪影。石少初赶紧再到前台问老板,那老板听了半天,纳闷地回应道:“我们饭馆没有穿白色工作服的员工啊!我们都是灰色的工作服加一条围裙。”
    说完,饭馆老板带他们到后厨也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那人,大家心里明白要坏事了,但这事又不能跟店家明讲。于是石少初谢过店家,然后大家悻悻地回到桌上。
    姚楠从小背包里取出了两片灸甘草让章天问和张九鸣嚼一会吐出来,俩人半信半疑按照她说的去做。
    张九鸣皱着眉头,嚼了几圈就吐到地上,吐出的灸甘草居然带着很多起泡的黑色咽汁,这下他是真的慌了。
    章天问也嚼了几下吐了出来,地上却只有那片灸甘草,没有什么异常,这下轮到姚楠懵了。同是被人下了蛊的茶,为什么他的没有反应,难道还有时间差?她根本无从知晓章天问已融在血液里的法水的秘密,其实章天问也不敢肯定自己没事是因为法水起了蛊免反应。
    姚楠再取出两个小香包让俩人分别去闻,张九鸣这边的香包放到鼻子上没一会就变成了深黑色,而章天问闻着的香包还是没有半点异样。
    “大爷的,这么不公平,怎么又盯上我一个人了!”张九鸣既气愤又无奈。
    姚楠看着张九鸣窘迫的样子,脸上飞起两个小酒窝,直笑得喘气;笑累了才递给他几片干草根一样的东西并吩咐道:“去、去!上洗手间去嚼,嚼了吐完再出来!”
    张九鸣一脸不情愿地接过,放进嘴里,没一会双手捂住肚子快速地跑向厕所,姚楠再次笑得直不起腰来。
    石秀看到章天问没事,也就放下心来。
    章天问心里却一直犯嘀咕:“到底是谁总是针对我们?这次到华山来玩也就大家几个人知道,那暗中下手段的人是怎么做到精准掌握大家的行踪的?”他脑海突然闪过了早上QQ密码无法正常登陆的事情,想到了一个人。
    等了好久,张九鸣才从洗手间里萎靡地走出来,他看着大家,说道:“还吃吗?”
    姚楠哈哈大笑道:“你不吃是你的事,我可是真的饿得不行了。”
    “老板,过来,给我们点几份粉汤羊血!”她接着大声喊道。
    吐归吐、说归说,最后仍然不影响张九鸣将一大碗羊血粉汤吃了个底朝天,吃完之后他还抹了下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家都不知道下蛊的那人到底是什么目的,石秀有点担心。姚楠一把将她揽过来,嘟起小嘴窝哈哈的笑道:“小妞,你怕啥!不是有姐姐我在嘛。哼!跟我们苗山斗,他还差远了呢。”
    石秀大笑着把她推开,跑过去搭着章天问的手弯,说道:“还是我家天问哥靠谱!”
    张九鸣装出一副要呕吐的样子,石少初也摇摇头转过身去,章天问不禁脸上一红。
    姚楠瞪了一眼张九鸣,说道:“走啦,继续爬山。不走你还在这里当电灯泡不成?”说完她和石少初往店外走去,张九鸣摸了下脑壳哈哈大笑就快步追了上去。
    14-3

    众人顺着山道接着往上,又走走停停地爬了将近一个小时。一路苍岭长空、峡谷栈道,一片大好风光。
    再爬过一处高峰,前面出现了两条山道,一条是陡峭的石梯道,另一条是僻静的丛林小道,远看都可以通到下一个观景台。
    张九鸣看到石秀一直拖着章天问的手臂上山,便赶着石少初和姚楠往石梯道上跑。然后转过身拦住章天问,往小道那边努努嘴,说道:“此路不对你们俩人开放,你们走那边!”
    石秀翘着小嘴巴说道:“哼!走就走,气死你们。”说完拉着章天问走向丛林小道。
    张九鸣哈哈大笑,转身往石梯道上跑了。
    小道埋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章天问和石秀走了一段,停在一块巨石上休息。透过树林俯望,但见座座群山起伏雄伟,嫩绿、翠青、云白交织一片,犹如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卷。石秀就轻轻地偎依在章天问身上,四周静悄悄的……
    不知何时,一片云霞飘过,俩人感觉恍如梦中。就在盘龙镇老街上,此时热闹非凡,欢庆的唢呐伴随着喜庆的锣鼓,还有震天的鞭炮飞弹出一片片红色的礼花。在一群外堂汉子抬着的大红花轿上,新娘子足抵红莲,身着一袭云锦红衣、肩披一片五彩云霞;她挺着纤细的腰肢娇羞地端坐着,鲜嫩如葱尖的十指扭捏地放在衣摆上。章天问激动地掀开轿门,颤抖地抬起盖头,那凤冠之下红唇皓齿、娇羞欲滴、满脸桃花的新娘正是石秀。
    偏偏此时,街角那边一个老太婆佝偻着腰走出来,她不断地给章天问和石秀招手道:“过来,你们过来啊!”
    章天问感觉那声音就像旋涡一样牵拉着自己,他把石秀从花轿上抱了下来;石秀闭起眼睛,他就抱着石秀木然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就在章天问抱着石秀快要走到悬崖边上的时候,俩人感觉脖子上有一根绳子放肆地将他们往后拖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不一会,头顶一片符火划过,同时有一把拂尘稳稳地落在他们身前。
    俩人瞬间清醒过来,看看前面,再往前几步就是万丈深渊;瞧下脖子,三太爷送的那颗红线挂着的桃核居然热得发烫;再转身看右边,一位剑眉红颊、含笑丹凤的道人捋着胡子带着几个弟子大步地走了过来,正是无为道长。
    自南州府一役后,道渊门也经常跟南道走动,无为道长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章天问和石秀赶紧上前致谢。
    无为道长收起拂尘,慈祥地对俩人说:“这段时间巫邪魔道活动频繁,你们两个小娃务必保持警惕。物极必反,白日午时是至盛也是至阴之时,你们情浓忘我正好给了那些邪物可趁之机,以后一定要注意。”
    章天问和石秀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为道长还有事在身,再次叮嘱几句后就要告别,同时让他们给石清云问好,希望过些天到长阳宫相见。
    临走时,无为道长往悬崖边望了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邪物的阴幻迷境是越来越厉害了!”说完,摇了摇头,带着那几个弟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章天问和石秀终于赶到观景台与其他的小伙伴汇合,简单说了一下刚才的事。一天之内出了两个意外,加上大家玩得也累了,就没有了继续往上登爬的兴致。大家干脆坐缆车下山打道回府。
    晚上的时候,章天问有点想家,他给妈妈打了个长途。妈妈不知从谁的嘴里知道了他和石秀的事,说不出的高兴,一直在嘱咐他要好好的对人家。章天问不好意思地岔开了话题,让妈妈赶紧叫爷爷来听电话,但他妈妈告诉他六太爷和苏北游不知道去哪里云游了,章天问只能默默地挂了电话,其实他心里确实很想念最疼他的爷爷。
    就在章天问打电话的时候,石清云正在房间里来回地背着手踱着步子,他把足够的外堂人手抽调到了西都,但从古墓回来的探子却回报说梅山和蜀门那帮人连同古墓里的那一堆邪物都像在人间里消失了一样、彻底没了影踪。
    转眼到了国庆假节,一大早石清云带着石长风、章天问、章天宝、石少初和石秀一行人抵达了长阳宫。
    此时的长阳宫各路道师云集,热闹一片。章天问等实在想不到在山门迎接他们的居然是郭牧遥和一位年龄和他们相仿的姑娘。那姑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晶亮的眸子,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让人眼前一亮。
    郭牧遥恭敬地将石清云请了进去,然后转过头和大家简单地寒暄,再热情地给大家介绍旁边的美女,那是他的师妹曲灵嫣。
    道会的时间尚早,石清云领着石长风先去拜谒玄妙道长,章天问等就随着郭牧遥和曲灵嫣参观长阳宫。郭牧遥似乎对石秀这个学妹格外热情,一路随其左右不厌其烦地介绍道宫各处;曲灵嫣也正伴在章天宝和石少初身边谈笑风生。
    长阳宫位居终南山麓深处,此时山上红黄相间、一派秋景如花,但章天问却感觉些许烦闷便也无心欣赏美景。忽然,他发现张九鸣竟然在不远的地方,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材短小、皮肤岰黑、扎着发髻的老道师。
    章天问很是高兴,径直跑过去打招呼。张九鸣也正愁着没有认识之人,看到章天问哈哈大笑起来,随后给他介绍身旁一脸严肃的老道师,那正是他的师父独孤无名。章天问向老人家问好,独孤轻轻地微笑点头,然后带着其他弟子先行离开。
    章天问和张九鸣就一起兴致勃勃地在长阳宫的亭台楼阁里打转,新奇地看着好多认识或不认识的道师。
    突然,一个人在后面拍了章天问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所谓庆阳宫渊源的木阳。木阳一脸笑嘻嘻地说道:“哎,怎么天问也在这、这里呀?”他学着章天问那不标准的普通话发音。
    章天问想到QQ密码被盗的事,又见他一见面就是如此,心中仿佛多了一根刺,淡淡地回道:“就来这里玩啊。”
    木阳却没有发觉或者是故意没有理会章天问的微妙变化,他接着和张九鸣笑着打招呼道:“这位道兄,看来也是天问的朋友咯,哪座山上的神仙,让小弟也认识一下。”
    张九鸣以为他是章天问的好朋友,热情地回道:“不才昆仑山张九鸣,幸会幸会!”
    木阳道:“也是我们西都大学的校友吗?在哪个系咋没看到过呢?”
    张九鸣尴尬地道:“俺打小在昆仑山长大,念书不多呵呵!”
    木阳笑道:“哦,俺就说咯。嗯!昆仑山,又称昆仑虚、昆仑丘或玉山。中国道教文化里,昆仑山被誉为‘万山之祖’……”
    木阳滔滔不绝,张九鸣在一旁听呆了,而章天问心里早已不是原来那种滋味。他直接拉过张九鸣道:“走啦!走啦!石少初他们都走远了。”张九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被章天问拉着走了,木阳看着他们匆匆走远的身影,收起了微笑。
    石秀走着走着,转身却不见了章天问便想回头寻找,但郭牧遥在旁边很是热情地介绍,她实在不好意思打断,只能心不在焉而又不得不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应付着。
    @ty_144465084 95楼 2021-11-02 21:51:00

    还不错,有点金庸江湖的味道!

    养肥了再看
    —————————————————
    谢谢
    14-4

    道会正式开始,各道门坐定。
    玄妙道长起言道:“首先,贫道感谢各位道友能在百忙中莅临长阳宫共商道事。这次道会也是近期大家聚得最齐整的一回,包括西昆仑、庆阳宫、天道门、道渊门、天宿山乃至岭南南道都派人到会,这里我不就一一列举,再次深表感谢。”
    “近期江湖风云涌动,一个是多年前在南道石碑岭以及南州府道会这两次道邪大战后那些妖邪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但近期又开始异常活跃不断兴风作浪,还有人说看到梅山道的何掌事居然跟蜀门邪巫勾搭在一起;另一个就是西昆仑的金鼎被盗至今下落不明,而且独孤真人的大弟子还因此驾鹤仙去。由此贫道一直在想几个事情,南州府道会那年梅山道吴道长遇害事件的背后元凶到底是谁?这次邪巫在西都一带频频活动是否跟金鼎的事有关联?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各道门应如何团结应对?这就是这次我们召集大家道会共商的主要目的。也请各位道友发表大家的看法,众人拾柴火焰高。”玄妙道长继续说道。
    天威道长站起向会场各道友轻轻作揖,然后说道:“先感谢玄妙真人和长阳宫的热情款待,刚才真人也讲了这次道会的主题,其实我们天道门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呼吁各道派道统归一共御邪魔。直到今日,贫道的想法还是如此,我们可以按区域联合各道门成立统一的道会;比如我们江南可以成立一个江南道会,设立一个道统掌事会,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出任大掌事,再拟定章程由大家共同遵守。”
    “原则上,区域内各道门都要参会并拥护掌事会各项决议,这样在邪魔侵犯时大家可以集中力量击败他们;同时各道门也可以同气连枝、相互交流、共同提升。同理,各区域道会也联合起来,再由一位像玄妙真人一样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最终必能实现道统归一。这样那些邪巫也就没法危害江湖了。”天威道长想了一会继续说道。
    天威道长刚说完,底下响起一片掌声,德清宫和太极门等道门掌事纷纷站起来表示赞同,并推举天威道长为江南道首任大掌事。
    偏偏此时,天宿山的付掌门站了起来有话要说,玄妙道长连忙示意大家安静。
    付掌门声音尖锐,他冷冷地盯着天威道长,说道:“好像天威道兄忘记了玄妙真人说的第一个问题吧?那我倒想问一下,当年梅山道吴道长是谁下的黑手?那僵煞是谁养出来的?”
    天威道长脸色一变,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支持自己的天宿山怎么会突然向自己发难。
    不过很快他脸色恢复如常,微笑地说道:“原来是付道兄,咱们有些时日未见了,道兄一切还安好吧?吴道长和那僵煞的事我们天道门一直在查,苦于事发当时比较混乱且时日已久,确实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贫道着实惭愧。”
    付掌门却奇怪地仰天大笑起来,倾而说道:“劳挂天威道长关心,我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可怜了我那挚交吴道长,当时我还一心说服他从华山火速赶回南州府支持你天威道统归一。结果呢?今天我只想问你,你天威跟那蜀门邪巫任山亭是何关系?那僵煞又是什么回事?这两个问题这些年来哽咽在喉,不吐不快!”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天威道长脸色青紫,不过还是语气平缓地说道:“贫道知道付道兄和吴道长契若金兰,您现在一时气愤之言贫道也不会怪意。吴道长在南州府遭难本人也痛心万分!僵煞的事我们定会继续追查,相信必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付掌门冷笑道:“是不是你,你心里清楚!江南道统归一,我觉得你天威是根本没有这个资格的,何德何能呀!这些年我也看得真切,在江南各道门之间你跟无为道长比,哪里比得上人家?哈哈哈!”
    又有几个道门站起来顺势支持无为道长。天威道长脸上已经青筋突起,不过还是强压了怒火,冷冷地说道:“付道兄莫要血口喷人,贫道再重申僵煞之事天道门必会查明。至于江南道会如果大家觉得我合适那是抬举我天威,如果大家觉得无为道兄合适贫道也双手赞成,只要大家能同心协力共诛妖邪即可。”
    无为道长一直静静坐着,本也不想发言,但现在牵扯到了自己,他不得已站了起来,诚恳地说道:“承蒙各位道友厚爱,贫道一向崇尚道法自然、清净无为,这重担子对于我来说是不适合的。但是对于道统归一共御邪魔这事,我一向都是大力支持的!我也支持天威道兄。”说完,给在场的众道友和天威道长打了一个稽首。天威道长马上起来还礼。
    经过一天的商议,最后是玄妙道长宣布关于道统归一之事的决议:由各地的道门以自愿的原则各自结成诛魔道联,时机成熟的时候再结成道会,最终的目的就是相互联手对抗妖邪。
    第一天的道会结束已是华灯初上之时。郭牧遥热情地走过来邀请石秀去吃饭,石秀礼貌地婉拒。她回过头去找章天问,却见章天问跟着曲灵嫣走了出去,曲灵嫣笑脸如花不停地跟他说着什么。
    郭牧遥又拉上石少初、章天宝和木阳一起过来叫石秀去吃饭,并告诉她玄妙真人要找石清云谈些事还特意叫上了章天问,他们还不知道要谈多久。
    石秀想了想,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向膳堂。吃饭的时候,郭牧遥取过一双公筷,不停地往石秀碗里夹好吃的菜点,石秀甚是不好意思。
    郭牧遥笑道:“学妹你别客气,你到了长阳宫,学长是肯定要招待好你们的。”石秀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道谢。
    木阳和章天宝不知道轻声聊起了什么,两人不时哈哈大笑。过了一会,他又开始学着章天问第一天上课时自我介绍的语气,笑道:“大家好,我、我是来自岭南盘龙镇的、的……”
    石秀自然听得出来,冷笑打断道:“知道木同学学识渊博、字正腔圆呢!表演结束了吗?”石少初在旁看着,开始有些不解,看到妹妹的神情也明白了一些,就沉下脸来盯着木阳。章天宝看到气氛不对,正襟危坐地假咳了几声。
    木阳舌头一吐,做了个鬼脸。桌上的气氛就一下子冷了下来,郭牧遥瞪了木阳一眼,赶紧岔开了话题……
    一直等到他们快吃完的时候,石秀才看见玄妙道长与几个道门掌事还有石清云等边说边走了过来,而章天问仍然和曲灵嫣一起在旁边说着笑着。石秀赶紧站了起来叫道:“天问哥、天问哥!”
    章天问却没有听到,转身和曲灵嫣走进了膳堂里面的隔厢,石秀突然感到很是失落。
    夜深的时候,山上鸟叫虫鸣,除此之外寥寂一片。
    天威道长将客房的窗户闭紧再拉上窗帘,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压低着声音说道:“任山亭,限你三天之内给我查清楚,僵煞的事你这边是谁走漏了风声!否则你提头来见!”
    对面那人沉闷了一会,想要辩说什么,但天威道长马上打断了他的话,狠狠地道:“不要给我提任何条件,马上去办!否则我完蛋之前你知道你的下场!”说完一把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的道会主要是讨论与西昆仑金鼎调查相关的事情,此事在头天晚上玄妙道长已与几个大道门到会的主事做了简单的交流、大家相互地交流看法。
    这个事主要是西昆仑道门的内部事务,但又与近期西都一带邪巫活动似乎密切关联,所以第二天玄妙道长主要组织了西昆仑、庆阳宫、南道、道渊门召开了小范围会商。
    玄妙道长选择这几个道门共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南道参与是因为涉及在金鼎传说之中且目前在西都正大力调查当年石碑岭的那些巫邪,庆阳宫参与是因为它也属于西都附近影响力比较大的道门,道渊门参与却主要是因为无为道长与南北各道会都比较熟悉且关系良好有利于各项事务协调联络。天道门因为昨天天宿山付道长的质疑,天威道长想优先调查南州府当年的事情,所以一早就与那几个与天道门结成道联的道门一起与玄妙道长告别后匆匆下山。
    无为道长建议对西昆仑金鼎以及背后巫邪活动的应对调查分成三个小组分别负责情报、外探和诛邪,几个道门抽调精干的人员分工合作。各人点头称是……
    下午的时候,临时小组组建完成。“风”字门负责情报工作,由庆阳宫的木堂主统筹指挥,统一配黄色令牌,郭牧遥、木阳、章天宝、石秀皆在其内;“电”字门负责对外侦查、情报识别等工作,由西昆仑的独孤掌门统筹指挥,统一配黑色令牌,张九鸣、章天问、石少初和曲灵嫣分在了此组;“雷”字门负责最后的诛邪事务,统一配红色令牌,直接由玄妙道长统筹指挥,可按照具体情况抽调各道门好手一起铲除巫邪。
    事情调度完毕,众道门准备分头下山。
    章天问这两日一直跟着师伯忙于会务,当下终于抽出空来,跑去看望石秀,却看到郭牧遥正提了一大袋的零食送给石秀并十分殷勤地帮她提着行李。他心里有些许异样的感觉,正要上前去,偏偏曲灵嫣却提着一袋山果走了过来,热情地叫住了他。
    石秀听到声响,回头一看,正看到章天问和曲灵嫣在来回推辞着那袋山果,她终于扭过头跟着郭牧遥走了出去。
    在山门边,无为道长和石清云相互道别。见到章天问走过来,无为道长特意等着他,鼓励般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章天问想起华山那天的事情,一下子满脸通红,他再次感谢并与其告别。
    无为道长捋着胡子,微笑地看着章天问的背影。在六年多前南州府最后关键的那一战,其实玄妙道长和无为道长等人都觉得章天问最后血沫化成的那道威力无比的蓝光实在蹊跷,却想不透缘由何在,于是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可能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天赋,所以他们对章天问格外地关怀和留意。
    15-1

    第十五章 双剑

    回西都的路上,石秀故意坐得远远的,章天问上前搭话她也不理会,只顾翻出郭牧遥送的零食吃过不停。章天问坐立不安,不知所措。
    石清云素知这个自小千宠百爱的小孙女性子,看到她在闹别扭,就淡笑地示意章天问回来坐下别理会她。
    回到堂口,石秀也不言语,直接回了房间。章天问就把曲灵嫣送的山果削切好送了过去,但石秀始终不肯开门;章天问就把水果放到房外不远的茶几上,告诉她饿了就过来拿。
    过了一阵,等章天问再上来时,虽然石秀的房门还是紧闭的,但水果已经不见了。
    晚上的时候,堂口的座机铃声响了,居然是六太爷打过来的。打完电话后,石清云把章天问和石秀叫了过来,一脸庄重地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坐火车去趟沧州。在太苍山站下车,六太爷和苏老会在那边接你们。”
    章天问突然听到明天能见到爷爷和苏老前辈,十分激动。石秀也很是高兴,她随之问道:“我们就是去见一下六爷爷他们吗?”
    石清云道:“明天到了你们就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从西都到太苍山,坐火车差不多需要五个小时。石秀背着身搭在车窗前,看着外面不断飞掠过的房屋、田地与高山,也不搭理人。
    章天问百无聊赖,不时拿手指去弹她的头发、耳朵。她终于忍受不住,回头一巴掌打在章天问的身上,恨恨地说:“看你以后还敢跟那曲灵嫣眉来眼去不?”
    章天问被打了一个夸张的踉跄,石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太苍山是一个小小的过路站,站台也很老旧,到站下落的人屈指可数。章天问和石秀远远就看到六太爷和苏北游正在出站口那里招手,俩人飞快地跑了过去。
    章天问仔细地端详着两位慈祥的老人,感觉分别了这一段时间,六太爷和苏北游看起来又苍老了不少,很是心酸。
    两位老人笑呵呵地递过两瓶水,说道:“看着两个小娃激动的!”
    从车站出来,上了一辆三轮车一直往山里又走了快一个小时的样子就到了一个人眼稀少的村落,过了村落再往里走就没有能行车的大路了。
    众人下了车,步行走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山道上,再往里走基本是连路都没有了,到处都是荆棘或灌木丛。
    章天问再次疑惑地问道:“爷爷,到底我们要去哪里啊?”
    六太爷道:“这里就是太苍山腹部,这里叫鱼背涯。当年你们苏爷爷差点就把小命留在这里了。”
    苏北游哈哈地接过话头,说道:“老夫年轻的时候喜欢天南海角地跑,拜访名师、寻道访友或收集各种药草。四十岁那年在沧州流浪时,偶然得知在太苍山深处有一条地势阴脉,老夫就想去探寻一番,看这地势阴脉和石碑岭法泉、灵山魂引或者那些妖邪的阴幻迷境有没某种关联。于是我在太仓山整整呆了三年,后来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在鱼背涯找到了那个地方。那山洞估计得有上百米深,那里面的东西凶险得无法想象,当时我这老家伙差点把命都丢在里面了。”
    石秀更加好奇地道:“苏爷爷,既然这么危险那我们还进去干嘛呢?”
    苏北游道:“我们去把那两把剑取了,那可是旷古宝贝。老夫算了一下,它们已经镇压了这地势阴脉整整五百年,当下时间应该到了!”
    众人边说边行,又披荆斩棘地爬了一段,终于到了一座石山顶上,再往前已是一片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悬崖边上那颗大树下有一座古墓,墓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见苏北游走上前去,在石碑后面用力拍了三下然后快步走到一边。
    不一会,那古墓坟包居然像两扇门一样从中间慢慢地往两边打开。苏北游从包裹里取出香烛长香依次点燃,然后领着众人恭敬地叩拜了三下。
    只见那扇门之下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石头台阶,苏北游先往里抛掷一片符火,然后打开手电领着众人沿着石梯走了下去。
    石梯一直盘旋向下,走了大概百米左右,前面出现一道石门。苏北游示意大家当心,他和六太爷手持血符走到石门前,然后按动机关。那扇石门缓缓打开,但出人意料的是里面竟然一片静悄悄的,只有那地下河潺潺流水的声音。
    “地势阴脉真的流转消失了。”苏北游喃喃地道。
    众人小心翼翼地来到暗河旁,只见一长一短两把古剑静静地挂在河边石壁上。石壁上刻着几行大字:长剑沧水、短剑巫云。辛酉鸡年,仙侣携剑于此为墓,愿镇地势阴脉五百年以免人间涂炭。辛巳蛇年,地脉流转,天道使然,诛邪双剑愿有缘人摘之。
    石壁下有两幅道骨,想必定是那对仙侣羽化之躯。
    “暗河里的那些东西都没了!想当初老夫好奇取下那把沧水剑想拔出来看一下,别说那剑纹丝不动,还从河里飞扑过来一个东西,差点直接吞噬了老夫的生魂。还好老夫那时反应快,一手符火拍了过去同时飞速地把剑放回原处才保住了小命。”苏北游说起还带着一丝后怕。
    接着六太爷和苏北游点燃香烛,在两幅仙骸前叩拜。章天问和石秀每人手上也点燃了三根长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下,然后将长香稳稳地插在地上。
    叩拜之后,苏北游轻轻地取下两把古剑,他再次好奇地尝试抽出长剑,但那长剑却依然纹丝不动。
    “看来还是嫌弃我这糟老头子。”苏北游呵呵地笑道。说完把沧水长剑递给了章天问,把巫云短剑给了石秀,期盼地望着。
    章天问和石秀果然不负众望,俩人心有灵犀,右手同步出剑,只见两片寒光瞬间便点亮了整个石洞……
    众人回到太苍山火车站的时候,六太爷叹道:“现在地势阴脉流转而巫魔妖邪又极为猖獗,我和你们苏爷爷还有事要办,你们两个小娃赶紧回去好自保重。”
    苏北游也一本正经地看着章天问说:“你这小娃,要照顾好你小师妹,不然我打你屁股!还有记住了,任何时候出招一定不是为了快而快。人剑合一、道法自然,一定是念由心生、浑然天成,打出自己的节奏才能无往而不胜。”
    章天问和石秀不断点头,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两个老人,心中依依不舍。
    与此同时,在离西都不远的一个偏僻村子里,有一座独门独户的大院落。大厅里,蜀门的任山敬领着任中雄、任中豪、任中杰等正低着头垂手躬立,而门主任山亭正暴跳如雷般回来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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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0-04 00:02:27  更:2021-11-04 14:3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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