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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三界穿梭流水帐[第1页]

作者:御骁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3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以前写东西太直白,还没有掌握好写作的方法,因此总在有意无意间伤害了谁。为此,我深深自责。其实我也该明白,要学会在写东西的同时,保护好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一开始认真地记载着历史,最后却要无数次强调自己是在写小说。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人喜欢真相,因为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大家宁可相信美丽的谎言,纵使最后仍被它伤害得体无完肤。

    ——题记


    我觉得一个开心的人,是要学会记录高兴的事,不开心的一切,应该把它遗忘在时光里。

    当我翻开以前的日志,发现自己记载了很多不开心的事,那个时候的我,明显也是比较压抑的。我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为时未晚,因此,我决定接下来多写一些开心的事情。

    当然,因为我们的生存方式与众不同,所以对于“开心”这两个字的定义也跟常人不一样。但凡不是天灾人祸,就没有理由过得不开心。


    老实说,心情特不爽,委屈得想哭。
    本来爱侣已经打算和我进行一番轻松三界游,结果我刚准备移交任务书给新人,上面就来了一个急件,说是个不可推卸的任务,少则三天,多则七天。
    看着空气中半透明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地列着接下来的任务细节,真的很想哭!天啊!气死我啦!
    “好啦,别扁嘴,我们过段时间不忙了再进行三界游。”世剀握着我的肩,大掌捏着我的下巴,轻声哄道。

    “怎么就不能交给新人去做,这个节骨眼就来急件!”本来我的脾气是稳定的,最近可能放假时间太长了,完全不想出任务了,此时此刻相当地急躁,尤其是听到我的三界游被取消,还要去疏通地下管道,我就气得想倒地不起。

    “为三界服务,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世剀笑着看我,他说反而喜欢我这样子,会哭会笑还会发脾气。其实千万年来,他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了,也不知道什么叫情绪化。

    “发大水比收洪水容易多了。”我嘟嚷着。是的,以前一开始,我的任务是发大水,时辰到,照任务书上面的水量执行命令,就可以走了。没想到接下来要像蚯蚓一样去钻地洞,疏通管道,引退洪水。

    回到竹林集合后,没想到以前的搭档小婕也来了。

    “噘什么嘴?我不能在家跟老公孩子享受天伦之乐,都没发火。”小婕一脸鄙视地看着我。

    “世剀和我准备了很久,郁闷。”

    “三界游只是一项娱乐运动,引退大水才是不可忽视的重任。”

    “为什么叫我们回来?新人那么多。”我不满的是这个。

    “听说新人全派去做特训,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天灾人祸。”

    有时候,我觉得竹林是个怪地方,好事做得不少,坏事也干得很多,导师们总说阴阳调和,相生相克,我们控制着一个阳间环境的变化,影响的是居住在那里的所有人的一切生活,而他们以前是三界重要的能量来源——血族(僵尸、吸血鬼)要喝的血液,女娲族(人首蛇身的地狱子民)要吃的鬼魂,神仙所需的香火,甚至,妖鬼魔所要的阳气。

    在竹林签到以后,大家领着任务书准备按时按量地开始执行命令。还没有出发的时候,我溜回地狱跟世剀吃了一顿饭,有我最爱的烤地瓜。

    邻居家有个小孩子叫肥肥,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贪吃鬼,是的,他是一只鬼,一个吃货。

    他的奶奶经常带他过来做客,因为跟老妪关系比较好,他妈妈是个蓝衣女鬼,冤气很重,自从几年前拿到通行证后,就上阳间一直待在她那阳寿未尽的老公身边。

    “姐姐,姐姐!”他手里拿着一块类似牛肉干的东西,看他的吃相,感觉应该很香。

    “什么东西来的?”我好奇地问。

    “痂。”他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痂?”

    “是妈妈来看我的时候,从阳间带来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依不挠地问。

    “人的伤口出血后所结成的痂。”世剀瞥了我一眼,不出他意料,我露出一脸想吐的样子。我一向吃素吃惯了,实在不能像他们这些重口味的女娲族地狱子民一样,心平气和地说哪种鬼比较好吃,也不能像那些残忍的血族子民一样,没事就讨论什么人的血液比较甜美。


    “姐姐,听老妪说你要上阳间是不是?可不可以给我多带点痂回来?”他问。

    “你觉得我好意思去把人家伤口上的痂抠下来给你吗?”我反问他。

    “那你能带点别的吗?”

    “苹果、梨好不好?”

    “我想要吃榴莲、火龙果,行吗?”

    盯着他本来就泛青的脸,我笑着说可以,看着这个小贪吃鬼一下子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真不想吃的,这里的鬼,脸色都是泛青的,眼珠子也偏红,可能因为看习惯了,我倒是不怎么害怕了。外表都是浮云,思想与内心才能真正地代表他自己。

    吃过饭后,我告别老妪和世剀,跟小婕来到阳间。因为拥有通行证,所以我们还能幻化成半人半蛇,漂浮在厚重的云层里。

    看着四处被淹的村庄,漂浮在水面的各种尸体,简直惨不忍睹。

    “光靠人类自己打通管道来引退洪水,根本不可能。这雨对他们而言,来得太急了。”小婕说。

    “我坏事做多了,第一次干好事。”我笑着说。

    “我们都只是领任务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如何分辨?”小婕叹了口气,“时辰还没有到,其实我们应该去吃点什么东西。”

    “现在哪有心情吃。”虽然嘴上嚷嚷着不愿意出任务,可是一上阳间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倒真是有那么一点难过了。

    “西面的管道已经在疏通了。”小婕指着远处,几条龙形流蹿在地底下,扭来扭去的,水位渐渐低下去了。

    百年一遇的洪涝,伤亡惨重,民不聊生。过去这一百年,我恰巧在放假,跟着世剀每天在家你侬我侬的,偶尔串串门子,主要还是整理过去的资料,准备移交给新人,然后我们夫妇俩就可以去三界自由玩乐了。

    我看到那些身穿迷彩服的士兵,套着橘红色的救生衣,手臂互相勾着,把自己变成一堵一堵的人墙,挡着洪水的进攻。后面是已经被冲刷坏了的一袋袋泥沙,水很黄,士兵的脸很黑,很多人的皮肤都泡烂了。我咬了咬下唇,内心虽然感动,但我不能哭出来。

    “时辰到了,御骁,我们开始!”小婕一声令下,我们俩化作龙形直直扎进水中,按照事先预备好的地形图,一点一点地疏通着管道。其实我们很少干这样的任务,通常都是发放大水居多,然后逼着人类学会治水。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这一次要把我们这些已经快要退休的任务执行者召集起来,原来是竹林收到通知,说有一条修炼了近万年的大蛇要升天成龙,然后他将会转世投胎,成为阳间一名优秀的统治者,实现世界大统一。

    这条大蛇的蠢蠢欲动,移了地球的版块,近几年断断续续的海啸、地震、洪涝都是他的“功劳”。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走蛟”,一条修炼中的大蛇,化作龙脉,使一个地方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而它的离开,却将会带来无数的灾难。没有永远的好,也没有永远的坏,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阴阳不调和。有些地方干旱,有些地方洪涝,居安思危人们不是不懂,却总在灾难来临时措手不及。
    当我疏通好一段地下管道后,准备回地狱小休息一会儿,突然听到背后一个巨响,周边的泥土都在震动,黑暗中看见两只红灯笼朝我靠近,携带着一股很怪的腥味。
    我好歹也是妖龙一条,竟然被莫名其妙地撞了一把,我很淸楚地知道,我要晕过去了。
    待我醒来时己经在竹林,周边都是水,一股仙气。以前有一次受重伤,也是泡在菩萨的净瓶中,以杨柳甘露疗养。
    累得不能思考,很困,瓶中与世隔绝,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地感到恐慌。

    到底那两个大红灯笼是什么?怎么会把我撞得这么厉害?

    我不知道在瓶中度过了多久,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世剀焦急的脸庞。

    他伸出大掌抚着我的额头,脸靠得很近,更近——我轻轻噘起嘴,在他鼻尖亲了一下,然后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唇,一抹宠溺的笑容绽放开来。

    “还好吗?”他轻声问。嗓声一如既往地悦耳,清澈,不如其他男子般浑浊。

    我没有点头,也发不出声音,只是眨了眨眼,表示我意识清晰。

    过了一会儿,老妪端了一碗汤过来,她紧皱眉头,不知道是否担心我。

    “来,让她喝点东西先。”世剀把我扶坐起来,把我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一点一点地给我喂汤。

    他说:“小婕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很久了,浑身都被泥土掩埋着。你误了任务书上的时辰,不幸遇到那条出关的大蛇。”

    世剀轻轻抹去我嘴角残留的汤汁,继续说:“他已经成功升天了,过几天竹林会举办个庆典,我们都要去参加。”

    过了一会儿,看到小婕抱着她那心肝宝贝儿子过来了。小家伙有点瘦巴巴,不过调皮得很。

    “御骁,你终于醒啦!”小婕的声音有些硬咽,“当时把我吓死了,没想到你伤得那么重,黑熊精看到你之后都只能摇摇头,幸好菩萨云游四方刚回来,才把你泡到瓶子里。”

    “那条大蛇还没有幻化成龙,都这么厉害。”我艰难地发出声音。

    “不说他了,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起码能逃出生天,已经很知足了。我对那条大蛇特别感兴趣,不知道过几天庆典,他会不会出现。

    我更好奇的是,他将如何投胎转世,实现地球的世界大统一。
    世剀站在窗边,背对着我,望着窗外始终一片灰色的天,感叹:“剔除了职位,失去了神力,面对你身负重伤,我竟然无能为力。”

    “傻瓜,我没事,只要我一天是竹林的弟子,那么竹林就有义务替我疗伤。如果是元神俱毁,那不管是谁都无能为力了。”我靠在他背上,双手环着他的腰,轻声安慰着。

    “这次任务,你有一点小失误,不过将功补过,竹林还是给你记在功德簿上。”世剀转过身,两条浓眉慢慢舒展开来。

    除了使不上劲,基本上行动自如,我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四处跑了。刚溜到小婕家给她带小娃儿,就接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小狮子被打回原形了!

    刚好第二天是庆典,世剀领着我一路冲往竹林。半途遇到元门的人,大家都热络地跟世剀打招呼,我没闲暇套近乎,自己加速跑到关着小狮子的地方。

    黑熊精说小狮子在出任务的时候,为一己私欲,置其他搭档于不顾,放走了一只血魔,结果被竹林一把打回了原形。

    打回原形——即是之前所走过的路,所受的罪,所修炼的功德全部都毁于一旦。

    我看到小狮子,真的变回一头小狮子了,他面对着隔壁,一言不发。

    当我走到笼子旁的时候,狱司拦住了我,不让靠近。

    黑熊精说准备把他关个两百年,再让他重新修炼,本来是要把他堕入轮回的,可是看在他也有近千年的修为,从来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对竹林也是忠心耿耿,才会减轻刑罚。

    “你放走的血魔,跟你那个血族小女友有关吗?”我蹲下身,开口问着。小狮子转过身,眼神里尽是落莫,可是他什么也不说。我看,我也不需要再问下去了,就怕在他伤口上撒盐。

    我向黑熊精申请把他领回地狱,菩萨应允了,本来小狮子就是我带的,他犯了错,我也得承担责任,我有义务重新教育他。

    因为要带小狮子回地狱,我给世剀发了一段千里传音,跟他说我要提前离开,他问了情况后,就允许了。

    小狮子一直不吭声,带回地狱后,仍旧面对着墙壁。我心里有些难过,老妪问我这头小狮子要吃什么,我摇了摇头,估计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情。

    最近很喜欢吃东西,什么酸甜苦辣应有尽有,再不像以前只吃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出任务的原因,比较放松,有心情来享受美食。我跟老妪这么说的时候,她说是因为我回来了,吃到她煮的东西。我开心地笑了,确实是,老妪的手艺不错,素菜也能炒出好滋味。

    我放了块烤羊排在小狮子面前,轻轻地抚着他的发顶,他厌烦地甩开,又窝回角落里。

    小婕和世剀参加完庆典回来,给我带了很多水果,在地狱,水果非常稀少,因为这里没有果树,光是从人间进贡,也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

    人间真是块美好的地方。我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感叹。

    小婕说,这一次的庆典,没有看到那条升天成龙的大蛇,不是是给我们这些任务执行者一些奖励,顺带宴请下世剀这群校友,没事联络感情,有助于三界和谐。

    黑熊精给我捎了话,叫我没事把鞭术练好,以后会有用的。虽然我已经不想再打打杀杀了,维护三界和平这些没完没了的任务应该交由新手们去干。不过世剀说得对,防身也好。我想,其实他是厌烦了我近百年来每天无所事事就研究吃的东西,把自己吃得胖乎乎的,法力越来越弱,连鞭术也彻底荒废。

    有一次,他抚着我的头发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至少你要懂得保护自己。”

    自从我们认识以来,他已经练就强大的危机感,虽然我们已经跟元门脱离关系了,可是仇恨这种东西,不会因为你离开,它就减少,也许会越来越多。毕竟,我们当初犯下的错实在太多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小狮子终于肯跟我们交流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地吃着他最爱的烤羊排,细嚼慢咽的样子,却让我有些心疼,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因此美食当前,也无动于衷。

    作为一头狮子,他也不能开口说话,我们交流靠的仅是“他心通”——直视他,抚摸着他,我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放走的那个血魔,是他那血族小女友的哥哥。本来这个血魔是他的任务目标,没想到血族小女友跪地求饶。其实说起来很可笑,因为血族小女友把自己的哥哥带回血族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想,小狮子伤心的不是自己被打回原形,而是爱情已经消失了。

    老妪不是很喜欢他,因为在她眼中,像这样的宠物应该是活泼可爱的,当然,我一再地强调他不是宠物,那天从外面买完东西回来,看到隔壁家的肥肥一直在玩弄着小狮子,眼看小狮子怒发冲冠就要张嘴咬人了,我连忙把肥肥抱起来丢回他自己的家。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深蓝长袍的女子领着肥肥过来了,一脸娇柔,脸色苍白,看样子刚从阳间回来不久。

    “不好意思,我儿子给您添麻烦了。”她客气地说着。

    “没事,我只是担心他被我们家小狮子咬到。肥肥,以后不能玩小狮子哦!”

    “是的,姐姐。我只是觉得他吃的那份烤羊排很想,我想吃一点。”

    闻言,深蓝长袍的女子一脸不好意思。是的,鬼在这里没什么地位,如果没有修炼,地位比宠物还要低下,虽然他们在这个区域拥有自由身,可是吃的穿的也没有比贫鬼区好得了多少。

    老妪问我能不能给这个女子找份工作,听说她已经把阳间还活着的坏心肠老公折腾得半死不活,一口冤气消解,现在就想好好地带孩子,侍候好自己的婆婆。

    之前已经听说过,她那老公在她生前总是喝酒,假装喝醉狂打她,还在外面玩弄女人,赌钱老是输,最后竟然还逼她去做站街女,为了儿子,她都忍了,后来老公对她挺好的,还倾尽家产给她和儿子买了份保险,没想到最后老公跟外面的小三制造了一场火灾,把她和儿子活活烧死。在阳间,新闻报道中都不知道实情是这样的,以为就是她在熬猪油的时候忘了关火,才引发火灾。

    我让老妪送了一块烤羊排和几样水果到她家中,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已经练就铁石心肠,天灾人祸看多了,人也会显得比较淡然,只不过是,我听到这个故事,却仍为她感到心痛。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靠在世剀肩膀,轻声对他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某一天,肥肥开始有心事了。

    本来傻乎乎的一小娃儿,看不到他的笑容,我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我忍不住摸着他的后脑勺,问:“你在想什么?肥肥。”

    他看了我一脸,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真的,我给吓倒了,就好像你们看到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一脸稚嫩,却表现出一脸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郁闷。

    “隔壁的哥哥有把吉他,是他妈妈烧给他的,我很想也弹一弹,可是他不让我碰。”

    “那你让妈妈买一把?”我笑着说。

    “我说了,可是妈妈说这没什么好学的,就不理我了。”肥肥很失望,我有些不舍。

    刚好,肥肥的妈妈在不远处过来了,肥肥一见到她,就赌气跑到一边跟小狮子玩,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小狮子竟然跟肥肥成了好朋友,都说鬼最怕狗了,有一次肥肥不小心被狗追,还是小狮子呲牙咧嘴地把那只大凶狗赶跑,自此,肥肥一见到小狮子就跟见到老爸似的。

    “没办法给肥肥买一把吉他,我也感到羞愧,但是为了上阳间报仇,我已经花光了全部的积蓄,家里连开饭都是问题,他天天都上你家蹭饭吃,我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这个原本身穿深蓝色长袍的女人自从阳间回来后,就已经脱下那件道具,改穿普通的白色衣服了。

    “不好意思,我刚刚不该叫肥肥去向你开口买吉他。”我尴尬地笑了笑。后来,我在小婕的老公那里得到了一把旧吉他,那是朋友的朋友让过来的,我看还保存得挺好,就拿给肥肥玩了。





    那个深蓝色长袍的女人,她说她的名字叫娜娟。她阳间的父亲托人给她烧了点东西,这一晚,她送了一瓶小酒过来。

    “虽然我知道这酒不算什么,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

    其实我看得出,她是一名善良的女子,只可惜遇人不淑,丈夫为了骗保险金,为了跟小三双宿双栖,竟然下狠手,让她与女儿死在火灾中。

    其实这酒拿回去,也没有人会喝。自从跟世剀在重新在一起后,我就没有碰过酒了。以前是他教会了我喝酒,也是因为他,心情非常差的时候才会借酒浇愁。

    我婉拒了她的酒,因为我知道她可以拿这酒去换点其他的东西,比如衣服,比如菜,那样,就不用再吃泥土了。肥肥是个孩子,因此没有所谓的羞耻心和自尊心,肚子饿了就会跑过来我这里,老妪也挺疼他的,从来不会吝啬食物。

    我一直在想着给娜娟找份工作,这样她便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她说她不怕吃苦,只要能给儿子挣点小钱。

    幸好,她有一门手艺——有一双能缝制衣服的巧手,工厂里的活不轻松,可是待遇不算差。在地狱,没什么私人小作坊,这里的工商业已经很成熟了。

    后来,娜娟的第一份工资,便是给自己的儿子报了一个吉他班,肥肥倒也不负众望,还挺认真学的,手指被割伤了,也只是嚷一嚷,都没说放弃学习。
    又是一年六月十五,这一天晚上,人间看到的月应该很圆。

    世剀突然说要带我去银河散步,我想也没多想就去了。其实心里知道,烧饼哥已经和仙子再度聚首,他们俩再也不用在六月十五这一天上演“情侣一年一度深情相会”的场景了,就像牛郎和织女一样。现在想起来,感觉真是讽刺。

    世剀说想吃银河边上的石榴果,酸酸甜甜的,味道清香宜人,其实这上千年来,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世剀,或者说,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连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好像都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我不够爱他?

    我们摘了一颗石榴果,坐在银河岸边,河水泛着点点星光,确实很美,天界就是不一样,到处都能亮瞎你的眼,不像地狱,永恒不变的灰色状态。

    石榴果皮剥开后,里头码着一颗又一颗无籽的半透明果实,小小的,很好吃,最适合打发时间用了。银河边的石榴果很多,就像人间很多道路种的芒果树一样,没事还会自己掉下来几颗砸人脑袋。不过,银河还是银河,一样有着狱司在看守这些果树,在天界不管是什么东西,但凡吃了,都有增强体质和寿命的奇特功效。只是这些东西对神仙来讲,作用不大,他们想要的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和太上老君炼制的仙丹。
    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在银河对面,看到烧饼哥和仙子。银河对面都囚禁着那些思凡犯错的仙子,仙子已经脱离囚禁了,还跑去那里做什么?

    世剀抓着我的肩膀,把我压制在他怀里,我抬头只能望见他的下巴,偷偷把视线转移到对面。作为女娲族,我们的视力本身是很差的,经常需要调用“千里眼”的功能。我这会儿就像个爱好偷窥的色情狂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银河对面的烧饼哥和仙子,这一对曾经的苦情侣,如今也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可爱的天人小宝宝。

    烧饼哥和仙子的故事,已经成为过去,就像烧饼哥和我之间,也已成为过去,我不知道自己当初若是没有逃开,跟他一起走下去,今天会是怎么样?也许,最后一样要分开的吧,因为他和仙子有一个不可逆转的孩子。
    本来我已经提交任务给新人了,真正地想要退出竹林。可是上头派来一个人,说是要把小狮子带走,因为之前他跟过一个任务,现在需要他提供资料。

    小狮子现在已经是一头动物了,虽有灵性,能自如交流,可是终究不能像以前一样去帮忙。

    “我叫海带。”这是上头派来的一个女孩子,扎着个马尾辫,长得挺黑,可是五官蛮立体的。

    她要求把小狮子带走,可是小狮子自从被竹林打回原形后,就不愿意跟那边的弟子交流了。

    我摸着小狮子的发顶,毛绒绒的,把任务需要的资料调出来。“他心通”是这样的,对方想什么,我才能知道什么。低级的“他心通”要碰触人家,然后才是直视人家,有时候需要人家在想的时候才能知道他想什么,最高级的莫过于挖掘人家内心深处的秘密,即使对方很久没想,可你依旧能碰触到他深藏的想法。

    我把小狮子的想法变成一份资料录入掌上电脑后,就跟着海带离开了。

    海带把我领到阳间一个义庄里,在一个豪宅的地下室里,眼前是十七副棺木,看雕工,应该是上好木料。

    “这十七副棺木只是个幌子。”海带说。

    “里面装的不是尸体?”

    “确实是祖先的尸体。这里表面是个义庄,不过,里面是一处工厂,仿假文物,再流向市场。”

    “这十七副棺木里面,装有血尸。”我闻到了那股味道,以前在血族聚会里走动的时候,都会闻到的。

    “嗯,他们正在仿假一尊耶苏神像,准备替换真的耶苏神像。”

    我在想,竹林什么时候管到血族的事情了,一般有涉及到成分大的血族案件,都是提交给西方的神修派去处理。

    “接下来,他们就会仿假佛像,把真的都替换掉,确切来说,是全部毁掉。”

    “然后呢?”

    “没有了这些真正神物的镇压,你想想,妖魔即将横行。”

    “嗯,资料已经提交给你了,还要我来做什么呢?”

    “本来这个任务是青昂,哦,就是你说的小狮子,他在跟的。自从放走那只血魔后,案子一直没进行下去,时下找不到新人可以来替代,你懂的,你们一旦有了爱情,就不顾三界死活了。”

    她说的话,有点讽刺,却也是对的。世剀和我为了爱情,离开了元门,离开了竹林,小婕为了夫婿和孩子,二话不走就溜到地狱长住了,而小狮子青昂,为了自己的血族小女友,放走了一只血魔。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却也是自私的,这种小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大爱?我也不知道。

    其实,也不能说我们不顾三界死活吧,如果是上面极力要求的,我们即使已经离开,也会回去帮忙。

    海带那样说,无非就是要我答应接下小狮子这个任务。不过,我想,世剀是反对的,因为我重伤刚好。

    “要不然这样吧,我帮你找个搭档。”我说。“如果到时有什么需要协助,你也可以来找我。”

    海带盯着我许久,知道说服不了我,点了点头,把资料拿走,消失在空气中。我也跟着离开,回到地狱。
    因为小狮子的事,最近有点忙,累了,就更没兴趣记录东西。

    闲的时候,坐在木地板上,背靠着软床,听着轻音乐,也是一种享受。

    在地狱生活得越久,越是明白一个人的心态有多重要。心中充满色彩,即使地狱是灰暗的,也能感受到光明。

    其实人们看得到的鲜明,也许背后才是真正的黑暗。只不过,人们总是比较愿意自欺欺人。

    睡觉前看了一段视频,是阳间的一段记录片。一些反动分子和邪教徒怂恿学生示威游行,打砸烧喊,学生说到底还是学生,分辨是非的能力尚不足,自以为聪明,事实上最终被利用且走向死亡的就是他们。实行清场时,一些反动分子和邪教徒被杀了,激起民愤;一些儿童老人被杀了,天理不容。只是民众不知道的是,竟然有些反动分子和邪教徒混在军队中,杀了儿童老人。

    真相是什么?没有参与其中的人,都不能说自己知道真相。就算参与其中了,你也不一定知道事实是什么。

    我对历史一贯持有的态度是:不相信书面的话,不相信片面之词。因为我没有参与其中,有些证据可以伪造,施害者掩盖事实,受害者夸大事实。可我总认为,一个悲剧的产生,所有参与者都有错。
    而我们,只做现在觉得对的事。前一百年,后一百年,我们伸手无法触及,能碰到的,唯有现在离心最近的东西。

    娜娟,那个深蓝色长袍的女人,我经常要忘记她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力越来越差。

    她跟我说,当时上阳间找她那个负心老公和狠毒小三时,她仅是用了障眼法,让他们产生一些幻影,然后,她就喜滋滋地坐在家里,看他们俩一步一步地由紧张、恐惧而慢慢逼得自己疯掉,最后,负心老公和狠毒小三开始吵架、打架,自相残杀。如果当时这对奸夫淫妇请了道士,那么娜娟肯定难逃一劫,即使她是带着通行证上去的,可是对于阳间来说,她是只鬼,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因为道士不知道她的冤情,即使知道,也只会对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然后想尽办法化解这段恶缘,或者是,把她给灭了。
    法律会制栽很多罪犯,可是有些罪犯仍旧逍遥法外,只能靠受害者的冤魂去苦苦寻找。

    对于鬼来说,人的力量很强大,因为人的身体本来就有保护层,也就是人的身上有三把火,这三把火聚集天气、地气、人气,普通鬼根本不敢靠近。

    @科比大神123 32楼 2013-08-27 15:54:00
    回复第31楼(作者: @御骁 于 2013-08-27 14:51)
    而我们,只做现在觉得对的事。1前一百年,后一百年,我们伸手无法{触及,能碰到的,唯有现在离心最近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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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爸去世三年多了,最近我妈感觉浑身没劲,眼睛睁不开,腿沉抬不动,也检查不出什么病,最后找了个神婆,他说我爸在那里没人给他做饭,孤独,我们给他烧了个人,然后另一神婆说它跑了。我们村这种事发生了好多例了,你不是说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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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讲故事的地方,不会看病的哦。我猜,你妈妈一定是思念成疾,心情不好导致的。
    今天又上了人间一趟,本来想把黑熊精带去,结果他说竹林事儿多,走不开。

    提交完资料给海带后,我独自坐在一家西餐厅。在人间出现的时候,我看起来还是跟常人无异。因为以前出任务,偷偷攒了一点人间的货币,有时是人民币,有时是美元,但我拥有最多的是葡币。

    葡式蛋挞,轻乳酪蛋糕,牛奶蘑菇汤。好久没吃这么甜腻的东西了,快有一百年了吧,还是挺怀念的。我吃了很久,大概两个小时,服务员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个失恋的女人,独自饮伤。我还要等一段时间,海带把资料反馈回来,我带去给小狮子,让他把以前的线索都联系起来。
    有时候我一直在想,我何得何能获取世剀的爱惜。

    “费雪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一天,我趴在床上,翻着小狮子的资料,想起小狮子深爱的那个血族小女友,便随口问着世剀。

    此时世剀正在看书,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纸质书,在地狱,这是十分昂贵的,因为地狱没有可以采用来做纸的树。他也不喜欢掌上电脑来看电子书,更不喜欢浮动在半空中的不用手拿的激光折射屏幕,真是个怪僻。

    “费雪……”他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把视线又重新凝固在他手上的书。“都过去了,还说吗?”

    “你就当是讲个故事嘛?对我而言,她与我毫无关系,可是对你而言……”

    是的,对世剀而言,费雪和他脱离不了关系,因为他能得到最初的记忆,而我不能。况且,世剀如今会这么爱我,并不是单纯地爱我现在,而是曾经的费雪。这些我都明白,并使我经常觉得自己就是个替身,虽然我知道不能跟过去吃醋,可是爱情使人心眼小,不是吗?

    可是世剀绝口不提,直到有一次,我再问他的时候,他才说:

    “她跟现在的你,很不一样。”

    我霎时心都凉了,既然很不一样,那么他深爱的是费雪还是我?

    “你除了笑起来跟她一样,心肠跟她一样,其他的区别都很大。”



    “同样都是吸血,她不像其他血族子民,享受追着猎物跑的过程,享受猎物的恐惧与尖叫。该隐不让她喝人们献的血,因为那不新鲜,因此,她平常很忙,总是要寻找作恶之人,把对方的血吸干,躯体打散。这是我,哦不,元骏后来了解的,她常说自己并非高尚之人,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我所知道的后来,就是血族与人类达成协议,把监狱中的死囚献给血族子民,并号召人类大量献血。血族子民有一个特点,就是非常喜欢研究科技,非常喜欢参政,他们贡献给人类的东西也有很多。
    “事实上,”他继续说,“费雪是个脾气很倔的人,又特别好胜,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个真的跟你有很大区别,你脾气软,人又低调。”

    “我喜欢她的时候,她周围光芒四射;她爱上我的时候,表现出很多缺点,比如霸道,比如极端,我确实也被她烦到不喜欢她了,她把事情闹开后,我们女娲族长老直接把我批了一顿,并勒令从此不准再来往。你要明白,当时的我,是女娲族要扶出来的好苗子,绝不允许我出任何差错,异族杂交,是可耻的。最后,她竟然借用血族长老该隐的能力,选择了自我毁灭,把记忆体打进一个婴儿胚胎中,转世为人。多年后,我意识到自己心中还是很爱她的,因为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那种美好,让我不忍放手,然后就发生了后来那些事。”

    后来,还被称为元骏的他,迎娶了门当户对的女人,生下了一男一女,然后,转世后的费雪带着记忆,年纪轻轻就自杀死了,化为一抹鬼魂,在元骏的帮助下,慢慢修炼,从鬼差到竹林特使,拥有蛇身,变幻出龙形,最后,元骏与费雪私奔。
    “私奔后,我们选择归隐,穿梭于三界,自由快乐。她为了元骏改变了很多,脾气软了,人也低调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元骏的父母呢?”我问。“他怎么能抛下父母,抛下妻儿。”

    世剀缄口不语,像他这样的孝子,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确实很过份。“有些东西不可控制,你走到了那一步,就只能那样选择。”

    父母强迫儿子娶妻,儿子抛妻弃子,追随前女友而去。这是老掉牙的剧情,可是中间害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都间接成了罪人。

    强硬的手段,毕竟不可取。何不用亲情感化元骏?舍弃费雪,成就一个圆满的家庭。

    假如是今天的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人的轮回可以有无数次,因此你不知道前世跟谁在一起,下一世还会不会跟现在深爱的人一起。

    元骏与费雪所犯下的错,对我而言,那是错误,不是令人惊叹的执着爱情。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费雪,就像世剀再不愿想起自己曾是元骏,并且浑浑噩噩地当了前妻的“孝顺儿子”,在她的怨恨与深爱的相互矛盾中,被折腾得几近成疯成魔。

    我们都选择重新开始。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平静地生活时,都应该学会感恩。可是我明白,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鲜少知道感恩为何物,只知道无穷无尽地索取,得不到就愤怒、埋怨、仇恨,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凭什么得到这些东西,你说你付出了,可是你的方向与方式正确吗?

    娜娟有时候会在我面前表现出一种愤恨,为什么老公和小三还不会死?为什么还能留在清白的世上?

    我笑着说:“死,太便宜他们了。不如让他们痛苦地活着,那才是永恒的折磨。”

    娜娟不懂,如果她的丈夫与小三立马就死了,接受完刑罚,如果被释放,那么肯定会来找娜娟复仇,这真的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毕竟娜娟的通行证上面允许她使用的,仅是障眼法,这可以让人发疯,不一定置人于死地,如果出了人命,那么,对娜娟而言,也是她的罪过。然后,双方都得受罚。

    娜娟经常表现出想通的样子,可我知道,有些恨,永远都不会磨灭。
    有一天晚上睡觉前,我趴在床上跟世剀一起看爱情连续剧,看到最后,发现屏幕上大刺刺地写着“编剧元澜”,他不是一向拍恐怖电影的吗?怎么会转型写爱情故事。

    元澜是世剀以前在元门的师兄弟,那个时候,世剀叫元凯。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大家都变更了很多名字,直接事情终于结束的时候,他用的是世剀这个名字,因此就这么定下来了。

    “元澜说是把自己和妻子纳曼汐的恋爱拍成连续剧了。”

    “无厘头我相信,但是情节有这么跌宕起伏吗?”里面情节好狗血,不太像是会发生的吧。

    “情节是真实的。”世剀笑着说。“他之前跟我提起过要把我们俩的故事写起来,拍成电影,让大家见识下千年之恋。”

    “那可不行。”我说,丢不起这个脸,毕竟我们都生活在地狱,等下被认出来,可真不好意思,尤其是里面好多恩爱情节。

    “知道,因此我拒绝了。”
    “我不喜欢费雪。”一边洗碗,一边说。其实在地狱,很多时候不需要那么麻烦,也许买一口阳气吸吸,就可以裹腹,根本不需要什么碗筷。可是我喜欢像人一样过日子,吃菜、喝汤。

    在这里,存在的并非肉体,而是一种意念生成的形态。可是这里的人喜欢过家家,就像阳间很多的人喜欢玩网络游戏,体验不同的朝代与生活。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实质上的锅炉,有时候,锅不只可以用来煮东西,还是能吃的。

    我平常喜欢吃火锅,涮涮青菜和面筋、羊肉等,不过老妪也喜欢吃火锅,可是如果你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火锅?她会跟你说,喜欢锅盖比较厚的,锅身比较薄的,这玩意口感有点像面做的,挺有嚼劲。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在地狱土生土长的鬼跑到阳间,附在人身后,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匪夷所思,结果就是直接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这些土生土长的鬼,从来没有做过人,但他们是鬼与鬼生出来的。

    “为何不喜欢费雪?”世剀放下手中的报纸问着。报纸上面有很多新闻,这份是三界报纸,有图片,也有视频,神奇吧,报纸上面有视频的哦,每天不用频繁买报纸,只需一份,隔一天就会动态更新内容。

    其实有掌上电脑,有浮动在半空中的屏幕,人们还是喜欢弄份报纸,也许内容一样,可是表现形式不一样,感觉都有所不同。世剀虽说只做过一段时间的人,可是他告诉我,他特别怀念那段日子,没有心惊胆战,实实在在地跟我做了一对贫贱的小夫妻,拥有一票酒肉兄弟,工作完一起喝酒看球,晚上回家开开心心地抱老婆,再没有谁逼着他修炼与晋升,也没有谁在背后总想着拆散我们。

    “对我而言,费雪的性格太张扬了。”

    “其实不需要讨厌她,因为她是年轻的你,曾经的自己。谁没有一段糊里糊涂的过去呢?谁没有嚣张跋扈的青春呢?谁永远都没有做过错事呢?或者你不齿她的行为,可是她的执着,也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了。在那段岁月里,她的爱情被抢走被摧毁,就算后来元骏结婚生子,还带着她私奔,可是你不能说她就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确切来说,是别人先对不起她的。”

    “我觉得你很喜欢她,可在我身上已经没有她的半点踪迹了。”世剀说到最后,都是在讲她好话。

    “其实做错的是我,”他不再否认自己是元骏,此时此刻,他是在认错,因此勇于用第一人称。“因为愚孝,娶了良妻,却又背叛了她与孩子,带着你远走高飞,连累你一路被追杀。”

    “如果你说一切是因为愚孝而引起,那么如果你拒绝娶妻呢?那必定是作透你父母的心。”

    “我没有父母。”世剀淡淡地说。

    我心里倒有点震惊,认识他一千年了吧,竟然不知道他没有父母,记忆中他有个母亲,我一直叫她“元凯的母亲”。

    “从小我是在元门长大的,师父就像我的父母,他对我很好,我也一直不负众望,努力修炼,因为够刻苦,因为够执着,才会一路爬上去。不过,后来元门把我引荐给女娲神族,然后就认识了她。”

    这一支神族,住的是宫殿,不像我们这样的妖级女娲,住的是平房。我知道他所说的她,就是被元骏骗去生下两个孩子的女人。

    我与她,一个痴,一个苦,问世间情为何物?
    自从离开元门后,我们再也没有回去参加元门的聚会。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几乎整个元门都知道了,可是在他们眼中,世剀为了爱情放弃一切,便是错。

    在地狱,在类似永生的世界里,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中,爱情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是比友情专一一点,比亲情无私一点,同时又是最自私最容易出现背叛的一种情感。

    在这里,爱情不是是游戏“过家家”的其中一种。因为越来越多的地狱子民,情感冷漠,不屑于爱情,鬼则保留了很多人性,可是他们的爱情往往被残酷的奴隶制度剥离。

    现在人间是属于高度民主的生存空间,说说天界吧,制度极其严格,最严格的就是那里了,看看那些毕恭毕敬的神仙与小佛就知道了。再说地狱吧,竟然还有奴隶制度,我看这里是最糟糕的地方,难怪沦为食物、宠物与奴隶的鬼,拼了一切都要投胎。
    “我突然很想吃花生。”洗完碗,我这么说。

    “你有没有发现这一百年来,你好会吃东西?”

    “是啊,大概是没什么事做,脑海里就只剩满足食欲了。”

    “错,是情欲满足了,就开始贪心,想要食欲了。”他那调戏的语气,让我的脸倾刻就僵子。

    “贪吃,嗜睡。人一懒,就变成这样了。”

    “错,真正懒的人,是懒得吃。”世剀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肚子,“有没有发现大了一点?”

    “吃了这么多东西,形体上是会有所改变的吧?”

    世剀摇了摇头,说:“你又不是人,形体不会改变。”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不会是他又捉弄我吧?“我自己去给大医师瞧瞧!”

    “嗯,是时候去给他看看了,再让他给你灌输点产蛋的知识。”

    “产蛋?”我差点尖叫出声。人首蛇身的女娲族,是要孵蛋的。

    “就你这个笨头笨脑的,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

    “不是说女娲族很难拥有孩子的吗?”

    “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机率,那也是实实在在地怀上了。”

    “你一定又是唬弄我的!”就像以前一样。

    “真没有,不过我不希望你太有心理负担,这样才是保胎的最佳方式。你不是土生土长的女娲族,身子比人家弱了不少。那些巧克力豆,都是稳胎的丹药。”

    “那现在怎么办?”我紧张地问。

    “就知道你很容易紧张。”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无奈。“过段时间,肚子就会明显比较大了。”

    “几个月了?”我白痴地问。

    “应该是有好多年了,我也不是特别明白,不过产蛋后,要埋在土里近百年,小东西才会破壳。”

    “呃,我好紧张!”世剀一开始不告诉我,真是正确的,否则我就得紧张好多年了。
    这是个美丽的七月。

    是的,在地狱,七月是喜庆的一个月份。大大小小的鬼都非常兴奋去踏上去阳间的列车,见亲人,见朋友,见爱人。

    本来世剀是不希望我去阳间溜达的,就怕我又乱吃东西。可是我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喜欢被拘束着。自从小婕有了孩子后,就再也没有跟我一起去人间玩了。黑熊精又忙得很,平常我不约他,他也不会来约我。

    今天世剀要去宫殿交接以前的工作档案,接下来会有好几天的时间不在家,我跟老妪说要去竹林看朋友,就溜到阳间来了。

    以前就说过,鬼是以灵体的形态存在,我在大街上闲逛着,看到许多的鬼穿梭在人群之中。这些从地狱来的鬼,原本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可是为了上阳间,就画了个浓妆,穿上得体的西装礼服。为什么要画浓妆呢?因为脸色苍白如纸,大部分鬼不太懂画淡妆,弄来弄去就有点不伦不类了。地狱也有专门的化妆店的,走的就是浓妆的风格,就像人们拿起白陶瓷来填色的时候,总喜欢把脸蛋儿画得红通通的。

    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鬼存在,有些趴在屋梁上,有些坐在窗沿,还有一些,就端正地坐在空椅上,他们望着活生生的家人朋友,面带微笑,偶尔闪过一丝明显的忧愁。谁都想留在阳间,因为这里相对来说有阳光,有民主,有爱。
    人类拥有的是肉身,而我在人间的时候,是介于灵体与肉体之间。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人类看得到我,鬼不一定看得到我。

    我跟人类擦肩而过的时候,可能会发生撞击,这是肉身的存在感,而我也可以凭空隐身,这就是灵体的表现。

    三界之中,像我这样的不在少数。低级的女娲不能上阳间,低级的血族像丧尸一样无法隐身,总之,到了一定级别,就像是人类,也可以修炼出半鬼半仙。

    可我认为,既来之,则安之。来到人间,就要好好地做人,何必苦苦修炼,成仙之后,又不断地思凡,其实没意义,不管是谁,在自己的位置上,就总是不满足,想要换一种新环境。
    我在沿江边看到一对对情侣相互依偎,其中一对男女正在吵架,男的看起来挺无赖的,对女的出口就是各种威胁,各种恐吓,比当年的世剀有过之而不及,竟然还以死相逼,口沫横飞。
    他走到江沿,说要跳入水里,以死明志。然后,讲了无数次,都不跳。
    我在旁边等了很久,等到不耐烦,直接一脚把他踢下水。
    几个水鬼从不远处游了过来,以为可以找替身了,没想到下来个阳寿未尽的,又悻悻然地离开了。
    男的只觉得自己是脚踩滑了,才跌下水的,也没想太多。不过爬起来之后,就不敢说太多话了,拉着女朋友匆忙离开。
    再走一段路,看到一个女生穿着一袭花色的连衣裙,短发,看起来挺不搭的,好像硬套上去的衣服。我靠近她,感受到很浓的悲伤气息。
    发型像当年的我,摸了摸手中的发尾,原来这一百年间,我已经留了个长头发。其实在地狱,要长头发是很容易的,花钱去改就好,或者拿东西(包括物品、阴寿等)跟发型机构换。
    外表算什么呢?什么长相都可以改来改去的,只有心才是最真实的。
    这个女生,看起来是很安静的,可是她却突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再慢慢地把视线调到江面。
    我猜,她一定是想跳沿江了。
    我一向不懂得安慰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一直站在她旁边。
    然后,她又转过头,苦笑着问我:“我穿裙子是不是不好看?没有女人味?”
    我愣了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你只是挑错风格,我觉得你的身材还是可以的。”
    “他说他的前女友穿这个系列的衣服很美,可惜我永远达不到他的要求。”
    “傻瓜。”我脱口而出,看到她低头笑了笑自己。
    “是的,别人说我傻,我还不知道自己傻。原来爱情可以让人盲目,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故意问。
    “老实说……我想死。”她似乎觉得告诉我这个陌生人无所谓,毕竟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我不会一下子就紧张地上前安慰。“他一直都停留在前女友的那段恋情里,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我以为满心去爱他,就能感动他,没想到……然后,我们分手了,我没有对他说一句狠话,没有苦苦纠缠。”
    这点我倒是很欣赏,只是,太便宜了那些始乱终弃的男人。
    “再后来,我认识了另一个男的,他嫌弃我。”
    我挑起眼角,等她接下去说。
    “他嫌弃我已经不是女孩子,而是一个女人。”她的眼角开始泛着泪花,“当初,我把认真的自己交给一个随便的男人,现在,就被这个认真的男人说我当初太随便。”
    我在很多阳间的论坛上看到有些“处男”不断地抨击这些变成女人的女孩,最惨烈的一句话是:脏一时便是脏一世。

    在这群处男眼里,脏,是一种什么概念?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个女孩不是自愿献出身体,而是被强暴的呢?人们也要说她脏吗?

    我不否认那些太放纵性行为的女人很脏,因为或多或少会有性病,而且,可能还有其他传染病,并且,都是潜伏的。面对这种女人,处男们说她脏,我可以理解。

    而有一些纵横花花世界的男人,结婚的时候要求老婆是处女,即使她长得丑身材差学历低也可以,因为他玩过无数女人,知道被脏的女人有多不可信赖,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一样脏。虽然很多女人都会抱怨这种男人说:“我们变成女人,还不是你们的功劳?凭什么反过来要嫌弃我们?”不过我想,还没有变成女人的女孩们在此时就必须明白,对于童贞,能保持就尽量保持,到了被嫌弃的时候,怨不了谁。

    这个社会已经进步很多,开明很多,古时候一个失去童贞的女孩是很难再嫁出去的,除非是嫁给离异丧偶或精神病。自从女人也能创造财富后,她们的地位日益提升,可是男人们骨子里对于女人的贞节还是有一定的额度。

    不过,尚是有一些花花公公,知道自己玩过无数女人,只希望老婆婚后贞洁,婚前他也就不介意了。这种应该算是比较有良心的男人吧。

    面对眼前这个女人,我真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说不了什么。不过,因为时间关系,我必须回地狱了,临走前我告诉她:“过好自己的生活,等待有缘人。”

    我是在她面前隐身的,看到她惊讶的神色,我知道给她这样的刺激,可能会让她放弃死亡的念头。

    既然死了不能一了百了,那么,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期待多年以后看到她,她已经能够放开心胸,并且用她的真诚找到一个好男人。

    其实,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社会里,谁没犯过错?有时候劝自己,就当是拿真心被狗咬吧。
    回到地狱后,世剀已经在家了,坐在大厅中,不吭声。

    他不吭声的时候最可怕了。

    “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见我不说话,他终于开口了。

    “一直都会。”我也不否认,虽然很少撒谎,可是这东西用得着学吗?“我又没去做坏事。”

    “借口。以后没经过我,不准随便上阳间。”

    我保持沉默,还是不要激怒他比较好。

    许久,老妪也觉得气氛有点僵,世剀是她从小带大的,知道他最讨厌被人欺瞒。

    很累,今时不同往日,上一趟阳间消耗的精力太多了,我舒服地躺在软塌上,嘴里吃着还算饱满的葡萄干。

    “别忘了你怀着颗蛋,接下来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或者,你希望我下个结界把你困在家里?”

    我咬着下唇,看着世剀,其实我很不喜欢他这种霸道的语气,虽然知道他是关心我,可是心里面就是觉得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说话方式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哄女人。

    即使怀着蛋的原因,吃的东西也没有很在意,反正不是刺激性太强的就好了,世剀拿回来的那本“孕蛋书”说主要是保持心态良好。

    此前在家里窝了近百年,感觉上了阳间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觉得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土地也变得可亲。

    老妪说世剀其实很期待这颗蛋的到来,一开始我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老妪说,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把师父得罪了,他老人家不想再看到我,可是仍旧在乎世剀,为了避免以后见面被冷落,世剀希望我怀上蛋以后,师父能对我宽容一些。

    唉,在他们眼中,我就是十恶不赦的小三,其实只要有谁去了解那段历史的记载,可能就不会对我这么有偏见了。当然,我从来没有宽恕自己,也没有认为世剀当初抛妻弃子是正确,只是有些东西,因为走到那一步了,所以很难回头了。
    自从知道有蛋以后,就鲜少出门了,我也不想被仇家追杀,不想在与别人不经意间的推推搡搡中伤到了肚里那颗还嫩着的蛋。

    其实我很喜欢吃鸡蛋,不管是水煮的,还是炒酱油的,尤其是苦瓜炒蛋,大爱无边。“你说,我肚子里的蛋能吃吗?”

    当我对着世剀的背影问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后背明显僵硬了一下子,好一会儿,他才转身问我:“脑子没问题吧?”

    我发现在家待的这一百年来,把我的性格改变了很多,再不像以前那样唯唯喏喏了,变得有些不听话,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尤其是昨晚在阳间的时候,踢那个男的下水,真的是意料之外,原来我也会这么泼辣的?

    为了不让我嘴馋到打肚子里那颗蛋的主意,老妪每天都给我准备了好多东西吃。其实地狱的美食我是不敢碰的——诸如鬼魂,蟑螂,老鼠,壁虎,煎炒烧炖,酸甜苦辣都有。

    虽然我本质上也不是人,可是毕竟习惯了做人的日子,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些重口味。

    以前世剀和老妪为了迁就我的口味,在家里都是吃素菜水果,自从知道我再也不会投胎做人后,他们俩大刺刺地就开始享受那些重口味的美食了。

    其实我真的不想勉强世剀跟我吃一样的东西,也许对他而言味如嚼蜡,说到这个嚼蜡烛,阳间进贡而来的蜡烛,到了地狱口感就跟在阳间吃热狗似的,不过,我真的吃不下,心理负担太重了。

    对于在地狱土生土长的女娲族而言,其实他们很可怜,因为他们是没有味觉的,视力也很差,一般都是借用千里眼这一项工具,嗅觉就超棒的,听力也很好,跟顺风耳没两样。只是,味觉是很美妙的东西,大部分都开放了味觉,就能享用到更多美食所带来的乐趣。
    原本阳间我还有一些朋友的,都是传说中的狐朋狗友,好久没见了。很多都忘了名字,甚至,忘了那一段快乐的过去。

    我惊讶于这种遗忘的速度,难怪很多人死后,来地狱没多久,就把阳间忘得一干而净,肯定是这片土地有问题。

    小婕说她偶尔会上阳间,可是因为怕自己身上的阴气影响我们那一票狐朋狗友,就没有再现身了。也许有一天,当他们都去死了,我们就能在地狱相见了。小婕说她在他们身上留了两个字,以便到时可以找到他们,那就是:缘份。
    今天是星期三,26摄氏度,阵雨,微风。

    昨晚跟世剀聊天,说着说着竟然睡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很舒服的一种感觉。

    喜庆的七月就要过去了,每逢八月来临,总有一些不愿回到地狱的鬼在人间留连忘返,想尽办法躲开鬼差的抓捕。

    每一个鬼在生前都不怎么享受做人的生活,各种消极,各种颓废,挥霍青春,蔑视生命,却总在死后对人间无限怀念。

    既来之,则安之。每次我看到被抓回来的鬼关在笼子里,然后轻叹:“如果我还活着就好了。”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美妙。
    七月就要结束了,其实昨天人间有一个活动。我偷偷溜到一个小农村,在三叉路口,人们摆放了很多的供品,其中不乏旧的新的儿童玩具。一些中年妇女站在旁边,有一个正在拼命地抹眼泪。
    “四婶,别哭了,孩子看见了,会不开心。”一个较为年老的女人,安慰着那个四婶。
    “你说滨滨怎么就舍得离开我们呢?他那么怕黑,那么怕狗,到了那边,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过下去。”
    我看着四婶,然后发现有一个小男孩蹲在那堆供品中,一手抱着一辆旧的玩具汽车,一手抓着食物胡乱地往嘴里塞,明显是饿坏了。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四婶说的滨滨。
    他还未满十五周岁,不能接受家里的祭拜,只能在每年这个时候,饱餐一顿,有辛的话,父母会在这个路口,让他看一眼。
    他好像永远吃不饱一样,不停地把东西吞下去,当然,我也知道,一年一度的盛宴,不吃多一点怎么行,就好像仓鼠一样,把东西都储存在肚子里,慢慢消化。
    旁边有一个老鬼差在看着这群孩子们,当滨滨吃饱以后,想冲往四婶的怀抱里,却发现四婶身上发出来的光和热,把他弹开了。这就是人鬼殊途,他再也不能抱自己的妈妈了。
    滨滨一定是刚死不久,脸上无限恐慌,开始嚎啕大哭。其实有很多刚去世的人,变成鬼以后,就是因为这样怀念阳间,不停地哭,把自己的魂魄给哭散了。
    原本我就在人群中隐身,只是为了看热闹,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我走到滨滨身边,同样生活在地狱,我们就像一条船上的,格外亲切。
    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告诉他别哭了,已经不能改变了。他没有理我。
    后来,鬼差想把这群童魂都带回地狱,滨滨死活不肯走,当鬼差拿出打魂棍时,滨滨惊恐地抖了抖身子,可是仍旧执拗地留在原地不肯走。看着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滨滨似乎大有在现场魂飞魄散的气势。
    打魂棍落在他小小的后背上,连我看了都于心不忍。可是,这是规距,吃完就得走,如果不走,不是被打得魂飞魄散,就是被带回地狱后,永远都不能再上阳间享受这个儿童节。
    当其他的童魂都被带走后,滨滨仍留在原地,再不消一刻钟,他准就失去保护层,被太阳晒没了。
    我拉起他的手,轻轻抚着他的头,跟他说:“你不肯走,上面会惩罚你妈妈的,你爱她的话,就该跟鬼差回去。”我撒了个谎,利用了他对妈妈的爱,终于,他点点头。
    我搭了鬼差的便车,回了地狱,一路上,我坐在滨滨旁边,跟他聊地狱其实还有些好玩的东西,临走的时候,塞了点小钱在他手里,他是只新鬼,很多都不懂,可能经常被其他鬼骗,看他几乎衣不敝体的样子,肯定是父母烧来的衣服都被抢走了。
    @科比大神123 63楼 2013-09-04 22:17:00
    阳间的人死了大部分会去地狱,人有生老病死,地狱的那些魂也有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吗?他们死了以后再去哪,轮回?
    -----------------------------
    有记忆,便永生
    @科比大神123 66楼 2013-09-08 06:02:00
    回复第65楼(作者: @御骁 于 2013-09-07 23:27)
    @科比大神123 63楼 2013-09-04 22:17:00
    阳间的人死了大部分会去地狱……
    ==========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
    如果说,死了什么也没有,你愿意相信吗


    

    最近很无聊。
    很久不知道无聊的滋味了。不用出任务,世剀又没时间陪我,老妪不懂玩,小獅子最近不知道闹啥情绪,不理人。
    我独自走在大街上,竟然看到当当,她是我以前出任务时认识的搭档。许久没见,一起喝了点东西,她提议一起去玩滚沙池。
    人间有游泳池,我们这里有滚沙池。听说了很多次,却是第一次来这里玩。我们露出蛇形,滑进滚沙池,沙粒很圆很滑,感觉好舒服。因为没经验,不小心吃了一嘴沙,被当当笑了好久。
    两个小时后,我才记起要回家。当当约我一起去人间的酒吧,我才告诉她我已经把通行证还给竹林了,上不了人间。
    回家后,世剀还没有出现,老妪说今晚吃素莱,有我最爱的炒面筋,红烧茄子。世剀最近都比较忙,隔三差五出去,不知道有什么新行情。我习惯了不去过问他的事,夜半时分,皮肤又痒又热,背上好像被人贴了一道符咒似的,又痒又热,半睡半醒之间,我好像摸到了一个小太极在我背上游走。
    黑暗中,看到世剀回来了,我很难得地往他身上一扑,开始抱怨背部有多不舒服。得知我跑去滚沙池玩,他担心我是沾到沙里的晦气,毕竟那里龙蛇混杂。
    第二天他把我带去给大医师看,发现我肚里那颗蛋被封印了,这才联想起昨晚肯定有谁用远程法术在我身上动手脚。
    大医师说我背上有道符咒,是在阳间的时候被贴上的。世剀皱着眉,忘了我一眼,撇了撇嘴,一副想骂又不好意思骂我的样子。

    “这年头还有茅山道士吗?”我以为现代社会像这样的人才已经绝迹了。

    “有的,而且加了密码,你要上去找到那个人,叫他帮你解。”大医师说。

    由于世剀已经不在宫殿任职了,我也取消竹林的任务,我们俩太平凡了,就是平凡的两个妖,没有特权让大医师帮我们治伤。这就是规距。

    我不舒服得直想哭,无奈,只能申请上阳间,没有了竹林给的通行证,走了好几道程序,才拿到批文,花了一笔不小的钱。

    世剀忙得很,也没空陪我上去,我知道他很担心我,可我决定坚强一些,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

    当我出现在阳间后,已经是天黑了,灯红酒绿的大街上满是人,我忍不住伸手去挠背部,又热又痒,痛苦死,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贴我符咒的。

    大医师给我提示,说这个茅山道士今晚会在这附近出现,因为是个得道高人,他也不好透露太多给我。

    凌晨两点,整整走了两个小时,鬼影倒是不少,就是没见到有什么高人。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仙气,我转过身,恰好避过了一剑。

    “大胆妖孽!”

    “好俗的开场白。”我笑了几声。“话说我哪里得罪你了?”

    “人间本不是你这等妖孽来扰乱的。”

    没有通行证的我,哑口无言,若是以前,所谓高人都得给我让路。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始觉得为竹林工作也是件好事啊。

    “我哪儿扰乱阳间了?”

    “废话少说!看剑!”

    “看贱……”我在心里咒骂着,一边闪躲这个道士的木剑。近百年来都没有练习武功,法术还给了竹林,鞭术也荒废了。

    打不过,我只能跑了,化作蛇形一溜烟躲进小巷子,没想到他还在后面追来。

    当他一剑要砍向我的时候,竟然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挡在我胸前,把我往后一退。两人在我前面打得不亦乐乎,混乱中,我看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容——竟然是元月!

    我多久没看到她了啊!?好说歹说也有两百年了吧,自从上次关系闹僵以后,就再也没打过照面了。

    作为女娲宫殿的小神,因为救元心,她被降职为妖,不过看得出她的法术练得很好,武功更佳。我在旁边看得很开心,所谓高人越来越招架不住了。

    当他被元月压制在墙边的时候,我揉着被打痛的肩膀走了过去:“给我解符咒。”

    “那你必须答应我,不要为害人间。”

    “我什么时候为害人间了?说话说清楚。”

    “你忘了你踢过一个人下水吗?”他还振振有词儿。

    我咬着下唇,倒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做错事。“是的,这确实是我的错,我认错,行吗?”

    他一脸这还差不多的样子,比了这个手势,背部就没感觉了。

    “既然有身孕了,就别到处乱跑。”元月收回抵住高人脖子的手臂,一脸不屑地对我说,看不出是关心人的样子。

    “真巧,没想到我们俩是这样遇上了。”我说。

    “什么巧?是你夫君大人叫我来的。”元月转过身,准备离开。

    世剀也真瞧不起我,就知道我不能搞定此事。元月离开了,所谓高人盯着我不放,一脸还想捉拿我归案的样子。

    “你干嘛要我回来找你?”我问他。

    “没事,想请你喝杯小酒。不打不相识嘛!”

    “那也别用这手段呀,请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吗?”

    所谓高人,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名字叫三铜。“我找你是有原因的。”

    “什么事?”

    “我们省会出现僵尸,已经咬伤十几个人。”

    “那也是找竹林,不能找我呀。”

    “有人指引我想跟您借鞭子,不过那人说了,您已经离开竹林,不愿意为三界效劳,因此,我才出此下策引你上来。”

    “有人指引?”我看着他,他一脸不好意思。
    “那人我不好说是谁。”三铜其实也就是一个年纪三十来岁的男人。

    “你也知道了,我怀有身孕,不能动武。”鞭子是我自己制造的,也只能我使唤得了。

    “这我知道,这我知道,所以我把你的蛋给封印了,保护得当,您不用担心!”

    我猜想,世剀准不知道这事儿,否则也不会让我一个人上阳间来处理了,他本以为叫了元月过来,事情准好解决。

    我跟着三铜来到某省会,这儿不是太平地方,有过两次大地震,前一次大地震可以说是天灾,后面那次可真的是人祸了。

    三铜说不知道谁在找帝王陵墓,把护陵僵尸给放了出来,以至于出现后来那次地震。

    “区区僵尸,你这高人不能解决?”我说。

    “三铜不是高人,那是别人乱说的。三铜毕竟是血肉之躯,凭一人之力确实无法解决,本来想召集各路人马前来帮忙,眼看就要来不及了,那群僵尸真是厉害得不得了。”

    出现僵尸的是省会的一个小乡村,比较荒凉,本来就没人,出现一票僵尸后,人几乎就跑光了,不过有关部门封锁了消息,外面也没人知道这里出现僵尸,顶多说是有疯狗咬人。

    我摸着肚子,心想三铜这下可得罪我了,封印了我的蛋,等下没保护成,要是弄伤了,我准会被世剀骂个狗血淋头。

    前方有几个怪东西在跳动,我视力真心不好,幸好带了“千里眼”出来,这才瞅到是那些僵尸在寻找食物。

    三铜也真是敬业,立马就冲上去一阵狂砍。我在旁边看着,自个儿身上没人味,僵尸也不攻击我。

    看着三铜打得不可开交,我伸出左手,释放出青竹鞭,鞭子已经有了灵性,像蛇一样挪动着。我冲上前去,一把鞭向僵尸头部,爆头的感觉真是够刺激,这是多么不良的胎教啊!

    三两下,这些僵尸已经灰飞烟灭了。三铜开心地向我致谢,尤其是不断向竹林致谢,意思是竹林能培养出我们这样的人才,真是三界之福。

    我皱着眉,问:“一开始谁说我是妖孽了?”

    三铜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那个……那个……你若是竹林的弟子,就没人敢乱称呼你了嘛。”

    敢情是有谁教唆他来劝我回竹林工作的?我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一日为妖,终身为妖。
    感觉像出了一个任务,生活倒是充实很多,我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地狱,世剀狐疑地瞪着我,一副我刚去偷情完回来一样。

    我一路都在想着怎么跟他解释,不过千百年来我都坦白惯了,也就直说了。“竹林那边搞的鬼,叫我去出任务,省得我那么无聊。”

    “无聊?一屋子书你不去看,一屋子乐器你不去弹,跑去出任务?”

    老妪见世剀发火了,她就悄悄退下了。我见她消失在帘子后方,整个人就往世剀身上依偎去,老实说我以前绝对干不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一向来都是硬碰硬,除了哭就是躲,从来没想过可以用撒娇这一招。

    “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任务嘛。”我圈着他的脖子,轻轻用脸蛋在他下巴蹭了蹭。“符咒解了,封印也没了,感觉舒服多了。”

    “竹林可真是爱惜你这个人才啊,为了让你出山,无所不用。”

    “别这么说嘛。其实偶尔出点任务还不错,否则都没有通行证四处玩了。”

    “为了云游三界你就愿意卖身给竹林?”世剀捏着我的下巴,横眉竖起。

    “要不然呢?你看他们摆明就是要逼我回去嘛,上个人间都要搞批文,麻烦死了。”

    “你有身孕,这段时间也不需要再上去了。我会去跟竹林那边交涉下,请他们不要再乱搞花样。”

    看得出世剀真的生气了,我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想这颗蛋来的真不是时候。


    是的,这颗蛋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世剀与元门断断续续有联系,可我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些什么,我一向尊重他的隐私,虽然有时候他可能会觉得我这是不关心他、不在乎他。

    最近很忙,人间事儿多,竹林又缺熟手,培养出来的新人,捅的搂子倒挺多,还不能真正帮上什么忙。黑熊精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只能义不容辞。

    都说世剀最近也很忙,到底在忙什么,我还是不明白。

    晚上,他没有陪我和老妪吃饭,倒是一个人在书房里呆坐着。我直觉他一定是心情不好,因此我坐在他旁边,从身侧轻轻地环住他的腰身,头靠在他的肩头上,许久,他也没理我。

    就在我以为他根本不想倾诉些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这一百年,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

    我吓了一跳,他突然这么问,是出了什么事吗?难道是怀疑我吗?我愣了许久,才回答:“如果可以,那么我们永不分开。”

    他不再说话。接下来的那几天,比平常的话更少了,眉头也紧皱着,我开始担心了。一向以来,他都是强大的,鲜少让我觉得这么恐慌,为他担心。

    “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们的蛋?”我也只能这么胡思乱想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摸着我的头,把我搂住怀中。“我是真的不愿意离开你。”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全身都冰冷了,开始有点害怕得要发抖。“发生什么事了吗?不要瞒我!”

    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哑掉,还有些轻颤,这是我被吓到时的症状。

    “我必须告诉你,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可是相信我,我会回来。”

    我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狠不得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他身上,或者,融进他的血水。“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你有任务。”他托起我的下巴,把鼻尖顶在我的鼻尖,说:“你只需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这颗蛋,别让我在人间也操心就行了。”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揪住他的衣服说:“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我不要蛋,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傻瓜,那是我们爱的结晶。”

    “不!”我想这一刻,我真的是只想要他一个人。

    世剀退位后,原来没有把一切都交接好,上面给了一个任务,居然是叫他投胎去人间,做一回人。时间是100年整。

    我舍不得,我也觉得恨。

    握着拳头,黑色花纹从掌心蔓延出来,我知道自己开始有了魔性,力量强大到想要摧毁一切阻挠者,可是我明白自己始终是弱小的。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明白,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他人左右。

    “是因为我有了蛋,所以你才要去人间的吗?”我问。

    “不是因为这颗蛋,而是上面的惩罚。不过,既然我已经想好了要退位,那么到人间走一回,又算什么呢?”

    “人间毁爱情,也许我会彻底失去你。”我感觉很无力。

    “傻瓜,一千年我们都熬过来了。”

    “如果熬不过接下来这一百年呢?不是很可笑吗?难道没有别的惩罚方式了吗?是谁下的命令,我去找他改掉好不好?”

    “君无戏言,不可能会改的。真正的爱情,经得起考验,放心吧,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接下来这几天,我的情绪都非常差,整个手臂都布满了黑色花纹,久久不曾退去。世剀很担心,他千百次跟我保证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就怕我一恼火,给肚子里的蛋造成不良胎教。

    他知道的,我很少发脾气,一旦发脾气,将会很可怕。

    “就一百年,很容易就过的。”他天天都这样安慰我。每一次,我都是有一种怀疑的表情看着他,直到他开始觉得很懊悔:“我就不该告诉你,就不会让你这么多天都不开心了。你懂事一点,好吗?”

    可悲的是,因为情绪不好,我早产了。老妪安慰世剀说没什么,我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平常有注意饮食,应该不会有事的。

    我第一次看到世剀担心成这样,眉头都拧成结了。大医师抽空过来看我了,拿了一片挺厚的药,红棕色的,叫我咬在嘴里,直到把蛋生出来。

    好吧,我承认,真的是很痛。小婕冲了过来,把世剀和老妪都推开,握着我的手,轻声在我耳边说怎么样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把蛋生出来。

    我感觉自己都痛得不能思考了,可是为了早点结束这种痛苦,我只好认真地听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感觉痛了好久,灵魂都要散了,最后突然觉得下体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滑出来,就晕过去了。

    可是就这样,世剀在我熟睡的时候,封印了我,偷偷地跑去堕入六道轮回。当我醒来的时候,老妪命令我不准哭,一旦我的眼泪流出来,那样会很伤我自己和肚里那颗蛋。

    “相信他,好不好?”老妪这样对我说,我怕世剀是骗我的,一去不回头,那怎么办?

    如果他是不喜欢我,那么大可离开我,不用耍这样的手段。如果他喜欢我,却要这样阴阳两隔。

    我去了宫殿,找了元门的人,可是没有谁愿意告诉我,世剀投胎在哪户人家,是男是女。

    老妪教我把蛋埋在培养土里,每天跟我讨论蛋蛋什么时候要破裂,将会有一个可爱的小东西爬出来,叫我妈妈。她不断地给我织着美丽的梦,可是时间一长,我就又特别想念世剀了。

    埋在土里的蛋,已经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壳,就像西游记里的石头一样。它已经坚固无比,就等着出世。
    接下来这几天,我的情绪都非常差,整个手臂都布满了黑色花纹,久久不曾退去。世剀很担心,他千百次跟我保证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就怕我一恼火,给肚子里的蛋造成不良胎教。

    他知道的,我很少发脾气,一旦发脾气,将会很可怕。

    “就一百年,很容易就过的。”他天天都这样安慰我。每一次,我都是有一种怀疑的表情看着他,直到他开始觉得很懊悔:“我就不该告诉你,就不会让你这么多天都不开心了。你懂事一点,好吗?”

    可悲的是,因为情绪不好,我早产了。老妪安慰世剀说没什么,我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平常有注意饮食,应该不会有事的。

    我第一次看到世剀担心成这样,眉头都拧成结了。大医师抽空过来看我了,拿了一片挺厚的药,红棕色的,叫我咬在嘴里,直到把蛋生出来。

    好吧,我承认,真的是很痛。小婕冲了过来,把世剀和老妪都推开,握着我的手,轻声在我耳边说怎么样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把蛋生出来。

    我感觉自己都痛得不能思考了,可是为了早点结束这种痛苦,我只好认真地听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感觉痛了好久,灵魂都要散了,最后突然觉得下体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滑出来,就晕过去了。

    可是就这样,世剀在我熟睡的时候,封印了我,偷偷地跑去堕入六道轮回。当我醒来的时候,老妪命令我不准哭,一旦我的眼泪流出来,那样会很伤身。

    “相信他,好不好?”老妪这样对我说,我怕世剀是骗我的,一去不回头,那怎么办?

    如果他是不喜欢我,那么大可离开我,不用耍这样的手段。如果他喜欢我,却要这样阴阳两隔。

    我去了宫殿,找了元门的人,可是没有谁愿意告诉我,世剀投胎在哪户人家,是男是女。

    老妪教我把蛋埋在培养土里,每天跟我讨论蛋蛋什么时候要破裂,将会有一个可爱的小东西爬出来,叫我妈妈。她不断地给我织着美丽的梦,可是时间一长,我就又特别想念世剀了。

    埋在土里的蛋,已经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壳,就像西游记里的石头一样。它已经坚固无比,就等着出世。
    我们的蛋,已经被我遗忘在土里,它似乎不愿意出来?可能是因为早产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爸爸不在身边。我想念世剀,无数个夜里,难过得很想哭,可是老妪说我的身体素质不太好,经不起哭。我只能努力地给自己找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回想以前和世剀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过去相处的那一百多年,很快乐,因此过得特别快,快到我来不及记录什么东西,如果只能靠一点点地回想。

    我终于回到了竹林了,拿着通行证,来到阳间,寻找世剀的转世。茫茫人海,不知道哪个是他,也许变成“她”。

    深夜,走在无人的大街上,我一直在想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世剀?我没有想要和他发展什么阴阳之恋,只想好好地呆在他身边,看到结婚生子,度过凡人的一生。

    有时候想到他可能会在转世后,爱上某个女子,跟她幸福地养育一对儿女,我就发现自己的手不停地颤抖,黑色花纹又迅速地浮现。这种魔性,越来越频繁。我知道自己必须克制,否则在我失控的时候,可能会毁掉世剀与我的未来。

    北方的冬天,下雪了。我不知道自己见到他时,还能认出他来?我想起,他在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他有一把清澈的嗓音,每次听他说话,我都会听着听着就睡了,除非他是在发我脾气、凶我。

    这些年,比较干燥,我呆得很难受。隔三差五就要溜到水里泡着,而且还不能是人工湖,非得要是自然湖,最好是大海。

    很冷,很干燥。我一边抓着犯痒的皮肤,一路寻找着水源。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村落,闻到了一股清水的气息。

    这是夜里,很黑,什么人影也没有,鬼影也很少,看来是个挺有灵气的地方。我爱这样的地方,水源一定很好,化成蛇形溜进眼前的一个泉眼,我舒服地叹了口气。

    我在人间也游荡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丝毫没有世剀的消息,我不停地打探着他的去向,真的很怕他是骗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在泉水里泡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想念他,我变回人形,坐在湖边,望着黑压压的水面,无比难过。

    突然,背后一阵窸窣,我转过身,发现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跑开,倒是没有尖叫,真是奇怪。

    一定是把我当水鬼看待了,唉。
    小狮子希望我把他带在身边,让他重新修炼。我以为他会颓废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了。

    某天,他叫我带他去参加血族的聚会。这些年,血族的聚会越来越不愿意对外开放了,至于在搞些什么,我没兴趣,反正又不爱交朋友。

    只是,我知道小狮子想念她了,那个血族的小女友。我不舍得看见他失望的神情,终究还是带他去了。

    他无法变回人形,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很久。老实说,我已经忘记他那血族小女友长什么样子了,反正一律都是俊男美女,而且都是脂粉味很浓的,惨白惨白的,我没兴趣去细看。

    只是今天这聚会,却有一个意外的收获。这可以说是小狮子送我的礼物,他告诉我,世剀转世到人间,男,今年32岁,哑巴。

    哑巴!?闻言,我愣了一下。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他,宫殿里的人说世剀会保留一样特征去转世,我以为是他的声音呢。

    我想,那么,就是他身上的味道了。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一股味道,有点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淡淡的檀香,薄荷香。

    可是,就这个味道,我也一直找不到他。很快地,中秋到了,一年就要过去了。
    某天出完任务,夜半,我累得直想瘫下,一路走着,没找到一个适合休息的地方。平常都是窝寺庙里,好怀念睡觉在那股浓浓的檀香中。

    转角处,天桥下,有个瘦小的男人正在卖酸辣粉,榴莲糕,那些味道混在一起,不是一般的臭啊。

    突然想起,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了,原来一伤心,胃口就会变差,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

    我毫无形象地端着一碗桂林米粉坐在天桥的楼梯上,慢悠悠地吃着。卷发很长,风一吹,差点跑到碗里头去了。

    最近这个任务比较无聊,跑到一幢大厦里面当卧底白领,要取一些资料交给竹林。竹林的花样也多,估计看烦了我的直发,硬是叫我换个形象,美其名是任务需要,还要求穿短裙,每天跑来跑去不方便,我就换成裤裙。

    吃完桂林米粉,那个其貌不扬的瘦小男人居然递给我一块榴莲糕,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塞在我怀里转身就离开了。我追问他多少钱,他只是摇了摇头,就推着车离开了。

    老实说,榴莲糕的味道很正。我经常会在出完任务的时候,路过这里,买一块他的榴莲糕。

    他从不理我。我觉得他一定是有性格障碍,老是不说话。

    因为推车上面明码标价写着桂林米粉一碗七元钱,榴莲糕一块四元,大家来买东西也不用问话,直接拿着东西丢下钱就走了。

    这个瘦小的男人,也从来不对客人热络,生意照样是很好。可是怎么看,都是穷得不行的样子。

    我从来不问人家的名字,因为我记不住这些人,那都是我在出任务的过程中,一闪而过的人影,不能算是朋友。

    就这样,我来来去去地帮衬了很多次这个小摊子。而我就是这种人,一般人家不跟我说话,我也不会跟人家说话,看起来好像我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直到我看见这个瘦小的男人,捧着书,顶着那个厚厚的眼镜在认真阅读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口问他:“那一次,你为什么送我榴莲糕?”

    他忘了我一眼,不理我,继续看他的书。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摆路边摊还看书,怎么看怎么不搭。

    既然不理我,我就只好动用“他心通”了。我坐在他旁边,挨得比较近,因为我想要知道他之前的想法,为什么要送我榴莲糕,难道这是吸引顾客的一种手段?或者,是想泡妞?

    神奇的是,我竟然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书看得入迷了!我能感受到的,都是他整个灵魂都神游在书海里的那种舒畅的感觉。

    叹了口气,我就不好奇了吧。过了一会儿,有客人来了,他又很勤快地跑去做生意了,我觉得这个瘦小的男人真有意思。

    洗得有些脱线的黑色大衣,泛白的牛仔裤,黑漆漆的球鞋,这就是人类,因为贫穷,所以谈不上形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都是晚上出来卖东西,从十一点卖到一点半,当他准备推车离开的时候,塞了一张纸条在我手上,有点油。

    我摊了开来,看到上面写着:“那天我以为你失恋了,才送你吃的。”

    失恋!?我失声笑了,我确实失恋了,爱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比失恋还痛苦。

    然后,我的眼泪开始掉下来。摸着上面的字迹,泪水一颗一颗地模糊了那钢笔字。那是世剀的字。

    是的,我怎么也想象不到,原本高挑的他,变得如此瘦小,长相也是过目就忘,而且还很内向。哑巴!?

    我冲了上去,准确来说,我是飞身过去,一手搭在他肩上,问:“你是哑巴?”

    显然,他被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后面,还问了这样一句话,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怕我太兴奋会吓着他,只能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好,没事了!我只是……不好意思,真不该这么问的……”

    为了不吓到他,也为了不过份影响他在世的生活,我只是每天过来跟他买一些东西,可惜的是,无法聊天。

    开心的是,即使下雨了,也能见到他。

    其实天天吃一样东西,再美味肯定会烦的,只是因为他,我才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这里。

    有时我会说些话,他点头或者摇头。

    有一天,他没有出现,我等了一宿。

    第二天,他出现了,没有推着车,独自站在天桥底下。

    “昨晚为什么没有来卖东西?”我冲了上去,忍不住一脸紧张。

    “以后不会再来卖了。”他拿出一本便签纸,写了这样一行字。

    不再来卖了?那我怎么办?

    他转身想要离开,我在他背后喊着:“慢!”

    我跑到他面前,看着他平凡的五官,虽然再也不像当初那样容颜清秀,甚至有些模糊,可是我知道,自己爱的是他,仅仅是他。他的转世,不能影响我对他的爱。

    他没有吭声,也不写点什么东西,看了我一眼,越过我,走了。

    “你要去哪儿呢?”别逼我使用他心通,窥人心事是很可耻的,假如他再这样不言不语,我就要使用技能了。

    “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他快速地写字。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喜欢吃你卖的那些东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我就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座大厦,前面有个喷水池,他坐在池边,我跟着坐下。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他把便签纸递给我看。

    “你找到别的工作了吗?”真替他开心,我笑着问。

    他摇了摇头,又开始沉默了。我卑鄙地使用他心通,看着他耳朵的轮廓,半空中浮现他脑海里的景象:他和妈妈住在北京的地下室黑黑的小隔间里,每天妈妈都会准备好酸辣粉和榴莲糕,让他推车出来卖,可是妈妈病了,做不了这些东西了,看医生花了很多钱,病也没治好,妈妈说回老家等死吧。

    “我……可以去你家坐一坐吗?”我问。

    他抬起头,一脸疑问。

    “你可以再做一次榴莲糕给我吃吗?”

    他摇了摇头。我问他为什么,他把答案写在纸上:妈妈病了,做不了。

    “我去看看她,可以吗?”

    他对于我的热情,似乎十分惊讶,他站起身,示意我跟他一起走。我来到这个地下室的小隔间,味道潮湿发霉,有些闷,感觉真恶心。

    小隔间只有四平方,放着双层铺,妈妈睡在下层,地上摆了很多纸箱,有些已经受潮。

    “妈妈很可怜。”他开始在便签纸上写字,“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不要我们了,他带着另一个女人远走他方。”

    我似乎被闪电劈了一下,心倏地往下沉。原来,这就是报应。他的前世,也就是元骏,就是这样抛妻弃子,带着费雪离开,而我,就是这个传说中的费雪。
    “你恨他?”我问。

    他点了点头,望着病床上的母亲,闪着泪花,仇恨让他红了眼。我有些害怕。

    “我恨不得他被五马分尸。”

    我愣了一下,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那股仇恨,狠狠地鞭苔着我的内心。我想哭,原来就是这么可悲,走错一步,步步错。

    虽然我们后来又经历了洗脑和轮回,已经变成世剀和御骁,可是换了名字,也不能消除曾经犯下的错。

    “对不起。”我突然这么说。

    他愣了一下,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道歉。

    “很抱歉让你不开心了。”我这么回答着,我甚至不敢走到他母亲床前,因为我曾经也伤害过这样一种可怜的女人。

    每次出任务,我所得到的报酬都转化为阴寿,或者是一些冥币,那都是在人间不可使用的。我们并不是像人类所想象的,想变钱就有钱,就算变出来的,也不是钱,而是使用了障眼法,这样扰乱阴阳,是要受惩罚的。几千万的冥币,顶多转化成几百块的人民币,也只能够租租房子,干不了什么大事。

    我鼓起勇气走到他母亲的床前,蹲下身,看着她气息渐弱,感受到他心里万分痛苦,自己也很难过。

    他很无奈,怨自己没能挣钱。从小他便是个哑巴,家里穷,残障学校费用不低,他没上几天学校,邻居有个上大学的姐姐每逢放暑假就回家,教了他一些字,送了他一本字典,至今他还留着那本破旧的字典,他喜欢读书,渴望知识,可是他要花大量时间帮妈妈做零工,因为她太苦了,爸爸一走了之,她却死活不改嫁,只身带着她。

    本来以为上大城市可以挣点钱回家乡养老,没想到居住环境太恶劣,加上抑郁成疾,妈妈身体每况愈下。

    他是个无能的哑巴。

    我起身走向他,说:“别难过了,我们想想办法吧。”

    我想把地狱里的冥币转出来给他用,可是上面似乎安排好了这一切,说让我遇到世剀的后世已经是恩赐,不准我转换冥币去帮忙。

    在人间,我一向不会存钱,因此人民币很少,只能断断续续地买些药给他母亲吃,维持她的生命。

    “你为什么要帮我?”某天,他送我出地下室,捉起我的手心,在上面写道。
    “我还想吃榴莲糕。”我也只能给他这样一个理由。在这片区域的任务已经结束,我向竹林递交了停职申请,继续做一个普通公司的文员,可是想了想,做文员根本不能挣到什么钱,想转去跑业务,希望能给他母亲挣多一点药费。

    我知道这就是报应,因为无怨无悔,冥币拿不出,也不能使用法术来人间挣大钱,一旦被举报,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只能苦逼地学习学习再学习,偶尔偷偷用下“他心通”,业绩做得还不算差。

    我所在的公司,是做各种动漫和游戏周边产品出口贸易,每次在给客户寄样品的时候,我都会留下一些产品,带回去让他拿到夜市上去摆地摊,小生意倒还是不错。每逢节日,我也会去买一批应节的东西让他去卖,比如情人节卖玫瑰花,中秋节卖月饼。

    就这样,我们过了两年,以一种朋友的关系。他从来不认为我会喜欢他,只觉得我是可怜他与母亲。

    他偶尔会问我家在哪里,为什么没回家过年之类的,我说:“我是来找我哥的,他在家乡借高利贷去赌博,后来被逼无奈,跑路了。听人说他在北京出现过,我就来了。我跟哥哥相依为命。”

    他也没怀疑什么,就相信了。有时候,他也问我上哪个学校,很多东西都懂的样子,我说是后来自学的。

    他开始教我手语,用笔写字毕竟太慢了,我不愿意学手语,是因为我贪恋他的温柔——在没有笔的时候,他牵起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写字的感觉,很美好。

    我们一起挣的钱,仍旧不够他母亲的药费,生病要花的钱,就像无底洞。此时此刻我才深深地明白,健康就是财富。

    我很喜欢他包的饺子,很好吃,这是北方的水饺,馅厚皮柔,每逢看到他细心地捏紧两片面皮的边缘,我就觉得很奇怪,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点可悲,却又有股很温馨的感觉——曾经的女娲宫王爷,如今也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你年龄多大了?”他母亲问我,她总是吃得很少,久病在床,也没胃口了。

    我愣了下,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在我有记忆以来,都有几百上千年了吧。“这个……”我摸出口袋里的假身份证,才回答:“二十七了。”

    “那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给自己找个好人家了。有男朋友了吗?你的工作做得挺出色,长相也还不错,应该有很多男人追求吧?”

    “哪有!?这次的水饺馅儿有萝卜丝?”我不喜欢吃萝卜,甜甜的。

    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

    “你不要叉开话题。”他母亲瞪了我一眼,说:“你要多为自己着想,这两年阿姨花了你不少钱,也多亏了你,我这个哑巴儿子才能混口饭吃。我老了,这把骨头也不知道能撑得了多久,真心希望你能找个好归宿。”

    我停下筷子,不知道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这就是好归宿。”

    闻言,她眼里似乎蹦出一丝狂喜,似乎想说什么,又碍于儿子在场,没说出口。

    吃完晚饭,他拿着货出去摆摊了,临走前跟我说晚上留下来,他有话跟我说。

    他前脚刚走,他母亲就拉着我的手说:“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接纳我这个哑巴儿子吗?在我眼里,你挺优秀的,可是他太无能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心里唯一放不下就是他。是我的错,把他生得残缺了,才让他在这世界上受了这么多苦。”

    闻言,我鼻头一酸,眼里蓄了泪水。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人,从来没有感受到一丝怨念,丈夫的离开,让她伤心,她却因此而变得充满仇恨。这让我实在太难理解了。

    “你们俩别再给我花钱了,这病就像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把钱存起来,两个人好好过,行吗?”

    “阿姨,你别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是我想太多,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闻言,我愣了下。虽然知道她气色不好,可是也没到她会这样想。

    “我的意思是,我要是走了以后,你能帮帮我照顾下儿子吗?虽然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喜欢上他,也许只是可怜我们,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上他?”我看到她明显愣了下,然后又极其喜出望外。

    “他长得不够高,不够俊,没知识,没有钱,什么也没有。”

    “谁说他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此时,他就站在我身后,“他孝顺,他勤快,他正直,他健康,这些都是实实在在拥有的,而且,他有你。”

    他拍了下我的肩,示意我跟他出去。他递了一张纸给我,然后转身离开。

    我摊开纸条,上面写着:“这两年来,谢谢你帮助我们母子,欠你的已经太多。或许你愿意跟着我这样熬苦日子,可是我不愿意,你可以得到更好。请你,以后别来这里了。”

    什么是我想要的,他真的知道吗?我看到自己的眼泪再次濡湿他的字迹。

    我漫无边际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老实说,我可能无法陪他一辈子。也许过段时间,就得回到地狱继续执行任务,我的阴寿不是很长,转化为阳寿会更短。因此我过段时间必须回竹林执行任务,到时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呢?说我要去出差?

    这两年来,已经消耗了我很多的能量,我越来越感觉到虚弱了。就像鱼儿本来就不适合生活在陆地,可是偏偏要离开水,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今年,他已经三十四岁了,我想,他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能跟他走完一生的女人,而这个女人,除了母亲,就是老婆。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跑到地下室找他,却找不到他们母子的踪影,二房东说他们母子昨晚就退房了,但是留了一样东西给我。

    我站在门口,望着紧锁的铁门,咬着下唇,难过到了极点。二房东从冰箱里拿了一个纸袋给我,摊开一看,是个榴莲糕。

    我拿着榴莲糕走出地下室,眼泪控制不住地滑下来,天色原本晴朗,渐渐灰暗,直至下起了绵绵细雨。幸好我不是神龙,只是一条妖龙,眼泪不会对当地的气候有太多影响。这场细雨,下了整整十四天。
    他为什么要离开呢?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他母亲的病情肯定会恶化的。为什么他会放任自己的母亲重病不管,还要带着她离开呢?

    竹林似乎接到上面的通知,有意要惩罚我,根本就不接受我申请的各种帮忙,只要是有关世剀的,都拒绝帮我。之前离开竹林近百年,人情冷漠,看来以后还是要建立好强大的人脉才行。

    我溜回地狱,找了陈浩晋,他已经升做一个不大不小的鬼官,听闻我想要定位一个人类在阳间的位置,一开始也不肯帮我。

    没办法,我只好跟他摊牌了,告诉他,我就是元心姐姐,而我要找的人类,就是世剀王爷。他将信将疑的样子,可是最后仍旧选择相信我,中间有太多的故事,我无法一字句向他说明白,只告诉他:“曾经的元心、龙鳕、虞明,然后是现在的我:御骁,”

    “世剀王爷他在人间的名字是什么?”他问。

    知道答案后,他马上给我定位了世剀的位置,我道了声谢谢后就跑回人间了。

    我隐身在空气中,却只看到他一个人呆坐在窗户前,看细雨绵绵。这里应该是他的老家吧,有些破旧,可是起码比较宽敝,晴朗的时候,应该是日照很好,比住地下室好多了。

    我使用“他心通”,却震惊地发现,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就在他赶我离开的那天晚上,他走回地下室,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母亲跟他说一定要回家,他收了点重要东西,就连夜背着母亲去火车站了。

    因为说不出话,他事先写在纸条上,保安和售票员很友善,帮他买好票安排好软卧,启程回家乡。

    望着他落莫的背影,我很想靠在他背上,我转身走出屋子,来到门前,现身,敲门。

    许久,都没见到他来开门,我持续敲着,终于,门开了。

    他见到我的那一瞬间,神情非常复杂——惊讶,欣喜,悲伤,还有无奈。

    他往后退一步,让我进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他用手语比着,发现我根本看不懂,转身又没有找到纸笔,就拉起我的手,在我手心里写着。

    我知道,他回老家以后,母亲去世,他几乎没有跟谁交流过,以前随处可见的纸笔都用不上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灵机一动:“阿姨之前说过。”

    明显触碰到他的伤口了,浓浓的哀伤,布满他的脸。我走上前,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不习惯是真的,没转世之前他很高挑,我都只能靠在他的胸口上,抬头也只能看见他的下巴。现在,差不多高。

    清晰地听到他低声抽泣的鼻音,让我难过极了。

    “为什么你还要出现?”他的唇离我的耳朵很近,因此他只是发出微弱的气音,我能听到。

    我拉开身子,歪着脑袋,覆盖在他的唇上。他咸咸的泪水,滑进我的唇齿间。他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把我的双唇咬住,真的是咬,不是吻,我吓了一跳,不过,想起他也没有经验。

    他的双臂把我搂得很紧,多少年了,我终于又得到他的拥抱,他的爱。即使他转世了,条件不再优秀,我却仍旧爱他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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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14 20:32:04  更:2021-09-14 20: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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