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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寻心记——梦中的那些事儿[第5页]

作者:莫雨2020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没事,花蕊吃不了太多东西,有水就成。前几天我们走得很快,照这个速度再有四五天就能到达圣湖,那里有水有鱼,返程的吃喝不成问题。”

    鉴于古丽丹在队伍中的实际影响力,队长藤本也不好再反驳,垂着脑袋用笔在本子上计算着。

    “何风,你就让她坐你的骆驼吧,你搂着她走,也算遂了你的意!”古丽丹笑着对我说。

    看着满目柔情的假天雨,我何尝不想这样呢,管她真假。只不知一头骆驼能不能驮俩人。

    “绝对不行,”哈迪尔不识时务地说:“怎么能让骆驼带两个人呢?这里已是大漠深处,没有水草又走了六天,不能再作践它们。让她骑那匹没驮人的吧,把东西取下来分一分。”

    藤本点点头,吩咐孙奎将骆驼上的东西取下一部分,分装在大家的。古丽丹对假天雨道:“莲姑娘,你就坐那匹骆驼吧。”假天雨很听古丽丹的,像蛇一样爬上骆驼,双臂紧紧抱着驼峰。

    全都折腾完了,天也微微亮了起来,一行人无声无息地踏上西去的旅途。

    一路上假天雨若即若离地跟着我,不时朝我媚笑,笑得我心旌摇曳。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她也渐失灵气,垂着头趴在驼峰上,看来她对温度的变化非常敏感。

    很快到了中午,大家都热得喘不过气来,几匹骆驼已口吐白沫,速度越来越慢,藤本只好命大家原地休息。我们几个男人聚在一处吃饼,聊着昨晚那无比诡异的事情。

    孙奎说他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叫他,睁眼一看竟是四凤,上海那个相好的。他问你怎么来了,四凤就是笑,转身就走。他连忙跟上,就来到妖花那里了。
    我说你怎么不想想,这地方怎么可能有你的四凤?他苦笑着说自己一个多月没碰女人了,哪想那么多,脑袋一热就跟着走了。

    藤本则说自己见到了天皇陛下,命令他上楼去接受任务,他就诚惶诚恐地上去了。我觉得他没说实话,不过我并不关心,唯一想知道的是天雨是被谁诱惑上去的?莫非是她的母亲?

    孙奎问我怎么上去的,我也不隐瞒,指着趴在骆驼上的假天雨说是她。孙奎夸我有情有义,在申城那花花世界呆了那么久,从没对谁动过心。他声音很高,生怕天雨听不到。我忙偷瞄一眼,真天雨她也正朝这里看,四目相交,她马上低下了头,满脸羞红。冯瑞也在看着我笑,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正陶醉,藤本坐到我身边,偷着塞给我几发子弹,要我装在手枪里。这把枪我把玩过很多次,没费什么力气就装好了。

    又吃了一会儿,忽听啪地一声响,假天雨再也坚持不住,从骆驼上掉了下来。我忙跑过去将她扶起,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胸口不住起伏,看样子快不行了。

    古丽丹闻声而至,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焦急地说:“快拿水给她,你们光顾自己吃喝。”我忙把她撂在地上,从驼身上取下一囊清水,掰开她的小嘴小心灌了下去。她喉咙动了几下,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神情呆滞,看来妖术快散了。

    古丽丹把自己手中的馕掰成几块递给假天雨,她道了声谢接了过去,一块块塞进口中,却不咀嚼,直接吞了进去,不知她有没有牙齿。

    吃饱喝足,在藤本的催促下,大家又爬上了骆驼继续前行。哈迪尔说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后天晚上就能到圣湖。听到这消息大家人都松了一口气,这煎熬的旅程终于快结束了,再多走几天恐怕我们当中有人会发疯。

    到达目的地后,藤本和山崎社此行的真实目的也将图穷匕见,因为“图穷”,所以必然和那张图画有关。

    接下来的一天平安无事,气温好像也没那么高了,只是清水越来越少,洗脸成为最奢侈的事情,每个人都满脸风尘,长得好的还无所谓,孙奎那样的基本没法看了。

    哈迪尔老头子要大家轻易不要开口讲话,因为现在连唾液也是宝贵的,要最大限度减少水分流失。不过因为队中有古丽丹,我倒没什么危机感,就算真没水了,她一定有办法找到水源。

    在进入大漠的第九天中午,我正倚在驼峰上打盹,忽然感觉眼前黑了一下,瞬间又亮了,难道要下雨?我马上抬头去看,一下傻眼了。
    一只巨大的黑鸟盘旋在头顶,样子像鹰,但比我在京城时看到的鹰大得多,翼展有七八米长,浑身漆黑,颈部一圈白羽煞是扎眼,血红的眼睛放着凶光。

    藤本把手枪掏了出来,瞄准黑鸟:“来得好,这下有肉吃了!”

    “那你试试吧,”古丽丹冷冷地说,“铁爪神鹰好多年没有现身了,怎么你们一来,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引了出来?”

    “铁爪神鹰?这是秃鹫,拉丁名Aegypius monachus,世界上飞得最高的鸟类,能飞到喜马拉雅山顶。”藤本炫耀着自己的才学。

    “这就是铁爪神鹰,你爱信不信。”古丽丹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她一停我们的骆驼也都跟着站住了。面对藤本的枪口黑鸟不仅不怕,反而很感兴趣,只在我们头顶盘旋,高度越来越低。

    藤本又瞄了一会儿,终于开了一枪。黑鸟扑棱两下翅膀向高空飞去,也不知打中没有。藤本不甘心又连开几枪,黑鸟被惹恼了,怪叫一声朝他俯冲下来。

    藤本万没想到这“秃鹫”如此厉害,连子弹都不怕,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体面,从驼身滚了下去。黑鸟扑个空,双翅一阵又飞了起来。藤本仰在地上又连开两枪,黑鸟毫不在意,又盘旋而下,伸出利爪去抓他,他一骨碌爬起来没命地向前跑去。

    队中只有我有枪,于是也掏出来瞄准黑鸟。但它速度极快,飞得又低,我怕误伤藤本,迟迟没有开枪。

    藤本跑了一会儿,可腿怎么跑得过翅膀?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大鸟扑了上去,只听一声惨叫,他的头皮被活生生拽掉一大片。

    我见情况危急,忙打了一枪,正中鸟翼,它一扇翅膀又飞到半空,掉头向我冲了下来。我闭着眼睛又开了几枪,可毫无作用,瞬间怪鸟就扑到我身上,利爪如铁钩般嵌入我的胸口。我顾不得疼痛,抓住两条鸟腿向外一推,硬把爪子从体内扯出,一阵剧痛让我差点晕厥。

    黑鸟力量奇大,向上一窜挣脱了我的双手,口中发出尖利骇人的叫声。我痛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更别说开枪了。黑鸟不断扇动着翅膀,伺机再次冲下。

    孙奎早被吓得面色如土,不知所措地搂着前面的驼峰;哈迪尔闭了眼,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向真主求助;天雨也一改往日处变不惊的神态,一双美目惊恐地盯着黑鸟;冯瑞倒不怎么害怕,小脸儿通红,好奇地打量着怪鸟;王大美滚下驼背,撅着屁股把头埋在沙中。
    我多希望古丽丹能够再次出手相救,可她却像个真正的盲人一样,安静地骑在骆驼上一言不发。

    黑鸟不断发出呜呜的叫声,我养过鸟,觉得这声音绝不是禽类发出来的,它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不容细想,黑鸟再次向我袭来。我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无奈地看着它。这是怎样一只恶鸟?嘴巴如刀锋般锐利,狼一样的双眼通红发亮,特别是那双利爪,在阳光下竟然泛着金属光泽。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死在这里呗。我慢慢闭起双眼,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出乎我意料,鸟爪只在我面上轻轻一划就离开了,睁眼一看,另一只巨大的白鸟出现在上空。这白鸟极为雄骏,身形比黑鸟还大,翼展接近十米,通体雪白,鸟嘴如白玉般晶莹透明,也不似凡物。

    “你的救星到了,”古丽丹开口道,“铁爪鹰最怕玉雕,这回没事了。”原来这白鸟叫玉雕,可黑鸟样子那么凶恶,会怕它?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神鹰一见玉雕便振翅上窜,玉雕不慌不忙,不断调整着方位,封住黑鸟向上的去路。黑鸟无奈,猛地加速向前飞去,速度奇快,犹如一枚炮弹。玉雕速度更快,白影一闪已追上黑鸟,优雅地在它颈部一啄,黑鸟惨叫一声扑棱棱掉落下来,在沙土中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秒杀黑鸟后,玉雕长啸一声,在我们头上盘旋几圈振翅飞走了。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大家都看呆了,我却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了下来,摔得头昏眼花。王大美闻声从沙中拔出脑袋,跑来将我扶起。我低头一看,胸前已满是鲜血,把衣服都浸透了。

    这时藤本也走了过来,他满脸鲜血,好像比我伤得还重。“何先生,你不要紧吧?”他捂着脑袋问。

    “还,还好吧,你怎么样?”我虚弱地说。

    “我没事,你稍等,我取医药箱来。”他步履蹒跚地走到自己骆驼旁,翻出一个画着红十字的小箱子返回来,开箱为我止血。

    他之前应该接受过专业训练,下手又快又稳,先用白棉花将淤血蘸出,又在伤处敷上一种白色的药膏,边敷边安慰我:“没伤到脏器,只是失血有点多,没什么大事。”他自己头上也在流血,却先为我救治,这不能不让我为之感动。
    见他的血越流越多,把眼睛都糊住了,我几次让他先给自己止血,他都不理会,坚持为给包扎完毕才找出绷带包在自己头上。

    孙奎见铁爪鹰已死,顿时来了勇气,跑过去把死鹰拽到我和藤本面前,一双贼眼瞄了我和藤本一下,一脚踏在死鹰身上,怒道:“你敢伤我兄弟,就是和我老孙过不去,还铁爪,一会把你爪子薅下来!”说完又狠命碾了几下。

    “它都死了你逞什么能?”古丽丹冷笑道:“活着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威风呢?”

    孙奎挠挠头讪笑道:“我为队长和我兄弟出口气,况且我也没有枪,威风不起来啊。”

    “我走沙漠快一辈子了,”哈迪尔接口道:“从没见过这样的怪鸟,早知道这趟活这么危险,给多少钱我都不会接的。

    “还不是看在大洋的份上,来都来了,就别抱怨了。”孙奎笑着说,“我也四十来岁人了,这怪鸟也第一次见,算开了眼。”

    “我也是没办法,自己岁数越来越大啦,丫头又看不到,不搞点钱她怎么生活。”老汉无奈地说。

    孙奎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抓着死鹰的脖子想把它拎起来示众,谁知稍一用力,鹰头就被他拉断了。“怎么一下就折了?”他攥着鹰头叫道。

    “铁爪神鹰算什么,玉雕连铁棒都能咬断,何况是它?”古丽丹又恢复了听音辨事的神技。

    我感觉玉雕有些似曾相识,其实在蒙古那个记忆中,我为宝盖公主的额吉取蛇胆时,为我引路的那只白雕和这玉雕很像,只是没有这么大。

    我的伤处虽然被包好了,但内里仍钻心地疼,动一下便痛得冷汗直流。我不想在两位天雨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强忍剧痛站起身来,咬牙跃上骆驼,准备继续前进。藤本回头看了看我,关切地问:“何桑,你不要紧么?”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一晃脑袋又一阵眩晕。藤本让孙奎给我拿来一囊水,我勉强喝了两口,想趴在前方驼峰上又怕碰到伤口,只好倚住身后的驼峰,闭眼熬着。
    “何老弟你真的没事么?瞅着可挺严重。”孙奎见我满脸是汗,也关心起来。

    “我真没事,咱们出发吧,不是快到了么。”我勉强答道。孙奎巴不得快点到地方,又安慰了两句便爬上了自己的骆驼。

    因我有伤加上目的地也不远了,藤本命令哈迪尔放慢速度。饶是如此,胸腔仍被震得生疼,没办法,只能咬紧牙关硬挺,苦盼夜晚快些到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宿营时间,简单吃过东西后,藤本趁天亮为我换了药,把红透的纱布扔了,又缠了几圈新纱布,要我好好休息。孙奎殷勤地为我搭好帐篷,和王大美一起将我搀了进去。

    此时我觉得没有那么疼了,估计药里含有镇痛成分,不禁感激起藤本毅来,尽管他为我做的这一切也许是有目的的,但就冲他不顾自己的伤情先来为我治疗就值得感恩。

    第二天中午,天际线终于呈现一抹淡淡的蓝绿色,看来圣湖已经不远。骆驼们也似乎闻到了水草的味道,撒开四蹄向前飞奔,它们饿坏了。藤本也松了口气,因假天雨不在计划之中且用水量很大,我们的存水已经不多了。

    虽然已隐约可见湖水颜色,但还是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湖边。在这个年代,罗布泊还没有干涸,而且面积不小。从前它更大更广阔,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疏勒河都在此汇聚,曾是个“广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的大湖,也是丝绸之路上一个很大的补给站。

    见到水胯下骆驼先疯了,争先恐后地把头埋进湖中,大口大口地喝着清澈的湖水。我们也都跳下驼背,伸手掬水往嘴里灌,路上一直谨小慎微地喝水,终于可以畅饮一番了。

    喝饱后,男人纷纷躺在草地上休息,两个女孩不紧不慢地洗着长长的秀发。假天雨呆呆地站在一边,面如死灰,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神采,看来真的快要枯萎了。
    我看了半天仍无头绪,摇头道:“不行,没看出什么,你们没找人看看满蒙题跋么?”

    藤本指着那行小字道:“满蒙题跋我们都研究过了,大意是图不简单,有秘密。这行小字我们费了很大力气,先后找来古梵语,巴利语,吐火罗语,柯尔克孜语的专家辨认,但他们都不认识,说它没有语言的基本逻辑,应该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

    “藤本先生,我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虽在王府长大,却连满文都不认识,汉字认得也不太多,你觉得我能读懂这行字么?”原来他们哄我来是破解这行字的秘密,这买卖可亏大发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绝望的神情,声音也颤抖起来:“没可能啊,怎么会看不懂呢,你应该是唯一看得懂的人啊,难道我们找错人了?”

    我心道那么多语言学家都看不懂,我一个半文盲怎么可能看懂呢?“八成是你们找错人了。我的确和王海山学过几年功夫,但他从头到尾没和我提什么图的事,我还是从孙大哥嘴里知道这幅图的,今天才第一次见,你说我能知道什么?你也不用再说,看不懂就是看不懂,把我塞到湖里也看不懂。”

    见我撂了挑子,孙奎忙走过来劝我:“何老弟,我可不是冲外人说话,但藤本君也好山崎社也好,对咱可不薄啊,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对吧,现在可就靠你了。无论如何你费心多瞅几眼,不看别人看哥哥我了。”

    他这番话说得还真没什么毛病,若不是东瀛人帮忙我哪能和天雨朝夕相处呢?没办法,只好瞪着眼睛再次瞄向那行小字。

    这次我静下心来,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忽然感觉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第一个字是个圆圈,有点像王家拳中的起手式黑鱼探路。当年学的时候我就奇怪,怎么起手式要原地转个圈,觉得很蠢,不仅样子蠢,名字也蠢,怎么也得先打一拳,起个猛虎下山这样的名字才有气势。

    第二个字像个斜躺的三角,这不正是王家拳第二式宫前落雪么?第三个字像个大茄子,应是第七式游龙困渊,下面的几个字竟都和王家拳招式有关联!

    我一下子明白了,历代守图人处心积虑地将这段文字的形象编入拳法中,目的就是在保密的前提下,牢牢将图中文字与含义记住。想到这里,我不禁由衷禁佩服起古人的智慧来。
    藤本见我看得入神,知道破解有望,欣喜地问:“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那行字大概有二十个左右,王家拳法却有三十六路,显然不是一一对应的,看到第七个字的时候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哪一招都不对,后面的字更不可解。于是如实答道:“前面几个字大概知道意思,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快说说是什么?”他赶紧掏出钢笔和本子,准备记录。

    “黑鱼探路,宫前落雪,游龙困渊,天地八方,寒月春晓,石破天惊,”我把看出来的招式一一说出。他汉语虽好,但一次性准确写下来也很吃力,遇到拿不准的字只好用读音相同的字代替,然后由我一一改正过来。

    “依您看,这些词加起来是什么意思呢?”他歪着脑袋问。

    “不知道,你自己研究吧。”我看了半天眼睛有点酸了,揉着眼角说。

    “好,您先休息。”他不敢过分相逼,又打开一张地图,坐在地上仔细对比研究起来。

    “你问了我这么多,是不是也该回答我一个早该回答的问题了?”我终于忍不住,摊牌了。

    “什么问题,尽管问。”他还在装糊涂。

    “你们山崎社费尽心机在王府寻到这幅图,又连蒙带唬把我们骗到此处,究竟为了什么?”现在除他以外全是中国人,就算翻脸我也不怕。

    “啊哈,这个早该和你说了,是我的不对。”他显然也觉察到自己处于弱势,抹了一把汗水:“这幅图并非看到的这样简单,它上面暗藏古楼兰国的一处地宫位置,地宫中应该有很多非常珍贵的文物。近些年有这么多白人来西域考察不是没有原因的。恕我直言,那些白人自诩文明,却干着禽兽不如的事情,这是对整个东方世界的劫掠!”说到这里他真的激动了,声调明显高了起来:“所以我们东瀛政府才会联合北京政府,一定要抢先找到地宫位置,把文物运走保护起来,以免被白人捷足先登。”

    “运到哪儿去?不会是你们国家吧!”我警觉地问。

    “这请您放心,中日两国政府已经达成一致,文物归贵国所有,常见的东西归我们山崎社,毕竟我们的前期投入非常巨大。”

    他的话应该有一部分是真的,但真正的目的还是没说。他以为我相信了,又埋头研究起地图来。我觉得很无聊,就独自来到湖边,呆呆地望湖水。
    此时的罗布泊真的很美,碧蓝色的湖面一望无边,清风徐来,湖水泛起一片涟漪。几只不知名的灰色水鸟在空中翱翔,不时俯冲下来又振翅飞起,让人心旷神怡。“有个竹筏就好了,再做个鱼竿,钓钓鱼,比啥都强。”孙奎不知何时来到身后,边抽烟边说。

    “可惜这里没有竹子,可以找枯木拼在一处也是一样的,鱼竿也好做,只是没有鱼饵。”

    “我看山崎社就是扯淡,这地方哪有什么地宫?要找也得在沙漠里找。”孙奎并不傻,“咱们住过那古城,我看地下没准有地宫。”

    我点点头道:“我看也是,由他折腾去吧,我不管。”

    藤本一直研究了两个多小时仍毫无结果,看天色已晚,便招呼大家吃晚饭。

    谢天谢地,哈迪尔带的馕终于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只剩不多几张,藤本又取来些肉罐头分给大伙,罐头皮很硬,孙奎用匕首一一打开,汤汁溅的四处都是。

    假天雨已极度虚弱了,喂什么都不吃,和她说话也不回答,只呆呆地坐在地上,身上的香气也越来越浓。古丽丹说母体的法术快失效了,再过两天她就会现出原形。看着假天雨这副憔悴的模样,我心中竟万分不舍,希望她永远不会消失。

    吃完饭藤本和孙奎起身去找宿营地,我闲着没事也跟着去了。没走多远,藤本就发现一处隐在胡杨林间的洼地,不深但面积很大,里面居然还有两个现成的帐篷,不过早已破败不堪,应该是之前有人留下的。

    我第一个跳了下去,地面非常平坦,看来之前被那伙人平整过了。帐篷比我们带的简易帐篷大了很多,我猫腰小心走了进去,里面散落着铁锹,钢叉,指南针,煤油炉,靴子等东西,都是用得着的。这时孙奎也挤了进来,看到居然有这么多物件,马上撅着屁股开始收拾。我又钻进另外一顶帐篷中,这里干净许多,除了两个大包裹,一张破床外别无他物。我捡起一根木棍小心地挑开包裹,里面全都是绿皮罐头,上面写着日文,看来之前的主人也是东瀛人了。

    在我俩拾掇帐篷的时候,藤本把另外几人也找了过来。天雨的腿还是有些瘸,冯瑞先跳入坑中,天雨扶着她的肩膀一点点滑了下来。假天雨已无法独自行走,同古丽丹骑一匹骆驼来的。古丽丹把她从驼背上背了下来,我伸手去接,谁知古丽丹轻轻一跳便落在坑底,姿势依旧潇洒漂亮,然后才把假天雨放下,一股浓香又扑面而至,呛得我嗓子发痒。

    藤本看到钢叉,一把抓起比划几下,高兴地说:“这回好了,晚上有鱼吃了!”

    “你能用这个捕鱼?”我问。

    “是的,我们福冈在海边,从小就用这个叉鱼,我去试试!”他嘿嘿一笑,拎着钢叉爬了出去。孙奎见主子出去了,忙也跟了出去。
    等二人走远,冯瑞来到我面前,偷偷塞给我一个布条,又朝我眨了下眼,我会意,独自钻入帐篷,展开布条一看,上面只写着两个字:阴谋。黑红的字体,好像血书。我把布条塞进口袋,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瞄了一眼天雨,她正用一双足以征服世界的眼睛盯着我看,右手食指缠着一圈白布。我明白了,这两个字是她嗑破手指写的。

    可阴谋指的是什么呢?我早知道藤本找我们几个闲散人员来“科考”是扯淡,但现在我们已在大漠深处,他单身一人能把我们怎么样?虽然他有枪,可我也有枪啊,还是他给的,论身手也应该不是我的对手,难道他会给我们下毒?可没有动机啊?实在想不出这阴谋到底是什么。

    我满腹狐疑,当下就想过去直接问她,她却冲我摇了摇头,气氛瞬间诡异起来。难道除了藤本外,附近还有他们的人?

    半个小时后,藤本和孙奎一人背个袋子回来了,把袋子往地上一扔,两堆鲜鱼蹦了出来,居然都是红鳞的,不知是什么鱼,又肥又大,每条都有三四斤重,鱼身有着或多或少的血窟窿,看来真的是用钢叉叉上来的。藤本得意地说这里人迹罕至,鱼根本不怕人,他一下水都围了过来,所以不一会就叉了这么多。说完掏出匕首,熟练地收拾起鱼来。

    看着满地鲜鱼我也高兴,毕竟近半个月没吃新鲜的东西了,便让王大美去出去找些干柴枯草回来。他原地想了一会任务要点才爬了上去,也不知听懂没有。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才夹着几根木棍回来,有两根还带着绿叶,人却累得够呛。

    “你觉得这么点柴火够么?”我笑着问。

    “上,上面还有的,”他呼哧带喘地解释,不等我开口,又费力地爬了上去,扔下一摞干草,反复扔了几次,数量还真不少。原来他没有绳子,不能把柴草捆在一起,只能一点点倒回来,这次是我错怪他了。

    这时天也差不多黑了,我们生起火,聚在火堆前取暖。藤本主动要求为大家烤鱼,说自己在日料店做过小工,手艺很好。因为鱼太重,就算切成两半匕首也受不住,只好将鱼肉插在钢叉上,放在火上炙烤。火很旺,一股鱼肉的香味马上飘了出来,让我直咽口水。

    不一会儿鱼烤好了,哈迪尔取出盐巴给每人分了一点,我们蘸着盐吃着烤鱼,味道居然非常不错。

    不知是嫌腥还是怕鱼有毒,天雨和冯瑞都没吃,只把剩下的馕拿出来,在火上热了一下,一点点地掰开吃着。
    吃完烤鱼已经很晚了,孙奎为大家搭好了帐篷,除藤本还在月光下研究地图外,我们都钻进帐篷早早休息了。

    这一夜平安无事,我以为第二天一早藤本就会带我们去找楼兰地宫,谁知他根本没有去找的意思,趴在地上看了一上午地图,中午时分又提着钢叉和孙奎一起去捕鱼,好像是来度假的。

    趁他不在,我想找机会和天雨聊几句,可不知为何她依旧躲着我。古丽丹坐在假天雨身边照顾着她,假天雨的身躯已经干瘪下去,只有真天雨一半大小,早已不成人形,脖子上青筋毕露,身上的香气也愈发浓烈。

    我也无事可做,便走过去问古丽丹:“如果这个死了,天雨姑娘真的不会有事么?”

    “不会的,我说过只要她自然枯萎,你的天雨姑娘就没事。”古丽丹回答道:“我现在要做一些事情,你不要走,用得着你!”我连忙答应下来,在她身边坐下。

    因为没风,坑里很热,天雨和冯瑞受不住爬出去凉快了,哈迪尔躺在地上打着盹儿,古丽丹把他叫醒要他也出去走走,哈迪尔有些不情愿,可这毕竟是女儿的要求,只好照办。

    这样,坑中只剩我和古丽丹,假天雨和时刻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王大美。古丽丹对我悄声说:“那东瀛人要找的绝不是什么楼兰地宫,你千万小心。”

    谢谢朋友!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昨日天雨姑娘让冯瑞交给我一个布条,写着阴谋两个字,我冥思苦想也不知这阴谋是什么。你知道么?”我希望神一样的古丽丹能为我揭开谜底。

    “我也不知道,见机行事吧。你先帮我把这根花蕊处理了。”她并未给出明确答案,从贴身的刀鞘中抻出一把银刀,应该就是那晚救我时用的那把,刀身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上面隐隐刻着一些文字或是符号。

    此时假天雨好像真到了最后时刻,干瘪的脖颈上抽出根根青筋,曾经美艳的俏脸早已皱得不成样子,好像一夜之间就到了风烛残年。

    “你怎么样了?”虽然明知她只是根花蕊,但毕竟已成人形,又同行数日,我心中颇有不舍。

    她急促地喘着气,胸口不停起伏,呆呆地看着我不说话。古丽丹将她扶起,在后背用力拍了一下,一股绿色的汁液从她枯萎的口中吐出,又咳嗽两声,才用微弱的声音轻声说:“多谢一路照顾,现在送我回家吧。”

    古丽丹把她平放在地上:“时间差不多了,妖花幻术已尽,现在她一点都不好过,别再让她受罪了。”

    “她还能说话,是不是晚些再说?”见她要动手,我忙出言阻止。

    “你看她这样子,”古丽丹摩挲着她的脸,“我虽看不到,但应该是个老人了吧。你们汉人常说蜉蝣蜉蝣朝生暮死,她本体是花蕊,离开母花后寿命也不过短短几天,现在已是暮年,还有什么好留的?”说完把刀举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我心中一惊,却也知天意难违。

    “送她一程!”银光一闪,古丽丹已割开了假天雨的脖子,金黄的花粉从切口喷出,让我差点窒息,忙捂住口鼻向后躲去。假天雨如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瘪了下去——难道着就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充气娃娃?

    她萎缩速度非常快,眨眼功夫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根细长的花蕊。古丽丹摸起花蕊,用手绢小心地包了起来,塞进自己的衣内。我见她动潇洒娴熟,忍不住称赞道:“你好像什么都能看见,我真是打心里佩服你。”
    她一笑道:“少见多怪,我一直这样的。”

    “这花蕊就烧了吧,留着也没用。”我担心残蕊会把母花引来。

    “自有用处,到时你就知道了。”她起身进了帐篷。

    中午时分大家陆续回到营地,只有冯瑞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偷偷问我假天雨哪去了,我自然不能说为古丽丹所杀,只说趁我不备钻地下去了,她一吐舌头没有再问。

    藤本和孙奎又满载而归,背了两大袋鲜鱼。藤本掏出一把细长的尖刀,熟练地给鱼开膛破肚,切成鱼片,抹上盐巴,孙奎找来很多树枝插在地上,将切好的鱼片挂在枝条上晾晒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们就能吃鱼干了。”孙奎咽着口水说。我也很开心,一路上吃馕快吃吐了。

    藤本忙活完,累得满头汗水,用毛巾擦了擦手,笑嘻嘻地坐在我身边,掏出地图对我说:“何先生,我的汉语口语还可以,文字不是很好,所以还请您帮忙一下。您看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一处写着乌什么的地方,“在日语里是乌鱼沟的意思,也可以说成是黑鱼沟。您看第一个字,说的是不是这个地方?”

    这幅地图是手绘的,密密麻麻都是日文,中间一大片蓝色应该就是罗布泊了,可藤本怎么会有这里的地图呢?

    “这图你是哪来的?”我忍不住问。

    “其实我们山崎社早就来过这里,进行了一些先期考察工作,经一年时间地图才绘制完成。实不相瞒,这两顶帐篷就是之前我们留下的。”藤本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保密制度,很抱歉之前没告诉你们。”

    “这图画得真细,”我很快找到了营地的位置,“你们之前在这呆了一年?”

    “是的,当时是长谷川教授带队。”

    “这片地方也不是很大,一年都没找到地宫位置么?”

    “自然没有,否则我们也不会千辛万苦再来一次。”

    “你说乌鱼沟就是黑鱼沟,会不会和拳法中的黑鱼探路有关?”我推测道。

    藤本皱着眉回道:“这我也想到了,但那地方长谷川教授反复找过,并未发现地宫入口。”

    “阴山文像图画一样,要整体看,”古丽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逐字看没用。”
    “什么阴山文?”藤本好奇地问。

    “就是你那张什么破图上的小字。”

    “这么说你能看懂?能帮帮忙么,酬金大大增加!”藤本掏出得胜图摊在地上。

    “我倒是想帮你,可惜啥也看不到。”这话又犯了古丽丹的忌讳,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藤本不敢再得罪我,小心翼翼地说:“何先生,按她的方法再看一下吧,谢谢啦!”

    “不必客气。”我俯下身子看那行字,可除了前六个,其余还是几里拐弯的不知何意。只好深吸一口气,让心静下来,用观画的心态整体去看。看了一会儿,一副画面清晰地从纸上浮出,像戴了一副3D眼镜:八块巨石摆放在草地上,四块在里,四块在外,像个八卦阵。阵内云气缭绕,气象万千。其中一块石头上有三个小字,看了半天勉强认出是“黑鱼宫”三字。

    “看到什么了?”藤本问。

    “黑鱼宫,八块巨石。”

    “黑鱼探路,天地八方,石破天惊,”藤本念叨着王家拳的招式,“这不就是黑鱼,八方石么?看来地宫位置就在黑鱼沟了。”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离此处多远?”我也来了兴致。

    他拿出尺子在地图上量了一下:“不远,两公里半左右,太好了,总算有重大突破!”他非常激动,一把抓住我的手:“您提供的这条信息太有价值了,万分感谢!”

    “现在就去找?”

    “不急,地宫既然已经找到不怕它跑了。我们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养足精神再去不迟。”

    在路上他一直催促大家赶路,到地方又不急了,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是个比较懒散的人,他不着急我更不着急,甚至不去也无所谓,就当出来玩一趟。

    傍晚,藤本背了好几捆枯枝堆在帐前,摞起老高。我笑着说林子里遍地枯枝,想生火随时可以取,没必要一次背这么多,他目光闪烁地解释说在野外生活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我知道他在说谎,不由心中一紧。

    接下来两天藤本仍没有去找黑鱼沟的意思,每天和孙奎乐此不疲地捕鱼。不过鱼也学聪明了,见到他们来便远远游开,战果越来越少,好在藤本技术过硬,每天仍可捕获一百多斤鲜鱼。
    晚上他俩还是将切好的鱼片抹上盐巴挂在树枝上,很快坑底便插满了树枝,一条条鱼肉迎风摆动,奇腥无比,像极了封神演义中所写的肉林。

    我闲极无聊,便向哈迪尔学习如何驾驭骆驼,哈迪尔除了早晚祷告外也没事做,很乐意教我。赶骆驼看似神秘,其实学会几个主要的维语命令就差不多了,只半天功夫我便掌握了要领。

    第五天藤本比谁起得都早,却没有去捕鱼,不停抬头看天儿,好像在等着什么。待天色大亮,他忽然把那堆枯枝点燃,又将剩余的煤油都倒入火中,一股烈焰忽地一下升了起来,浓密的黑烟直冲云霄。

    我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啊?煤油我们回去还得用吧?”

    “没事,还剩一桶,足够返程用了。”他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色。

    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这就是天雨所说的阴谋?不过他孤身一人能把我们怎么样?莫非要放火把我们烧死?

    我向天雨看了一眼,她有些魂不守舍,完全没有以前那种雍容大气。古丽丹一言不发地站着,孙奎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感觉他们都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阵低沉有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商队来了,规模很大。”哈迪尔老爷子年岁虽大耳朵却很灵,立刻做出判断。

    坑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我飞快地爬了上去,循声一望,远处黑压压的都是骆驼,果然是商队。

    其他人也爬了上来,望着远处的驼队。“这是商队么?”我问哈迪尔。

    “我的真主哦,我活了大半辈从未见过这种规模的商队,就是大漠中的强盗也没这么多啊!”哈迪尔紧张起来。

    “看样子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快把火灭了,就是那股黑烟把他们引来的!”我也有点怕了,大漠里是没有王法的,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如果来人真的是强盗我们就惨了。

    “来不及了,”藤本慢悠悠地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我扭头问道:“难道烟火是你故意放的?”

    “算是吧,不过那是我们山崎社的人,请放心。”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居高临下。

    “原来是自己人,那没事了,哈哈。”孙奎生硬地笑了一声,但并不足以遮掩他内心的恐惧。

    天雨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小拳头紧紧攥着,不停偷瞄着我,眼中满是歉意。
    我们就呆呆地看着这伙人缓缓逼近,本来山崎社的人没什么,可怕的是藤本事先根本没说有人要来,加上天雨那阴谋二字,我觉得自己被他们供起来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完蛋了。

    七八分钟后,藤本口中的“自己人”已来到我们面前,领头的正是之前在申城见过的大竹社长,一双小眼透着凶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我猛然想起离开星星峡时见到的那双眼睛,虽然那人蓄着浓密的胡须,但眼神和他一模一样,原来他早就到星星峡了,难怪藤本说逃走那劫匪不会追来。

    大竹身后黑压压的都是人,大概有三四百,多数光着膀子挎着步枪,头发支棱着,满脸风尘。

    藤本眉开眼笑地迎过去,和大竹用日语说着什么,大竹不住点头,似是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汇报完大竹跳下骆驼,大步来到我面前,用生硬的汉语一字一句地说:“何风先生,带!我们去!”

    “去哪儿啊?”我明知故问。

    这问题把他难住了,因为他听不懂。“就是去黑鱼宫,”藤本接茬道。后面几百人都下了骆驼,呼啦一下将我们团团围住,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阴谋是什么,这下看见了,一直悬着的心反而落了地。见这阵势我再天真也知道凶多吉少,绝不能丢中国人的脸,大不了一死呗,反正人生出来就是准备死的。于是笑道:“去哪儿?还是没听清。”

    大竹小眼圆睁,又一字一句地说:“黑狗沟!”

    藤本小心地对他说了句日语,他面露尴尬,改正道:“是黑鱼宫!带我们去!不去,死了的!”

    “那地方藤本先生已经找到了,就是地图上的黑鱼沟,不用我带你们去。”

    大竹点点头,叽里呱啦地问藤本,看来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藤本手舞足蹈地和他解释着,又来到我面前,掏出地图指着黑鱼沟说:“这里我们之前的确去过了,但面积很大,没有找到地宫入口。所以请何先生务必带我们去找一下。”

    “你们找一年都没找到,我也不是神仙,怎么就能找到?再说找地宫用得着几百人?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我反问道。
    “这个么,正如你之前所说,我们这支队伍人太少,又没有专业人才和工具,所以没有能力进行挖掘作业。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你就是第三十二代守图人,所以你一定能够找到地宫入口,这也是我们千辛万苦带你到这里的原因。”

    我虽然早怀疑自己是守图人,但亲耳听到还是挺吃惊的,又问道:“你们来的人也太多了吧,都是东瀛人么?”我仍幻想其中有一半是中国人。

    “对,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帝国军人。”他言语间饱含威胁之意,“请你马上带我们去吧,拜托!”

    我头脑飞速地运转着,东瀛人搞这么大阵势,看样子是势在必得了,之前藤本一再强调这是中日两国政府共同的行动,应该不会危害祖国,否则京城政府也不会批准。于是开口道:“好吧,那我就陪你们去看看。女人不用去吧?”

    “都去,一起去。”藤本依然很客气,却已不容置疑。

    “何兄弟没事,大家一起去,也多个照应。”孙奎满脸惊惧,声音颤抖地说。

    “她们力气小,去了也没什么用。这里距星星峡上千里,也不怕跑了。”我仍不死心,希望把牺牲降到最低。

    “不行!”藤本的目光也凶狠起来,“你知道老向导的女儿是有用的,至于你喜欢的那个天雨姑娘,她可是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什么意思?”我心里一震,一下联想到她居然听得懂日语,又告诉我有阴谋,难道她真的是山崎社的人?我扭头看着天雨,她早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看我。

    我的心瞬间凉了,又吼道:“胡扯,她是载滢贝勒的女儿,金枝玉叶,怎么可能是你们的人!撒谎!”

    藤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面色阴沉下来:“何桑,我得提醒你,我们之间的友谊是真诚的,但你也要适可而止。不妨告诉你,不仅天雨姑娘,连孙奎也是我们的人,还有之前你乘船来申城时遇到的海匪也是我们安排的。你真以为凭你那点功夫就能打败那几个汉子?在得知你是守图人后我们就一直盯着你,你喜欢天雨的事也是我们一点点打听出来的,我所有的心血都是为了今天!”

    我全明白了,本以为酒楼巧遇天雨是天赐良缘,可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全都是东瀛人安排的!怪不得他们那么轻松就把她从百花楼赎了出来,都是套路!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本以为自己挺聪明,谁知一直被他们当猴耍!不仅孙奎在骗我,天雨也在骗我!

    看样子冯瑞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人,哈迪尔父女不敢确定,还干净的也就剩傻啦吧唧的王大美了,他的条件东瀛人是瞧不上的。

    见我不说话,大竹一挥手,在场的几百东瀛人齐刷刷地举起步枪瞄准了我们。他愤怒地对藤本喊了句什么,藤本点头嗨了一声,对我说:“不好意思,咱们得走了,大竹先生不想等了。”我见已无退路,只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藤本命哈迪尔将骆驼牵来,我们几人在东瀛人的枪口下骑上了骆驼,向黑鱼沟进发。

    黑鱼沟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名字虽古怪,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道深沟,里面长满了不知名的灌木。

    “入口在哪儿?”藤本问我。

    “找有八块巨石的地方。”

    “这地方这么大,怎么找?”

    “我也是第一次来,沿着沟走吧,找不到再说。”我指着前方回答。

    藤本表示同意,又将我的话翻译给大竹,大竹表示同意,队伍便沿着深沟向前走去。这道沟很长,一点水也没有,更别说黑鱼了,一行人走了很久才来到尽头。周围仍是密密匝匝的胡杨树,别说八块巨石,连一块小石头也没有。

    大竹脸色铁青,一双小眼死死地瞪着我,我刚想推说自己真的不知道了,却看到藤本掏出抢来,对准天雨的脑袋。

    “你要做什么?”我大吃一惊,心想她不是山崎社的人么,怎么也要杀?

    “何先生请原谅,你是这个项目唯一的希望,请尽快找出地宫的位置,否则先死的就是这位姑娘。”藤本冰冷地说。

    果然是东瀛鬼子,说翻脸就翻脸。

    我第一反应就是摸枪,可马上停下了,就是打死藤本我们也跑不了。于是装出不解的样子问:“天雨不是你们自己人么?再不讲理也不能对自己人先下手吧?”

    “天雨姑娘的任务是把你带到这里,现在任务完成了,现在她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是。”藤本的手指勾上了扳机。
    “别动,我再找找。”虽然她一直在骗我,但毕竟是我爱的女人,绝不能让她为我而死。

    “不用找了,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几棵大树?”古丽丹忽然开口道,“你们那么多人,把树都砍了!”我抬头一看,前方一百米处,几棵高大树木突兀地矗立着,金黄色的树叶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砍树做什么?”藤本问。

    “问那么多干嘛,砍了再说。”古丽丹语气如常,没有丝毫慌乱。

    “好,听你的。”藤本这才把枪放下,用日语向大竹汇报,大竹听完用低沉的声音下命令,几十个东瀛人从骆驼上取下斧头钢锯,气势汹汹地向大树冲过去。看来他们准备得非常充分,要是再晚个几十年,连挖掘机都能开来。

    也不知是这些人笨还是不得要领,斧砍锯拉地鼓捣半个多小时,一棵树也没倒。大竹气坏了,跑过去亲自动手锯,他力量很大,锯了几下,钢锯竟断了。

    “这树怎么这么硬?”藤本问我。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反问。

    “这树叫苏里唐铁木,是大漠中最结实的树了,你们要动点心思。”古丽丹回答道。

    大竹接连弄坏了三把钢锯,可只嵌入大树表皮一点,看来锯断还得一年功夫,只好放弃了。藤本过去和他商量了一下,他马上吼了句日语,十几个东瀛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几个大铁球放在树下,铁球顶端拖着长长的捻子。

    “这是东瀛帝国的下濑火药,”没等我问,藤本先得意洋洋地介绍起来,“爆炸力非常强,可以产生上千度的高温,连钢铁都能融化。我们正是靠这种火药的巨大威力,在对马海战中打败了不可一世的俄罗斯海军。”话音刚落,轰轰几声巨响,火药爆炸了,黄色的浓烟腾空而起,大地也跟着剧烈地震颤着。别人还好,王大美被响声震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浓烟久久不散,伴着哔哔啵啵的声音,高大的苏里唐铁木开始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猛,枯枝不断掉落。
    “怎么样,我们东瀛科技厉害吧,”藤本更得意了,“普通火药爆炸后不会产生如此猛烈的火焰,而下濑火药则不然,连俄国的坚船利炮都能烧毁,何况这几棵树了。”

    这话倒不是吹牛,十多分钟后大火渐渐熄灭,枝繁叶茂的铁木只剩光秃秃的木桩,黑黢黢地矗立着。大竹一声令下,东瀛人又冲了上去,顶着热气用铲子将木桩逐一铲倒,露出了一块块黝黑的巨石,不多不少正好八块。

    “真是神奇!为了隐藏石阵,居然在上面种树,时间一长就和周围融为一体,踪迹难寻。”藤本赞叹道。

    巨石的方位和我在图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东南西北四块石头在内,约有三百斤重;东北,东南,西南,西北的石头要小一些,但也不会低于两百斤。

    见到石阵,东瀛人大声欢呼起来,“板载,板载”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们兴奋完了,大竹又低吼一声,一部东瀛人跑过去开始搬石头。巨石不仅重,埋得还挺深,七八个人也搬不动,大竹又命人上前帮忙,这样每十二个人才能勉强挪动那中间的巨石,外面的轻一些,也得八九人。

    人多力量大,八块巨石很快被挪到一边,地面现出八个半米深的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地宫呢?”藤本见并无入口,又逼问我。

    “就算你们现在人多枪多,也不要事事都问我吧?”我觉得很不满,但又干不掉他,“我也是第一次来第一次见,知道的不比你多。”

    “你是守图人,我不问你问谁?”藤本不依不饶。

    我刚想说爱问谁问谁,忽听一阵水声,八个浅坑一起向外喷着鲜红色的液体,如喷泉一样。前面十几个东瀛人躲避不及被淋了一身,其余人惊叫着向后躲去。被红水喷到的人纷纷倒在地上,痛苦地来回扭着身体,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红水喷了一会儿就停了,喀喇一声巨响,石阵中心陷了下去,一个黑森森的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地上的十几人现在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被水淋到的地方皮肉不存,现出森森白骨。这诡异恐怖的场景让在场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断了最后一口气。

    大竹毕竟是东瀛人的最高领导,经过短暂错愕后便恢复了理智,叽哩哇啦地下着命令,二十多个东瀛人戴上白手套,走上前将惨不忍睹的尸体挪到一旁,其余人从驼身取出火把点燃,准备进入地宫。我一直担心大竹会因为死人的事迁怒于我们,现在看来我还有价值,暂时还不会对我下手。

    待红水完全渗入地下,大竹一声令下,东瀛人举着火把小心地向洞口走去。没等靠近,几个黑影从洞里飞了出来,前面几个东瀛人被惊倒在地,手中火把也扔在地上。

    黑影刚出洞便张开双翼,在头顶盘旋着,口中发出怪叫。仔细一看,正是之前抓伤我的铁爪神鹰,只是体积略小一些,原来这里是它们的老巢。

    一些训练有素的东瀛人马上举枪射击,神鹰毫不畏惧,迎着子弹向下俯冲,几声惨叫后开枪的几人纷纷从骆驼上摔落下来。其余东瀛人也反应过来,一同举枪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犹如过年时的炮竹。神鹰虽不怕子弹却也无从下爪,又盘旋一阵便扇着翅膀飞走了。
    一系列诡异恐怖的事情把东瀛人吓傻了,神鹰虽然早已不见,他们的枪口却还对准天空,怕神鹰再杀回来。七八分钟后才慢慢回过神儿,把枪放了下来。大竹和藤本嘀咕几句,藤本不断点头,扭头对我说:“大竹社长要你们中国人先下去。”

    “为什么我们先下?别搞错了,是你们要找……”我话还没说完,藤本把枪掏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现在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何兄弟咱们就下去吧,不要再说什么了,”孙奎早已吓破了胆,哀求道,“千万别把社长惹恼了!”

    “行,我先下去。”我点点头,快步来到洞口,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看来地下温度不高。藤本递给我一根点燃的火把,我举着火把向下一照,洞中居然有石阶,黑乎乎的不知通向哪里。此时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深吸一口气,率先步入黑洞。

    石阶很人性化,下降比较平缓。在藤本的威逼下,孙奎,冯瑞,天雨和王大美都跟着我走了进来,哈迪尔父女却没跟下来,也许是东瀛人还需要他们做返程向导。

    地宫不是很深,大概走了三十多个台阶就到了底,面前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侧的石壁上居然有两排壁灯,放着绿莹莹的光芒。虽然亮度不高,也足够我们看清脚下的路了。

    出于好奇,我举着火把去看壁灯,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万年不熄的长明灯么?一照才知原来不是灯,只是人工抠的小洞,里面窝着一堆不停蠕动的虫子,虫身像萤火虫一样散发着淡淡的绿光,让人头皮一阵发紧。

    见里面没有危险,东瀛人也浩浩荡荡地跟了下来。可能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藤本拍拍我肩膀笑着说:“何先生别怪我,我也是为了这个项目,刚才的事还请多多谅解。”

    我微微一笑:“我该感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来回解释,我们恐怕早被大竹毙了。”

    “不会的,社长虽然严厉,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解释道,“这地宫的设计真是巧夺天工,那八块巨石其实是个精密的液压升降系统,巨石一旦被挪开,顶部压力瞬间消失,液体就被释放出来,也触发了开门的机关。更神奇的是这液体还有强腐作用,用以消灭入侵者。这灯也万般巧妙,居然是某种昆虫的巢穴,虫体不断繁衍,灯也长明不灭。原来中国古代的长明灯真的存在,只是不知这些虫子靠什么营养成分生存的。这样不可思议的工程,别说在古代,就是今天,我们大东瀛帝国也很难完成!”
    若在以前我可能会附和两句,可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情了,因为他已变成敌人。

    我一声不吭地举着火把向前走去。藤本可能怕我长出翅膀飞走,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甬道很长,每隔二十米左右就有一对虫灯。我们有火把,虫灯那点光亮全然无用。向前走了大概三百多米,终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一扇巨大的石门挡在我们面前,看起来异常厚重。

    藤本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好像是石灰岩,”他判断道,“门上没有锁孔,难道原来就是封死的?”

    这时其他东瀛人也陆续也来到了门前,大竹用力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他皱着眉和藤本低声商量着,藤本直摇头,看来是不赞同,大竹又回头瞪着我,生硬地挤出几个字:“你的!打开!”

    我心想你们来了好几百人,遇到困难怎么又找我?藤本解释道:“大竹先生想用下濑火药炸开石门,我说不行,爆炸产生的流火会迅速将这里的氧气耗尽,我们都会窒息而死。没办法,只能再次拜托你了。”

    “我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你们一堆人在后面杵着看热闹,倒是上几个人推推看啊!”我扯着嗓子喊道,事到如今也知凶多吉少,不怕得罪他们。

    藤本点头说了声好,便指使几个身强体壮的东瀛人上前推门,我以为没用,谁知只推了几下石门就松动了,灰土和碎石漱漱落下。大竹见有效果,又派了七八个人一起推,轰隆一声,石门终于被推倒了,尘烟四起,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门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藤本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进去,燃烧一会就熄灭了。

    藤本对我解释道:“里面没有氧气,要等空气畅通后才能进去,”又用日语和大竹说了一遍,大竹虽然着急,也不敢违背常识冒然闯入。

    五分钟后,见火把已经可以在门内正常燃烧,大竹一声令下,众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极大的厅堂,由八根高大的石柱支撑,大厅当中矗立着一座两人高的石人像,像个大将军模样,身披铠甲,怒目圆睁。奇怪的是,石像上还缠绕着几道铁链,更显阴森恐怖。

    东瀛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挤进来,很快厅堂里就站满了人,大竹叽哩哇啦对藤本说着日语,藤本听完对我说:“何先生,现在请你告诉我,怎么找到他们!”

    我反问:“他们是谁?没头没脑的我知道怎么找?实话告诉你藤本毅,我知道的还没你多呢。”

    藤本回答:“事到如今我也把实话都告诉你吧。其实英国的斯坦因、法国伯希和,俄国人鄂登堡,还有我国的桔瑞超、吉川小一郎都在西域找到了关于这处地宫的线索,只是迟迟无法定位而已。”

    “你们为什么要找地宫?你看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根据文献记载,有一支不死军队藏在地宫之中,其实你们中国政府也知道,只是没人相信。我们已经实地勘察过多次。可罗布泊实在太大,入口又如此隐秘,直到今日在你的大力支持下才找到,无论怎样也要谢谢你。”说完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一笑回道:“我快死了吧?干嘛给死人鞠躬。还有就是你们找不死军队干什么?打算研究长生不老么?”

    “现在不怕告诉你了,我们东瀛帝国按国土面积来说不过是个小国,却能先胜清国再赢沙俄,靠的只是天照大神的护佑和万民一心。但真正想要屹立东方进而称霸世界,还得有更强有力的武器。从明治天皇到如今的大正天皇都把寻找这支不死军队当做头等大事来做。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什么我们如此大动干戈么?就是这个原因。现在我已经把我们的目的告诉了你,那么请你告诉我,如何找到这支部队?”

    听他讲完,平行记忆猛然想到十几年后日本就要对中国动手了,原来他们老早就在筹划此事,让这个我无端惊出一身冷汗。

    “快说啊,你肯定是知道的。”藤本催促道。

    “我知道个屁,”作为一个多少有点血性的中国人怎能助纣为虐,“啥事都问我,啥都问我!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从古至今你见过长生不死的人么?这地方最多是个西域小国的国王陵寝罢了,哪来的不死军?”

    藤本狞笑一声,一把将天雨拽过来,掏枪顶在她太阳穴上:“你想看到心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么?如果不想就说!”

    其实在得知天雨是他们的人后我对她已有些厌恶了,可也不能眼见她因我而死,心一软语气也软了下来:“我是真不知道,你杀了她我也不知道。你冷静一下用脑子想想,这地宫我第一次来,石像也是第一次见,我和你了解的一样多,你让我给你们编故事?”

    藤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枪收了回去,掏出得胜图在我眼前展开:“线索应该在这幅图上,你再看看,还能看出什么?”

    其实我也好奇还能看出什么来,就借着火光去看那行字,逐字看依旧没什么感觉,但整体看就不同了,整张图都变得红灿灿的,一行红字从画面凸出来:血淬锁链,放我幽魂。并非汉字或其他文字,不知为何我知其意。

    藤本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凭东瀛人的精细已知我有了新发现,忙问:“何桑!怎样?找到线索了么?”

    我心想甭管这传说是真是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我就成了民族罪人。可我该怎么做才能既保全天雨等人性命,又不暴露秘密呢?

    见我不言语,大竹怒吼一声喊了句鸟语,似是在催促。藤本立马紧张起来,嗨了一声,又催促道:“何桑,请快一点!”

    我还是不知该怎么办,呆呆地看着画。大竹失去了耐心,快步来到天雨面前一把薅住她的秀发,狠狠打了一记耳光,天雨一声不吭,对大竹怒目而视,鲜血却从嘴角缓缓流下。
    大竹见她并不服软,举手又要打。我如何看得下去,身形一动挡在天雨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一个老爷们打女人,不害臊么?”

    大竹红着眼睛想说什么,可又不会多少汉语,憋了半天才挤出八嘎两个字。与此同时,几条枪瞄准了我。

    显然这样耗下去完蛋的是我们,我的那点微末功夫也就能打倒一两个东瀛人,这几百人就算是躺着不动给我打也得用几个小时。我叹了口气,松开大竹的手:“用血去淬炼这锁链,也许就会将他们放出来。”

    藤本忙问:“怎么淬炼?”

    “找个人,把血滴上去试试看,不行再说。”

    藤本道了声谢,喊来一个东瀛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上下,小平头,样子很精神。藤本低声对他说着日语,小伙子嗨了一声,麻利地脱下外衣只穿背心,肌肉很发达,看得出平时没少锻炼。

    藤本掏出匕首对着小伙的手腕迅速割了下去,鲜血马上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藤本忙把他拉到了石像旁,把血滴到铁链上。他怕不成功,拉着小伙子的手把每根铁链都淋到了。小伙子很坚强,一言不发,但脸色越发苍白,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

    藤本忙活完立刻掐住他的手腕止血,另一个东瀛人提着医药箱冲了上来,给义务献血的小伙子包扎。

    大家都紧张地盯着石像,三分钟过去了,没变化;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藤本又像条狗一样窜到我身前:“何桑,这法子不行啊!是不是弄错了?”

    我一摊手表示没辙了,藤本刚想掏枪威胁,我直接告诉他把我们都毙了吧,然后你们凭自己的智慧来找。

    “你们真是笨,人不对血当然不行啦。魔族的禁锢要用魔血来打开,普通人有什么用?”身后忽然传来古丽丹那欢快的声音,我循声看去,她和哈迪尔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白衣飘飘地来到我面前,柔声说:“你是不是想救你的天雨姑娘?是就听我的。”

    “不仅想救她,我也不想死。”我如实回道。

    古丽丹取出自己的银刀,轻轻拉起我的手笑着说:“想英雄救美就别怕疼。”
    我麻木地点点头,脑子一片空白,任由她摆布。古丽丹一刀割破了我的手腕,拽着我来到石像前,把我的血滴在铁链上。她面罩黑布,也不知怎么准确定位的。

    铁链沾了我的血后居然快速震颤起来,发出呜呜的响声,古丽丹闻声道:“你看,还是你的血有用吧,这就可以了。”

    我忙按住伤口,藤本命医疗兵为我止了血。铁链越颤越快,声音也愈发尖锐,大家纷纷向后避让。随着啪啪几声脆响,链子碎了,铁屑四溅。

    铁链一碎,石像好像被解放了,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外皮开始慢慢龟裂。大竹大喊一声,东瀛人纷纷举起步枪对准石像。

    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竟然震耳欲聋,引得四壁随之颤动,裂纹也逐渐扩大,大家都本能地远离石像,尽量贴近墙壁站立,以免其崩裂伤到自己。

    一声巨响过后,巨大的石像终于塌了下去,顿时尘烟四起,满地碎石。藤本问古丽丹:“姑娘,这里不会塌了吧?”古丽丹呛道:“要死一起死,怕就出去。”

    烟雾就像有生命一样,不仅不散反聚在一处,飞快地旋转起来,像是一阵旋风。

    在这幽暗的地下空间居然出现如此诡异的情景,让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难道这就是不死军?

    烟尘越转越快,逐渐升高,大家正看得入神,烟尘却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开,顿时厅堂里黑气弥漫,什么都看不到了,一股呛人的味道直冲鼻腔,大家纷纷捂住眼鼻。

    过了很久黑烟才渐渐散去,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人和我差不多高,看不清脸,穿着同石像一模一样的铠甲,难道石像真的复活了?

    见凭空多出一人,藤本掏枪在手紧张地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并未回答,直接来到我面前,一把抓起我的手放在他额头上,用一种古怪的语言说:“圣将军,我等了你足足八百年,终于把你盼来了!”

    “什么圣将军,你等我干嘛?”我不知为何能听懂他的话,用汉语回答道。

    黑衣人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时我才看清他的样子:一张脸如整块美玉抠出来似的,眼睛就像嵌在上面的两颗黑宝石,精芒四射,这哪里是人类能有的长相?瞬间我的平行记忆被唤醒,这人正是当年刺杀成吉思汗的黑衣人,他在日光下无法久留,遁入地下逃走,原来他还没死。
    “何先生,你们认识?”藤本问我。

    “这……眼熟,但应该不认识吧。”平行记忆影响不了这个我,“你们找的是他么?”

    藤本把枪揣入腰间,小心走到黑衣人跟前鞠了一躬,字正腔圆地说:“你好,我叫藤本毅,东瀛人,很高兴见到你。”说完把手伸了过去。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藤本只好尴尬地将手缩了回来,不知所措地站着。大竹在两个东瀛人保护下也来到黑衣人面前,嘴巴动了几下才挤出你好俩字。

    黑衣人死死瞪着大竹,改用汉语问:“你们找我?”

    大竹不解何意,藤本接话道:“对,我们奉大正天皇之命,历尽千辛万苦,就是想请您去东瀛帮助我们。”

    黑衣人依然面无表情:“帮你们做什么?”

    “做我们大东瀛帝国国师,征服东亚,称霸世界!”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藤本一股脑把自己的梦想都说了出来。

    “看在把我救出来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们,赶紧滚出去,别污了这阴宫妙地!”黑衣人突然变脸,厉声威胁道。

    大竹察言观色也知何意,一摆手,上百条枪便瞄准了黑衣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我们既然能来,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藤本阴险一笑:“希望你认清形势,同我们合作,否则悔之晚矣。”

    黑衣人虽然毫无惊惧之色,却慢慢退到了大厅中央。藤本以为他怕了,得意洋洋地说:“神秘人,我们东瀛帝国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无论是活的还是尸体!”

    “和你们去东瀛?”黑衣人问。

    “正是。”藤本回答。

    “我若不去呢?”

    “我们得不到,别的国家也休想得到,”藤本狞笑一声,说了句日语,四周响起了噼里啪啦拉枪栓的声音,“怎么样……”他话音未落,黑影一闪,黑衣人早掐住他的脖子,生生将他举起。

    “你……你想……”藤本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你觉得我会怕你们么?”黑衣人轻蔑地说,“别以为有那破东西就厉害了,人永远只是人,蝼蚁一样。”

    黑衣人这一下速度极快,几乎没用什么时间,东瀛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是否开枪。

    大竹面色阴沉地喊了一句什么,一个头戴黑色斗笠,一身红衣的壮硕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缓步走向黑衣人,嘴里语速极快地嘟囔着,像在祈祷。
    这人的斗篷非常之大,个子却不高,把整张脸都遮住了。之前我并未注意到东瀛人中有这么个人,可能他为了烘托自己神秘的气质,进地宫后才悄悄戴上的。

    藤本已被掐得脸色发青,看样子快断气了。斗笠男却并不着急出手,似乎藤本的死活与他毫无关系,仍一声不吭地走向黑衣人。黑衣人向斗笠男看了一眼,将藤本向后一掷,他一百多斤的身子像纸片一样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撞在大竹身上,余势不减,两人一同向后冲去,撞倒了身后的一群人,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掷看似轻描淡写,谁知竟有如此威势,看来黑衣人真的不是人类,否则得多大力气才能做到?

    斗笠男在距黑衣人一米处停住了,慢慢摘下斗笠扔在一旁,头上一根头发没有,头皮油光铮亮,满脸横肉,一双小肉眼透着凶光。见黑衣人不为所动,又把鲜红的外衣脱了下去,露出一身精健的肌肉。

    藤本忍痛爬了起来,结结巴巴地介绍道:“这,这是东瀛神道门第一高手福山大智,曾在明治天皇面前连败四个西洋拳高手,大智出手凶狠,对手非死即伤,他还曾代表东瀛帝国参加奥运……”

    “赤火门的小崽子而已,”黑衣人打断藤本:“被你吹成这样了?你们不在火山下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什么,赤火门?”看来福山大智不知道,用生硬的汉语问。

    “你们东瀛有座富士山,当年赤鳞兽被我主圣王打死后,一片鳞甲落在山头燃起大火,百年方熄。那鳞甲被一人捡走,放在家中日夜供奉,鳞甲受了香火,多年后大放异彩,被其后代子孙勘破所藏之密,以此为基创立了赤火门。只可惜那赤鳞兽只是一头邪兽,格局不高,你们赤火门人也只能世代隐居在富士山下,难见天日。”黑衣人道破福山来历,“传至今日该有十几代了吧,我久困此地消息不通,你们几时从山里蹦出来的?”

    福山大智听得很认真,也不知听懂没有。看来黑衣人清楚福山底细,而福山虽身强体壮,大斗笠也很唬人,但应该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召福山先生出山是大正天皇亲自下的命令,”藤本道,“帝国想要称雄世界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我还是希望你在福山动手前同意帮助我们,而不是之后。”

    “我究竟有什么能力,值得你们如此惦念?”黑衣人一双黑眸紧紧盯着藤本,这问题也是我想知道的。
    藤本回道:“你是真人,我也就不说假话了。我们东瀛帝国国土狭小资源匮乏,所以只能借助贵国之物力发展壮大。不过中华文明之所以几千年不断,是有原因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靠的是神龙相护。”

    “这不是神话也非传说,而是我们东京帝国大学的研究成果。”他解释道,“现在满洲基本是我们东瀛的囊中之物,但要入主中原,必须除掉守在华北上空的神龙。神龙不是凡物,枪炮是没有用的,只能借助超自然的力量……”

    “所以你们想借助我手来除去神龙,实现你们入主中原的目的?”黑衣人打断道。

    “正是。你是我们目前能够找到的唯一有能力除去神龙的人,”藤本回答,“正如你所说,火山门——也就是你所说的赤火门人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是人类,别说打败神龙,找都找不到,而你则不同,你非人类,自有办法寻找。”

    “你们会给我什么好处?”黑衣人似乎动了心。

    “这个不是我能许诺的,但绝不会亏待你。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金钱,女人,权力,甚至土地都可以。”藤本见黑衣人的口气有所松动,抛出了诱惑。

    “这千年来我只想挣断锁链恢复自由,现在已经办到了,你说的那些我没兴趣。”黑衣人回答道。

    “那你最想要什么?”

    “想你们从这里马上滚出去,”黑衣人忽然翻脸。

    这时福山大智用非常生涩难听的汉语说:“你,妖人的!我奉,天皇之命!收服,你!”

    “收拾我,就凭你?就算你们掌门亲来又如何,”黑衣人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别废话,赶紧给我滚!”

    东瀛人当然不会走,福山大智双腿叉开半蹲下去,摆了个既奇怪又难看的姿势,额头青筋暴起,口中念念有词,看来将在十秒内出手。黑衣人也不再说话,一层黑气慢慢从俊面渗出,应该也在运功,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众人都向四外散去,让出中间一片空地。二人谁都没有动作,就这样僵持着。我有点失望,本以为黑衣人会轻松干掉对手呢。

    福山先沉不住气了,怪叫一声一拳打出,又快又狠,果然是把好手。黑衣人黑影一闪已转至福山身后,啪地一下福山已挨了重重一击,扑通一声向前趴在地上,一个黑色的掌印在他裸背上慢慢浮起,黑血慢慢渗出,黑衣人果然厉害!
    这场较量瞬间就结束了,虽在我的预料之中,但也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大竹见状也不惊慌,毕竟还有上百条枪做后盾,于是一举手,东瀛人再次举枪瞄准黑衣人。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东瀛人中藤本汉语最好,所以沟通工作主要由他来做:“你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同时躲过一百发子弹。”

    黑衣人微微一笑:“在地宫里,有用么?”言罢一挥手,一股黑气从体内激出,直直射向东瀛人。不知为何,东瀛人噼里啪啦地把枪都扔在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大竹也把手枪扔了,不住吹着自己双手。

    我看了眼满地的枪支,枪管通红冒着青烟,看来黑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们的枪给加热了。东瀛人有恃无恐靠的无非是这些枪和赤火门的福山大智,现在这两个因素都已不复存在,他们马上失了锐气,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站着,一言不发。

    我刚要叫好,趴在地上的福山大智却忽然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他没死,”我对黑衣人说:“小心偷袭!”

    “何桑,你是科考队的人,怎么可以提醒敌人?”藤本怒道。

    “呸!我是被你们一点点骗来的,如果知道你们的真实目的是对付华夏神龙,就算打死我也不会来!”反正已经破脸了,我也没必要再客气。藤本见我这个态度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我的确是被他骗来的。

    福山慢慢爬了起来,浑身肌肉暴起,好像比刚才更加强壮。不过我并不担心,福山功夫再好也只是个人,而黑衣人根本不是人类,对付他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黑衣人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出手。福山也不客气,又是一拳打出,和刚才不同,这次他出拳很慢,应该是换了套拳法。黑衣人轻蔑一笑,直到福山的拳头打到胸前才侧身躲过。福山大吼一声又一拳打来,黑衣人仍轻轻避开。我从 武,不难看出二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福山出拳虽稳却缺乏变化,速度又太慢,根本不可能碰到黑衣人。

    福山连打三拳都被黑衣人躲过,却没有还击,不知是不是打算以德服人。福山再傻也明白远非黑衣人对手,便停了下来,弯腰给黑衣人鞠了一躬,又从裤袋里取出一条银色的项链,慢慢戴在脖子上,不知这是不是赤火门独特的认输方式。

    他带上项链后一张大脸越来越红,红得好像“燃烧的火”,紧接着身上也开始变红,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每一条主要血管。
    黑衣人紧紧盯着他的项链:“你居然把这个也带来了,真是看得起我。”

    福山阴阴一笑:“这个,我们,火山门至尊的,宝贝!你,休想逃走!”

    “糟了,”古丽丹小声对我说:“居然把赤鳞兽的鳞片也带来了,这下麻烦了。”

    “怎么,鳞片很厉害么?”我仔细去看那项链,吊坠果然是一片红鳞,约有成人拇指大小,红得发亮,在黑暗中甚是扎眼。

    “当然厉害了,毕竟不是凡物。在他们东瀛除三件国宝外,就属这片鳞甲最珍贵。”古丽丹回答道。

    “哪三件国宝?”我第一次听说此事,追问道。

    “自然是草薙剑、八咫镜和八坂琼曲玉了,”藤本接过话茬,“不过大正天皇说过,为了胜利完成任务,不惜把这三件国宝重器统统借给我们。”

    说话间二人又动起手来。福山大智仍频频出拳,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躲闪,就是不还手。

    “福山的空档那么大,他怎么不还击?刚才不是一下子就把福山放倒了么?”我悄声问古丽丹。

    古丽丹在我耳边轻声道:“他被困得太久了,真元耗损得厉害,刚才那两下已经让他精疲力竭,需要积蓄地气才能缓过来。”

    在红鳞的加持下,福山连智商都跟着提高了不少,一拳紧似一拳,黑衣人被逼得不断后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边。东瀛人以为黑衣人完了,发出一阵板载之声。黑衣人一声清啸黑气骤起,看准福山空档,双手闪电般向他胸口插去。

    谢谢啊,就这样吧。
    福山虽有鳞片的帮助,但毕竟实力有差距,这一下竟没躲过,结结实实击在前心上。“这下好了!”我忍不住叫了出来,以为这下福山彻底完蛋了,谁知黑衣人触到福山,就像被烫了一样瞬间缩回,俊面上现出痛苦的表情,而福山却毫发无损。

    “你的,没力量的!赤鳞甲,宝贝!你的输了的!”福山不忘解说两句,壮硕的身体隐隐冒着青烟,一点点向黑衣人逼近,项链上的鳞片也暴出红光,把黑衣人的黑气完全压住了。福山得势不饶人,对着黑衣人的头部一拳打去,黑衣人身形一矮,这一拳重重击在他身后的石壁上,也不知是石壁太软还是力量太大,福山的半条胳膊竟然深深嵌了进去。

    黑衣人一脚踢出,福山手臂还在墙中无法躲闪,嘭地一声正中左腿,只见红光一闪,黑衣人惨叫一声把脚收回,黑靴上也闪着微亮的红光,好像被福山点着了。

    福山趁机猛然一挣,将胳膊从石壁中脱出,又恶狠狠地扑向黑衣人。黑衣人速度虽快却一直避免触碰福山,不断躲闪不敢还击,这就使得福山立于不败之地。福山越战越勇,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黑衣人则依靠自己速度上的优势勉力支撑,身上的黑气越来越弱,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心想绝不能让福山打倒黑衣人,如果黑衣人完了,我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偷偷摸了下腰间,藤本给的枪还在,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黑衣人和福山所吸引,并没人看着我。于是慢慢抽出手枪,用袖子遮住枪口小心抬起,想直接给福山来个爆头,可他一直在动无法瞄准,我怕误伤到黑衣人不敢轻易开枪。

    黑衣人的处境越来越不妙,几次险些中拳,速度也明显缓了下来。我心中着急,只好改瞄福山硕大的身躯,屏着呼吸连开三枪。

    因为距离近目标又大,这三枪都准确地击中了福山后背,打出三个红色的窟窿。不出意料他并没轻易就死,愤怒地回头瞪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竟敢,开枪打我!”然后撇下黑衣人向我走来,把后背晾给了黑衣人。我以为黑衣人会趁机在后面攻击他,谁知黑衣人不仅没有出手反而团坐下去,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不用试,看他这身材我也打不过,万幸刚才没一次把子弹都打出去,也没犹豫,对着他的脸又是两枪,一发打在眉心,一发打在腮帮,可他不仅没死,伤口处连血都没有,只泛出淡淡的红光。见我居然开枪打福山,身边的东瀛人都向我压来,前面几人抽刀在手,准备把我碎尸万段。
    没等他们动手福山先一拳打过来,我把枪扔在他脸上,他略一停滞,我趁机侧身躲了过去。他怪叫一声,一拳紧似一拳地打出,像一头会拳击的棕熊。几招过后我已摸清拳路,瞅准空档一拳反打在他脸上,谁知他的大脸比烙铁还烫,一股剧痛立时传来。我忙撤手,拳头已被烫得焦红,难怪黑衣人不敢碰他,原来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加热了。

    见我被烫到福山更加疯狂,瞪着通红的眼睛扑将上来。我手头并无兵刃,只能忍着疼痛不断向后退去,可我速度远不如黑衣人,眼见就要退到人堆里,他们可都拿着刀呢,就算站着不动我也会被插死,无奈只好咬牙向旁边躲去。

    又勉强挺过几招,他拳法并不高明,可以说是不会什么拳法,只苦于碰不得。就在苦苦支撑之际,眼前白影一闪,福山前胸已被划开,顿时火星乱冒,就是不见血。

    不用说,出手的正是古丽丹,手持银刀挡在我和福山之间,原本瘦弱的身形此时显得无比高大伟岸。

    “谢谢你,”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人简直就是个怪物,多亏你及时出手,我实在打不过他。”

    古丽丹回答道:“这银刀奇快无比,普通人早开膛了,他居然什么事都没有,身上又这么热,一定不是人类!”

    我看着福山健硕的胸膛,果真只有一条浅浅的伤痕,不断闪着火红的幽光。福山也低头去看胸前的伤口,用手摸了一把,抬眼对古丽丹狠狠道:“你的,良心坏了的!”

    “废什么话!”古丽丹出手如电又劈一刀,福山抬手一挡,银刀正砍在他健壮的手臂上,火星四溅。也不知福山生得有多结实,这一刀仍只划开了他一层表皮。

    “八嘎!”福山骂了句街,抡起拳头又砸了过来。古丽丹虽盲不见物但身法极快,任福山如何折腾都碰不到她,转眼功夫反又中几刀,他气得哇哇怪叫,却毫无办法。
    周围拿刀的几个东瀛人想上前帮忙,却被福山喝住了,看来他想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古丽丹。古丽丹越打越快,只见一团白影上下翻飞,看来再有几刀就能结束战斗。

    二人你来我往又打了一会儿,古丽丹瞅准时机向福山胸口砍去,不偏不倚正砍在那片火鳞之上。我忽然明白她想把那火鳞砍断,福山没了鳞片自然就可以安息了。

    银刀和火鳞一碰,红芒暴射,古丽丹哎呀一声向后直飞出去,正撞在我身上,冲力太大我接不住,一下都摔在地上。福山却没趁机进招,呆呆地站在原地,口中念念有词,胸前那片红鳞闪着刺眼的红光,比刚才亮了数倍不止。

    “你没事吧?”我搂着古丽丹柔若无骨的身体轻声问。

    “那片鳞很邪乎,”古丽丹受伤不轻,一丝鲜血从黑布下流出:“想要杀死这人必须把它毁去,否则鳞在人在。”

    “他现在正犯傻呢,你怎么样,要紧么?”我关切地问。

    “被鳞震了一下,死不了。他可不是犯傻,是在吸收红鳞的阴力,等他他缓过神会更加强大,那时就真的完了。”古丽丹挣扎着爬了起来,向喃喃自语的福山慢慢走去,手中银刀却不住颤抖。

    见她要偷袭福山,大竹再也看不下去了,毕竟他们有好几百人,一声令下,十几人持刀上前将她团团围住,八嘎之声此起彼伏。

    “尔等皆凡夫俗子有什么用?”古丽丹冷笑一声,白影一闪,周围几个人顿时发出惨叫,军刀扔了一地。借火光看去,每个人的手腕都中了深浅不一的一下,她出刀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是如何做到的。

    没受伤的东瀛人见状纷纷向后退去,大竹怒骂一句八嘎,捡起一把步枪对古丽丹连开两枪,古丽丹闻声高高跃起,两发子弹都打在她身后一个东瀛人前胸,那人声都没吭就扑倒在地,多半没救了。
    东瀛人虽人多势众又有武器,现在看在密闭空间中反成了劣势,子弹不长眼,稍有不慎就会伤到他们自己人。见大竹开枪打死一人,其余东瀛人都呆呆地看着他,那眼光好像在说:大竹先生,你现在可以不说话,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大竹不敢再轻易开火,扔下步枪也抻出军刀来,疯了似的向古丽丹劈去。可他的速度连古丽丹十分之一都不到,刀刚举起就被砍了手腕,扑通一声滚在地上,痛得浑身颤抖。

    这时福山好像清醒了,周身放着渗人的红光,双眼如两个小灯泡,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强壮,肌肉向外鼓着,就像注射了膨大剂。古丽丹看不到这变化,仍凭感觉向他接近。我刚要出言提醒,一双手忽然紧紧掐住我脖子,扭头一看居然是藤本,满脸狰狞之色:“不死军已经找到,你现在没用了,其实我早该杀你……”

    “凭你?”我反手一把也掐住他脖子,另一只手用力一扳把他两只手弄下来,现在他反而被我所制。

    他可能忘了,我是练过拳的人,虽不是很厉害,但比一般人还是强得多。

    古丽丹也觉察到福山比刚才热了不少,在他面前两米处停了下来,一把银刀立在胸前,似在感受鳞片位置。福山眯着小眼一拳打出,古丽丹挺刀相迎,砰地一声,拳头正打在刀尖上,古丽丹身材吃亏太多,又被震出数米,一动不动地仰倒在地。

    我心中暗暗叫苦,刚才都打不过福山,现在体积变得这么大恐怕更难取胜了。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只有那神秘的黑衣人,可他依旧在那思考人生。

    福山环视一圈,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看着这头肌肉怪兽我心中一凉,放开藤本准备迎敌,藤本死里逃生,捂着脖子向后跑去。

    现在我方还有孙奎王大美没有出手,不过这俩人加起来战斗力接近于零,可以忽略不计。东瀛人除怪物福山外,在地宫中就有二百多人,我们除了死好像没别的可能了。

    加强版福山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火苗不断从口鼻中窜出,更显可怖。我暗自提气准备和他以命相搏。可惜手里没有剑,要不也许能撑几个回合。他在我面前停住,用一双红灿灿的眼珠死死盯住我。

    我不敢贸然出手,双拳护住前胸,等他先进招。他慢慢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一团红色在口中慢慢凝聚,不知是不是和海参一样打算把内脏呕出来。
    见他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我飞起一脚踹向他裆部,他也不躲,喉咙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一道烈焰直奔面门而来。距离实在太近,我只能向后下腰勉强闪过,这股火温度奇高,脸蛋被燎得生疼。

    我是成功躲过一劫,身后一个东瀛人就没这么幸运了,瞬间就被烈火点燃,成了火人。他痛苦万分地打着滚,不断嚎叫着,周围东瀛人怕引火烧身纷纷向后躲去,只三十秒不到他就消停了,变成一具漆黑的残骸。

    看着这黑黢黢的尸体,在场的所有人都直发憷,连福山都楞住了。若不是我还有点功夫躲得及时,这具尸体就该是我了吧。

    福山这种攻击方法着实惨烈,太容易伤到他们自己人。大竹见眨眼功夫就死了俩人,用日语怒斥着福山。福山虽已脱离人类概念还冒着火,不过理智尚存,忙向大竹连连鞠躬致歉。

    我一直认为东瀛人是徐福东渡扶桑时,带去那五百童男童女的后代,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属于秦人,而秦人出了名的守法,有民不畏死而畏法之说,所以无论福山变成什么样子,还是非常听话的。

    我想趁机进攻又不敢碰他滚烫的身体,只好跑到古丽丹身边想拿她银刀当兵刃。没等碰到刀柄,手腕忽然被她抓住了:“你要做什么?”

    “借你银刀一用。”见她还能说话,我心稍慰。

    “算了吧你,还是我来,”古丽丹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挥刀又同福山战至一处。这次古丽丹的速度慢得多了,力量也明显不足,刀锋在福山身上只留下一道道浅痕。而福山不仅比刚才更为强壮,速度也快了不少,胸前的火鳞烁烁放光,好像在不断给予他力量。

    这番拼斗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搏斗,东瀛人人数虽多也不敢再乱帮忙,只安静地当着后援团。古丽丹身受重伤,又不敢和对手有丝毫接触,只能快过他,时间一久就支持不住了,招式渐渐缓了下来。

    我弯腰摸起一块鹅蛋大小的碎石,瞄准福山后脑勺掷去,他看都不看反手一下将石块打落在地,扭头对我说:“你的!不要急,很快,死了的!”

    这时我才明白自己多么弱小,当初如果好好学武的话,没准今天就有办法了。可话又说回来,面对这么个三百来斤刀枪不入的怪物,得苦练多少年才能打得过?

    古丽丹终于坚持不住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福山趁势出手,一拳打在她腹部,古丽丹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去,我纵身一跃勉强接住,只见她腹部深深陷了进去,呼吸急促,身体不住颤抖着。
    “你怎么样?”她肯定不会好,可我问不出别的。

    她摇了摇头,用虚弱的声音回答:“我不行了,没法再帮你了。”

    “没事,看样子我也要完了。”我尽力挤出一丝笑容,“这人实在是没法打。”

    “不要绝望,铁手一直在积蓄力量,我感觉此间地气若有若无,想是被他尽数吸纳,估计快成了。”

    “铁手?你是说那黑衣人么?”

    古丽丹捏了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就是他,马上便会醒来,这怪物不是他对手。”

    在场的东瀛人中藤本汉语最好,闻听黑衣人要醒,马上用日语大声提醒福山,福山一点头,转身向黑衣人奔去,打算在他苏醒前除先下手。

    古丽丹忽然搂住我的脖子悄声道:“你还记得那根花蕊么?就在我胸前口袋里,帮我取出来。”我也顾不得许多,右手悄悄伸进古丽丹衣内摸出包花蕊的手绢,单手打开,花蕊已经干枯了,但浓香依旧。

    东瀛人的目光都在福山大智身上,没人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古丽丹抓起花蕊轻轻搓动几下,小心撩开黑布下摆露出殷红的嘴唇,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花蕊上。

    “你这是做什么?”我惊讶地问。

    “我没力气,帮我把它扔上去,”古丽丹把带血的花蕊塞在我手里,“越高越好,快点!”

    我点点头,将花蕊奋力一抛,顿时红光四起异香扑鼻,一个高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面前,越来越清晰,眨眼功夫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这人身高在两米左右,和福山一样也是秃头,唇边一撮小胡,看年龄有五十岁上下,披着一件猩红的斗篷,光着两条大腿。

    福山一见此人忙跑到他面前跪倒,不断磕着头,身上的火光也散去大半。

    “这人太厉害,我受了他全力一击肯定活不成了,只好用花蕊幻出赤火门掌门来迷他心神。只可惜花蕊在阴宫中捱不了多久就会现形,拖一会算一会吧。”古丽丹悄声道,感觉比刚才好了些,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

    福山仍跪在大个子面前不停叨咕着,大个子显得很激动,高声呵斥着,他不敢反驳,只是不住叩头。我瞄了眼黑衣人,居然还在那纹丝不动地打坐,这是想休息到新中国成立么?
    藤本见过绿莲,对这个凭空出现的掌门有所怀疑,大声对福山喊着日语,可能是在提醒他注意别上当。可福山性格非常耿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仍在跪着聆听掌门教诲,让藤本干着急。

    大个子掌门严肃喊了一句,福山马上站起身来,恭敬地取下脖子上的项链准备交给他。我心都到嗓子眼了,古丽丹说过他异于常人的力量全靠这片火鳞,一旦取下恐怕我都能战胜他。

    鳞片刚靠近掌门立刻红光暴射,掌门大叫一声,一朵淡绿色的莲花从秃头上钻出,放着柔和的绿光,浓香刺鼻。

    这景象把东瀛人吓呆了,我也吓了一跳,问古丽丹:“这是怎么回事,那东西为何开花了?”

    “红鳞也是至宝,察觉有异,竟放光让绿莲现形了,”古丽丹解释道。

    “现在该如何是好?”我焦急地问,古丽丹虚弱地摇摇头没有回答,她也没招了。

    福山再耿直也知道上当了,怒不可遏地挥拳向假掌门打去。绿莲虽是灵物,但根本只是一株花,哪知躲闪,嘭地一下被福山打散,花瓣花茎和花根爆得满地都是。这些残骸就像有生命一样,在地面蹦蹦跳跳的不肯死去,福山抬脚去踩,残花纷纷钻入地下,须臾不见。

    福山又剁了几脚,见绿莲已不见踪迹才把红鳞挂回胸前,恶狠狠地盯着我和古丽丹。

    “你玩得很开心吧,”黑衣人忽然结束思考站起身来,笑呵呵地看着福山。

    “你,很好,不错。”福山也想说点威胁的话,可他汉语实在太差,竟称赞起对方来。

    黑衣人身形微动,瞬间来到我和古丽丹面前,瞅这速度他的确是恢复力量了。他一把抓起古丽丹手腕感知一下,叹口气道:“她不行了。”

    “哥,”古丽丹用微弱的声音喊了一声。

    “啊?”不知她在叫谁,我和黑衣人一起答应。
    “我是离若啊了,你不认得了么?”古丽丹道。黑衣人听到离若这两个字,如触电般地抖了一下,一把抱起古丽丹:“妹子,真的是你么?”

    古丽丹轻轻点了点头,缓缓掀开罩在脸上的黑布,一张绝美的俏脸露了出来,高高的鼻梁,美丽的大眼,眼珠是灰白色的,不知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黑衣人见了古丽丹的脸,猛地把她搂在怀中:“太好了妹子,终于见到你了,你让我找的好苦!”

    “哥哥,我不是真正的我,那女孩也不是真正的她,都是圣将军带来的。”古丽丹指着我说了这样一句奇怪的话。

    没等黑衣人开口,福山已经扑了上来。黑衣人一把将古丽丹推给我,回身和福山战至一处。我搂着古丽丹悄声道:“一直不知道黑布下的你竟然如此美丽,怪不得克里木他们看傻了。”

    听我夸她,古丽丹甜甜地笑了:“和你那天雨姑娘比如何?”

    我真的看了眼天雨,她美则美矣,可只是世间有的美;而古丽丹的美则是超凡脱俗的,绝不是这世界该有的颜色,便如实说道:“你比她美得多。”她晶莹的小脸一红,把头埋在我胸前。

    虽然福山的力量有所增强,但黑衣人也比刚才强了很多,看来没白思考。福山身上虽然还是很烫,但黑衣人手里中多了把黑幽幽的匕首,几个回合下来福山已连中十几刀,伤处不断向外喷着火焰,看起来更加恐怖。

    古丽丹的气息却越来越弱,我轻摇几下一点反应没有,竟想到东瀛医疗兵,对藤本喊道:“藤本先生,能不能救救古丽丹啊,好歹她是向导,你们回去时也用得着!”

    藤本一脸茫然,他万没想到我会开口向敌人求助。可之前毕竟有那么一点点交情,也不好一口回绝,于是跑到大竹面前请示。大竹见古丽丹已经奄奄一息,并不在意,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自己拿主意。
    可能是我那句返程用得着的话起了作用,藤本还真叫出医疗兵,提着医药箱跑了过来。刚要给古丽丹做检查,她一下睁开眼睛惊恐地说:“别碰我,我没事!”

    见她如此抗拒我只得抱紧她,满脸歉意地对医疗兵说:“不用了,多谢,阿利亚多。”时间长了自然会几句日语。

    医疗兵点了下头,走回人群之中。藤本叹了口气:“其实没必要救治了,你觉得大竹君会留活口么?”
    “应该不会吧,这么无耻的事情,你们怎么舍得让外人知道呢?”我答道。

    藤本阴险一笑:“国家之间没有无耻,只有利益,好好珍惜你们剩余的时间吧。”

    他这话说早了,黑衣人已经完全压制住福山,一把匕首用得神出鬼没,福山毫无还手之力,像块肥肉一样只有挨打的份,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只凭一股蛮力在拼命硬撑。

    “这下好了,咱们马上赢了,”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孙奎不知何时跑到我身边,满脸堆笑地说。

    “你不是他们的人么?咱们从何说起?”我反问道。

    “笑话,老子是中国人,怎么会是他们的人!兄弟咱俩一样,都是被他骗来的!”

    黑衣人干掉福山是迟早的事,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数百荷枪实弹的东瀛人了,这时多个人就多份力量,便点点头对他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

    他忙道:“好好,一切听你的!小鬼子最不是东西,一个个没安好心!”

    黑衣人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匕首雨点般捅在福山身上,福山疼得哇哇大叫,可就是不肯去死。黑衣人一声长啸,绕着福山疾速转了一圈,福山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双手耷拉下来,粗短的脖颈呲出火花。

    “还在坚持?”黑衣人走上前去轻轻推了下福山的脑袋,硕大的头颅一下滚落在地,只剩身体兀自不倒,腔子里火苗窜起老高。

    他究竟死没死?我不敢下结论,但黑衣人似乎认定他死了,快步来到我面前把古丽丹抱了起来,轻声道:“妹子和我走吧,我们回王城去,我们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古丽丹已气若游丝,慢慢张开小嘴用极小的声音说:“我只是个幻象,回不去了,你我自有相见之日,哥哥勿要惦念,”说完把头抬了起来,看着一旁的冯瑞又道:“你我都到时候了,我们本不属这个世界,走吧。”

    冯瑞微微一笑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柔声说:“嗯,是时候了。”二人相视一笑,竟一起对我说:“云隐山头,阴山城中,死绝之处,无边林丛!”没等我问什么意思,二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我伸手去抓冯瑞,却什么也没碰到,直接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离若!”黑衣人见怀中古丽丹也已若隐若现,急忙大呼其名,古丽丹也叫了声哥哥,又冲哈迪尔喊了句达达,白影一闪,和冯瑞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说从进地宫开始就发生了一系列反自然规律的事情,如铁嘴鹰,虫子长明灯,“藏”在石像中的黑衣人,打不死的福山等,但两个大活人在几百人面前就这样奇迹般的消失,还是把我们这些凡人又深深震撼一次。

    “古丽丹!我的心肝啊,你去了哪里?”哈迪尔老汉见女儿没了,一下从人群中冲到我面前,跪在地上绝望地喊着:“真主啊,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真主!”边说边用头撞击着地面,痛苦万分。

    正在大家瞠目结舌之际,无头的福山竟然动了一下,他居然还“活着”!虽说东瀛人以顽强著称,但也不能这么顽强吧,黑衣人背对着他没察觉,“小心,他又活了!”我忙出言提醒。

    黑衣人回头一看,怒道:“真是阴魂不散,”提着匕首又向福山冲去。

    福山本就笨重,没了脑袋就更傻了。虽然也在做攻击的样子,可连黑衣人在哪都找不到,像极了被砍头诈尸的公鸡。

    “真正的福山已经死了,是那片火鳞在作怪!”我高声对黑衣人说。

    “我知道,但此物极是怪异,数次碰到都被弹开,可恨!”

    福山对着空气折腾了几分钟,可能也觉得挺没劲的,停下来去摸自己的头,可哪里还有头呢?我忽然想起比干空心菜的典故,就一字一句地问:“人没有头还能活么?”

    福山的躯体愣了一下,好像在思考答案,还没等想明白,一团烈火从腔子里冲出,就像火山喷发一样,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迅速燃烧起来,看来他想通了,不能。

    见不死的福山大智居然彻底死了,这下轮到东瀛人紧张了。虽说他们人多枪多,但黑衣人毕竟不是凡人,不能用枪解决。

    大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其余东瀛人都望着他,等他下命令。他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一摆手,东瀛人又端起步枪瞄准了黑衣人。

    藤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黑衣人说:“神秘人,知趣跟我们走吧,我们有几百条枪……”

    黑影一闪,黑衣人又掐住他脖子把他提了起来。“你的,做什么?”大竹情急之下竟也说起了中文。
    “这是我的圣宫,你们来做什么?”黑衣人反问道,“我先处理了他,再挨个收拾你们!”说完稍一用力,藤本的舌头就吐了出来,面色青紫,显得极为痛苦。

    我不忍见藤本被掐断脖子,对黑衣人说:“那个老的是强盗头,这人没什么用还会汉语,留一会吧。”

    黑衣人想了下,将藤本往地上一丢,医疗兵马上跑来为他按胸口,按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看来没什么大事。

    “你是他们的头,他们都听你的,”黑衣人又来到大竹面前,对着他的脸说:“你想永远留在这里还是滚回东瀛去?”

    大竹面部一阵扭曲,估计什么都没听懂。藤本简略地翻译给他听,他皱着眉说了一大堆,藤本转述道:“大竹先生说这行动花了国家和天皇如此多的钱,又浪费了十多年的时间,实在不能放弃。我们每个人来之前都已写好遗书,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所以万分抱歉,就算是我们死得一人不剩也得把你带出去!”说完下意识地向后一躲,怕黑衣人再次出手。

    这话有点毛病,一人不剩还怎么带?我有点想笑。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黑衣人缓缓道,“那就都去死吧!”言罢周身腾起一股黑雾,大竹低吼一声,前排的东瀛人噼里啪啦地开了枪,子弹却穿不透黑雾,纷纷掉在地上。

    见开枪毫无效果,大竹也有些怕了,但仍然没有下令撤退。我心急如火,心想黑衣人怎么还不动手消灭他们,难道他其实没有这个力量么?可他连福山都干掉了,又不怕子弹,怎么可能消灭不了这几百个普通人呢?

    正胡思乱想之际,黑衣人怒吼一声,黑气猛然爆开,东瀛人惨叫连连倒下一片,雾气中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大竹抽出军刀疯了一样扑向黑衣人,瞬间也被撂倒在地。

    黑衣人正大杀四方,福山的残骸居然又动了一下,未及开口提醒,那具无头骸骨已经站立起来,脊柱上还挂着那片火鳞,看来必须彻底毁去它才能阻止福山无限复活。
    黑衣人自也觉察到他又活了,转身怒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不老老实实装死非起来送死,那就让你铁手爷爷彻底灭了你吧!”说罢向他逼了过去。

    “阴山城的小崽子,你也配!今天让你知道天高地厚!”无头骷髅不知用什么器官发出了声音,语调怪异,和福山决然不同。

    “你怎知我来历?”黑衣人一惊,停下脚步问道。

    “你死了就知道了!来啊,不是要灭我么?快来玩玩!”无首骷髅腾起青蓝色的烈焰,比福山发出的火热得多,我站在十米开外也觉得脸上发烧。

    “好,那就玩玩。”黑衣人并不惧怕,纵身冲到骷髅面前一刀刺去,骷髅毕竟只是一副骨架,体积比福山小了十倍不止,所以微一侧身就躲了过去。黑衣人又刺一刀,骷髅高高跃起,在空中向黑衣人射了一股蓝焰,黑衣人斜身避开,那火焰竟在空中转向,蛇一样朝黑衣人射去,黑衣人大喝一声也跳了起来,烈焰喷入人堆里,几个东瀛人立被点燃,声都没吭就化为数堆枯骨,可能因为死得不甘心,一个个立在地上不肯倒下。

    “八嘎!福山你怎么连自己人都杀?”藤本以为骷髅还是福山,出言斥道。骷髅不仅不道歉,反在空中对藤本射出一道火光。藤本知道这火焰厉害,就地一滚躲了过去,身后两个东瀛人却没这么幸运,于是又多了两具枯骨。

    显然火骷髅不属于任何一方,可以说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黑衣人见骷髅不肯下来,提气也跃到空中和他悬空而斗。火骷髅越打越热,周身蓝焰滚滚,让黑衣人无法近身。黑衣人勉强接了几招,骷髅一双手骨猛然刺出,黑衣人向后疾退,谁知骷髅速度更快,瞬间已穿透黑衣人身体,须臾抽回。黑衣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地上。

    骷髅随之落下,一脚踏在他身上狠命地碾了两下:“小崽子,我好心好意为你们城主帮忙,谁知他竟恩将仇报将我害死。我一灵不泯附在鳞甲之上,今日才多少出了口恶气。”说完仍不满足,一把将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提了起来猛地向后掷去,黑衣人又重重地撞在石壁上,顺石壁滑落下来,一动不动了。

    我马上跑过去俯身查看,只见他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胸前两个窟窿触目惊心,不断向外冒着黑气。我一把将他扶起,关切地问:“你要紧么?”

    他眼皮动了下,苦笑一声道:“圣将军,您看我要紧么?”然后猛提一口气一下坐了起来,偷偷将匕首塞入我手里,用极低的声音说:“我被困千年,力量已千不足一。赤鳞兽被我王杀死后一灵不泯,一直伺机报复。那片火鳞受了供养已成妙物,竟将他此灵引来。我受他这一击定是不成了,绝不能让东瀛人将我带走,靠你了……”

    他说的事情我都不明白,不过也不容细问,只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平行记忆却想起一件事,金冠蛇是藏在一只奇特的红色乌龟中的,那种红色极少见,却和这片火鳞的颜色一模一样,难道红龟就是赤鳞兽?

    黑衣人猛喘几口气继续说道:“可惜圣将军同公主离开王城后变得如此不济,否则别说赤鳞兽一灵,就是他本体复生也当有一战。”

    “这地宫本非俗世所有,全凭我一股怨气才得以存在,所以世上只有圣将军和我离若妹子才进的来。我作那图流传于世,就是为了引你来救我出去。”

    “那图是你画的?”我好奇地问,“你的本领远超常人,怎么不自己挣脱锁链出去呢?我除了学几年拳脚什么都不会,怎么救你?”

    “看来圣将军一点也不记得那些前尘旧事了。千年前你为保护人王成吉思汗曾斩我一剑,重伤之下我不仅未能如愿取得人王之心,也错过了回王城的时机,无奈只好同手下残余坛兵钻入地下躲藏。”

    “后来呢?”可能嫌我们不足齿数,火骷髅并未趁机出手,站在地上安静地燃烧着,似乎也想听下去。

    见暂时没有危险,黑衣人继续说道:“这世界有重重禁制,下方地火熊熊,数日间坛兵已死伤大半,我亦身负重伤,没办法只能四处找水,后来终于觅得一条暗河,顺其来到孔雀河中,随波来到此处。本以为自己很快便可恢复,可万没想到你那一击竟蕴含无穷内蕴,牢牢把我钉在这界。”

    “我用百年之功才把将军之力逼出体外,谁知此力仍不消弭,化作铁锁将我困在此地,出脱无期。诸坛兵捱受不住纷纷先我而去,只剩我一人在这苦守岁月。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将军你有力量把我送回去……”说到这里他的气息已经非常虚弱了,声音也几不可闻。我怕他就这么死了,一下抓住他的手悄声道:“你快说该怎么送你走?你走了这些东瀛人该怎么办?火骷髅怎么办?”

    没等他回答,被赤鳞兽附身的无头骷髅已来到我面前,瓮声瓮气地问:“小子,你是谁?”
    “我就一普通人,姓何,京城人士,家里做酱肉生意,我是被那帮东瀛人带来的,我不是坏人……”我故意说的啰里啰嗦,给黑衣人争取时间。

    “不对,我见过你,”他声音尖锐起来,好像一下明白了什么:“你应该也是王城的人,你身上有那气息。”

    “有气息?我都一个多月没洗澡了,有点味道也正常,”我打岔道。

    “你应该是王城的,但又不像,你还有其他气息,很纯,奇怪了。”骷髅上的火光若隐若现,好像陷入了沉思。

    趁他思索之际黑衣人以极低的声音对我说:“地宫之下藏有我坛中红水,可消融一切有形之物,连那赤鳞兽分身亦不能免,机关就在我身下压着。”

    “是不是他们挪动巨石时喷出的那种红水?”我急忙问。

    “正是,那不过是十分之一,只要旋开机关地下的红水便会喷涌而出,把这地宫,东瀛人,火骷髅从世上抹去,不留一点痕迹。”

    “那我们会不会幸免?”我多希望那红水有甄别敌我的能力。

    “不会,一切有形都会灭去。”

    “那放吧,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让我们出去。”我有点晕,毕竟还如此年轻。

    他点了点头,费力地把匕首递给我,嘴里挤出两个字:“杀我!”

    我接过匕首问:“为什么要我杀你,直接打开机关不就一起死了么?”

    骷髅虽然没头,但视力还是正常的,瞬间察觉我的小动作,厉声道:“你拿刀做什么?要与我为敌?”

    “别开玩笑了,你浑身都是火,我躲还来不及怎敢接近你?”我说的倒是实话。

    “福山,为了天皇陛下,请把那黑衣人抓过来!拜托了!”藤本极是精明,已感到事情有些不对。

    骷髅哈哈一笑:“什么福山,不过蝼蚁罢了,我是你赤鳞爷爷。”
    “赤鳞爷爷,请把黑衣人交给我们,您要什么我们都给!”藤本反应极快,像个新媳妇一样马上改了口。

    “你们要他做什么?先别回答,我想想。”骷髅的火光又暗了下去,看来又陷入了沉思。

    他不动东瀛人也不敢妄动,黑衣人猛提一口气奋力坐了起来,右手向后一指,我立时会意,伸手摸过去,果然触到一个硕大的石钮,看来这就是机关了。

    “把它向左转三圈就可放出红水,了结这段因果。红水由我千年怨气封存,我不走打开机关也没用。圣将军快动手吧,只有你可以把我送回王城!”

    “那你可以自杀,我不想作孽。”我彻底陷入混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圣将军虽是凡态,仍含无穷妙力,一刺定可破开世间禁制,我便能脱身回到王城了。”黑衣人满眼期待。

    我刚想说我有那么大力量直接刺死火骷髅多好,火骷髅却抢先开口道:“我明白了,你们东瀛人要入侵中华,想借这人的手除去华北神龙。”他好像真有一定能力,居然把这秘密硬推理出来了,“不过和我无关,我只要弄死他出口气。”

    “可以可以!赤鳞爷爷,我们神道教高人可操纵他这副不死之躯斩杀神龙,所以死活都行!我们大东瀛帝国什么都有,你要什么都可以!”藤本诱惑着他。

    “我初来此界,亦无处可去,且是异身不能在人前露相。完结此人后,需将我藏起带回东瀛,供养在你们那座富士山下,永受香火。”骷髅迅速和东瀛人结为同盟,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请圣将军赶快动手,我被他杀死的话就会被带去东瀛,受蛊术摆布,再也回不去了。”黑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催促道。

    杀人不是做游戏,何况杀自己人,我还是迟疑不决。火骷髅两步来到面前,一把抓住黑衣人的头发:“小子,遇到你赤鳞爷爷算你倒霉,要怪就怪你家主子吧!”言罢抬手向他头顶击去。
    “且慢!”我鼓起勇气把黑衣人夺了回来,“长这么大还没杀过人,反正他也不行了,能不能让我杀?”

    “行啊,”骷髅万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大力气,有点发懵,“我看着你动手,若同你赤鳞爷爷玩什么花招,送你俩一起走。”

    “岂敢岂敢,”我知道已没有时间纠结,狠心将匕首向前一送,深深刺入黑衣人前胸,一股黑气直喷在脸上。

    我第一次亲手杀人(之前是用枪),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甚至希望他没事,可他俊美的眼睛还是渐失神采,一点点软了下去。

    “呦西,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何桑想加入我们了。”藤本笑着对我说,几个东瀛人从他身后冲了过来,拉起黑衣人的尸身就走,身下的石钮也露了出来,好在环境很暗,谁都没注意。

    事到如今自己的死活已经无所谓了,但其他中国人呢?他们想不想死?可现在这情况也不可能逐一征求意见,但无论如何不能让日本人将黑衣人的尸体带走,那样华北神龙就危险了。

    我悄悄用身体挡住机关,左手悄悄地摸着石钮,准备转动,这动作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火骷髅,他瞬间察觉有异,对我当胸就是一脚,我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飞去,咣当一下也撞在石壁上。

    石壁距离太近,所以这一下撞得比之前黑衣人还狠,感觉肋骨还有其他骨头都碎掉了,嘴里一甜,一口血吐了出去。怪不得黑衣人打不过他,他的力量绝不是人类能有的。

    黑暗中我不知自己伤情,想站起来,可浑身如散架一般哪里还有一点力气?见我受伤,孙奎,哈迪尔和王大美都跑了过来,哈迪尔小心地探着我的鼻息。我受伤虽重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抬头看着他:“我没死,就是稍微有点伤,喝点板蓝根就好了。”不知是不是受现代记忆影响,居然冒出这么句话来。
    老头眼睛一红哭道:“真主啊,唯一的真神!我好心带客人来到这圣湖,可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啊!”孙奎也有些伤感,不住地说:“这是何苦呢,弄成这样,要不随他们去吧,我和藤本说说,那箱金条都给他们我不要了,买咱们几条命吧!”

    我没力气也没心情和他搭话,奋力提了口气,向机关慢慢爬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东瀛人活着离开。

    骷髅身上的火焰弱了很多,纹丝不动站在那里,好像在休息。大竹语气严厉地和藤本说着什么,藤本面露难色却也不敢违抗,只是不断点头。

    交代完了,藤本快步来到我面前问道:“何桑,你还好吧?”我抬头一笑:“还成,死不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又对孙奎等人说:“对不住了诸位,大竹先生要把你们特殊处置。”

    “怎么处置?”孙奎已猜到七八分,声音颤抖着。

    “就是把你们永远留在这里,真是万分抱歉了。”藤本给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像是遗体告别。
    孙奎扑通一下给藤本跪下了,搂着他的腿哀嚎道:“藤本毅兄弟啊!我通过关系给你们找图,又费尽心思把何兄弟弄来,一路上我对你是鞍前马后,没有一点外心啊!没有我你们能找到这里么?你们可不能卸磨杀驴啊!你求求大竹先生,不,大竹将军,放我出去吧!”

    其实藤本在东瀛人里还算是有点良心的,听了孙奎的申诉又看了下我,估计回想起了这几十天来一同经历的艰辛历程,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便扭头对大竹说了两句,好像在替我们求情。大竹喊了句八嘎,冲过来狠狠打了藤本两记耳光,藤本低头嗨了一声,无奈地对孙奎说:“不行,中国人必须死。”孙奎听了颓然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的哀鸣。

    我早已料到东瀛人绝不可能放过我们,拼着命向机关爬去,也不知胸骨碎了多少,每前进一厘米都钻心的疼,石钮距我至少有三米远,按这个速度,还得爬一小时才能摸到。

    东瀛人并不打算给我时间了。两个壮汉将一直藏身人群中的天雨拉了出来,一把推倒在地,大竹吼了句日语,七八个东瀛人踢着正步走出来,举起步枪对准我们几人。

    其实孙奎和天雨都算他们的人,看样子也要特殊处理掉。现在神奇的古丽丹和神秘的黑衣人都已不在,唯一有超自然力量的火骷髅也归了人家,其实已经没必要再折腾什么了,一无所有的时候,认命是个相对轻松的选择。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认命。忍着针扎一样的疼痛向前一点点蹭着,因为速度实在太慢,谁都没发现我在动——可能的确没动。

    天雨忽然对我说:“对不起何大哥,是我骗了你,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指望你原谅,若有来生,愿做牛马相报。”

    我觉得她也没想到东瀛人会杀她,所以才向我忏悔,可我重伤之下已分不出精神回答什么,仍拼命向前爬去。藤本又来到王大美面前,抓着头发把他拉到天雨身边,拍了拍他的脸问:“傻子你有什么话么?你马上就死了,死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王大美瞪着眼惊恐地看着藤本,我想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什么叫死吧,“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就直接毙了!”藤本见他不言语,又问了一次。
    “大美,对不起你,我不该带你来这里。”我见半天功夫一寸都没挪动,干脆放弃了。

    “没事,何爷,”他居然笑了,“这是我的命。”

    这话哪是他说得出的?难道他不是傻子?

    “来,你也过来,”藤本对孙奎一招手。可他好像受了比我还重的伤,烂泥一样萎在地上,哪里站得起来?两个鬼子小跑过去把他拖到王大美身边,他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藤本。

    “你有什么遗言?看在你为大东瀛帝国出力不少的份儿上,我一定替你转告。还有我们知道你在申城银行存了一笔钱,总不能便宜银行吧,也要交出来。”藤本阴森森地说。

    孙奎决定最后努力一下:“藤本毅,能不能别动我,除了银行里的一万块,津门家里还能凑万八千出来,加起来够你们买一千条大枪的!就买我一条命,你求求大竹行不?”

    藤本冷冰冰地回答:“孙先生,抱歉的话我就不再说了,你我相处数年我自然不忍见死不救,但大竹先生有参谋本部的密令,凡是参与行动的中国人都要处理掉,我实在没有办法。”

    见钱也不再管用,孙奎瞬间崩溃,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饶了我吧,我不想死!你们不是喜欢钱么,我有钱,津门的老宅也给你们!一贝勒爷要出两万买我都没卖!我上有老下有小,死不起啊!我家里和京城政府有关系,我还有价值,还能为大东瀛帝国效力!开价吧,多少都行!”

    藤本一脸厌烦地说:“像你这样贪生怕死的奴才再有价值我们也看不起!我们只会想如何为天皇陛下尽忠而死!”

    孙奎知道再怎么求也没用了,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好像提前死了。

    藤本又来到我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何桑,你有什么想说的么?说实话真应该好好感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们怎么找得到这地方。”看来是轮到我留遗言了。
    “我们中国人是信鬼神的,能否让我们几个中国人死在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发现机关的位置距孙奎很近,忽然心生一计。

    藤本鄙夷地干笑了几声:“你们中国人就是迷信,行,我保证把你们堆在一起,放心吧!”

    “别人无所谓,”我吊着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爱天雨姑娘,最想和她死在一起。她把我骗得这么苦我必须搂着她死。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得抓住她,不能把她弄丢了。”这番话倒是我的真心之语。

    听我说爱她,天雨不再瞪我,而是幽幽地看着我,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掉落,原来她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见都是些儿女情长的破事,藤本马上同意:“好的,这也没问题。”然后对天雨说:“姑娘,很感谢你这两年来的辛苦付出和配合,我们回去后会释放你的母亲,还会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安度晚年。”原来他们抓了天雨的母亲来要挟她,这句话让我没那么恨她了。

    我胸口越来越痛,呼吸也特别困难,估计是断掉的肋骨插进了肺部。藤本看着我笑道:“何桑真是个多情的好男人,我是万分敬重的。中国有句俗话叫茉莉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的就是何桑这样的男人。可你伤得这么重,怎么去搂她呢?”

    不是牡丹花下死么,我想,可已经没兴趣纠正了,只是摇摇头示意动不了。藤本踢了一脚王大美:“傻瓜你去把何桑弄过来。”

    王大美并不在意是不是快死了,反正他活着和死了区别不大。闻听藤本之命马上跑到我身边,抓起两条胳膊就拽,一股钻心的剧痛让我差点晕厥。

    “他胸口有伤,不要这么拉他!”哈迪尔忙走过来小心把我搀起,将我一条胳膊搭在王大美肩头,自己扛起另一条胳膊,拖着我来到天雨旁边,轻轻放了下来。
    我想去搂天雨,可胳膊哪里抬得起来?只好冲她不停冷笑,她低着头不敢看我,不知心中是害怕还是愧疚。

    “那么,”因为马上要杀我们,藤本多少有点歉意,“诸君请上路吧!”然后说了句日语,几个东瀛人马上把枪举了起来,咔哒几声,子弹上膛。

    “你把我骗得这么苦,还不来给我搂一下么?”因为马上就死了,我也有了勇气。她微微点了下头,红着脸坐了下来,主动伸出手臂搂住了我。

    一瞬间我很想哭,这一搂终结了我多年来的倾慕和委屈,死也甘心了。

    可我不能死,还有一件事要做。

    “能亲你一口么?”我笑着说。她没有说话,只把一张凄美绝伦的脸凑了过来,我努力抬起头轻轻亲了一口,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把我再向前拖一点,那里有个机关。”她虽不知我要做什么,但仍乖巧地点了下头,抱着我奋力向前拖。

    藤本又说了句日语,然后闪到一边,可我和机关还有半米距离,我眼前一黑,心想这下全完了。

    “我去你妈的小鬼子!”孙奎忽然一跃而起,用一把不知哪来的左轮手枪对准了藤本。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藤本一跳,他本能一躲,高声道:“别激动,好商量!你的事可以谈!我和大竹将军说……”在死亡面前,他并未急于为天皇尽忠,而是与孙奎同样恐惧。

    孙奎再天真也知此时绝无生还之理,一咬牙对准藤本就是一枪,藤本一侧身正中左臂,立刻捂住伤口痛苦地叫了起来,几乎同一时间,枪声如爆豆般响起,孙奎被打成了筛子,肥胖的身躯依旧挺立,不肯倒下。

    “八嘎!”藤本见孙奎已死立刻来了勇气,冲到他身边一脚把他的尸体踢倒在地,不停地踩踏着,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也想挽回点面子。
    孙奎如此喜欢钱财,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不过他活的也许并不伟大,但死的不窝囊。

    他的义举为我争取了一分钟的时间。天雨已把我拽到了机关旁,我说了声好了,她便将我放下。我右手多少还有点力气,一下抓住石钮,咬紧牙关向左拧了起来。

    不知是年代太久还是我重伤之下力量过于虚弱,拧了几下居然纹丝不动。而藤本却已出够了气,指着我们说:“参谋本部的意见是对的,你们中国人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死!”说完从一个东瀛人手中夺下一条枪对准了我,“何桑,你也该走了!”

    “不许杀何爷!”一个瘦小的黑影向藤本扑去,藤本万没想到还有危险,一下被扑倒在地。我抬头一看,竟然他妈的是王大美!此刻的他像头愤怒的狮子,挥着拳头不断打着藤本的头,藤本扔了枪,用双手护住脸部(可能是想保全他英俊的容颜?),两腿乱踢,一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因二人缠在一处,东瀛人也不敢轻易开枪。行刑队中冲出一人将大美拽起来,另一人抡起枪托狠狠砸在他头上,他声都没吭头便歪向一边。藤本也爬了起来,夺过一把步枪,开枪已经不解恨了,也用枪托去砸王大美的头,一下一下地狠命砸着,发出噗噗的声音。很快王大美就变得血肉模糊,双腿剧烈地抖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雨,帮我旋这个石钮,”我不能浪费王大美用命争取来的宝贵时间,悄悄对天雨说。因为她在搂我,我连称呼都改了,可能在心里已经叫了好久了吧,“那是个机关,向左旋三圈就会放出红水,将这里淹没。”她并不惧怕,微一点头就把小手搭在我手上,一同转着石钮。说也奇怪,天雨虽柔弱无力,但机关在我们二人协力之下居然缓缓动了起来。

    机关一动地宫竟也随之轻轻晃动,东瀛人不知是什么原因,惊恐地四下察看着。我担心机关被他们发现,用尽浑身力气去拧,天雨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马上懂我意思,手上也加了力气。石钮一下就被转了一圈多,晃动也随之加剧,一直纪律极好的东瀛人也乱了起来,一些人甚至想要逃出地宫。

    趁着混乱我们又转一圈,再来一圈血水就会被释放,这数百东瀛侵略者都会被腐蚀掉,尸骨不存。自然,我和天雨,还有我们刚开始的情感也会一同消失。说实话,我舍不得她,更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所谓爱情,于是犹豫了。

    “你怎么了?”她感觉到了我的变化,轻声问道。

    “没事,我想下身后事。幸好只存了几百块,不会便宜银行多少,来我们继续拧。”我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心想能和她死在一处也知足了,万一有来世我们还能在一起。

    她嗯了一声玉手用力,石钮又被转动半圈,眼见就满三圈,此时所有东瀛人都以为地宫即将坍塌,早无心对付我们,可那骷髅却极是灵异,身上腾起一股烈焰大吼道:“休胡来,找死!”言罢闪电般冲到我和天雨身边,挥拳向我俩打来。
    火骷髅是异种,在我未受伤时尚不敢接他半招,何况现在只剩半口气了。石钮虽然只剩半圈,但骷髅速度实在太快,等我俩拧到头够他打死我十次捎带吃顿饭的。

    这回彻底没辙了,我把眼睛一闭准备死。

    “真主!我把自己完全供奉给你!请赐予我无穷的力量,让我除去这害死古丽丹的恶魔吧!”哈迪尔老汉怒吼一声,提着一把短刀扑向火骷髅。骷髅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万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有勇气冲过来,一下被他扑倒在地。

    哈迪尔已经疯了,短刀不断向下捅着,可骷髅只是一副骨架体积很小,又有火焰护身,所以并没刺中几下,当然刺中也没用。

    哈迪尔虽然年老体衰,但人拼起命来都是可怕的,他双眼通红,头发和胡子都被点燃,几乎变成火人。骷髅虽有神力一时竟也无可奈何,他连死都不怕,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我心里默默道了声谢,轻声对天雨道:“雨,你怕死么?”她美目一转,乖巧地回答:“你在我身边,不怕。”“好,那用力吧。”说完我们默契地继续转动石钮。

    哈迪尔老迈的身体已经完全被点燃,挣扎几下便趴在骷髅身上死去了。骷髅将他的燃烧的尸身推开,没等他站起来,机关也已到了尽头,石钮啪嗒一下断了,露出下面一方太极图一样的图案,上写风雨二字。

    我叫何风,她叫天雨,原来这机关注定要由我二人共同开启。

    “你能爱我么?”我抓紧说出也许是生命中最后的一句话。

    她满面羞红,沉默不语。我见自己还没死,又倾诉道:“不知为何,在王府第一眼见到你就莫名爱上了你,可你不爱我,你永远不会爱我,不过没什么,既然我选择了爱你,一切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风,别说了,我爱你,”她含泪打断了我,“我对你冷淡,只因我不忍骗你,想让你知难而退罢了……多少次想把实话告诉你却又不敢,毕竟母亲在他们手中,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爱你”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我心已醉,此生再无遗憾。火骷髅傻了吧唧地冲过来想当电灯泡,而且还伸出手骨插向我们,插吧,我真不知天地间还有什么我怕的。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手骨穿入天雨后心,又从我后心穿出,把我俩连在一起。没等他享受这胜利的喜悦,脚下的石砖已开始碎裂。骷髅情知不妙,低吼道:“好小子,有你的!”猛然抽出手骨想要上窜逃跑,可上面也有碎石不断砸下来,一时间地宫中尘烟四起,鬼哭狼嚎。

    我和天雨都没死,她这么美我又这么痴心,才舍不得死呢。

    可暗红色的液体如约而至了,从地下,上方,甚至墙壁内不断渗出,冲蚀着地宫中的一切,我想大竹藤本和那几百鬼子都完蛋了吧,不过懒得去看,时间不多了,还得搂我的天雨说点心里话。

    我们的身体自然也被红水腐蚀着,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气化,下身皮肉似已不复存在。“雨,我这一生说了很多话,但最后一句一定是我爱你。”我奋力攥住她的玉手,挤出自己最想说的话。她对我莞尔一笑,长长的秀发被红水冲散,我不忍见她的绝世红颜化为枯骨,慢慢闭上了眼睛。

    红水越涌越快,转眼功夫已淹没了整个地宫,应该无人幸免,包括那无头骷髅。

    撕心裂骨的一阵剧痛过后,我也应该死了,不过这种死是相对而言的,换句话说在他人眼中我是死了,不过自己根本死不了。不单是我,大家都是。

    东瀛人虽在此次行动中完全失败,但图我中华之心一直不死,若干年后的1934年,华北上空的护国神龙还是被他们设法除去了,龙身落在大辽河下游。

    据1934年8月12日《盛京时报》报道,该龙体气参天,头部左右各生三支甲,脊骨宽三寸余,附于脊骨两侧为肋骨,每根约五六寸长,尾部为立板形白骨尾,全体共二十八段,每段约尺余,全体共三丈余,原龙处,有被爪挖之宽二丈长五丈之土坑一,坑沿爪印清晰存在,至该龙骨尚存有筋条,至皮肉已不可见矣,并配有照片,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但东瀛人究竟用何种手段做掉了神龙,我就不知道了。
    “死后”我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淡蓝的光晕上,像一片光的海洋,无数球体在其中孕育着,可能有一个是地球吧。我觉得既轻松又疲惫,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一不留神便坠入无尽光晕之中,徜徉在光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有点腻歪了,浑身聚存了无穷的力量,忍不住大吼一声,立感身心舒畅,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双手齐出,喀喇一声分开了眼前光晕。

    我最怕一下又回到那实验室里,因为现实生活太平淡无味,多数人除了玩着手机电脑,做着厌烦无比的工作慢慢死去外毫无作为,就像蝼蚁一样。

    然而我一下又回到那实验室里,而且注定毫无作为。门开着,藤本毅的扮演者丁所长正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我,秦教授父女也像看猴子似的盯着我。

    “你的脑电波幅度极大,几乎超出仪器探测范围,你这次去了哪里?”丁墨云问道。

    “清末民国时期,具体时间不知道,估算在1918年左右,”我边回答他边用本子记录着,“先在申城住了一阵,后来跟东瀛人去了西域的罗布淖尔,现在叫罗布泊吧,在那死了。我这次在里面呆了多久?”

    “这次时间短,前后不到十分钟吧。不过也别难过,如果那边不死你也回不来。”秦丽丽安慰我说。

    “为什么那边不死就回不来?”我好奇地问。

    “这个啊,因为首先你得相信自己死了,否则你怎么舍得放弃呢?”秦丽丽笑道,“你告诉我,还想去么?”

    “可饶了我吧,体验两次就行了,反正都是假的,里面什么都带不过来。”我连连摆手拒绝,小心地迈腿向门口走去。这次地面没有跟着转动,很顺利就出了这古怪的实验室。

    “算算酬金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虽然实际用时不长,但在房里也真够煎熬的。虽说很风光,可那毕竟是“假”的,该是我的钱我绝不客气。
    “放心吧,一分钱都不会少,”秦丽丽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钱都在里面,早就给你预备好了。”我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问道:“总共多少?”

    “七万五千元。”秦丽丽回答。

    “咱不说好了是十万的么?”其实七万多我已经非常满足了,但十万毕竟是之前定下的,而且第二次测试还有三千五百块,怎么也得搞清楚。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你这么短时间拿这么多钱属于劳务收入畸形过高,所以扣了比较高的个税。至于第二次测试的费用之前并没有准备,明天就给你打到卡里,初始密码是123456。”秦丽丽耐心地解释道。

    “有规矩就没问题,今天算下班了呗?”我欣喜若狂,但仍故作冷静地问。

    “嗯,你回去休息吧,辛苦了。”丁教授推了推眼镜道。

    “明天来么?”

    “暂时不用,我们需要分析你两次测试的数据,这需要一段时间,你还是等我们电话吧,”丁教授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明天继续吧。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有点凉,看来自己还真不算是甲申所的正式员工,否则不应该每天上班么?不过就算后面那3500不给,算下来我也赚了十二万了,应该知足了。

    丁所长看出了我的疑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放心吧,那天你签的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只是我们属涉密单位,所以各项审核工作会长一些,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过你要谨记,在这里经历的一切绝不能对任何人吐露半个字,无论是你的父母家人还是亲戚朋友,或者网友,陌生人都不可以,知道么?”

    “我不会说的,请领导放心。”我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还有,对实验室中的经历也不要好奇,不要求证,就当没发生过,万万不可因一时好奇冲动铸成大错!”丁墨云似乎还是不放心,反复强调着纪律。

    “我不会的。回去后有需要我做的工作么?”我有点担心他们就此不用我。

    “没有了,”丁所长又拍了下我肩膀,“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吃吃该睡睡,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联系你。”

    “好的,那我先走了。”我和几人告别,一人走了出去。丁所长没说派车送我,我也不好意思主动要求。

    刚一出门,一股污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这地方虽说位置偏僻,但空气污染仍然严重,别说同罗布泊没法比,连乌烟瘴气的旧申城也比不了。

    好在人的适应力很强,过了一会儿就不觉得呛了。可空荡荡的国道上一辆车也没有,不知什么时候能遇到出租车。

    沿路走了一会,一辆出租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没等我招手便停在我身边,好像特意为我准备的。

    “走么?”司机放下车窗问我。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看着有点眼熟,似乎是上次我在虚拟中打车回去的那个司机,不过不能确定。毕竟我都已经“死”过两次了,很多事情记得不是那么牢靠。

    “到三弯街附近。”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听我回市里显得很高兴,这里地点偏僻,遇到回城的活儿是很难得的。路上他试图和我交流,我牢记丁所长的嘱托,并不敢和他说什么,只说来这里徒步,随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因为车少,所以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回到出租屋内一看,一切还是早上离开时的样子。一看表才下午三点多,只一天不到的时间我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禁心生感慨。

    一个人在房中呆呆坐了会儿,感觉极其无聊,于是倒头就睡。睡了一会觉得很不耐烦,迷迷糊糊地起身来到外面闲逛起来。天空浓云密布,让街市上的霓虹提前闪烁起来。景致虽然熟悉,可路上的行人都阴着脸,走路也不看人,几次险些撞到我,一个个如同人形木偶,没有一点生气。

    我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儿,在一家夜总会门前停了下来。我记得这里明明是一家书店,什么时候改成夜总会了?透过玻璃门向内看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今晚警方有行动?正欲转身离去,一个身穿蓝色吊带衫,黑色短裙的美艳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拽住我的手急切地问:“你是邱先生么?”

    我看着她脸上的浓妆和长长的假睫毛,心中居然一动,猥琐地说:“嗯,可以是。”

    “太好了,快进来吧,等你半天了。”她满脸堆笑,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向里走去。搁平时这种地方我是绝不敢进的,一是没钱,二是思想还比较传统,总觉得里面没什么正经人。可能今天有钱了,竟鬼使神差地跟她走了进去。

    夜总会装修得既豪华又俗气,中不中西不西的,这也是这种场所的普遍情况。蓝衣女带我穿过大堂来到里面,长长的沙发上坐着一排低胸短裙的美女,亮着又白又长的大腿,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自己虽是骨灰级宅男,可也大概了解她们的职业,看得脸红心跳。蓝衣女似乎是有点地位的,因为这些女人们见了她马上站了起来,齐声喊了句李姐好。
    李姐当然好,李姐万岁么。李姐点了下头,带我继续向前走去。我越来越心慌,虽然现在有了点钱,可毕竟是我拿“命”换来的,不能乱花,而且我也不是那个邱先生。

    万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这么大,不仅有舞厅,KTV,甚至还有洗澡健身的地方。我跟着她穿廊过户,从夜总会的后门走了出去。看来她不是带我去娱乐的,难道她居然是个间谍,要套取甲申所的情报?

    夜总会后身是个花园,种满了丁香树,此时正是花期,浓香扑鼻。她一直不说话,领我穿过花园径直来到一座二层小楼前。大门紧紧关闭着,门口站着两个保安模样的人,见了蓝衣女也喊了句李姐好。

    李姐对二人说:“这位是邱先生,有预约,我带他进去玩两把。”

    “好的李姐。”为首一个大个子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张卡片在门上刷了一下,用力一推,门开了。

    见她带我来到这样一个偏僻又庄重的地方,我肠子都悔青了,心想搞得这么神秘,这里究竟是个啥地方?在实验室里我有勇有谋,可怎么一点也没影响到现实中的我呢?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和李姐走了进去。

    一进门我放心了,原来这小楼是个赌场,怪不得如此隐蔽。面积不是很大,只有四张赌桌,几十个男女聚精会神地围在桌前玩着,几个黑西服在周围不停走动,应该是赌场的工作人员。之前虽没进过赌场,但关于赌神一类的影视作品没少看,所以也不是很陌生。

    “邱先生,这次换多少筹码啊?”李姐笑着问。

    “我,我来得匆忙,没带现金。”我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没事,在这谁带现金啊,刷卡就行。”说完拉着我来到兑换处,我紧张地掏出秦丽丽给我的那张卡,“先换两千吧,输了再换,”我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对不起邱先生,”兑换处的美女笑道:“每次最低换一万块筹码。”

    我感觉她在嘲笑我,一股豪气顿生,把卡扔在她面前:“那就来两万先玩着,试试手风。”

    美女温柔一笑道:“好的邱先生。”我忐忑地问李姐:“这里玩儿安全么?”

    “哈哈,”李姐笑了,这时我才发现她已不再年轻,眼角浮现出深深的鱼尾纹,脸上的粉也闪着白光,“你想这是谁的场子啊,怎么还有安全问题呢?这么多年出过事么?放心吧邱哥,罩得住。”

    这么多年?不对,这里从前是书店,上个月我还来过,改成夜总会绝不会超过一个月,看来这是李姐的夸张说法。而且看年龄她得四十大多,居然管我叫哥,这个真忍不了。

    我输过密码,接过20个1000面额的筹码,李姐市侩一笑道:“邱先生你玩吧,多赢点,我到前面去了。”我颇为失望地点点头,心道你这么热情地叫我进来,还以为要和我处对象呢,结果是钓我来赌博,早知这样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我踱着步来到赌桌前,扫了一眼:一张桌玩的是诈金花,两张百家乐,还有一张玩德州扑克。我挨个看了会儿,觉得百家乐最简单,据说也是最公平的,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将两万筹码分成两摞摆在面前,试图装出一副老赌徒的样子。

    我左面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地中海头型,大腹便便,此时已经玩得满头大汗;右面则是个三十左右的妙龄少妇,鼻梁高挺,蓝色的眼影,一双手也精心修饰过,殷红的指甲触目惊心。

    荷官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正从一个木盒子里将扑克一张张地抽出倒放在桌面,嘴里不断喊着:“抓紧下注啦!抓紧啦!”我看了下显示屏上的记录,居然已连开八次闲,可几个赌客输红了眼,押的还是庄,少妇更是一下押了两万的庄,看来玩得还真不小。不过我感觉应该还是闲,便试探性地下了两千的闲。

    见都已下了注,荷官又喊道:“停止下注啦,不要下啦!”麻利地开了牌,闲家一张2一张4,合计6点,庄家一张A一张3,荷官补了一张6,没有点,又是闲赢。赌客们顿时垂头丧气,只有我赢了两千。
    “闲家怎么不补牌?”我小声问旁边那中年男子,他瞅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闲六不搏牌,真背,妈的一小时输了快一百了。”我看着他桌上的筹码,最小是1000的,看来他肯定不是输了一百块,而是一百万。

    瞬间就赢了两千还是让我挺开心的,要知道平时赚一百块钱都难。不过我也清楚,这玩意刚开始都是赢的,渐渐深入后便会全倒回去,输得倾家荡产。甲申所赚的钱来之不易,我不断提醒自己赢点就走,绝不可贪心过度。

    接下来我又押了4000块的闲,中年人随我押闲,其他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还是押庄。一开牌,闲8点,庄0点,补了一张还是0点。一时骂声四起,一个年轻人输光了,摘下手表去了兑换处,也不知能不能换来筹码。

    接下来也不知怎么了,手风特顺,基本押什么中什么,压和都中,一小时不到2万筹码就变成了40多万,黑压压地堆在面前。一桌人都跟我押,都赢得盆满钵盈,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那少妇还主动给我点了根烟,让我受宠若惊,要知道之前几乎没有女人对我主动做过什么,看来男人有钱才有魅力。

    那么好吧,我要做个有钱人,有钱的男人。
    就在我威风八面,大杀四方之际,一个人在后面轻轻拍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正是把我送进来的李姐,附在耳边轻声道:“你和我来一下。”

    “干什么去?”我这半小时赢的钱比我这辈子赚的都多,哪里舍得走。

    她神秘一笑:“带你去个好地方,来吧。”说完暧昧地拧了我一下子。

    我实在不想去,首先我现在手风很顺,看样子很快还能翻番;其次这里也不是什么正规的赌场,万一他们把我叫出去收拾我一顿,逼我把赢的钱吐出来怎么办?

    不过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我再不愿意也不敢不从。虽然在之前两个记忆中都会点武功,但那毕竟是假的,在现实中基本什么都不会,毫无穷横的资本。

    “好,走吧。”我捧起一大摞筹码,不情愿地跟她走了。

    她婀娜多姿地走在前面,高高的鞋跟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边走边问:“咱们到底去哪儿啊?”

    “我带你去VIP厅,”她回眸诡异一笑,让人头皮发麻。

    “和你说实话,我卡里也没多少钱,去不起VIP,也不想再玩了。”我心想外面普通厅输赢都在百万以上,VIP不知玩得多大,这几十万筹码没准一把就进去。

    “没事,我们可以无抵押贷款。”说话间,她已把我领到了一个金碧辉煌房间内,只有刚才赌厅的一半大小,但装修要好得多:地面铺着厚厚的红毯,上方挂着巨大的球形吊灯,一张墨绿色的赌桌摆在中间位置,桌后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不知是不是这里的荷官。

    这都没什么,让我不安的是中年男子身后还站着七八个赤膊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目光凶狠,就是赌神里也没这么演啊,这摆明只许输不许赢。

    “李姐,这是赌钱的地方么?”不知为何我并不害怕,反觉得他们很渺小。
    “当然是,”她拉着我来到房间正中的赌桌前,“这位就是邱先生。”她对桌后那中年人介绍着我。

    “你好邱先生,”那男人伸出手来,我点头说了句好,先把沉甸甸的筹码放在桌上,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他的手很胖很软,听说长这样一双手的男人都比较有钱。

    “这位是豹哥,我们老板,”李姐对我说,原来他不是荷官。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看来我手里这些钱不仅带不走,连我能不能出去都不好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还在,危急时刻还能报警。

    “邱先生今天手气不错,”豹哥嘿嘿冷笑道:“一小时不到,折腾我们二三百万,我们这好久没有手气这么壮的人了。”

    “那什么豹哥,”我嗅出一丝危险的味道:“没那么多,我只赢你们四十万。”

    “咋的啊,我大哥说的不对呗?你是没赢那么多,那桌都跟你下,总共赢我们300来万!”一个赤膊汉子从豹哥身后走上来,指着我的脸吼道。

    “雷子!咋说话呢?邱先生是我的贵客!回去!”豹哥阻止了壮汉进一步的行为,那汉子不情愿地站了回去,一双丑眼瞪着我,给我以巨大的心理压力。

    豹哥点了根粗大的雪茄,不紧不慢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这也有我们的规矩。”

    “我不是太懂,”我故作镇静,从兜里也掏出一根烟点着,猛吸了一口道:“不过我想你们既然能开赌场,一定得讲信誉吧!”

    豹哥哈哈一笑:“什么赌场,有奖游戏罢了,老弟可别给我扣帽子,我岁数大了担不起。咱们言归正传,跟我玩一把,你别拒绝,就算给大哥点面子。要是赢了,不仅你之前赢的四十万可以带走,我再给你八十。”

    “真的?”我当然不信他会这么大方。

    “你问这些兄弟吧,随便问,”豹哥手指那排壮男:“我花豹是什么人,是不是吐口唾沫都是个坑!这还不算,小李子你也带走。”
    小李子?那不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么?这豹哥能有这么大本事,给我好莱坞巨星?我正瞎琢磨,李姐说话了:“干啥啊豹哥,我咋也成筹码了?”

    “你别说话,”豹哥眼里露出一丝寒光,“他是你带来的人,正好让他把你带走。”李姐果然不敢再说什么,看来在这里豹哥有绝对的权威。

    “好吧,”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要是输了呢?总不能杀我吧?”

    “哈哈,邱先生多虑了,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怎么能做违法的事情,你要是输了,这四十万你还是可以拿走,但必须随我去看一件东西。”豹哥笑眯眯地说。

    我一盘算,如果他真的讲信用,输赢都有40万,没理由不玩。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根本不想让我带走一分钱那也只能给他,我势单力孤怎么反抗,报警也会被没收。“好吧,那就玩一次,”我只想赶快脱身,毕竟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爽快,你想玩什么?”豹哥问。

    这问题把我难住了,我啥也不会啊,总不能和他石头剪子布吧?掰手腕恐怕也不成,犹豫一下回道:“我只会百家乐。”

    “百家乐你一人玩不适合,咱们玩点简单的,”豹哥摆弄着手里的扑克,“一人一张比大怎么样?这样最公平。”

    “可牌是你的,你做了记号怎么办?”事关几十万,我不能不谨慎一些。

    “哈哈哈,老弟这是信不过我花豹啊,那你说怎么整公平?”

    “我洗牌,我先抽,你看行不?”影视剧里的老千总会把黑桃A放在最上面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只要我洗就没事。

    “行,你来洗。”豹哥将扑克推到我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笨拙地洗了起来,因为紧张,差点洗散了。洗了五六次后,啪地一声把牌拍在桌面,抬头看着他。
    “别客气,先抽吧。”他满脸堆笑,似乎根本不在乎输赢。

    “你是主人,你先来吧,”我觉得一定不能按他套路来,就算最后拿不到钱也不能轻易输给他。

    “行,那就我先来,你把第一张给我,”豹哥胸似乎胸有成竹。我拿起第一张推给了他,他拿到手瞄了一眼,翻在桌面上,是一张梅花7。

    我一下笑了,还以为他是赌王,一翻就是黑桃A呢,现在我有大把机会赢他。

    “该你了,邱先生,”他并不在意牌面小,还在笑。

    我硬着头皮在牌堆抽了一张,看都没看直接摊开,方片2,五十二张牌里最小的。

    “你输了,邱先生,”他怕我不知大小,赶紧宣布结果。

    “嗯,输了,”我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怎么办,要对我动手么?”

    “老弟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绝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而且真的想对你动手的话,干嘛还和你赌一把,直接动就完了呗,”豹哥笑呵呵地说,“愿赌服输吧老弟,跟大哥去看一样东西。”

    我麻木地点点头,收起桌上的几十万筹码,跟着他向后走去。

    可他到底要我看什么呢?难道要把我带到一个凶案现场,再栽赃嫁祸于我?我越想越怕,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豹哥已把我领到了一个很小的房间内,待我进屋后啪地一下关了门,死死看着我。

    我紧张地打量了下这小屋,也就十几平方米的样子,什么陈设都没有,倒是丁所长那个方寸世界实验室挺像的。

    可这里也没东西啊,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他是个同性恋?忐忑不安地问:“豹哥,东西在哪儿呢?”
    他冷笑一声,快步来到对面壁前,双手做了个向下拉的动作,墙体竟无声无息地被他生生拉了下来,内里红光一片,瞬间将我吞没。

    因为之前被各种光吞过几次,我预感到好像要变换场景,所以我抵抗着闭眼的本能,把眼睛尽量睁大,想看看红光里到底有些什么,环境又是如何变化的。

    这当然是徒劳的。随着红光越来越强,眼前就只剩一片殷殷的红了,原来很多事情肉眼是不足以看清的。

    红光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眨眼功夫便淡了下去,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我身处何处,我又是谁。

    小屋变作一处极大的宫殿,足有上千平米,十六根粗壮的玉柱高高矗立着,豹哥已换了一身黑衣,恭敬地跪在我面前,用一种奇怪的语言朗声道:“属下恭迎圣将军回宫!”

    我摆了摆手,他小心地倒退出去。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略一动念,一只黑虎不知从哪跑到面前,顺从地趴在地上变成一把虎皮椅,我缓缓坐下了。

    这里是阴山王城,我是王城四大圣将军之一黑风。和前两次一样,没经任何过度我就完成了由宅男到异界将军的转变,而且一点不觉得突兀。

    还是那句话,现在我就是他,他也是我,没有任何区别。

    阴山王城位于宇宙中的一个夹层空间内,位置非常隐蔽,数百万臣民在此居住,面积不算大,按人间标准看也就十万平方公里吧。从分类上来讲此处基本属于魔界,但多少有些不同。

    这里和人间差不多,也有日月星辰,山川大地,树木河流,男人和女人,还有各种动物,只是日夜没有人间区别这么明显,终日昏昏沉沉,没有阳光明媚的时候。

    自然,这里的也有热闹的街市,宏伟的宫殿,一切井然有序,等级森严。

    阴山圣王是阴山城的最高统领,据我所知他曾是宇宙中一个游荡的异种,无父无母,也不知多大年龄。机缘巧合之拜了魔头血灵老祖为师,历经万年苦修,纳日光夺星华,得了一身本领,出师后凭一己之力灭去阴山城的前身黑云城,鸠占鹊巢,自己做了城主。

    时光荏苒,经过数万年的时间,阴山城的面积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终于到了如今这个规模。王城又分内外两部分,内城居住的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建筑多高大恢弘;外城居住的主要是平民百姓,房屋低矮拥挤。

    阴山王的正妻是阴山圣母,我不知道她叫什么,终日居住在城中心的黑莲湖中极少露面。黑莲湖比较奇特,湖水是黑色的,像墨汁一样,但可以喝,味道也还不错。每到盛夏时节,湖中开满了黑色的莲花,大的直径在十米左右,小的也有一两米,连在一起无比壮观,湖边戒备森严,一般人难以靠近。

    阴山王作为一城之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句话即可定人生死。下设两位护法,左护法巨力神君,右护法广达神君,这俩哥各有神功,对圣王忠心耿耿,每当圣王出巡二人定不离左右,保护圣王安全。

    其下又设四圣将:黑风,也就是我;黑云,黑雨和黑雪,统兵镇守在内城四方,我守北城;之下还有十六法坛,各有坛主,他们主要负责外城的安全,在罗布泊地宫的黑衣人正是红水坛坛主铁手。

    王城中众生欲望和嗔心都很重,相由心生,所以这里的男人长得都比较凶,不过我并非王城中人,自我感觉还不错。因为某种原因,我也同古丽丹一样,出门时用一块黑纱罩在脸上,并不以真面目示人。内城中这样装束的人不少,他们是在修习一种奇特的功法——断日功,平时要注意遮蔽日光以养阴力。

    宝盖公主,天雨和现实中的苏云江都是同一个人——阴山圣王的独生女绮月公主,我作为一个外人来到阴山城也是因为她。

    事情就从我初入王城说起吧。阴山城的位置虽然比较隐蔽,但外来人口也不少,一般都居住在外城,极少数有能力的会获准在内城定居。
    我乔装改扮,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潜入戒备森严的内城之中。阴山圣王法力虽高我却没放在眼里,他自然也觉察不到我的存在。就这样我潜入内城安住下来,伺机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机会很快就来了。一日王城上空飞来一头怪兽,带着火光直接落在圣王宫前广场上,巨大的身躯几乎把广场铺满,这物名赤鳞兽,正是地宫中那片火麟的本主。

    赤鳞兽也是异种,不能繁殖后代,每十万年才由天精地灵化出一只出来乱世。

    它的样子很像麒麟,但比麒麟大得多,浑身密布着赤色的鳞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性格燥烈,攻击性极强,几乎看到什么吃什么。

    赤鳞兽不仅皮糙肉厚,还机警异常,行踪也万分诡秘,所以横行数万年仍未伏法。内城百姓大多有点修为,听闻天降异兽不仅不惧怕,反而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到广场一看究竟,我也混在其中。

    谁都喜欢看热闹,阴山城也不例外。

    赤鳞兽身躯雄壮魁梧,上半身几乎立在云端,四条腿如四座高山踏在地上,我运功望去,只见它双目如炬口鼻喷火,样子极是凶恶,不过在我眼里也就是个玩偶罢了。

    阴山圣王和左右护法站在它面前,按人间的标准,圣王大概是五十多岁的样子,容貌英俊,浓眉星目,鼻直口方,三缕美髯垂在胸前,身穿暗青色的铠甲,手持一柄盘龙神剑,周身笼罩着淡紫色的烟雾,威风凛凛,不愧是一城之主。

    两个护法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左护法巨力神君身形高大,相貌粗鲁,玄色重铠护身,手持一柄巨大的开山斧;右护法广达神君则是个书生模样,细眉细眼,一身白衣,手握折扇,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过这只是他外表,能做到护法位置,一定有很大本领。

    “阴山王,万年前你恃强灭了黑云城自立为王,这笔账今天该算了。”赤鳞兽先阐明自己闯入阴山城的缘由,声音极大,说的是阴山城的语言。

    就算再无理的事情也要师出有名,赤鳞兽虽属兽类也懂这个道理。
    “你算个什么东西,”阴山王冷笑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何况你灭了多少城,吃了多少人?要算账也是我找你算!”

    “好,那今日就一起算吧,不过看你年老体衰,一身肉也不会好吃,我可留你全尸,以全客礼。”赤鳞兽可能觉得居高临下交流很费事,红光一闪已变作一个红衣汉子站在圣王面前。这种异兽变成人也不会好看,粗眉环眼,一脸红胡子,一身鲜红色的法袍,手里没有武器。

    “放肆!”巨力神君脾气火爆,听他出言辱主早按捺不住,一声怒吼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对着赤鳞兽一斧劈下,赤鳞兽身形一晃轻松躲了过去,随后一伸手,一把血色大刀凭空而现。巨力神君一招不中正欲再抡巨斧,可他哪有赤鳞兽快,红光一闪,自己一条胳膊连同斧子早掉落在地。

    巨力神君浑身是血,挥舞独臂还要再上,却被圣王喝住。他也知自己实力和赤鳞兽相去甚远,只好捡起自己断掉的胳膊,垂头丧气地回到圣王身边,早有医人上来为他止血疗伤。

    “淬血魔刃果然名不虚传,”阴山王赞道,“出刀见血绝不空回,此乃我恩师血灵老祖的宝物,如何为你所得?”

    “天下奇珍异宝无数,自是有能者得之,”赤鳞兽没有正面回答,“既识得汝师之宝,何不跪下磕几个响头?”说罢猥琐地笑了起来。

    这魔刀我也多少也有所耳闻,虽是个物件,但必须用鲜血来养,十日不见血便会化为朽木威力全失。因这刀有这样邪恶的特质,其主只能不停杀人来养它,所以历代刀主皆为大奸大恶之徒,往往不得善终。

    “恶兽休要猖狂,我来讨教你的魔刀。”广达神君啪一声合拢折扇,缓步来到赤鳞兽面前。

    赤鳞兽怪笑道:“小娃,你长得如此细嫩,怕是一碰就散了,有何本领挑战你赤鳞爷爷?”声音瓮声瓮气,煞是难听。

    “我没什么本事,只是粗读几年诗书罢了,”广达神君并不怕它,面色一沉怒道:“圣王犹如我父,圣母若我母,你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擅入王城,没说的,受死吧!”说罢挥扇抢攻过来。

    我运神比较一下二人,发现赤鳞兽的实力远在广达神君之上,更别说它手里还有那恐怖的淬血魔刃了,怕是神君还没碰到赤鳞兽就会横尸当场。

    赤鳞兽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闪不避反举刀回砍过去。那魔刀果然非同小可,刚染了巨力神君的鲜血威势更盛,在空中竟发出风雷之声,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广达神君一声清啸须臾不见,让赤鳞兽劈了个空。

    怪不得神君年纪轻轻便能位居右护法高位,看来真有两下子。“怎么没了?竟是我宝刀威力太强,刀气就让他粉身碎骨了?”赤鳞兽智力有限,喃喃自语道。

    我运神一看便已了然。原来广达神君已将断日功练到最高境界,一点阳光也不能反射,藏住了自己身形。他这种隐形还是属于比较初级的,只能藏形不能蔽相,面对高层次的人是没用的,赤鳞兽虽然勇猛层次却不高,所以看不到他。

    不仅赤鳞兽看不到神君,围观的人也看不到他,都在议论纷纷。赤鳞兽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右护法已经彻底消失,得意地对阴山圣王道:“本想好好舒展下筋骨,谁知你俩手下竟如此不济,来吧,到你了。”

    他话音刚落,两道白光直向他双眼射去,赤鳞兽反应极快,忙矮身闪避,那两道白光在也急转方向,再想躲却已不及,赤鳞兽一声惨叫,眉骨上早中了两根银色的暗器,鲜血同暗色火苗齐齐喷出。

    我定睛一看,那暗器不是别物,乃是广达神君扇子上的两根扇骨,看来他的兵刃就是那把扇子了。

    赤鳞兽遭此暗算气得哇哇大叫,手中魔刀一抡,阵阵红雾腾起,大嘴一张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飘了一会儿猛然炸开,须臾间他周围十丈之地满是烈焰,圣王身旁几个卫兵站得过近,都被烧着了,躺在地上不住打滚。

    这火颜色瑰丽,绝非凡火,应是某种阴火。凡火以水可灭,阴火却不行,而且燃烧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几个卫兵已被烧成几堆残骸。

    广达神君的闭日功虽可隐形却不能辟火,咳嗽几下便散功现身,满脸焦黑,头发也被烧成一团,显得狼狈万分。
    阴山王见右护法败局已定,便命他回到身边,拍拍他肩膀道:“尔非此怪对手,让本王试试他手段。”神君一脸惭愧,低头不语。

    此时阴火慢慢熄灭,赤鳞兽将两根扇骨狠命拔出掷在地上,对圣王恨恨地说:“我本以为你这阴山大城有多少能人异士,谁知尽是些阴险无能之辈!呸,待我杀了你,定要屠灭一城百姓,方泄我心头之恨!”

    “这是自然,你若杀得了我,我城中百万生灵还能幸免?”圣王提着盘龙宝剑,缓缓来到赤鳞兽面前,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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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12 11:09:04  更:2021-09-12 11: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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