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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轻口味的短篇小故事—《临水谣》[第1页]

作者:飞扬的火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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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花斋
    “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绿叶渐成阴,下有游人归路。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将暮。把酒祝东风,且莫恁,匆匆去。”
    雨幕中,一青衣女子站在岁月痕迹斑驳的石桥上,望着远处烟雨笼罩中的西湖,雨水顺着素色油纸伞静静的滴落在青石板上,风吹杨柳岸,雨溅百花红,再精致的雕梁画栋也抵不过风雨的侵蚀,再华美的宝马香车也终将逝去,岁月匆匆,人生苦短,倒是不如这片湖水,岁月悠悠,亘古绵长。

    湖面上波光粼粼,放眼处是一大片盛开的莲花,粉的娇,绿的俏,如梦似幻。一阵悠扬打渔歌过后,从湖心缓缓划来一叶小船。船儿掠过静静的湖面,慢慢的靠在岸边。
    “余生,悦来客栈的李掌柜让你一会儿给他送几条鱼,最近客栈的生意不错,你赶快点收拾一下给送过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远远的朝着正在靠岸的小渔船喊道。听到喊声,一个少年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看他大约二八的年纪,小脸晒得有点黑但却透着几分俊朗,洗的有些发白的旧布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显然不是很合身。
    “刘叔,我知道了,我一会就给李掌柜送去。”  少年看到来人,很是高兴,站在船头朝男人喊到道。
    “那你快点啊,没事我就先走了,晚上去刘叔家,今天你婶子炒了菜,说是要谢谢你这几天送的鱼,到时候别忘了带上你家丫头 。”还没等少年再说什么,刘叔就转身几个大步走远了。
    “哎,刘叔,你等等···”看着匆匆走掉的刘叔,余生无奈的转身进了船舱。船舱里坐着个的五六岁小丫头,正在低着头玩手里的小蚂蚱。小女孩穿着碎花的小短衫和灰色的裤子,裤腿卷到了膝盖处,露出半截小腿,瘦瘦的有点白,头上扎着两个高高的小辫子,随着头的摆动一晃一晃的。
    余生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小丫头抬起头看了看少年细声道,“哥哥,你刚才在跟谁喊话呢。 ”
    “是刘叔喊咱们去他家吃饭。”
    “刚才说话的是刘叔啊,今天又可以吃到好吃的了,刘叔刘婶人真好,上次刘婶还送了我一根红头绳呢。”看着妹妹稚嫩的小脸,余生又心疼又愧疚,爹娘去世的早,他们兄妹两人在村里人的接济下长大,小玲小小年纪就跟着自己受苦,好在她很懂事,从来都不说什么。刘叔一家和他们都住在东塘村,刘婶一直没有孩子,平时十分照顾他们两兄妹,经常叫他们过去吃饭,小玲也特别喜欢刘婶,说刘婶有种娘亲的感觉。
    “小玲,一会儿拿条鱼去刘叔家,你来挑吧。”余生牵着妹妹的小手来到船尾。船尾的木桶里放着今天刚刚打捞上来的鱼。说也奇怪,今天打的鱼竟然是平时的两倍还多,而且这些被鱼抓上来的时候也不似往常一样用力挣扎,倒是有几分像人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的游来摆去。
    不过让他吃惊的是这次竟然捞上来一条通体金色的鲤鱼,这鲤鱼虽然与富贵人家池子里的锦鲤有些想像,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独特之处。余生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有位先人曾机缘巧合在西湖看见过渡劫的鲤鱼精,传说那鲤鱼全身闪着金光,照的整个湖面都金闪闪的,很是好看。但这毕竟是传说,没人会真的去信,余生当然也不会信,更何况这条鲤鱼要是都成精了还这么容易被人捉到,那要是多笨的妖精。
    小丫头趴在木桶边,两只黑白分明透着天真的小眼睛看来看去,挑的很是认真,而此刻木桶中的鱼儿正悠闲的摇头摆尾,丝毫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宰的厄运。
    “哥哥,就这一条吧,它又大又肥还是金色的,刘婶肯定喜欢。”小丫头边说边用手指戳了戳那条金色鲤鱼,那鲤鱼显然之前没有受过这样的戏弄,扭头翻了个身,尾巴用力打在水面上,激起一个水花,正好溅了小玲一脸的水。小玲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用手指着那条肥鱼装着恶声恶气的说:“吃了你这条坏鱼,看你还敢再用水泼我。”
    余生拉过小玲,好笑的帮她把脸擦干净,正好余生也打算问问刘叔这条金色的鲤鱼是怎么回事也就默认了小玲的选择。“小玲,别再玩鱼了,小心弄湿衣服,下次哥哥抓只小乌龟给你做伴好吗?”  小玲高兴地拉住哥哥的袖子,“好啊,哥哥,那你今天还要去集市卖鱼吗?”
    余生捡起水桶旁边的草绳,“今天不用那么麻烦了,上午送了一些给村里办喜事的李婶,剩下的都送去镇上的悦来客栈,小玲和我一起去吧。”小玲点点头,乖乖在一旁看哥哥把鱼一条一条的用草绳穿起来。
    余生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拿着鱼,上了岸,穿过小路和热闹的大街,很快来到悦来客栈门口。
    悦来客栈是一家老字招牌,菜做地道好吃,住房便宜,是普通老百姓打牙祭歇脚的地方。离它不远的谪仙楼就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它的每道菜都可以说是堪称一绝,当然这也是个砸银子的地方,不是谁都进的了的。从外面望进去,客栈里面吃饭的人很多,空气夹杂着饭菜的香气迎面扑来。有很多过往的行人在这里吃饭歇脚,此时有几个彪行大汉喝的面红耳赤,正旁若无人的大声划着拳,另外还有一些赶路的商人正准备住店。李掌柜乐呵呵的忙前忙后,看来最近的生意的确不错。
    余生拉着妹妹来到柜台前“李掌柜,我给你送鱼来了。”“哎呀,原来是余生啊,”李掌柜看看余生手里的鲤鱼,很高兴的点点头,“还很新鲜啊,恩,不错。”李老板很满意余生送回来的鱼,他将余生拉到身前打量了一番说道:“这样吧余生,以后你每天都挑几条上好的鲤鱼给我送来,我每半个月给你结一次账,你看怎么样?”
    余生没想到可以接到这么稳定的买卖,也很高兴,连忙应承下来“没问题,李掌柜,我保证挑最好的给你送,还得谢谢你这么照顾我。”李掌柜摆摆手“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你把鱼送到后院去交给厨子,这是一吊半钱,先把今天的帐结了,从明天起就记账上”。
    余生接过钱把小玲安置在靠近门口的一张空桌子旁,自己拿着鱼去了后院,第一次来后院不熟悉环境耽搁了一会儿,等余生出来时,桌边的小玲却不见了。余生顿时脑袋一蒙有些慌了,小玲平时很乖,自己从来都不乱跑的。他急忙拉住经过身边的伙计,“小哥,你有没有看见和我一起来的小女孩,五六岁,扎着两个小辫。”伙计顺手指了指,“喏,不是在那吗,刚才被一位姑娘叫过去了"。
    余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靠窗的桌子边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她身上穿着一件水绿色的轻纱长裙,头上别着一支翠绿色的莲花簪子,双目顾盼生辉,俏颜如花,青丝似水,整个人宛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子。小玲此时正在女子对面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高兴的比划着什么。
    余生径直走到妹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小玲,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又对面前的女子说道:“对不起,令妹打扰你了。”女子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是舍妹太可爱,我忍不住让她过来陪我坐坐,害你担心了,你也一起坐。”  余生刚想拒绝,小玲扯扯余生的衣袖,哀求道:“哥哥,我还不想走,月娘可好了,我正在跟月娘讲你捕鱼的事呢。”
    余生不想让小玲不开心就坐在了她旁边,月娘将面前的糕点递给余生“你也吃点吧”余生连忙摆手,“我不吃,谢谢姑娘的好意。”月娘看着面前这个腼腆的少年,问道“我听小玲说你们住在镇子外的东塘村,平时靠捕鱼为生。”
    余生听见月娘问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道:“我会的不多,年幼时跟爹学过捕鱼,爹娘去世时把渔船留了下来,我就靠这个养活我和妹妹,平时也去帮村里人干些杂活,大家对我两兄妹的很好,时常接济我们。”
    月娘面带笑容的听余生说完便问道“听说你今天抓到一条金色的鲤鱼?”余生有点吃惊“你怎么会知道?”月娘笑了笑,然后从钱袋里拿出一吊钱递给余生,“我听小玲说的,那条鱼你吃不得,能卖给我吗?”
    余生听罢急忙摆手,“不用钱,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吃,既然你要送你好了”。
    月娘将钱塞给余生,“这个一码归一码,你不收下我怎能要你的鱼,”月娘又让伙计打包了一只烧鸡递给小玲,余生刚要推辞,月娘打住了他“小玲说那条鱼是你们准备拿去刘叔家的,是我没打招呼就要买走那条鱼,这个算是补偿了,你也别再客气了。”小玲抱着烧鸡开心的问“月娘,你跟我们一起去拿鱼吗?”
    月娘摸摸小丫头的脑袋柔声地说,“我就不去了,小玲帮月娘把那条鲤鱼放了吧。”
    “为什么啊,月娘,那条鲤鱼好坏的,它还泼我水了。”月娘看看嘟着小嘴的小玲,帮她擦掉嘴边沾的糕点,“小玲就当帮月娘的忙好了,下次还请你吃栗子糕好不好。”
    小玲乖乖的点点头“如果月娘高兴我就放了它,可是我可以再找月娘玩吗?”
    “恩,月娘住在镇北湖边的镜花斋,你想来的话,就让哥哥陪你来”。月娘看小玲笑眯眯的答应了,对一旁的余生说“你们兄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镜花斋找我,回去后就把那鱼放了,天也快黑了,你们路上小心点。”
    月娘和兄妹俩在客栈门口分开,余生带着妹妹往回走,小玲心性单纯,没有多想,一路上高兴地蹦蹦跳跳,可余生对这个美貌女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她什么都知道,特别是她的眼神,好像能看到人的心里去。而且镇上什么时候有个镜花斋这么个宅院,之前没有听说啊,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索性不去想了。余生回去后就将木桶中的金鲤鱼倒进湖中,重获自由的金鲤鱼丝毫没有慌张,在湖里懒懒的摆了一下身子,悠悠的沉入湖底,消失不见了。
    夜半子时,月儿悬在空中,皎洁的月光轻柔的撒下,繁星似玉盘中的珍珠颗颗点缀着夜幕,周围一片寂静,唯有清风缓缓徐来。在聚福镇北面的湖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处宅院,这个地方西面邻水,北面靠山,平时鲜有人出入这里,环境清幽。院里有栋两层小楼,楼上的匾额上写着镜花斋。
    月娘一人坐在院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夜。她左手边的石桌上摆着一个白色的玉质酒壶,隐约可以闻到从里面飘出一股淡淡的桂花酒香,酒壶旁边还有两个白玉的小酒杯,在月光的印衬下显得晶莹剔透。月娘正对着夜空看得出神的时候,门前的青石板小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缓慢,可见行路之人并没有因为夜间行路而着急。月娘起身走到门前,看着从远处的蹒跚二而来的臃肿身影,笑着说道:“渔翁,这大半夜的怎么想到来我这镜花斋了?”
    等人走到切近,才看清来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脸上满是皱纹,眉毛胡子都很长,雪白的挑不出一根杂色,看不出有多大年纪,腆着个大肚子,走路摇摇晃晃,真怕他一步踩不稳摔倒了。
    老头看到月娘在门外等自己便说道:“月娘,休要取笑老夫,还不是因为你那陈酿美酒,害我贪杯多喝了一些,要不也不至于显出真身被那凡人捉了去,还有那个小丫头,竟敢对老夫不敬,你知道吗,她还拿手戳我,她敢戳老夫啊,你说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哼,以后他们休想再捉到一条鱼。”
    月娘看着老头气的胡须都跟着颤抖起来,又好气又好笑:“渔翁,你好歹也活了几百年了,气量怎么一点也不见长,都一大把年纪还跟小孩子置气,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还是进来尝尝的我的春风醉吧。”老头一听春风醉三个字顿时两眼放光,拉着月娘就往院里走“快快,我要尝尝,月娘啊,你这的就可都是宝贝啊,老夫以后可要经常来讨要几杯。”
    渔翁拿起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闻了闻,一张老脸顿时乐开了花,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喝了一口,砸了砸嘴,满脸陶醉,“好酒啊好酒,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月娘给自己的杯子斟上,笑道“渔翁可满意。”
    “满意满意,不过,月娘你似乎料到老夫今夜会前来拜访啊。”月娘给渔翁的酒杯满上,淡淡的笑言“渔翁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看今天夜色正好,打算自斟自酌一番罢了。”
    “行了,你个鬼丫头,酒杯都准备好了,还说什么自斟自酌,当我老眼昏花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点播那两兄妹让他们放了我的吧,你明知道就是没有你帮忙我也自有办法脱身,区区个凡人怎么奈何的了我,你这多此一举想必是怕我为难那两兄妹吧。”渔翁一点都没有打算客气的意思,一手酒壶一手酒杯,完全是独占的架势。  
    月娘也不介意就随他去,“什么都瞒不过渔翁,我是看那两个孩子着实可怜,又是无心冒犯了你,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渔翁咂了咂嘴说道“我可以不跟他们计较,可这两个小鬼天天在湖上逛,早晚会碰上麻烦事儿的,你不会看不出这里要变天了吧“ 。月娘点点头,“渔翁可知个中缘由?”
    渔翁看了看远处的西湖,叹了口气,“传说在很久以前,这片湖水吸收天地灵气孕育出一块灵石,这里受灵石守护变成一方净土,很多人都慕名前来此处修行,但是后来灵石被盗,就只剩下灵石残留的灵力继续守护着这里,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几十年前朝廷修建运河,到处挖渠引水,破坏了这里原来的风水命格,使灵力外泄并逐渐开始减弱,就这样持续了几十年,到了最近我已经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了,没了灵力的保护,这里就不再安宁了。”
    月娘有些明白了,渔翁眼睛盯着月娘说道“依着你之前的性子可不是个多事之人,怎么想来这儿淌这浑水。”
    月娘迎上渔翁探寻的目光,坦然一笑,“渔翁,上次一别,如今在踏入故地,已是沧海桑田,昔日之事早已被岁月掩埋,尘归尘,土归土了。只是上次来去匆匆,没能好好看看这江南美景,得空了就想来这呆上一阵子。不过我初来乍到,有些事渔翁可要帮衬着些,还有那对兄妹你也多担待着点,要不我哪还有时间酿酒啊。”
    “呵呵,就你鬼主意多”,说着渔翁从怀里拿出一条小鱼递给月娘,此鱼通体碧绿,像是玉石一般,煞是好看。渔翁又将一颗白色的珠子递给月娘,仔细交代一番“哪天你想见我,就将白珠交给它,它自会找到我,若有何急事,你可让它带话。”月娘似乎对这小鱼很是喜爱,笑言道,“渔翁真是割爱了,这么个宝贝也舍得借我。”
    渔翁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宝贝,而是摇了摇酒壶,自言自语道;“就这么点了,可要省着点喝了。你早点再送几坛好酒给我就是谢我了。”说着就往外走,月娘起身送走了摇摇晃晃的渔翁,看着远处的湖面,心绪渐起,这样平静地夜不知还有多久,在这份平静下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镜花斋完
    
    惜芳菲    
    “濛濛烟雨轻似纱,檐下听雨声滴答。黄雀枝头啄细羽,闲人窗前看落花。”
    梅雨季节,这绵绵的细雨终日不停的下着,似是看不到头。余生穿着蓑衣拎着鱼来到悦来客栈,刚走进客栈就见一些食客聚成一堆窃窃私语。“你们听说了吗,这几天有人在西湖岸边遇到鬼了,听说还是一女鬼呢。”
    看有人开了个头,另外一个人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我也听说了,我家隔壁就住着打更的老孙头,他昨晚四更天路过湖边的桥头,听见一女子站在桥头唱歌,他还以为是哪家姑娘这么晚还不回家,就打算走过去瞧瞧,那女子看有人走近,就直接顺着湖面飘走了,老孙头吓的到现在都不敢出门。”
    又有一人插言道,“哎,你现在才听说啊,我早就听说靠近石桥住的人家从半个月前就听到半夜有女人在唱歌,现在晚上都没有人敢出门了。”大伙没事就总是喜欢拿一些稀奇事在茶余饭后凑凑热闹,余生好奇就多听了会儿。
    李掌柜看见余生站在那里老半天没动,还以为他被那些人说的事吓到了,就安慰他“余生,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大家都是没事闲着说笑,哪有那么多鬼,你住在西湖岸边,可曾半夜听到歌声。”余生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白天干活太累,晚上睡得沉,没有听见过。”
    李掌柜将钱拿给余生嘱咐道“最近晚上还是不要出门,虽说不太相信,但小心一点总归是没坏处,你和你妹妹都还小,这种事不要掺和。”余生谢过李掌柜就早早回去了。

    西湖岸边的夜晚十分静谧,只有一些动物偶尔弄出些声响,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四更天刚过淅沥沥的下起小雨,突然远处的湖上传来一阵悠长的歌声,凄凉,委婉,“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伴随着歌声,湖面慢慢被一股雾气笼罩,模糊中只见一女子从湖中缓缓飘来。
    月娘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站在桥上,默默的遥望着西湖,轻轻念到“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雾中女子听到这几句诗,微微愣了一下,凄苦的说道“原来除了我,还有人记得这首诗。”她飘到桥下,拾阶而上,一身白衣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萧索,脸上未施粉黛,但却仍然清秀可人,一头青丝自然的散落腰间。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可雨水没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而是穿过她的身体打在石桥上。
    女子走到桥上打量着月娘,心中暗自感叹于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美丽却不妖娆,清丽的好比水仙,却不似水仙的柔弱,气质好比谷中幽兰,却比兰花更沁人心脾。可转念一想她却又笑了,能看到自己却一脸坦然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她望着远处的湖面问道“你可是在等我?”月娘欣赏的点点头,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
    “那你可知我是何人?”“月娘不知,但是姑娘刚才吟唱的那首词,却是哲宗元佑年间一位名为毛滂的诗人做给他心爱的女人的,不知我说的可对。”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面色有些凄凉,有些无奈“心爱的女人吗,我算的上吗,我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的妾,既不能时刻伴他左右,更没办法长相厮守。一个乃官宦子弟,一个为风尘女子,我们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局。”
    “人世间的情爱大多如此,不可得才更加念念不忘,一个宦海飘零,一个沦落风尘,两个孤独的人彼此依靠,即使是昙花一现,也是不后悔的吧。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当年的歌姬琼芳,毛滂的这首词就是写给你的。”
    白衣女子点点头,“琼芳,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人提起了,久到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那我就给你讲讲毛滂和琼芳的故事吧。”在琼芳的讲述中,月娘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一幕幕的,有快乐,有心酸,更多地却是无奈。
    哲宗元佑年间,毛滂被朝廷派到杭州担任法曹一职,当时的毛滂才华横溢,不仅身居官位,而且是有名的诗人,他的词风潇洒明润,以清疏见长,受到很多人的追捧。而那时的琼芳则是一名歌姬,她的相貌清丽脱俗,声音婉转动听,在当地已经开始小有名气。
    宋代时期国风较为开放,文人多与歌姬有所往来,而无论公私宴饮必有歌姬唱词曲来助兴,所以这才子和佳人的相识也许是缘分,但却也没有办法忽略这个特定年代的世俗民风。
    毛滂与琼芳的初次相识是在一年一度的惜春会上,惜春会顾名思义就是游春,原本是一些文人雅士自发创立的,后来变成了当地的一种风俗,诗人骚客会在那日齐聚于此,将自己的诗词拿出来相互观赏,写的不错的将会被谱成曲,由自己选中的歌姬吟唱,每年都会有几首曲子被广为传唱,这对于诗人和歌姬而言都不失是一个成名的好机会,所以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当然其中又不乏有很多附庸风雅之士,和别有用心的闺中女子,这也使得每年的惜春会会变得格外热闹。
    每年三月都会在苏堤举办惜春会,苏堤南起南屏山路麓,北到栖霞岭下。寒冬一过,苏堤犹如一位姗姗来迟的报春使者,杨柳夹岸,艳桃灼灼,更有湖波如镜,映照倩影,无限柔情。最动人心的,莫过于晨曦初露,月沉西山之时,轻风徐徐吹来,柳丝舒卷飘忽,置身堤上,勾魂消魄。所以这苏堤春天的美景就被大家称为苏堤春晓。
    这是毛滂第一次参加惜春会,虽说是自己在诗词方面造诣颇深,但初来乍到,自己也不想出此风头,只想和大家一起赏花景,喝酒,听曲。大会当天,大家都聚集于苏堤,结伴赏花游玩,只需在傍晚时分将自己的作品呈上即可,所以大家都很轻松,和自己熟识的友人讨论诗词,举杯小酌,湖上也分散停着好多乐坊的花船,精心打扮好的舞姬们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看天色还早,毛滂沿着湖边欣赏美景,不知不觉远离了热闹的人群。忽然一阵清丽的歌声从远处飘来,歌声如泣如诉,百转千回,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化不开的悲伤。
    毛滂驻足看向歌声的来源,只见湖上莲叶间驶来一只小船,船头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手里握着数株莲花,看似是来参加惜春会的。小船慢慢划过来,在不远处靠岸。
    毛滂见此情景不由得吟道“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看小船停在这僻静处,想必是船上之人不想被打扰,毛滂转身想要离开,这时只见他新结交的好友宋云前来找他。宋云的身材是高不足胖有余,这一路赶过来已经是满头大汗,一把折扇使劲摇着,也丝毫不起作用,看样子是寻了他好久。
    “毛滂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随便走走而已,找我有事吗?”宋云缓了口气,扇子还是没停下,“也没什么,想你来这里不久,地方不熟,就想带你四处逛逛。”毛滂笑着说“那我们一起走走吧,正好可以了解一下这里的民风。”
    两人刚要往回走,宋云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船,“啊,那不是琼芳姑娘吗,她怎么把船停的这么远,刚才还听有人议论拔得头筹就让她来唱新曲呢。”毛滂听他一说也停下脚步望过去,问道:“你认识她?”
    宋云点点头解释道:“她是春来坊的歌姬,曲儿唱的不错,但是为人颇为低调,去年她还是个新人,惜春会最后胜出的那首曲子原来是要她来唱的,谁知道她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这是别人求之不来的好事她却不要,听说是后来被坠香坊的红叶姑娘得了去,身价一下翻了好几倍。为这个琼芳姑娘还被春来坊的老妈子狠狠打了一顿,说是下次再敢这样就扒了她的皮。”
    毛滂皱了皱眉头,“这妓院的老妈子都这样对待自己的姑娘?"宋云看见他有些不悦,无奈的说道,“现在这年头笑贫不笑娼,虽是流落风尘但也好过饿死街头,走进乐坊的姑娘有是自愿的,有是被卖进去的,无论你是怎么进去的,只要踏进那个门,你就是别人的生财工具,不听话受罚是难免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又岂是凭几人之力就可改变的。”
    毛滂听后神情有些落寞,想必这琼芳姑娘是不慎沦落风尘,不想在这是非之地越陷越深才会出此下策。联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在宦海中的沉浮,那种身不由己,那种无可奈何,让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不禁对眼前的女子生出几分好感。
    两人没有去打扰船上女子享受此刻的宁静,沿着河堤一边游玩一边品尝当地的特色吃食。
    黄昏时刻,大家聚集到一起,毛滂将呈交上来的作品和当地有名望的诗人一起讨论比较,挑选出最好的作品。因着谱曲不会那么快完成,就请了一些歌姬前来献曲助兴。今日是个难得的机会,多家乐坊的头牌都前来献艺,希望可以被选中来唱今年的新曲。大家边看歌舞边讨论今天的新词,突然一个歌声吸引了毛滂的注意。那歌声婉转动听,其中有绵绵情思,有离愁别绪,有孤苦孤寂,可谓是“语尽而意不尽,意近而情不尽。”
    毛滂寻着歌声望去,看见一女子正在抱着琵琶弹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巧遇的琼芳姑娘。这次离的近的缘故,可以看清女子脸上细致的妆容,原本的清秀被娇媚取代,美丽不可方物,弹唱的曲子就是早些时候在湖边听到的那首《采莲令》,只是此时的歌声不再悠扬自在,反是多了些许忧愁。
    片刻后一曲唱毕,换作另外一名女子献唱。退下来的琼芳立刻被一些文人雅士围住,这些自诩风流的家伙争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溢美之词,希望给佳人留下个好印象。琼芳将琵琶抱于胸前,几次想要退出人群都将没有成功,只能一边应付着众人一边找机会脱困。时间一长,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脸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神情也有些慌乱。
    毛滂拨开众人走过去“琼芳姑娘的歌声真是悦耳动听,但不知刚才所唱的《采莲令》是哪位乐师所做?能否赏脸陪在下痛饮几杯,我也好讨教一番。”大家看毛滂来与佳人攀谈,都识趣的退到一边。
    琼芳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并没有什么印象,但看他目光清澈,神情坦然,应该不是有什么企图,便回道“此曲是小女子闲赋时所做,粗鄙之作让你见笑了,能听出词曲的出处,看来你不是那些只会卖弄风雅没有实学之人,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鄙人姓毛,单名一个滂字。今天早些时候有幸在湖边听到姑娘的歌声,真的有如天籁之音,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自己谱曲,真是好才情,姑娘可安心在这里呆着,不会再有人纠缠于你。”琼芳方知此人将自己请来此处的用意,心中顿生好感,“感谢公子帮助小女子脱困,我们对饮一杯可好。”毛滂欣然答应,两人举杯共饮。那瞬间的凝眸,一种情愫在两人心中悄然萌生,也是霎那的心意相通,成就了以后那段凄美爱情,也成了一个悲剧的开始。
    惜春会上做好的曲子最后被一位官宦子弟重金买给自己相好的歌姬,好在此女子的歌声亦是不凡,倒也没令这帮诗人骚客们失望。惜春会就在这片热闹中结束了,在之后的一段时间,此事还是被大家津津乐道。
    宋朝国风开放,很多诗人才子跟歌姬都走得很近,可毛滂不仅是诗人还是官员,要以身作则,更何况他早有家室,不可能流连于烟花柳巷,虽然之后的日子他还是偶尔会想起那首《采莲令》,还有那抹倩丽的身影,但终究是没有去找过她。
    毛滂原以为不会再见到琼芳,却没想到很快就迎来了两人的下一次相逢。
    这天毛滂和幕僚们在一起商议政事,大家各抒己见,阐述了自己对现下朝廷状况的一些看法,面对时局的动荡,仕途的不可预测,众人唏嘘不已,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天黑。毛滂拒绝了朋友留宿的好意,带着一名随从开始往家走。
    原本还明月高悬的天空慢慢被乌云遮住,竟然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主仆二人顶着雨急匆匆的继续赶路。忽然间从街道里闪出一个人影摔在他们面前,这可把随从丁二吓的够呛,尤其是这个人还穿着身白衣服,披头散发,在这夜里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不过好在这人是跑出来的而不是飘出来的,要不估计丁二早就撒腿跑了。丁二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人,腿都开始抖了,但又不能在自家主子面前显得太没用,就壮着胆子往前挪,等他还在磨蹭的时候毛滂已经快他一步将人扶起,等两人四目相对时,彼此都吃了一惊,毛滂没想到此人会是歌姬琼芳,她的头发凌乱,脸颊红肿,衣服也有被撕扯的痕迹,此时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浇湿,显得十分狼狈。
    琼芳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大半夜里遇见毛滂,惜春会之后她才得知当日替自己解围的人竟然是不久之前新上任的法曹大人,以为自己跟他再也无缘相见,没想到这次巧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琼芳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转身准备离开。  
    毛滂抓住她的胳膊刚要询问,就从刚才的街道里传来声音“你们给我四处好好找,别让我抓到这个臭娘们,嫌上次的教训不够还敢跑,看我这次不打断她的腿。”随着声音的临近不一会就有一个手持木棒的大汉从街道里跑出来。
    毛滂当下明白琼芳是从妓院里逃出来的,听那大汉的意思,如果她被抓回去弄不好真会被打死,这种事情以前也时有发生,为了绝了姑娘想逃跑的念头,妓院通常都会杀鸡儆猴,所以逃跑的后果很严重,通常会被打个半死,体质弱一点的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在妓院的姑娘要不是有亲人,但亲人都不耻与之往来,要不就是没有亲人的,没人关心她们的死活,所以即使被打死也不会有人报官,命运大多很凄惨。
    琼芳听到声音还没来得及逃跑,冲出来的大汉一眼就看到她,几个快步走上前来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存在就准备将人拖走。毛滂一个闪身就挡在琼芳身前,大汉斜了眼面前的男子,刚要准备动手,一旁的丁二终于在关键的时候显示了一下他的存在价值,对大汉喊道“你敢对大人不敬,瞎了你的狗眼了,连法曹大人都敢打。”
    这时大汉的几个同伴也赶到了,其中一尖嘴猴腮的瘦子认出了毛滂,立马满脸堆笑“大人,不好意思,刚才是误会,这是春来坊偷跑出来的歌姬,我是出来抓她回去的。”毛滂挨个看了看这几个大汉没有答话。瘦子搓搓手,讪笑着“大人您看--”,之前的那个大汉被丁二呵斥了两句正不爽呢,看毛滂不予理会顿时有些恼火“大人怎么了,大人也要讲理,这娘们可是签过卖身契的,就是告到官府我们也不怕。”
    毛滂听了大汉的话冷笑了两声,顿时沉下脸“讲理,你就是拿着这么粗的木棍和一姑娘讲理的,签过卖身契是没错,但她的生死你说了不算,难道你想试试不成。”瘦子一看毛滂动真格的了,抬腿就踹了大汉一脚骂道“你懂个屁,给我滚一边去。”又对着毛滂殷勤的笑着“大人你觉得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琼芳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威严的男人,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自从被卖进春来坊,看尽人间冷暖,这颗心早就失去了温度,没想到还有人这般维护自己。毛滂转过身问她“要不今晚你现暂住在我府上吧,明天再从长计议。”琼芳虽然心里很高兴但还是拒绝了,“大人在朝为官,我只是一介风尘女子,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落人话柄,我还是随他们回去吧。这雨水太凉,大人也早些回府吧。”
    事出突然毛滂没想那么多,现在琼芳分析其中出其中利害关系,他也只好作罢,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恩师的栽培,父母的期许都是背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叫他动弹不得,最重要的还有这么多年追随他的人,他怎能为了自己弃他们于不顾。
    毛滂对她笑了笑,“那你今晚且随他们回去,明天我自有安排。”然后对瘦子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不要为难琼芳姑娘,明天我会给他个交代。”
    次日清晨,毛滂没有出现在春来坊,来的是他的管家,管家带来了重金替琼芳姑娘赎身,虽然老鸨不想放走这棵摇钱树,但看在毛滂这层关系和大笔的赎金的份上,也就痛快的放了琼芳,但是什么东西都没让她带走,等于是净身出户。琼芳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就是沿街乞讨也心甘情愿。
    管家将她带到湖边的一处住宅,这里的房宅院不大,但环境清幽,院子里栽着一棵桂花,满树的翠绿还未开花,桂树下摆着石凳石桌。“琼芳姑娘,你在此处安心居住,这是房子的地契,还有这些银两是给你在这生活用的,大人这些事不好亲自出面就由我来代劳,他有空就会过来看你,你就在这好生休息。”管家说完就留下东西走了。
    琼芳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这里除了厨房还有前厅,书房和一间卧房。整个房子都刚刚被打扫过,书房里摆着很多的字画,野史杂记,诗词歌赋。琼芳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的可以离开春来坊那个牢笼,自从爹娘去世,自己被拐卖到杭州,身边围绕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想占便宜的,哪还有真心待她的人。对于救自己逃出火坑的恩人,琼芳不知给拿出怎么的心态去对待,感激,爱慕还是疏远,她的内心十分挣扎,就这样度过了几日。  
    这天中午毛滂带着丁二前来,此时琼芳正在院中浇花,见他前来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进前厅沏了一壶茶放在石桌上。毛滂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问道“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琼芳默默的点了点头,毛滂很自然的翻开倒扣在盘子里茶杯自己沏了一杯:“这里是我的一处宅院,平时很少过来,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的,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我能帮的绝不推辞。”
    “琼芳谢谢大人抬爱,只是受大人如此帮助,我--”看琼芳说话吞吞吐吐,毛滂笑了,“你不要误会,我帮你纯粹是因为不忍见你回去受苦,我可能帮不了天下人,但帮你一个还是没问题,我喜欢你的才艺,欣赏你的傲骨,但绝对不抱非分之想。你可以放心。我想你在这里必然烦闷,就将你的琵琶给你带过来了,虽然跟之前的生活不想在再有所瓜葛,但在你的歌声中我可以听出你对乐曲还是十分喜爱的。”
    琼芳感激的接过琵琶,轻轻地抚摸着琴弦,心下很是欢喜,“大人,我在为你弹奏一曲吧。”毛滂点点头,随后院中响起清扬的歌声,那歌声随风飘出好远好远“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之后的日子里,毛滂偶尔会去琼芳那里坐坐,一起探讨诗词,编谱新曲。有时宋云也会一同前来,因为毛滂与其私交甚好,就没有太大的顾忌。宋云为人十分豁达,并没有因为琼芳之前的身份就对她看低,反而因为琼芳善解人意又懂词善乐对其称赞有加。  
    这天天气十分晴朗,琼芳将书房里的书籍搬到院子里晾晒,正忙得满头大汗,宋云从外面走进来,脸色稍微有点难看,琼芳看见了关切的问“宋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宋云显得有些为难“琼姑娘,你很喜欢滂大人吧?"琼芳显然没有料到宋云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哎,这么长时间,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们互相喜欢,你不要怪毛大人一直没有说出来,他是怕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他要在朝为官就不能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若要你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他怕会委屈你耽误你,他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琼芳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我怎么会怪他,我何尝不懂他的无奈,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奢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今生我俩无缘在一起,只要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我就满足了。只是,你为何会突然对我说出此事?”    
    宋云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是这样,最近听一位友人透漏,朝廷有位官员被人指认有一房妾室原来是一名舞妓,结果被撤去官衔,停职查办了,所以我担心你和滂大人--
    琼芳给宋云沏了杯茶,淡淡的笑道“大人有此知己足矣,你放心好了,我和大人是知音,朋友,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他的无奈,他的痛我都懂,我会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
    宋云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明知这对琼芳不公平却也无可奈何,“琼姑娘,你是个好女人,只是上天对你不公。”琼芳摇摇头“我从来不后悔有着这样的前半生,如果不是这样我和大人可能就不会相遇,所以我不后悔。”
    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及此事,毛滂也不知道曾经有这样一段对话,日子就这让在平静而又温暖中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  
    这天毛滂接到朝廷的律令,被调任到饶州作司法参军,过几天就要带着家眷一同前往。毛滂将此消息告诉琼芳,琼芳自知不能一同前往,饶州距此七八百里,这一次分别很可能就是后会无期,便提出要送他最后一程。琼芳跟随众人辛苦奔走,几天间行走八十里来到富阳一处寺院。  
    夜里,两人相约在寺院门前,正赶上月中,月亮很圆也很亮。毛滂无限感伤“琼芳,你恨我吗?”琼芳摇摇头。“为什么要恨你,是你给了我想要的生活,给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即使以后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等着你回来的那天。”
    毛滂将琼芳紧紧抱在怀中,这是他给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你应该恨我明明爱你却从没说出口,恨我没办法抛弃官位娶你为妻,恨我只能将你留下,不能带你走。”
    琼芳听着这些自己想说却没法说的话,泪水夺眶而出。毛滂轻轻将她的泪拭去“我没有办法许你一个今生,那么来生我一定不再为官,等再遇见你的时候,我会紧紧抓住你的手不再放开。好不好?”琼芳含泪点点头“那我们无论谁先到了奈何桥,都要等着对方一起去属于我们的那一世。”
    离别时总是有千言万语,可到了最后都化为无声。毛滂触景生情,做了一首词赠给琼芳,名就叫做《惜分飞》:“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这样相爱的两人从此天各一方,没有爱的轰轰烈烈,但那情就像是初春的一抹新绿,暖了太多的人。
    几十年后,毛滂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机会途经富阳,故地重游,感慨万千。他当年的好友宋云得知消息,专门在富阳与他相聚。毛滂向他打探琼芳的消息,从好友口中得知他走后几年,琼芳时常去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湖边唱曲儿,后来有一次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宋云告诉毛滂自己在几十年前与琼芳的的那次对话,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潸然垂泪,“我知道她一直都是懂我的。”
    毛滂几十年都没有放下对这个女子的思念,没想到此次回来,佳人已经不在了,看着当年分手的地方,似乎那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不禁感慨:春潮曾送离魂去,春山曾见伤离处。老去不堪愁,凭栏看水流.
    没过多久,毛滂就这样怀着深深地遗憾,离开了人世。
    月娘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伤心往事中的女子,问道“那后来呢,既然早有约定,你为什么还在此地徘徊,不去奈何桥上赴约呢?”琼芳听后脸上露出愤恨的神情,“我一直都记得那个约定,也一直想去赴约,可是现在的我根本去不了奈何桥,更没有办法转世投胎。”月娘皱了皱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有些明白的点点头,说道:“你的魂魄不全。”
    琼芳闻言眼睛一亮“你看得出来?”月娘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毛滂走后,我对他的思念越来越深,我经常会去两人初次见面的湖边。那日我又去了湖边,不知不觉就待到了傍晚,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记得他朝我挥了挥手,我就一阵晕眩昏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葬身湖底。我跟随鬼差下到阴曹地府,想去奈何桥等毛滂,可鬼差说我的魂魄残缺不全,没有办法转世投胎,也不许我去奈何桥。我只能趁机会逃出来在外做个孤魂野鬼,后来我发现我的元神开始逐渐消散,如果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正当我绝望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这片湖水有种灵力,它保护着我残存的魂魄,因此我就长眠在这片湖里,希望有一天会有人能帮我,可我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湖水里的灵力消失了,我也没有等到能帮我的那个人,所以我想在自己消失之前再好好看看这片湖。”
    月娘听完琼芳说的话问道“那依你所说,很有可能是当年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琼芳仔细想了想,便摇摇头,“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我在长眠之前也遇到过和我一样魂魄不全的鬼,估计他们早就消失了吧。”月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你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琼芳看了一眼月娘“你可不像是闲的没事来专门听我讲故事的!”月娘望着远处的湖面说“因为我就是你一直在等的可以帮你的人。”
    琼芳面露怀疑“你?凭什么帮我?”月娘无视琼芳满眼的警惕灿然一笑:“如果你有上千年的寿命,你会做些什么打发这漫长岁月。”琼芳用手指挽了一下发梢,思索了一下“应该是和所爱的人相守度过吧”月娘很哀怨的瞟了一眼琼芳,“我没有可以相守的人,所以才会半夜闲的没事来管你的闲事。”琼芳被她那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就差以为是自己抢了她的心上人。
    琼芳虽然还有些不相信,但是也没有其他选择。“那你有什么条件?”月娘对她的反应没有过多的情绪而是爽快的说道,“我有点东西你帮我带去阴间,具体怎么做,都时候再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对你没什么影响。”琼芳点点头同意了这场交易。
    月娘从袖中掏出一株含苞的莲花,对着琼芳说句“进来吧”,琼芳的魂魄顿时被吸入莲花中,月娘说道,“你在里面好好休养,等到花开的那天,你就可以出来了。”
    月娘将莲花带回镜花斋的后院,插在一个注满水的瓷瓶中,然后用指尖蘸水在瓶身上写了一个“魂”字,只见这个水写的字渐渐被瓶子吸了进去。忙完这些月娘回到前院,看了一眼屋檐,之前挂在上面的玉鱼儿不见了,难怪刚才进屋的时候感觉好像少点什么。月娘没有去找就进屋歇息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月娘推开房门,看到昨晚消失的玉鱼儿好好的挂在屋檐下,看了它一眼,没有再理它。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株莲花花苞也在一点点的绽放。月娘没事的时候就在酒窖里转转,要不就呆在书房看书,对于偶尔失踪的玉鱼儿,她也没有去管。就这样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夜里,正好是满月,月娘来到后院,看莲花已经完全开放。她对着莲花一挥手,琼芳的魂魄就被放了出来。获得自由的琼芳看着月娘,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干什么。月娘取出莲花,仔细的将花瓣一片一片的摘下,然后全部握在两手中,等片刻之后她再张开手,原本的花瓣变成数个发光的小球,她将手轻轻一扬,小球就朝着琼芳飞去,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身体里。
    琼芳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你对我做了什么?”月娘说道:“你不必惊慌,我之所以让你待在莲花里,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你的元神,另外也是为了孕育出与你匹配的魂魄,现在你已经拥有了完整的魂魄,不久就会有鬼差来押你上路了。”
    琼芳听到这里,突然给月娘跪下“谢谢月娘的再造之恩。”月娘赶紧上前将琼芳扶起,并递给她一个小瓷瓶和一株莲花,“不用谢我,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就行了,你把瓷瓶里的东西倒在三生石上即可。”琼芳将小瓷瓶紧紧攥在手里“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的。”此时鬼差已经到了,催促琼芳早点上路。
    琼芳话别月娘转身朝鬼差走去,刚走出两步,月娘突然拉住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到“如果真的见到毛滂,喝孟婆汤之前用这个瓶里的水在你们身上画一个相同的记号,它会随着你们转世,这样你们下辈子就会找到对方。”琼芳惊讶的看着月娘,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她竟然这样帮自己,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谢谢。月娘松开她,“赶快去吧,他还在等你。”琼芳跟随鬼差消失在月色中。
    月娘转身正准备回屋,却看见一个少年正挑眉看着自己,看年纪也就十四五岁,剑眉星目,十分俊朗,此时却是一脸的不满。月娘突然心血来潮想戏弄一番,便笑的异常妩媚,“这是谁家的俊俏少年郎,怎么跑到我家别院来了?”男孩狠狠的瞪了月娘一眼,问道“那死老头子呢,又跑到哪里逍遥去了,竟然把我随随便便就丢给个女人,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月娘完全无视他的怒气,笑的摇曳生花“你们这家人真是有趣的紧,不是老的为老不尊,就是小的目无尊长,你家老头把你托付给我,你现在怎么说也算是寄人篱下,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听完这话,少年是真的怒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自己的鼻尖吼道“我目无尊长?我寄人篱下?”月娘很配合的点点头“恩,就是你."
    少年盛怒之下反而平静了,似乎看出来月娘故意激他,很不屑地说“我会待在你这个破地方?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死老头。”月娘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爷爷早就溜了,你找了这么多天还不死心,不过老头走前留了一颗白色珠子,说是到时候用得上。”
    少年一听说白色珠子,眼神抖了一下,有些绝望的发现,老头子是真的把他撇下了。少年有气无力的盯着月娘“珠子呢,把它还给我”。月娘摇了摇头,很坚决的说“不给,那是我的”。
    少年狠狠的剜了面前的女人一眼,弄不明白自己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修行,自己断然不是人家的对手,强抢是行不通了,只能暂且留在这里,想办法偷出珠子再说。想到这里也就不着急走了,悠悠的说道:“既然是老头让我留下,我就姑且先留下,省的他回来找不到我开罪与你。”
    月娘好笑的看着他“你这么快就为我着想了,我还真是感动。既然决定留下来,过来帮忙干点活吧。”少年这次没有跳脚,乖乖跟在月娘身后来到书房。月娘从书架上拿下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月娘吩咐少年给她研墨,只见一行行清秀的小楷跃然纸上“若今生迷局深陷,射影含沙;便许你来世袖手天下,一幕繁华;你可愿转身落座,掌间朱砂,共我温酒煮茶。若今生羁旅天涯,四海为家;便许你来世雪舞霓裳,步步莲华;你可愿化身为枷,度我年华,细数山室茶花。”
    少年看到最后,好奇的问月娘“那琼芳在奈何桥上等到毛滂了吗?”月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希望她等到了还是没等到。”
    少年不理会月娘嘲弄的眼神,“我才不管有情人能不能成眷属,我就是好奇他们的爱情究竟经得起多长时间的考验,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月娘将东西重新收进盒子,说道“我当然不会好奇,因为我知道结果,你以为在阴间你就能率性而为吗,在奈何桥等上几百年,就是你想等阴差也不一定让你等,毛滂必是早已投胎。”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少年虽然觉得事不关己,但是还是看不惯这女人利用别人。月娘似乎看穿他在想什么“她要的不过是和他爱的人相守,我能帮她实现不就行了。再说我只是让她帮忙给故人带个口信,我想办事还用得着利用个什么都不会的女鬼吗。”说完不再多言,回了屋。
    阎罗殿上,阎王夜阑君正在喝茶,阴阳镜上突然出现的女人害的他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就见那女子笑靥如花的说道“夜阑君,近来可安好,上次一别已是五百年,甚是想念,那些不小心让我冻死的曼沙珠华已经长出新的了吧,我已经出了雪海,在西湖安家,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呢,手头上这个先帮我解决了吧。”说完女子的身影就从阴阳镜上消失了。夜阑君看着那张笑脸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虽说那张脸已经不是之前的冷冰冰,但是它的突然出现还是给自己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旁边的男子看着他那张阴晴不定万分纠结的脸小心的问道“这女子之前没见过,难道是你年少时犯下的错,人家要秋后算账?”夜阑君瞪了一眼没大没小一脸邪笑的男子,冷嘲道“你当判官不过三百余年,自然是不认识她,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去看看新来的鬼有没有个手里拿莲花的,她有什么事若不是太麻烦你就办了吧。”打发了判官,夜阑君来到忘川河旁,大片的曼沙珠华开的正艳,想到当年那个清丽的身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注:[毛滂】(1060-1124),字泽民,衢州江山人。元祐初,为杭州法曹,受知于苏东坡。后出蔡卞之门。有《东堂集》传世。在杭州任职期间,与歌姬琼芳结为知己  ,后来离开杭州与之分离,赠她一首《惜分飞》,又名《惜芳菲》,晚年曾故地重游,仍不忘当年的女子。

    惜芳菲完

    看过的亲们给点意见吧,我这都成单机版了
    鹊桥仙
    “七夕今宵看碧露,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七月初七,民间传说这天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喜鹊会在这天飞往银河搭建起一座鹊桥,让两人得以重逢。
    七夕又被称为乞巧节,每到七夕夜里,没有出嫁的女子多会聚在院子里,一边观星一边乞巧,希望自己可以像织女一样拥有灵巧的双手。乞巧的方法根据风俗各个地方也有所差异,杭州女子需要提前准备一个小木盒和一只蜘蛛,木盒需是阳木所作,像杨槐之类的阴木多被视为不详不予使用,木盒要做成三寸高三寸长三寸宽。蜘蛛则是需要在葡萄架上捉得的才算数,民间传言葡萄架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曾经有一只蜘蛛因为偷听他们谈话,得到修炼成仙的秘法,所以葡萄架上的蜘蛛是最具灵性的。等到星星出来时将蜘蛛放进盒子里,到了第二天天亮时再打开,谁盒子里的蜘蛛结丝多,就说明谁的手会很灵巧。
    尚未考取功名的学子则会拜魁星,希望自己可以金榜题名。
    这是来西湖过的第一个七夕,月娘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吃的,有各种水果,糕点,还有一壶酒。等到入夜,月娘将玉鱼儿从房檐上取下来,扔进石桌上的碗里,然后向里面倒了点酒,只见浸过酒后的玉鱼竟是变活了,在酒里游来游去。月娘用手指在小鱼的头上点了一下,小鱼顿时化作一个翩翩少年立于桌旁。
    只见少年狠狠的瞪了月娘一眼,“我只不过想要回我的东西,你用不着把我软禁起来吧。”
    月娘对着少年嫣然一笑“我再说一次,那是我的东西,你没事就过来偷珠子,我时刻要提防你这个家贼,不知道有多累,索性把你晾起来了!”  少年翻了翻白眼,自从知道珠子在月娘手里,他就开始想方设法的偷它出来,可惜月娘藏的太好一直没能得手,前两天他一时气闷,喝了后院的一坛酒,就被月娘嫌弃不帮忙还糟蹋东西,一挥手把他定身成玉鱼儿,挂在屋檐下,风吹日晒了半个多月。
    月娘摆了摆手说道“你坐吧,今儿是七夕,放你出来一起赏月看星星,别扫了兴。”    少年气闷也懒得搭理月娘,坐下对着桌上的食物下手,将水果糕点一样不拉的尝了个遍。吃的差不多了,少年放慢了手上的速度,腾出嘴问道,“既然是七夕节,你怎么不学学那些女子乞巧。”月娘白了他一眼“姑且不论我会不会去指望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掌控不了的女人,你觉得我乞巧来做什么,绣花还是织布。”看着月娘一脸的霸气,少年觉得自己的问题蠢透了,这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她哪有女人该有贤良淑德,温柔婉转。
    月娘喝着酒看着他吃,过了一会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就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少年狐疑的看着她“你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月娘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不要吗,这酒可不是谁都有幸喝到的,你爷爷可是为了我的酒把你都送给我了。”少年看出月娘是在故意激他,就没打算趁她的心,揪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不屑的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后院可酿着不少酒,看那架势可不像是都留着自己喝吧。”
    月娘挑眉看着他“不错嘛,变聪明了,我是打算做点酒水生意,正好缺个跑腿的,怎么样,要不要留下给我帮忙。”少年听后冷笑了几声“我凭什么帮你?”
    月娘似乎吃定了他,转转手上的酒杯说道“镜花斋可是不养闲人的,你要是肯帮我呢,就不用再被吊在屋檐下,要不然的话·······”这句话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少年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有话,怎奈自己本事不够只能暂时委曲求全,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另作打算。于是就接过月娘的酒,一饮而尽,“我答应了。”
    这杯酒喝进去,并没有感觉到酒的辛辣而是一种淡淡的清甜,从喉咙一直舒服到五脏六腑,而且身体里还有一股力量在缓缓游动。这的确出乎少年的预料,看来这酒的确是不凡之物,心想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多喝点。
    月娘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自己又斟了一杯,才缓缓开口道“你不用打后院那些酒的主意,那些只是一些普通的酒,你喝了也没用,顶多是味道有些特别,那是针对特定的人才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听了月娘的话顿时有点泄气,没好气的回道“我没名字!”月娘无视他的愤恨,装作很认真地样子沉思道“没名字啊,那我给你取个好了,今天是七夕,男孩子都拜魁星,那就叫阿魁好了,多吉利。”
    看着月娘兴冲冲的给自己起了个阿猫阿狗的名字,少年更加确信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打算耍他,一眼嫌弃的拒绝“我不要,这是什么名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魁星是一个极丑的男子,让我叫这个名字,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吧。”
    月娘一副很无奈的表情“那你说怎么办?”少年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夜幕下繁星点点,一条银河挂在天际,牛郎织女应该已经相会了吧,这么美好的夜还是要好好享受啊,顿时失去了吵架拌嘴的兴趣,少年拿了一块莲花糕放进嘴里"无所谓了,反正也是给你跑腿干活,你想叫什么随便。”
    月娘点点头“看来脑筋转的很快嘛,既然没名字那就叫无名好了,明天起可就要干活了。”少年听到这个名字强忍住没有吐血,虽然说是随便叫,但这也太随便了,翻了翻白眼也懒得去争论了。
    看书的亲们偶尔也冒个泡,让楼主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好吧,闲话少说,继续上文
    清晨天还没亮,无名就被叫醒了,月娘看着睡意朦胧的无名,问道“你知道曲院风荷吗?”“我自小在西湖长大,当然知道,曲院不就是南宋朝廷开设在西湖的酿酒作坊吗,老头以前经常去喝酒,那里长得荷花,和风徐来,荷香和酒香四处飘逸,令人不饮亦醉,故称曲院风荷。”“那你去曲院采点莲花,我要做莲花酿。”无名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打着哈欠来到湖边,远远望去,好一片‘绿盖丛中花灿灿,妍葩径下叶田田’。
    青翠碧绿的莲叶,微粉含羞的莲花,还有荷叶上来回滚动的露珠,真的是美的如诗如画。莲花酿需要的是清晨还没有见过太阳的花苞,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采摘,无名看天色不早了就赶紧下水,将采得的莲花放在竹篮里,上面再盖上一块白布,免得被阳光照到。等他采完莲花,天阳也出来了,估计昨天晚上乞巧的姑娘们正在互相对比谁乞巧的结果更好呢。
    无名拿上竹篮溜达着往回走,这时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很多早起下田的人忙完了,顺便在早点摊子前吃早饭,小贩的吆喝声远远传来,早晨清新的空气里都飘着食物的香气。
    无名买了几块炸糕边走边吃,刚走到一处宅院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哭喊声“我的女儿不见啦,你们赶快去给我找啊--"他刚准备走近点听,就见这户人家的大门被猛地拉开,一个家丁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紧接着后面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追了出来冲着跑远的家丁喊道“柱子,你报完官就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小姐。”
    路边两个摆摊的小贩看到后在一旁切切私语,个子高一点的说“这不是张员外家吗,听这意思是女儿不见了,唉,可惜了,张家小姐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啊-”另一个穿灰布衣服的说“可不是吗,就是好人没好命啊,没多大就没了娘,亲爹不久前又死了,听说她那二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别看现在哭那么大声,估计是被坏了好事,哭没赚到手的银子呢!”
    高个子顿时来了兴致“你难不成还知道点什么?”灰布衣转头看看四周可能是没发现有人注意这边低声说道“我跟你说啊,我表姐之前在张家当丫鬟,所以知道很多事。张员外以前是一秀才,家境贫寒,当年还是富家小姐的张夫人看中张员外为人本分善良甘心下嫁,张夫人酿的一手好酒,婚后张秀才就开了家酒馆,两人相敬如宾十分恩爱,酒馆也因为张夫人的手艺越做越大,张秀才也变成了张员外。只可惜张夫人自从生下张小姐之后,身体就开始一天不如一天,好不容易熬了十年就撇下这父女俩走了。张员外又要顾生意又要顾家里,尤其是少了妻子的帮忙,自己觉力不从心,就关闭了大部分的酒馆,只留下一家自己打理。这样就有空陪女儿也可以安慰妻子的在天之灵!”
    高个子听到这里嗤之以鼻“照你这么说张员外是很爱他的妻子的,那他还不是又娶了一房妾室。”
    灰布衣白了高个子一眼“你懂个屁,张员外后来娶的那个季氏,实际上还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是个寡妇,知道夫人去世后,就借关系来攀亲戚,说是小姐太小要有个贴心的人来照顾,刚开始张员外也没多想,觉得毕竟是亲戚,总比用外人照顾小姐的好,就让季氏住进家里。季氏刚住进去就背地里使坏找借口赶走了之前照顾小姐的人,也因为张家经济不如之前也无力养活那么多人,张员外就每人发了一笔钱遣散了大家,就只留下管家和几个家仆。后来的事都是大家知道的了,季氏以在张家居住太久名节受损为由要张员外娶她,张员外为人忠厚善良,又看在季氏照顾女儿的份上就娶了她。没想到季氏一进门就恢复本性,好吃懒做,蛮不讲理,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张员外本来思念亡妻就气郁成疾,再加上这几年季氏这么闹腾,不久前也死了,就是可怜了张小姐啊。”
    “那张小姐丢了她不是更高兴,家产都她自己占了,那怎么还哭的跟死了爹似的。”高个对这个季氏没有一点好印象,平时就像一泼妇,没想到还这么有心机。
    无名在旁边听得直摇头,泼妇不可怕,可怕的是能文能武的泼妇啊,就像是···,唉····
    灰布衣接着说“你傻啊,明年张家小姐就到了及笈之年,她人长得漂亮,绣工更是远近闻名,到时候上门说亲的媒婆还不把张家的门槛给踩平了。不过我听说季氏偷偷答应了钱老爷给他儿子的提亲,明年就过门,光聘礼就百两黄金呢。这还是我听在倚凤楼跑堂的朋友说的,他那天去给包房送菜,无意间听到钱家儿子跟别人吹嘘呢。你说张小姐要是丢了,那季氏不就要把吃到嘴里的钱再吐出来,她能不哭吗--”
    “你说的是开米店的钱老爷?他儿子不是个无赖吗,整天无所事事,净干一些沾花惹草的事。这个季氏还真是心肠歹毒!哎,你看,衙门来人了。”
    正说着只见从街的一头急匆匆的来了两个官差进了张家,无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翻上墙趴在墙头向里面看去。
    前院里两个丫鬟正扶着一个中年妇人,妇人三十多岁,高颧骨吊梢眼,身着深红双层短衫和翠绿色的百褶长裙,头上插着四色的珠花银钗,身上佩戴着不少的金首饰,在太阳下明晃晃的。无名暗暗道看来这就是季氏了,只见季氏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还不时的捶一下胸口,边哭嚎边唠叨“嫣儿,你到底去哪啦,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怎么就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你快回来啊。没了你为娘可怎么办啊--”
    其中一个官差打断了季氏的哭嚎“夫人,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小姐是不见了的?”听见有人问话季氏用手绢胡乱的擦了一下眼泪,茫然的看看官差。季氏身后的一个丫鬟急忙回答“是我发现小姐不见的,平时小姐的起居都是我负责,昨天晚上小姐拉着我在院子里一起乞巧,我实在太困中途就在石桌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姐不在身边,我就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都没有看到小姐,小姐出门从来都会带着我的,所以我怕小姐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官差大哥,你一定呀帮帮我家小姐啊。”
    其中一个年纪尚轻的官差说道:“我是衙门里的李捕头,我看过院子里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你先找张你家小姐的画像给我,我带人四处找找。”丫鬟看了看季氏,见季氏点头才进屋找了一张小姐的画像递给李捕头。“这是小姐今年刚找画师画的。”管家拉着男子的手哀求道“李捕头,你一定要帮我把小姐找回来啊,小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啊转身前,她若是出了事,你要我怎么有脸在百年之后去见老爷。”李捕头拍拍老人的肩“老人家你放心吧,我这就将小姐的画像拿回去让画师多画几张贴出去,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无名看官差也没什么新线索,在外面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就赶紧往回赶。回到镜花斋,月娘正在院中挑选新鲜的柳芽,专门采摘柳条尖端还未伸展的嫩芽,在末端用指甲掐断,嫩芽不能缺损,颜色还要正。
    无名将篮子递给月娘,月娘掀开白布的一个小角看了一下,对采来的莲花还比较满意,又问无名“以你的脚力不用这么长时间,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无名原来不打算告诉她,但看月娘的架势似乎给不出一个她认可的理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就将回来路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月娘听后略有所思“昨晚上失踪了,还是在自家院子里,真是七夕也过不清闲啊。”
    月娘将采好的柳芽和莲花一并拿到后院,无名看自己无事可做,就跟着月娘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来到后院,月娘将莲花苞取出放进一个瓷白色坛子里,然后将一个小瓶子里的液体倒进坛中,再用油纸封好口。奇怪的是之前还什么都没有的坛身上面竟然出现了一朵莲花,月娘将坛子摆在架子上,并对在一旁看得出神的无名说“这里的东西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要乱动,你要是不小心喝错了东西毒死了,我可不负责的。”无名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谁知道这里都是些什么东西,让他喝他也得考虑考虑。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你刚才倒进去的是什么?”月娘看了一眼无名,笑着说道“看在你今天帮忙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那是忘川河里的水。”
    无名听完顿时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强压着心头的恶心问道“那我昨天喝的?”月娘看着他发白的脸色笑得很得意“那个当然不是,你以为这个是谁都可以喝的吗,忘川河中满是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水的戾气极重,平常人喝一口都够死上好几回了,不过有时候它又是良药,这个你以后就会懂了。”
    无名觉得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为什么一定要曲院里的莲花。”“曲院里的莲花不分昼夜的闻着酒香,早已被浸染,拿来酿酒再合适不过了。”
    月娘打开架子下面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一个翠绿的小玉瓶递给无名,无名狐疑的接过来,月娘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你不用那么小心,我想害你还不是一招手的事,不用浪费我的这些宝贝,这个是给你修行用的,这个和你玉鱼儿的形态很契合,你有空的时候就将你的内丹放在里面加以修炼,好不好用你试过就知道。”
    无名料想她也不会害自己,老头既然敢把自己扔这儿,想必是有别的打算,就先试试看好了,人家送了自己宝贝,也不好再横眉冷对了,就别别扭扭的跟月娘说了声“谢谢”。月娘好笑的看着无名“谢就不用了,你以后勤快点就行了。”
    张捕头,姓张名策,在聚福镇衙门里当差,年纪虽不大,但为人胆大心细,仗义豪爽,是衙门里的头号捕快。最近张家小姐失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猜测是采花贼所为,因为几年前曾有外地流窜过来采花贼在此地犯下几个案子,当时由于种种缘由没能将其捉拿归案,成了张策的一块心病。
    张策这几天在街上转悠,听说了不少张家的事,基本排除了采花贼作案,之前的采花贼虽然也掳走女子,但都是在天亮时给送回来。之前他怀疑过张府有内鬼,但是张家小姐一旦嫁出去,家产就归季氏所有,就是要害也应该是打季氏的主意,没有道理在此刻为难张家小姐。
    张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张府门前,正好看见一个小丫鬟推门走出来。定睛一看,竟是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张策喊住她,小丫鬟认出了张策“张大哥,有我家小姐的消息了吗?”张策摇摇头问道“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线索,我记得你是张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叫什么名字,在你家小姐身边伺候多久了?”
    小丫头很少看到这样英气勃发的少年郎,不禁有些脸红,低声说道“我叫海棠,从六岁进张府就一直跟着在小姐身边,有十年了。”张策没有注意到海棠的女儿态,皱眉问道“你家小姐最近可有什么反常之举吗?”海棠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最近不曾有过,小姐自从夫人过是之后就变得很安静,不愿意说话,这几年倒是稍微好了一些,但是还是不喜欢和人接触,倒是常带着我去宅院北面的后山游玩。前不久老爷过世了,小姐很伤心,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听到“后山”张策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问海棠“你家小姐都去后山干什么。”海棠摇摇头“小姐很喜欢后山的一片小树林,每次去玩都让我在林子外面等着她,从来不让我跟进去。”
    “你家季夫人待你家小姐如何?”海棠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夫人对小姐说不上好不好,她很少关心小姐的事,不过几天前我偷听夫人房里的丫鬟聊天,说夫人给小姐定了一门亲事。”张策没想到这季氏这么急不可耐想将张家小姐打发出去,照理说张家小姐要为父守孝三年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张家小姐自己离家躲了起来,可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去哪,难不成是经常去的后山。张策想到这里就告别了海棠,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摸黑上山恐怕不好找人,就决定明天一早带几个衙役去搜山。
    早晨天刚蒙蒙亮,张策就带着一行人来到张府北面的山上,上山没走多久就是一片小树林,林子除了一些树木还有很多的藤蔓杂草,行走起来十分不便,不过好在林子看起来也不大。张策就吩咐大家分头找,自己朝着一个方向寻了去。磕磕绊绊的走了半个多时辰,竟然转回到了刚进林子的地方。张策正纳闷自己的方向感怎么变差了的时候,有两个官衙役也出来了,看到他有点意外道“头儿,我俩这都是第三次转出来了,现在连你都进不去,我看着林子有古怪啊。”
    张策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小树林,面沉似水,对着站在一旁的两个衙役说道“你俩就在这呆着,一会有其他兄弟出来,就让他们都在外面侯着,没我的吩咐就不要再进林子了。”交代完张策再一次进了树林,这次他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树木,这些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且形态相似,再加上树上缠绕了大量的藤蔓,简直是遮天蔽日,鲜有阳光投进来,很难准确的掌握方向。张策爬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树,借助太阳粗陋的判断了一下方向,确定自己是在往山上走。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了一个多时辰,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得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片空地,空地的中间长着一棵奇怪的树,它的枝条像柳树一样柔软,叶子呈心形,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诡异的红色。
    在树的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大小可容一辆马车通过。山洞在外面看去,里面还有隐隐的光亮。张策将腰间的佩剑抽出来攥在手里,朝山洞走去。经过红树时他无意间瞟了一眼,感觉那满树的叶子似乎都动了起来,再仔细看过去,又觉得是有风吹过的缘故。正当张策转身往前走时,感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他立刻向旁边闪身,就地打了几个滚然后向后看去,只见刚才还挺安静的红树此刻竟像是活了一般,肆意的舞动着枝条。还没等张策有喘息的时间,数十根枝条就像他袭来,张策用手中的佩剑抵挡了几下,一个不留心就被枝条缠住脚踝,顷刻间就被拎了起来,晃悠了几下就被扔到了空中。正当张策以为自己要被摔死的时候却背部朝下落在了什么东西上晃了几晃,他动了几下才发现自己被粘住了,他用力偏头往侧面看去取,发现接住他的是一张硕大的蜘蛛网,这张网结在树的顶端,不仔细看不易被发现。 红树把他困在蜘蛛网上,就恢复了平静。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张策不禁在心里暗暗吃惊。他用尽力气挣扎了几下,结果被粘的更紧了,他只好先放弃挣扎,脑子里想着脱身的办法。时间慢慢过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张策心中越来越焦急。
    正当张策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树林里传来说笑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声音就到了树下。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咦,铃木,你又调皮了,快把上面的人放下来。”话音刚落只见红木伸出一根枝条缠在张策的腰上,将他从网上拽下来放到地上,收回枝条时还很不甘心的戳了一下张策的屁股,惹得张策一脸黑线。
    女子看到红树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被它逗笑了,旁边的男子则无奈的摇了摇头。张策落地后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两个人,女子贤淑端庄,容貌秀美,虽然与画像上有些出入,但的确是张家小姐。旁边的男子一头银发很另类,样貌倒是不俗,看到他之后到也不见吃惊,任凭他打量一言不发。
    张策只能先开口问女子“请问这位姑娘可是张家小姐?”女子听后往男子身边靠了靠,一脸戒备“你是什么人,是二娘派你来的还是钱老爷?”张策看张小姐的反应料定事情肯定有隐情,他解释到“我是衙门的捕快,你前些日子无故失踪,你二娘已经报官,我是出来寻你的。”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二娘想要独吞家产,设计把我嫁给钱家公子,我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怎会跟你回去。”
    果然和料想的一样,张策也不好硬逼她回去,转而对男子说道“那就为难兄台陪张姑娘走一趟吧,去了府衙县老爷自会主持公道。”男子听到张策的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就不劳公子费心了,嫣儿在这过的很好,你回去转告季氏不要再找她的麻烦,否则后果不是她承担的起的。”
    张策还想要说什么只见男子左手一挥,他就昏了过去,再醒来人已经在县衙了,在树林里发生了什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季氏不得再为难张小姐,之后的几天张策又去过后山几次,但都一无所获。
    深夜,无名趴在张府的墙头上往院子里望去,院里的情况一览无余,此刻张府里的人大多数都已经睡了,只有管家房里的油灯还亮着,房里不时的还传来几声老人的咳嗽声,无名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怜老管家忠心耿耿,怎奈季氏虎狼之心,怕是小姐即使被找到,也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无名按照月娘的吩咐下了墙头跳到院里,找到张小姐的别院,因张员外自小疼爱女儿,专门给张小姐建了绣楼和别院。张小姐的别院在最后面,从绣楼上往外看就是一片树林,风景很美。无名在院里葡萄树下的石桌上找到了张小姐用来乞巧用的小木盒,木盒下压着一张纸,旁边还放着一个藕合色的荷包,他没有逗留太久把东西揣在怀里就回到了镜花斋。
    月娘此时正等在院中,无名将东西递给月娘,随手将磁盘里的糕点往嘴里扔了一块,边吃边问道”这些能帮我们找到张小姐?我听大家都在传,张家小姐是被采花贼掳走了。这不是归官府管吗,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好。”月娘看了无名一眼笑道“小小年纪还知道采花贼,可是我闲来无事甚是无聊啊!再说这次的采花贼有些道行,官府怕是指望不上了--”说着就将从张家阁楼里拿回来的那张纸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行诗:
    七夕观星
    薄雾烟雨织成愁,
    欲解相思登琼楼。
    遥望雁影不识踪,
    艳羡双星终凝眸。
    灵鹊化桥方聚首,
    仙侣银河共此游。
    古来婵娟亦难全,
    万丈红尘谁参透。”
    月娘将诗放到一旁,笑语道,“看来不是采花贼是个偷心贼,”说着将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些许蜘蛛丝放在一个小碗中,无名瞪大眼睛看着月娘“你说有些道行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张小姐是被妖精抓走的吧?”月娘没有理会他的大惊小怪“你自己不也是妖精吗,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无名难得的有些心虚的反驳道“我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久居西湖,本来也不认识别的妖精,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有点兴奋不是人之常情吗。”月娘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打算和他继续争论下去,“人之常情?你是人吗,不是每个妖精都是善良的,你虽机灵但缺乏历练,本事太弱,太多的好奇心对你来说不是好事。”无名看着月娘,破天荒的没有回嘴。  
    月娘往盛有蜘蛛丝的小碗里倒了半碗绯红色的液体,接触到的液体蜘蛛丝开始慢慢融化,化成一股像蜘蛛丝一样细的青烟从碗里飘出,这股烟虽然很细,但无论风怎么吹都不断,就这样颤颤悠悠的向远方飘走了。等到碗里的蜘蛛丝完全化成青烟,原来绯红色的液体也变成了淡红色,还飘出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月娘将碗里的液体倒一杯递给无名“给你尝尝我的莲花酿。”
    无名如果不知道这个莲花酿的酿造过程估计还会斗胆一试,可刚
    无名如果不知道这个莲花酿的酿造过程估计还会斗胆一试,可刚才看的清清楚楚,再说了,这酒之前的颜色怎么看都觉得好眼熟,无名对着月娘讪笑道“月娘,你不是要告诉我,这是用忘川河水酿的吧。”月娘点点头,“没错啊,你之前不是见过吗”。无名难得客气了一回,“那就算了吧,你不是说戾气太重吗,我怕我道行不够无福消受。”
    月娘见他不敢喝也不强迫他,“那你去后院找个小坛子把这先装起来,以后有时间我再告诉你忘川的故事。还有,我想吃酥记的糕点你明天去多买点,我就先睡了。”月娘说完也不管无名什么反应就回屋睡了,无名郁闷的将东西收好,想想这几天的相处,看来爷爷是有意将自己托付给月娘,这个女人也就是偶尔捉弄一下自己,其实对自己还是蛮好的,无名从怀里掏出小玉瓶,真是越看越喜欢,心情也好了起来,想到明天还有事情,也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无名就按月娘的吩咐去酥记买糕点,顺便熟悉一下现在居住的聚福镇。聚福镇地处西湖,自古就是一处圣地,历朝历代皇家都对此地青睐有加,故此这里经济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月娘所居住的镜花斋在聚福镇的最北面,独门独院,门前不远便是西湖。无名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就带着东西回了镜花斋。
    刚进院门,无名就看到月娘在大厅喝茶。月娘看见无名回来顺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让你去买个糕点,你拖拖拉拉这么晚才回来,客人马上就到了。”
    无名刚要问她什么客人,就见到门口走进一个人,此人身着藏青色长袍,一张娃娃脸约二十左右的年纪,一头银发配这么一张脸,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不过这头发的颜色看久了还有点眼熟,像是昨天的蜘蛛丝,无名突然灵光一现,有点惊喜的看着月娘。
    月娘没搭理他,起身迎向来人,此男子见到月娘态度很是客气,彬彬有礼道“不知这位姑娘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月娘上下打量了一下此男子,点点头“好一位翩翩公子,你唤我月娘便可,我今天找你前来的原因想必你心知肚明,张家小姐和你在一起吧!”
    银发男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张家小姐是否和我在一起,不知这与姑娘有何关系?”月娘转身回到桌子旁坐下,缓缓说道“这和我还真没什么关系,但是人一旦太闲总是要找点事来做的,而我现在正好很闲。我知道你对张家小姐并无恶意,要不你认为你还会好生的站在这里吗?朱公子!”
    男子微微一愣,“你知道我姓朱?”月娘从衣袖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无名一看,原来是那日从张府拿回来的荷包,那次他看过这个荷包,荷包上的一面上绣着两只戏水鸳鸯,另外一面绣了两个名字:张锦嫣,朱啸夜。看来眼前这位就是朱啸夜了。
    朱公子看到荷包后便释然了,他拿起荷包,对月娘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月娘摇了摇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镇上传言,张家小姐十岁丧母,曾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却无师自通绣的一手好绣品,很多大家闺秀出阁时都会向张小姐讨上一件。今年张员外不幸病故,张家小姐理应为父守孝三年,但她二娘却想明年就将她嫁进钱家,所以你就将其带走?”
    朱公子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其实我与嫣儿早就相识。”那一年,张锦嫣五岁,张夫人还尚在人世,朱啸夜在七夕之夜来到镇上游玩,恰巧遇上了与父母走丢的她。那时的张锦嫣还只是个孩童,扎着两个小发髻,乖巧可爱,在陌生的人流里站了半天,却唯独拽住了朱啸夜衣角不撒手。好在没多久她的父母就寻了过来,将吃着冰糖葫芦一脸高兴的小丫头抱走了。
    十年后,朱啸夜在此游经此地,想起昔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便临时起意去探望张锦嫣,没想到,十年的光阴足以改变太多的东西,原来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母亲的去世令张锦嫣变得终日郁郁寡欢。
    朱啸夜见她这番模样很不放心,就暂时留在此地,找机会接近张锦嫣,慢慢开解她,并教她刺绣来打发时间。可没过多久张员外病倒了,张员外打算在自己死之前给女儿提前安排好一门亲事,这样就不怕自己死后没有人照顾她了。他带着嫣儿的生辰八字找镇上的王半仙,让他给算算女儿的好姻缘在哪,可是没想到王半仙看过后直摇头,他告诉员外嫣儿命中带煞,克身边一切亲近之人,双八之时必是父母双亡,即使日后成婚也定不会超过三年,而且命中无子,最后是孤独终老。张员外问王半仙有没有化解之法,王半仙只是摇头。张员外乃是心地纯良之人,既想要女儿有个好归宿又不想害了别人,终日郁郁寡欢,病情也越来越重。  
    嫣儿看着病重的父亲,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朱啸夜想帮她怎奈他父亲阳寿已尽,回天乏术,就向张锦嫣表明心迹许诺她以后会照顾她。张锦嫣听后很平静,她告诉朱啸夜在她母亲去世那年,她因为思念母亲偷跑出去,曾遇到过一个游历的老僧,跟她说过她的命格是克一切亲近之人,只不过当时自己太小接受不了这些,回家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她想为父亲守完孝就出家为尼。
    “那时我才明白她早就知道这些,所以她母亲过世后,她的脾气开始变得古怪,连父亲都不愿意多见,原来她不想因为自己再害死更多的人。我没有再逼她,想等她走出丧父之痛再慢慢开导她,可是我后来得知她二娘想将她许配给一个无赖,就在七夕之夜去找她商量,我去绣楼找她时她不在房间里,但是我发现她绣的这个荷包,就明白了她对我的心意,为了不让她背负之前的包袱,我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没想到嫣儿丝毫不介意我是妖精,并答应我一起隐居山林。”
    朱公子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其实我与嫣儿早就相识。”那一年,张锦嫣五岁,张夫人还尚在人世,朱啸夜在七夕之夜来到镇上游玩,恰巧遇上了与父母走丢的她。那时的张锦嫣还只是个孩童,扎着两个小发髻,乖巧可爱,在陌生的人流里站了半天,却唯独拽住了朱啸夜衣角不撒手。好在没多久她的父母就寻了过来,将吃着冰糖葫芦一脸高兴的小丫头抱走了。
    十年后,朱啸夜在此游经此地,想起昔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便临时起意去探望张锦嫣,没想到,十年的光阴足以改变太多的东西,原来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母亲的去世令张锦嫣变得终日郁郁寡欢。
    朱啸夜见她这番模样很不放心,就暂时留在此地,找机会接近张锦嫣,慢慢开解她,并教她刺绣来打发时间。可没过多久张员外病倒了,张员外打算在自己死之前给女儿提前安排好一门亲事,这样就不怕自己死后没有人照顾她了。他带着嫣儿的生辰八字找镇上的王半仙,让他给算算女儿的好姻缘在哪,可是没想到王半仙看过后直摇头,他告诉员外嫣儿命中带煞,克身边一切亲近之人,双八之时必是父母双亡,即使日后成婚也定不会超过三年,而且命中无子,最后是孤独终老。张员外问王半仙有没有化解之法,王半仙只是摇头。张员外乃是心地纯良之人,既想要女儿有个好归宿又不想害了别人,终日郁郁寡欢,病情也越来越重。  
    嫣儿看着病重的父亲,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朱啸夜想帮她怎奈他父亲阳寿已尽,回天乏术,就向张锦嫣表明心迹许诺她以后会照顾她。张锦嫣听后很平静,她告诉朱啸夜在她母亲去世那年,她因为思念母亲偷跑出去,曾遇到过一个游历的老僧,跟她说过她的命格是克一切亲近之人,只不过当时自己太小接受不了这些,回家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她想为父亲守完孝就出家为尼。
    “那时我才明白她早就知道这些,所以她母亲过世后,她的脾气开始变得古怪,连父亲都不愿意多见,原来她不想因为自己再害死更多的人。我没有再逼她,想等她走出丧父之痛再慢慢开导她,可是我后来得知她二娘想将她许配给一个无赖,就在七夕之夜去找她商量,我去绣楼找她时她不在房间里,但是我发现她绣的这个荷包,就明白了她对我的心意,为了不让她背负之前的包袱,我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没想到嫣儿丝毫不介意我是妖精,并答应我一起隐居山林。”
    月娘边听故事边吃着无名从酥记买回来的糕点,听朱公子讲完了就吃掉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说道,“张家小姐也算是苦命之人,能遇上你是她的造化,既然相互倾慕,可以相守固然是好事一桩。不过女为悦己者容,等到朱颜辞镜,面对你的不老容颜她要如何自处。再者张家小姐虽说不上是金枝玉叶但也是娇生惯养,你忍心她四处奔波吗?”  
    朱公子似乎早就料到这些,坦然的说道“对于我来说变换容颜和嫣儿一起变老并非难事,如果她过不惯其他地方的生活,我可以陪她隐居在聚福镇,她的二娘亦是很好解决,虽然我从不伤人性命,但是如果是为了嫣儿,伤了那毒妇又有何妨。”一旁的无名看着朱公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有些明白月娘为什么插手此事,弄不好过几天镇上就要死人了。
    朱公子不理会无名投过来的探索的眼神,对着月娘说道“月娘既然提到此事,想必是有解决的方法,不能能否指点在下一二。此物是在下在天灵山所得,希望月娘喜欢。“  说着朱公子从怀中拿出两颗珠子放在桌上,此珠如龙眼般大小,通体呈红色,那红看久了就像是有一团血在珠子里流动,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月娘把珠子放在手心看了一番,对朱公子笑道“竟然是血灵珠,朱公子倒是有心之人,这等贵重之物也舍得相赠,看来张家小姐在你心里的分量不轻呢。”说完月娘就将两颗血灵珠递给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无名。无名接过血灵珠,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就先收了起来。
    朱公子看月娘收下了血灵珠,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月娘看了看朱公子说道“你修行尚浅,若是因为此事伤及人命,会招来天谴不说,你还会连累张小姐,我可以帮你跟张小姐续一世姻缘,但是你要做出一些牺牲,你可愿意?”
    朱公子听出事情还有转机,急忙点头,说道“月娘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为了嫣儿我都会尽力满足。”月娘叹了口气“你若想与张小姐继续留在聚福镇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必须将你的内丹交于我保存,百年之后张小姐过世,你方可取回内丹。”
    朱公子皱了皱眉,并没有直接拒绝,“小生并非心疼内丹,只是若没有内丹的支撑,我就会变回原形,还如何照顾嫣儿?”月娘对朱公子笑了笑“你怎么不问我要你内丹干什么,如果百年之后你拿不会内丹,你可知后果?”朱公子听到这话不怒反笑,“月娘如此神通之人,怎会看得上我的内丹,我若是有此想法,定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直到遇到嫣儿我才明白,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月娘可以成全我和嫣儿,就算是毁我百年修行,我也心甘情愿!”
    月娘点点头,“朱公子如此相信我,到叫我着实有些惭愧,我的确想向公子打听一件事。”朱啸夜有些意外的说道“月娘有话不妨直说,朱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传说蜘蛛修炼成形必当选取一棵灵树作为庇护之所,不知道朱公子的灵树是何物?”“在下所倚之树是南海外天麟山上的红铃木,灵性倒是不错,月娘想要的话我回去跟它交代一番,明日我便派它过来。”
    月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从袖中掏出一块帛绢递给朱公子,“君子不夺人之好,朱公子既然去过南海,那有没有见过此物?”朱啸夜将帛绢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棵树,树上没有叶子,柔弱的枝丫上零星的挂着十个圆形的红果子,果子大小不一,颜色也是有深有浅,朱啸夜皱了皱眉头说道“难不成这就是传说的三箬树?”见月娘没有搭话,他继续说道“三箬树据说是长在三界之外的灵树,千万年之前三界混战之际,有人运用洪荒之力将此树带到人间,但谁也不知道它在哪,月娘是想要找三箬树?”
    月娘没有回答反问道“”朱公子可知三箬树的其它传闻?”朱啸夜看了看画像说道“传说三箬树每千年会结十个果子,每个果子都有不同的作用,有的能增强修为,有的可以起死回生,有的可以长生不老。我有一本古书,上面有野史记载,内容是否真实不得而知,月娘有兴趣可以拿回来慢慢研究,如果你想知道的更多,不妨去皆空阁问问!”
    “那古书的事就有劳朱公子了”,月娘说完起身带朱公子来到后院,又吩咐无名将昨天做好的莲花酿拿来,然后对朱公子说道“你喝了莲花酿之后就化身为人,你的身体会比一般人强壮,但即便如此你也会和普通人一样生病,变老。"说完就将手里的碗般大小的白玉坛子递给他。朱公子接过小坛子,拔出上面的木塞,立刻有一股淡淡的莲花香迎面扑来,朱公子将里面的莲花酿一饮而尽。片刻之后只见他的胸口有一颗发亮的珠子缓缓而出,原本银白色的头发也慢慢变黑,看起来和一般人无异。月娘拿过朱公子手中的坛子,在坛身上结了一个手印,原来还浮在空中的内丹“嗖”的一声飞进坛子,消失了光亮。  
    朱公子感激的看着月娘说道“谢谢月娘的再造之恩,这个人情他日必定奉还。但不知月娘可否告知这莲花酿是何仙物竟有如此作用?”月娘见他相问,也没有隐瞒,“自古以来忘川河里都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罪孽深重,在河里饱受痛苦不得投胎,这些人对于重新做人有着强烈的渴望,那份渴望就是这莲花酿的妙处。你既然有这份机缘也算是你的造化,你不用谢我,之后会有好多事在等着你,希望经过这一世,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就来镜花斋找我便可。”朱公子谢过月娘便离开了镜花斋。
    无名看着朱公子离去的身影,擦擦嘴角上沾着的的糕点,对拿着血灵珠满脸喜色的月娘很是不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财迷”。月娘听见后把目光从珠子上移开瞟了那小子一眼,啐了一句“不识货。”
    无名鄙夷的说道“不就两颗珠子吗,至于喜欢成那个样,还嫌我没见过世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月娘给他一个你爱谁谁的表情“你没事就去书房多看点书,别哪天捡到西瓜还当成芝麻。你以为这血珠子是那么好得的,这东西只有在龙脉之地才能生长,而且都是在悬崖峭壁之上,等到三百年之后的晚上,只有一柱香的时间方可采摘,采早了,血珠就不成熟,采晚了,血珠就会落入土中变成地珠。我猜朱公子也是机缘巧合得到的血灵珠,对于它的真正用途未必知道。”无名一脸你又知道了的表情,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说道“月娘,我想吃酔子鸡,你既然得了个宝贝,咱们就去谪仙楼吃吧。”  
    月娘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哎呦,这么快连谪仙楼都知道了。”无名连眼皮都懒得抬“你私自许给张家小姐一世姻缘,坏了天规,我看没几天你就要遭殃了,我还不趁你渡劫之前吃顿好的。”月娘看了一眼苦瓜脸的无名说道“你这是怕我早死还是怕我死不了啊”。无名听完瞪了月娘一眼,恨恨的说道“让你多管闲事!”
    说完垮着一张小脸坐在门口,月娘看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在后面用脚踢了他一下“吃不了酔子鸡就想偷懒啊,和我去后院准备点酒,过几天就要用到了。”
    无名耸拉着小脑袋和月娘一起来到后院,月娘走到一个大缸前,将上面压着的青石板移开,周围顿时溢满一股酒香。无名探头往缸里看了看,酒的颜色很清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月娘让无名装出十坛酒,搬到前院。等他都做完,月娘瞟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招劫的,王半仙他算出张家小姐是孤寡的命没错,但是他只能算出人类的姻缘,朱公子并不是人,所以不作数,我叮嘱过朱公子,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和张小姐的婚事只是做给周围人看的,他俩人并未拜堂,这依然是她当初的命格,张小姐的前世是一滴露水,曾经沾在朱公子结的网上,他们也算是命中该有一段姻缘,所以不会有事的。”说完就拉着目瞪口呆的无名去谪仙楼吃饭去了。
    几天后,无名在街上听说张家小姐回来了,对外宣称小姐出游迷了路,被一位公子搭救,此公子是从北方过来做布匹生意的商人,现已经向张府提亲,张夫人已经答应婚事,定在两日后拜堂成亲。
    回到镜花斋无名将外面的传闻告诉月娘并问道“不是说他俩不能拜堂的吗?”月娘无语的看着无名“那新娘蒙着盖头,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张小姐,说你笨还不承认!”无名刚要反驳,月娘吩咐他去镇上找两个帮工,将准备好的酒送去张府。张府管家听说是镜花斋送的酒开始被弄糊涂了,没听说老爷有这么一位故人啊。无名按照月娘说的告诉管家是朱公子的朋友送的,管家财才恍然大悟,直说自己是老糊涂了,马上叫人将酒搬了进去。
    两日一晃便过去了,这天月娘受邀参加婚宴,宴席中不少人都在猜测这位美丽的女子是谁,来自哪里。宴会结束后,管家叫住月娘递给她一个包裹,说是新娘子给她的。月娘回到镜花斋之后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纯白色的荷包和一本古书,荷包上面用红丝线绣着一首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月娘一声叹息,“牛郎织女每年都可相见,你们过完这一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


    鹊桥仙完
    七月半
    "车行徐徐柳树旁,路有旋风绕池塘。此日万鬼开颜笑,家家户户上坟忙."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十五,这天余生到镇上给一大户干杂活,回来的时候天已擦黑,街边上不见了之前卖夜宵的小摊,多了许多烧纸钱的人,火光中人们脸上神色各异,他们一边往火里扔着冥币,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多是在叨念对逝者的思念。河边放莲花灯的人已经散去大半,一盏盏闪着微光的莲花灯顺着河流漂动,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左摇右摆,就好似真的有鬼在抢夺一样。相比起之前热闹的街道,这种气氛着实有点诡异,无形中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一阵风过,燃着的黄冥币随风飘舞,余生看的心里直发毛,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里,小玲已经做好了晚饭,此刻正坐在饭桌前等他。余生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小玲,走到水缸旁舀了一瓢水痛快的喝了几口。刚才急急忙忙的赶路,出了一身的汗,这一通水喝下去,顿时感觉好受了很多。小玲将东西放在桌上问余生“哥哥,要吃饭了吗”听见小玲问自己,余生说道“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先去河边给爹娘烧纸钱,放河灯,回来再吃吧,小玲要是饿的话,纸包里有我今天在镇上买的栗子糕,拿着路上吃。”
    小玲乖巧的点点头,去里屋拿来两盏河灯,这河灯是六瓣莲花灯,做法简单,用竹子做骨架,再糊上粉色的纸,中间插着一小截蜡烛,花灯做工有点粗糙,是余生和小玲一起做的。余生拿上今天在镇上买的纸钱,领着小玲来到他们父母去世的河边。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余生将纸钱点着,一边烧一边念叨“爹娘,你们放心的走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小玲抱着两盏莲花灯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有些害怕的往余生身边靠了靠。
    余生将最后的几张纸钱扔进火堆里,然后牵着小玲来到岸边,小玲将点燃的莲花灯递给哥哥一盏,然后两人将手中莲花灯放入水中,用手轻轻一推,莲花灯就缓缓地朝河里漂去,可这次莲花灯没有像以前一样顺着河水飘走,而是刚漂出去不远就开始在原地打转,不肯往远处漂去。小玲用手搅动河水,希望激起的水波可以推动莲花灯,可是努力了半天莲花灯还是在原处。
    余生拍拍妹妹的肩头交代道:“小玲,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旁边的芦苇丛找个长点的芦苇,把灯往远处推推。”小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芦苇丛,由于天色已暗,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微风吹过,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小玲不安的冲着哥哥点了点头,“那哥哥你快点啊,我害怕。”
    余生点点头转身走进了芦苇丛,小玲蹲在河边盯着远处还在打转的莲花灯,突然,她看见远处的河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努力的想要看清,却因为离得太远怎么也看不真实。她转过身看了一下芦苇丛,哥哥还没有回来,她再回过头来看河面时,刚才看不清的东西离自己近了些,原来是个人啊,此刻这个人已经露出水面大半个身子,衣服已经被水浸透,几缕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前,虽看不清相貌,但看样子应该是个女人,现在正从河里慢慢的向岸边走来。
    小玲站起身来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她慌张的朝哥哥走的方向看了又看,希望哥哥赶快回来,正当她要开口喊哥哥的时候,河里的人开口说话了“小玲,你过来啊,我是娘亲啊。”
    小玲听到是自己娘亲的声音,有些高兴又有些疑惑,她问的小心翼翼:“娘亲,这么多年你去哪了,怎么会从水里出来。”    水中的女人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河水没过她的膝盖,白色长衣的下摆还浸在水里,随着河水轻轻晃动。原本女人一直低着的头,听见小玲问她就稍微侧了一下回道“小玲,娘亲很早就想回来找你了,可是一直有事脱不开身,你听话,来娘亲这里。”
    小玲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河边对着人影喊道“娘亲,你快上来啊,哥哥一会就回来了,他看到你一定也很高兴。”女人朝小玲招招手“小玲,我走不动了,你过来扶一下娘亲吧。”
    小玲听娘亲说自己累了,要她过去,没想太多就脱了鞋子蹚着水走过去,走到近处终于看清了,果然是娘亲,娘亲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女人亲昵地牵起小玲的手说道:“小玲,我们回家吧。”小玲高兴地直点头,可能是因为娘亲在身边吧,她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余生进了芦苇丛,想挑一根比较长的芦苇,哪成想现在的芦苇还未长成,都不是太长,挑了一会怕小玲等急了,就随便折了一根还算顺眼的。他拿着芦苇回到河边,没看到原本应该在等自己的小玲,只看到岸边剩下小玲的鞋子。余生慌了,他大声喊着小玲的名字,但此刻的河边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应声,就连之前的虫鸣似乎都跟着消失了。
    余生急匆匆的下河寻找,刚走几步,就发现小玲漂在不远处。余生将小玲拉到岸,抱起妹妹就往回赶,他没有注意到之前河面上的那两盏莲花灯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
    自从那日回来,小玲就昏迷不醒,余生将小玲安置在了刘叔家,一则刘叔是长辈,主意比自己多,再则自己住的地方太偏僻,不方便请郎中过来看病。这一晃两日过去了,小玲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附近的郎中都请来看过,都说瞧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刘叔刚刚又送走一个郎中,刘婶坐在小玲床边偷偷抹泪,原来一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变成现在这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余生肠子都快悔青了,那日不应放小玲一个人在河边,要不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一会儿刘叔进来,看了看余生说道“余生,你别着急,我听说北面临着的玲珑镇上有一个郎中,姓钱,医术很高明,我去请他来看看。”
    刘婶听见了,抹了一把眼泪对刘叔说“那你还不赶快去,这都两天了,连什么病都没瞧出来,这可怎么办。”余生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玲,她神态很安详,就像是在熟睡一般。余生说道“刘叔,还是我去吧,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办,我之前去过玲珑镇,我去打听一下,应该不难找,这几天已经很麻烦你和刘婶了。”刘叔想了想说“这样也好,你早去早回,路上别耽搁,我出去干活,等郎中来了,我再回来一趟。”
    刘婶从厨房拿来两个野菜攥的窝头塞给余生,“你拿着路上吃,我在家等着你们。”余生谢过刘婶,揣起窝头就出了村。
    去邻镇要穿过聚福镇的主街,今天大街上还是像往日一样热闹,余生却没闲心四处看,只顾一个劲的闷头赶路。正当他火急火燎的赶路时,突然眼前一道人影掠过,余生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就见此时前面地上正趴着一个老道,看这架势是刚被人从眼前这饭庄里给扔出来的,可能是被摔疼了,正龇牙咧嘴倒吸凉气,被扔在地上的白布招牌上写着字,余生不认字,自然是看不懂。
    看到有人摔倒在地,余生虽着急赶路但还是好心走过去,将老道扶了起来。老道整理一下狼狈的衣服,捡起包袱,朝店里喊道:“贫道真的没有欺骗施主。”
    店里一跑堂的小二站在门口斜了老道一眼:“你就得了吧,就你还敢自称得道高人,你也不睁眼看看我们店现在生意有多好,还大祸临头,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赶快滚啊,别再让我们掌柜的看到你,要不有你好果子吃。”小二说完转身就进了店里。老道无奈的摇了摇头,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
    余生见老道没什么事,转身就要离开,老道一把抓住余生的胳膊,一言不发的打量了半天才说道“小兄弟,我看你印堂之中有一股黑气盘旋不散,可是你家中有人出事了?”余生看了看眼前的老道,浓眉大眼,一股正气,怎么看都像个憨厚老实的人,可惜这幅相貌了。余生从怀里掏出一个野菜窝头:“老人家,我没钱,就只有这个,喏,分你一个,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说完就将窝头塞给老道急匆匆的走了。
    老道手里攥着窝头半天才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次是真的看出来了,没骗人啊,唉,好在总算有个窝头了。”说着就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
    余生到了玲珑镇请来了钱郎中,钱郎中是一年前来到玲珑镇,年纪不大,医术高超无人出其左右,为人颇为神秘,对于他有着很多传闻,最受大家推崇的说法是,钱郎中生于名医世家,六岁就识遍天下药书,十岁就开始号脉诊病,还受过高人的真传,是一位活神仙。但即使是神仙也会有怪癖,就好比钱郎中,就有一怪癖,就是好干净脾气怪,好穿白衣,他的诊费没有定价,有时几个铜板就可,有时一箱黄金也不行,对病人也很挑剔,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他想医就医,不想医你就是砸个金山也没用。所以人们对钱郎中褒贬不一,但是前来求病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余生本来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钱郎中听了小玲的病情很感兴趣,很痛快的就答应前来就诊。钱郎中跟随余生来到刘叔家,给小玲号了脉,看了看她的脸色,沉吟片刻,对屋里的人说道“这小女孩的病我治不了。”
    余生听了后眼泪就出来了,扯着钱郎中的袖子哀求道:“钱先生,你就救救我妹妹吧,你都医不了,那谁还有办法呢。”
    钱郎中小心翼翼的把余生手里扯着的袖子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制止了又要往前凑的余生,“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刘叔在一旁看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就忙问道“难道钱先生看出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了?"
    钱郎中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玲,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身体没有任何毛病,依我看应该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说你怎么做大人的,七月半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河边阴气那么重的地方,这种情况我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记载,普通药草是起不了作用的,你还是请个得道高僧来做个法试试吧,不过你要快点,七天之内或许还能有救,过了七天就是神仙也够呛了。”说完自顾自的收拾东西,刘叔见状赶紧将之前准备好的诊金双手递上,钱郎中看了一眼,说道:“这事不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这钱你留着给孩子找人做法吧。”说完拎起药箱就出了大门,刘叔忙跟出去送客。
    没人看么,楼主都没信心写下去了
    余生听完钱郎中的话更是悔恨不已,刘婶看他这个样子,安慰道:“余生,你不要着急,现在已经知道小玲的病因,不行,咱就去找个高人回来做做法,或许小玲就醒了。”经刘婶这一提醒,余生突然就想到了今天早上在得祥饭馆门口遇上的那个老道,他既然能看出我的家人有事,或许他会有办法。余生将事情跟刘叔刘婶一说,刘叔虽觉得这个老道不是很可靠,但要是送小玲去最近的寺庙做法,准备马车和路上的东西还要一天的时间,趁着这个时间不妨让这个老道试试,就让余生去镇上请那老道过来。
    临近中午,无名送完酒正溜达着往回走呢,忽然一阵烤鸭的香味飘了过来,无名寻味望去,原来是悦来客栈。无名走进去点了一只烤鸭,在临街的窗口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烤鸭还未上来,无名无聊的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不一会一个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倒不是这个人有多么特别,主要是他举的那个“占卜算卦,悬壶济世”的布招牌有点扎眼。看着一身打扮是个老道,这占卜算卦还可以理解,这悬壶济世不都是说的治病救人吗,看这不三不四的样子,八成就是个江湖骗子。
    这时候烤鸭上桌了,无名也顾不上看老道,拿起烤鸭一口大腿,一口翅膀,没多长时间整只烤鸭就只剩一堆的骨头了。无名擦擦嘴,拿起茶水悠闲的喝了一口,看了眼之前的老道,只见老道此刻正抓着一个打扮富态的女人不知说着什么,女人激动地点着头,之后塞给老道一锭银子,满意的走了。无名想看看老道都在耍什么伎俩,就付了钱溜达着朝老道走去。
    余生来到之前的得祥饭庄没有看到老道,顺着大街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就看到老道的布招牌,余生赶忙跟了上去,叫住老道:“老人家,你等等。”老道闻声停住,转身一看是余生,有点意外,“小施主,原来是你,你肯相信贫道,又找回来了?”
    余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人家,恕我眼拙,早上没能看出您是得到的高人,不知怎么称呼你?”老道捋了捋胡子,努力做出一副仙人的派头:“鄙人道号铭德,你可以叫我铭德道长。高人还算不上,也就前晓五百年后知五百载,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无所不精罢了。”
    无名在旁边听的直翻白眼,心里直嘀咕,这个家伙吹牛的水平不赖啊,看来眼前这个穷小子八成是上钩了,这老道也太不厚道了,骗骗那些有钱的老爷夫人也就罢了,这个穷小子有什么可骗的。正准备去拆穿他,就听见余生跟老道说:“铭德道长,七月十五那天晚上,我妹妹在河边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至今昏迷未醒,你能做法叫醒我妹妹吗?”
    无名在旁边一听,这是有热闹凑啊,这可一定要去看看,就打消之前的念头躲在一旁继续听。铭德道长一听说不干净的东西,脸上开始有点不自然,思索了半响说道:“小施主,贫道向来都是算卦占卜,虽对做法抓鬼有一些研究,怎奈从未真正有机会动过手,这次念及你对我有一个窝头之恩,我就随你去看看吧。”
    余生听老道肯帮忙十分高兴,一边给铭德道长带路一边说:“道长不必客气,我姓余,单名一个生字,你就叫我余生吧,请问一下道长,我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铭德拍了拍他身后的包袱,说道;“东西我这都有,具体的还是等看了病人在说吧。”余生点点头,带着老道转往回走。无名则在后面一路尾随,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刘叔家。
    铭德道长随余生进到屋里,刘叔出去准备马车还未回来,刘婶一人在家照看小玲,见余生带着一陌生老道回来忙迎了上去。余生将铭德道长介绍给刘婶,然后一起来到小玲的床前,无名偷偷翻身上了房顶揭开一片瓦往下看。
    铭德道长看了看小玲,眉头紧锁不发一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铜制的铃铛,这个铃铛有小孩巴掌大小,上刻着很多奇怪的图案。铭德道长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盖在小玲的脸上,然后开始摇铃铛,口中不停地念着符咒,摇动了片刻,他突然停止动作,将小玲脸上的符纸拿开,收起铃铛。余生忙问老道怎么样,铭德道长沉吟了片晌,说道:“这个小丫头的魂魄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余生忙抓住铭德道长的袖子着急的问:“怎么会这样,您能找到我妹妹的魂魄吗?”铭德道长咬了咬牙,下了狠心:“贫道姑且试一试吧,今天夜里你带我去你妹妹出事的河边,或许还有办法。我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给我准备点吃的,咱们等太阳一下山就走。”
    刘婶听闻忙招呼铭德道长去前厅休息,又去厨房做了几个小菜,余生就在一旁帮忙。无名趁着这个功夫从房上溜了下来,他把手放在小玲的额头上感应了一下,的确没有了魂魄,看来今天夜里真有好戏看了,不过自己还是先回去一趟比较好,晚上再溜出来,无名做好打算就出了屋赶回了镜花斋。
    回到园中,就看到月娘侧卧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纳凉,一只手支着头正在小寐,无名端起石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月娘睁开眼看了一眼无名,缓缓说道:“我还以为你把自己连同那酒一起送人了,悦来客栈家的烤鸭味道不错吧,下次偷吃记得给我带点回来,好歹花的是我的钱。”
    无名听罢眼角抽搐了一下,把剩下的银子掏出来放在石桌上,说了一声知道了就不再搭腔。月娘见他不说话又闭上眼睛,“后院井里有冰镇的酸梅汤,你去拿来喝吧,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了,晚上早点休息,这几天没事不要到处瞎逛。”
    无名应了一声来到后院,喝完酸梅汤就在后院的竹林里打盹。
    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再等无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无名蹑手蹑脚的来到前院,没看到月娘,就偷偷溜了出来,来到刘叔家,正好远远看到刚出门的老道一行人。
    余生拿了个灯笼走在前面带路,老道和刘叔跟在后面。无名一路尾随,一会便来到了河边。余生将当晚发生的事又详细的讲了一遍,铭德道长一边听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在地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圆圈,然后拿出两根香插在圈里的地上,拿出一张画满符文的黄纸点燃,再用燃着的符纸点燃两根香,就见香燃烧后产生的了极细的青烟,青烟笔直的向上走,即使周围有阵阵微风,也丝毫没有被吹散。
    余生和刘叔看到这里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道长做法。铭德道长拿出一根红线穿过一枚铜钱,再将红线的两头分别缠在两根香上。等这些都做好,青烟的方向发生了变化,原本向上的青烟就像是一根被在中间折断的竹子,在向上一段距离之后又变成了水平方向,缓缓地飘向了不远的芦苇丛。
    铭德道长看到青烟的方向,转头问余生:“小施主,之前你去这芦苇丛里可看到什么不寻常之处。”余生听老道这么问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回道:“那天天色已黑,我进去的时间又不长,没有留心看,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铭德道长听罢点点头,说:“那我们再进去看看吧,应该问题就出在这里面。”他将余生手里的灯笼接过来走在前面,余生紧随其后,刘叔走在最后。走了能有半盏茶的时间,芦苇丛变得很稀疏,然后一个坟头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刘叔看到这里有个坟头有些奇怪,这附近的人都知道离水太近的地方不宜葬人,因为水边阴气太重,葬在这里不易转世投胎,反而容易变成水鬼。
    铭德道长看到这个坟头皱了皱眉,然后走到坟的另一边,看见地上插着一个木牌,木牌看上去有些年头,有些地方已经被虫子蛀掉了,勉强算是个墓碑,上面刻的字也变得有些模糊,不过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来是刻着"惠娘之墓”,就问刘叔:“刘施主,你可知这里葬的惠娘是何人?”刘叔听到道长说出惠娘这个名字很吃惊,说道:“惠娘,不就是周秀才的夫人吗,怎么会葬在此地呢?”刘叔向铭德道长解释道:“这个惠娘原本是邻村人,嫁到了聚福镇上一户姓周的人家,可惜婚后连生三子都过早夭折,她的婆婆对此颇为不满,再后来听人说惠娘不知怎么的就失踪了,没想到会被人葬在了这里。”
    铭德听后点了点头,刘叔接着问道:“道长,难道这墓有什么不妥之处?” 铭德叹了口气说道:“依你之言,这女子也算是个苦命之人,或许是在世时没有自己的孩子,死后留有怨念不肯投胎,就想夺取他人的孩子,可惜这般违背天理之事,纵使有千般理由,终是害人害己。”
    铭德从包袱里翻出一柄小木剑,咬破自己的食指,用鲜血在剑身两面画上符文,然后一抬手就将小木剑插向墓碑,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小木剑竟然像利剑一般轻而易举的把墓碑刺穿,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变得一片安静,就连风也停了下来,周围原本还热闹的虫鸣也听不见了。余生顿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他看了看刘叔,刘叔看样子比他好不到哪去,额头都渗出冷汗了。
    铭德道长似乎没有受到周围的气氛影响,只见他抽出木剑,然后从布袋里把之前的铜铃铛掏了出来开始摇动,每摇三下就喊一声小玲,当喊道第五声的时候,眼前墓碑被木剑插中的裂缝处有一股白烟缓缓飘出,白烟越来越浓,铭德道长赶紧让余生和刘叔往后退,好在没多一会白烟开始慢慢消散,墓前的一个身影也慢慢显现出来,道长拿着灯笼往前走了走,发现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双眼紧闭,呆呆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他刚要上前询问,就听见余生略带颤抖的哭音“小玲,是你吗?”。
    余生说着就要上前去拉小玲,被铭德道长一把拦住,低声说道:“你不要乱动他,这是她的魂魄,你不要惊到她,等我把她的魂魄引回去再说。”
    铭德道长拔出木剑从怀里拿出一根引魂香点燃,让余生拿着灯笼和刘叔在前面带路 ,自己在最后牵引小玲的魂魄。铭德刚转身走出去两步,就感觉后面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慢慢地回过头,只见刚才空无一人的墓碑旁站着一个女子,还没他等细看,就听见“啪啪”两声,铭德顿时就感觉天旋地转,两眼冒金星,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紧接着就听见刘叔喊了一句“有鬼啊”,就失去了意识。
    无名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被铭德道长给气乐了,心里不禁感叹道“老道啊老道,就你这么点本事还敢来抓鬼,你好歹多撑一会啊,就这连三脚猫都不如摆明了就是嫌命长来给鬼作伴的啊。今日遇见我,算你们几个走运。”无名决定过去管管闲事,怎么说这也是在自家地盘上的事,就凭一个鬼能掀起多大风浪。
    无名刚起身要过去,就看到自己旁边多出了一张看得津津有味的脸,等无名反应过来,很是不甘心的说了一句“你怎么也跟来了。”听见问话,那张脸才慢慢转过来说道:“有热闹凑,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个说话的就是原本应该呆在镜花斋的月娘。
    无名看看了远处躺在地上的几个人问月娘;“那接下来怎么办。”月娘看着无名嘴角上翘微微一笑,无名立马头皮一麻,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算计的脸。月娘扯了扯被芦苇刮住的裙摆,“就这么个女鬼,无名应该不会放在眼里吧,你去灭了她,我把其他人送回去怎么样。”月娘没说这话之前,无名是有先灭鬼后送人这个打算的,但是月娘要是这么说了,怎么都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无名打定主意后说道:“还是我送人吧,我知道这几个人住哪,送起来也方便。”月娘嗔了无名一眼笑道:“无名越来越聪明了,不好玩。”无名心里说道:“我不机灵点有多少条命也不够你玩的啊。”
    无名跟随月娘一起来到坟前,发现老道一行三人都已昏迷过去。女鬼还站在墓前没走,看见有人走过来顿时警觉起来。月娘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鬼,样貌清秀,神情有些怯懦,不像是伤人性命的恶鬼。女鬼的背上趴着一个东西,身形如婴儿大小,皮肤黑瘦布满皱纹,长着一张老者的脸,目光凶狠的看向这边。
    女鬼似乎感觉到月娘不似刚才那几个人那么好打发,没有动手,低声问道:“你们也是来抢小玲的?”月娘没有答话,走到老道身边踢了他一脚,可能是吃痛只见铭德道长慢慢睁开了眼睛,刚刚苏醒的铭德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女子,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一旁掏出小木剑护在身前。
    月娘将一个小瓶扔给无名,吩咐道:“你和老道将这两人送回去,然后将瓶里的药喂他们服下。”然后看了一眼铭德手中的木剑说:“你祖师爷张道陵当年的修为还过得去,怎么他的徒子徒孙这般没用,今日之事对外就说是你捉的鬼救的小玲,不要提及到我,否则就是你师祖的面子我也不一定给,听明白了?”道长被月娘数落的涨红了老脸,好奇的看了看眼前的绿衣女子,顿时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赶紧点头:“铭德明白,会照姑娘的话去做。”说完就和无名背起还昏迷的两个人回去了。
    月娘看了看一直呆在一旁的女鬼说道:“看你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为什么要去害一个孩子。”女鬼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狰狞说道:“我只不过想有个孩子,就是生前没有,死后我也要得到。想要阻挡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话刚说完,女鬼就冲了上来,右手对着月娘的胸口就插了过来,月娘轻轻的叹了口气微微抬了下手,女鬼就被定住身形动弹不得。她背上的东西看到事情不妙就想逃走,被月娘一下就抓住了脖子从女鬼身上拽了下来,它满眼恐惧用力的挣扎,并发出婴儿一般的啼哭声。月娘脸上没有半分怜悯,手上一用力,这似人非人的怪物便化作一团黑气,月娘将黑气笼入袖中,然后看着眼前的女鬼。
    身上的怪物被拿下来之后女鬼已不似刚才的癫狂,月娘解开女鬼身上的禁制,让她说说事情的经过。女鬼扶了发鬓说道:“我本名惠娘,十多年前嫁于镇上周守业为妻,生活倒也美满。美中不足的是周家在当地算是大户人家,对子嗣十分重视,周家人丁单薄,到周郎这辈就他一个男丁,所以周老太太天天盼着我生下周家的继承人,可是我不争气,生了三个孩子都不幸夭折,周老太太怕周家无后就做主给周郎纳一妾室刘氏,刘氏进门不久就生下一个男孩,并且恃宠而骄,处处为难我。但是周郎并不嫌弃我没有孩子,对我一如既往。周郎对我的爱让刘氏嫉妒到无时无刻不想除掉我取而代之,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一个机会。那次周郎出远门去了,刘氏约我去河边游玩,我以为她终于想开了要与我好好相处,就跟她来到河边,没想到她竟然一把将我推入水中,我在水里挣扎着呼救,却看到刘氏那张计谋得逞的脸,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时我已经变成了水鬼,我的身体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湖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天他出现了。”
    月娘听到这里皱了皱眉,问道:“他?就是在你背上的东西?”
    惠娘点点头,看着远处的芦苇陷入了沉思:“当我在河底不知沉睡了多久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把我唤醒,他告诉我只要有了孩子周郎就会回到我身边,我就能和自己所爱的人长相厮守,那个声音一直蛊惑我那颗早已绝望的心,欲望就像是河里的水草在我心里肆意生长,慢慢的我忘记了自己,一心想找个孩子,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我就勾了那个小女孩的魂魄。”
    月娘指了指旁边的墓地,问道:“既然你的尸骨一直待在河里,那这个坟墓又是怎么回事?”
    惠娘抚摸着那块被风雨侵蚀的残缺不全的墓碑说道:“当年刘氏约我去河边游玩,我的贴身小丫鬟桂枝因为身感风寒没能和我一同前往而躲过一劫,她后来听说了我失踪的消息,就猜到我已经遭遇不幸,可惜没有什么证据,没办法告发刘氏,就在河边偷偷的给我建了这个衣冠冢。”
    月娘点点头,说道:“无论你生前怎样,你死后人间的一切都已经与你无关,这是你命里的劫数,既然有婴鬼,那应该还有别的小鬼吧,你知道他们在哪吗。”惠娘点点头“小鬼贪玩,这个时候应该在鬼街。”说话间无名已经急匆匆的赶回来了,看样子唯恐落了好戏。月娘懒得奚落他,两手攥着无名和惠娘往前迈了一步,然后松开他们。无名就感觉眼前一黑眼前的景物已经变了,刚才黑漆漆的芦苇丛此时变成一条热闹的街道。
    惠娘在前面带路,月娘和无名走在后面。这条街挂着满了红灯笼,却显不出丝毫喜庆,反而有些诡异,无名凑到月娘身边问道“月娘,这好像不是寻常的街道吧?”月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里是鬼街,自是寻常街道比不了的。”
    无名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惠娘说道,“那女鬼背上的东西怎么没了,跟来这有关系吧?”月娘一边注意着街道的变化一边说道“你说的那东西叫做婴鬼,时间过早夭折的孩童死后在阴间的就会变成婴灵,婴灵因为没有机会长大又无法投胎就会充满怨气,婴鬼就是他们的怨气凝聚而成,生来便会保护婴灵,他形似婴孩,却貌似老人。
    一开始的婴鬼心智未开化,会一直在阴间守护着婴灵,随着他渐渐有了神智,他就开始将这些婴灵与自己融合,使之无法投胎转世,不过他最可怕的地方是会让婴灵去引诱妇人腹中的胎儿,导致孕妇滑胎。所以需要来这找到那些婴灵,否则这方圆十里别再想有新生的孩童了。”
    无名没想到看着不起眼的婴鬼还这么厉害,这婴鬼不除,这地方不出百年就会变成空城,“那他为什么会趴在这个女鬼的背上?”
    “婴鬼身材短小,行动不便,通常会寄宿在较大的婴鬼身上,惠娘夭折了三个孩子,本身对小孩有强烈的渴望,是很好的宿体,就被婴鬼利用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处破败的宅院,木门已经残破不堪,惠娘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有不少的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还没长成人形,需要别人抱着,婴灵们看到惠娘回来都围了上来。待看到有陌生人时,有的害怕的躲在惠娘后面,有的却面露不善。
    月娘吩咐惠娘把孩子都叫到院子里,然后在每个孩子的右手食指上绑上一条红绳,没想到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孩子立马安静了下来。月娘几人又带着这群孩子按原路返回,经过街道时,有不少的人都好奇的看着月娘和无名,甚至有人想出来阻拦,当第一个冒失鬼被月娘一巴掌拍飞后,街道上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过。
    此时一家客栈二楼的窗户旁站着一个男子正好奇的打量着月娘一行人,月娘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她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陌生男子站在楼上。男子长相俊美,却带有一丝邪气,正含笑打量着她。月娘见对方并无恶意,没有多加理会,带着这群孩子离开了鬼街来到净慈寺,月娘跟住持方丈说明来意,方丈慈悲心肠,决定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超度这些孩子,并在庙里为其修立牌位,希望可以化解他们的怨气。
    出了净慈寺,月娘将袖中的黑气取出,从中择出小玲的魂魄,然后将黑气打散。月娘命无名将小玲的魂魄送回东塘村,自己踱步下了山。到了山脚下没想到惠娘等在那里,月娘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事情已经了结,你怎么还在此处逗留,难不成是有事相求。”惠娘点点头怯怯的说道“我想走之前见我夫君一面,不知姑娘能否帮我。”
    月娘爽快的应承下来,,“帮你可以,不过你也要帮我个忙”。
    第二天早上,刘叔家里非常的热闹。昨夜余生和刘叔被铭德道长带回来时把刘嫂吓坏了,好在铭德道长保证他们只是沾染尸气,已经服药并无大碍,刘嫂赶紧把他们扶上床休息。
    伴随着清晨的第一声鸡鸣余生睁开了眼睛,他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正当他在努力回忆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时候,一个小身影从外面蹦了进来扑到他床边,余生一看,竟然是小玲。余生一把将小玲抱在了怀里,正当小玲被哥哥抱的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刘婶在院里喊他们吃饭了。小玲挣脱了哥哥的怀抱,拉着余生的手一起来到院里。
    此时刘叔正在和铭德道长说话。刘叔看到余生从屋里出来就招呼他坐下,铭德道长关切的问道:“小施主身体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余生很高兴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是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刘叔笑呵呵的拍了拍余生的肩膀说道:“铭德道长不仅法力高强,还是个难得的好人啊,他除了女鬼救了小玲,还给咱俩吃了丹药化解尸气,你还不快谢谢道长” 。
    余生赶忙起身就要给铭德道长跪下,被铭德道长一把拦住,他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不必行此大礼,悬壶济世,救人于水火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你妹妹已无大碍,她对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毫无印象,这样也好,省的她小小年纪受到惊吓。”刘叔给老道的茶杯斟满,“道长以后可有什么打算?”铭德道长叹了口气:“我原本是出来寻我大师兄的,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的追寻他,最近寻到这里没了他的踪行踪,我暂住在附近的的道观里,以后再做打算。”
    说话间刘婶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为了款待铭德道长,刘婶精心做了一桌子菜,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吃完饭铭德道长就告辞离开了。
    晚上子时,月娘来到惠娘的坟前,对着等待多时的惠娘说道:“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然后月娘对着惠娘挥了一下手,惠娘就消失了。
    下一刻聚福镇上周守业的梦里,在初次相识的地方,惠娘终于见到了自己牵挂了十年的男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没有自己参与的十年光阴在深爱的男人脸上刻满了沧桑。对于突然出现的惠娘,周守夜很激动,当他看到容颜丝毫没变的惠娘时似乎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岁月并没有磨灭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只能怨造化弄人,可惜的是此次一别,就再也没有重逢之日,一时间两人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空中的月亮,还是和当年一样,可很多事情都已物事人非,惠娘安静的听身边男人讲着这些年对自己的思念,一遍一遍,等男人再回头看时,风景依旧,佳人却已不在。
    月娘看着重新出现在墓碑旁的惠娘,说道:“你心愿已了,可以投胎了,一会鬼差会押你上路。不过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你的死因。”惠娘舒了口气,语气里尽是释然“毕竟她现在才是周郎的枕边人,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当年的事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她爱周郎,我又何必让他们的生活平生波澜。”月娘知道惠娘已经放下了,她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惠娘,“这个你帮我埋在三生石前就可以了。”惠娘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核桃般大小,表面很光滑,像是一个种子。远处鬼差看月娘交代完了,就过来带走了惠娘。
    看到事情已经办妥,无名问出了心中另外一个疑问,“月娘,鬼街算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那么多鬼为什么却没有鬼差前去勾魂?”“鬼街其实是一些不愿投胎或没法投胎的鬼聚在一起形成的,就像是人间,也会有一些朝廷管不到的阴暗角落,鬼街的鬼鱼龙混杂,有的甚至有些道行,一般的鬼差是不会去鬼街找麻烦,只要他们不闹出什么大事,阴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无名撇撇嘴,“这阴间怎么也跟人间似。”月娘瞥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认为的阴间是如何的,要不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无名翻了一个白眼,一脸嫌弃的说道“不去!”说完转身回了镜花斋。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七月半完
    明天就端午节了,祝大家节日快乐,上张粽子的照片,以后也会找机会奉上端午节的小故事!
    
    慈悲心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八月的桂花,十里飘香,街上到处都是采桂花的孩童,找棵低矮的树杈,将撸得的桂花放在胸前挂着的口袋里,等将口袋装满就可以带回家,隔天就能吃上香甜的桂花糕,也可卖给酒坊换几个铜板。
    一大早玲珑镇上已是人来人往,周围的店铺早已开铺招揽生意,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忙碌着。在这片热闹里,有一间中药铺子就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冷清的有点扎眼,只有门匾上“济世堂”三个大字在高处俯视着众生。铺子里除了桌椅就是装草药的柜子,柜子又分成很多的小匣子,每个小匣子里都装有不同的草药。此时铺子里就只有一个靠在桌子上打盹的小药童,屋里燃着驱虫的草药,连苍蝇都没有一只。
    正当小药童睡得香的时候,有一对夫妇走了进来,男人衣着华丽,面带愁容,女子性子温婉,默默的跟在丈夫身后。男人看小药童还没有醒,就咳嗽了两声。小药童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两人,懒懒的站起身,问道:“看病?”男人点点头,回道:“正是。”
    小药童用手指了一下门外左面的方向问道:“达仁堂?”男子回道:“去过了。”
    小药童又用手指了一下门外右面的方向问道:“广济堂?”男子回道;“也去过。”
    小药童点点头,说道:“看来知道规矩,那对面的慈善堂肯定也去过了?”男子回道:“是的,也去了,听说钱公子只医别人医不了的病,所以来之前已经将镇上的郎中都看了一遍。”
    小药童请两人坐下,沏上茶。然后拿来笤帚将刚才两人鞋上带进来的泥土又重新打扫了一遍。女子看到此情景,脸上不禁有些尴尬。小药童边打扫边解释道:“我家公子爱干净,不仅眼里容不得沙子,屋里也容不得一点灰尘,你不要见怪。公子嫌前屋临街,灰尘太重,在后面呆着,你们先坐着,我去后面请我家公子。”男子面色无异,点点头说道:“有劳小兄弟了。”
    小药童来到后面的庭院,院里有许多晾晒的草药和几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药炉,小药童径直来到了南面的书房。推开门走进去,抬眼处满地的医书一片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打劫了。钱郎中钱世尘此刻正坐在地上捧着一本医书看得浑然忘我。小书童在心里不断地哀嚎:“这还是那个爱干净到有些偏执的公子吗?为什么只要是一进书房,一接触到医书,就像换了一个人,自己又要打扫半天了。”他感叹了下自己的苦命才轻轻地喊了几声:“公子,有人就诊·····公子,来客人了······
    在喊了好几遍之后,钱世尘才有了点反应,他慢慢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人,说道;“苦丁,你刚才说什么,有客人了?”被唤作苦丁的小药童回道:“是的,公子,客人正在前厅等着呢。 ”
    钱世尘听到有人就诊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满地的医书,有些嫌弃的皱皱眉,吩咐道:“苦丁,你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再出去。”说完后他并没有直接去前厅,而是来到北边屋换了一套衣服,才走了出来。          
    男人看到钱世尘忙起身迎了上来,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原来这个男人姓张,名途,是聚福镇人,在镇上开了一家得祥饭庄,生意还很不错,七年前迎娶了现在的妻子,这些年下来一直没有子嗣,为了这个毛病看过很多郎中,都没有效果,听说钱公子医术了得,特地前来就诊。
    钱世尘听完后点了点头,走到女人的身边,伸出右手搭在她的脉上。过了片刻,钱世尘收回右手,又搭了男人的脉,说道:“尊夫人的身体没有毛病,问题出在你的身上,你的体质特殊,属于先天缺陷,除非有奇迹发生,要不基本上是不可能令夫人怀孕的。”这句话这些年来已经听得太多,现在由钱公子亲口说出来无疑晴天霹雳,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男人身体晃了一晃,勉强稳住身形,跟钱世尘道完谢就扶着伤心哭泣的妻子一起离开了。
    钱世尘叹了口气,转身正准备回后院,苦丁迎面走了过来,看见刚才的夫妇已经走了,便问道:“公子,这个没法治?”钱世尘点点头,:“他的病是先天缺陷,后天用药石也无法弥补,你家公子我只是会医术又不是会法术,怎么可能什么病都治的了。”
    苦丁苦着一张脸说道:“公子,咱们这个月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进账啊。”钱世尘无所谓的说道:“上个月不是有个富商来这诊治被连翘敲了二百两两银子吗?”苦丁撇了撇嘴说道:“要不是连翘姐赚那些富人的钱,哪有那么多闲钱来让你贴补那些穷人,这个月已经开支节流了,如果这几天再没钱进账,你就别想再买那些奇怪的花花草草了。”
    钱世尘听后愣了一下,随即笑的很谄媚:“苦丁,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招牌是济世,我需要时间去钻研医书,去解决一些现在还治不了的病,还有·····”
    “还有,如果你什么病都治,以你现在的名声,可能会断了镇上其他的郎中的生计,有违你济世的宗旨,公子,你不要每次都拿这句话来堵我,有本事你去跟连翘姐说啊,等你什么时候吃得饱再来跟我说济世。”苦丁对于这套说辞不知已经听了多少遍,张嘴就截了公子的话。
    钱世尘讪讪的笑了两声,对于他的小药童,他向来都无力反驳。自己沉迷医术的钻研,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摆弄药草上。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小药童会帮他推掉一些普通的病人,专门医治疑难杂症,对于诊金的价格,也是自己的丫鬟连翘看人收取,但大多数在富人身上赚到的钱转个身又贴补到穷人身上,弄得常常入不敷出,所以苦丁对此颇有微词。
    钱世尘看着苦丁丝毫不松口的架势,叹了口气说道:“我最近研究古书发现一个强身健体的方子,我一会写给你,你根据做法制成药丸拿出去卖,应该就能挺一段时间了.”苦丁听了这个之后,才放过自家公子,一同去了后院。  
    几天后,得祥饭庄。自从那次从玲珑镇看病回来,张掌柜就一直闷闷不乐。想想自己没有兄弟姐妹,现在又没有孩子,以后这份家业连个接手的人都没有心里就难过。店里的跑腿的伙计看见自家掌柜这几天一直唉声叹气,就问道:“掌柜。,你这几天是怎么了,自从上次出了一趟门回来,整个人的精神都没了。”张途看问话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伙计,也就不避讳他,说道:“我前几天去玲珑镇钱郎中那看了看,还是没有办法,看来我是注定此生无子了。”对于张掌柜一直想要个孩子这事,老伙计也是知道的,现在连妙手回春的钱公子都没有办法,看来掌柜想有孩子确实很难了。
    老伙计正为掌柜感到可惜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忙说道:“掌柜,既然吃药治不好,你不如去祠庙拜拜,可能会有用,最近大家都在传,说是净慈寺一菩萨显灵,去过的人很多都心想事成了。”张掌柜听老伙计这么一说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既然有希望就不妨一试。
    第二天清晨,张掌柜就带着妻子梅香一起赶往净慈寺。净慈寺是一座千年古刹,坐落于南屏山惠日峰下,南屏山峰峦耸秀,怪石玲珑,环境优美,净慈寺就依山而建,背靠翠峦,前俯碧波,梵宇层叠,宏伟庄严,所以作为西湖四大古刹之一的净慈寺一直香火鼎盛。
    张掌柜之前也来过净慈寺,但从未有过这么多人。甚至有很多行动不便的老人也在家人的搀扶下前来上香。张掌柜很好奇就问旁边一起赶路的香客,年轻人告诉他,几个月前,净慈寺在扩建的时候,从后山山坡上挖出一具肉身菩萨,寺中的僧侣将肉身菩萨供奉在大殿里让世人参拜,后来很多拜过肉身菩萨的人许的愿望都实现了。之后就越传越神,也就有更多的人前来上香。
    张掌柜之前没有听说过肉身菩萨,很好奇的问道:“什么是肉身菩萨?”年轻人想了想说道:“好像是高僧圆寂之后,得道成仙,留下的肉身不腐,就被人尊称为肉身菩萨。”
    张掌柜一路上都在想还有这等奇怪的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寺庙。张掌柜和妻子一起来到了大殿前,看到大家所说的肉身菩萨,说是菩萨其实更像是一位老者,此时的老者双目紧闭,全身干瘪的厉害,淡紫色的皮肤紧紧的贴在骨头上,不太大的袈裟套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跟大殿里的菩萨像差好多,特别是他的脸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张掌柜刚要跟梅香说这事,眼睛扫过肉身菩萨的脸,他恍惚间好像看见菩萨笑了,他心里咯噔一下,等他再仔细看的时候,一切又恢复正常。张掌柜心想可能是自己刚才上山累了,一时眼花。就和梅香一起许愿,希望自己能有个儿子。
    半个月后,梅香被发现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张掌柜怕是误诊,又找了好几个郎中来看,得出的是一样的结论,有一个不久之前给梅香号过脉的郎中连连称奇,说是这样的现象真是前所未有,一个月前还不是喜脉,这一个月后就已是三个月的身孕。张掌柜听到消息当时高兴地给店里所有的伙计都涨了工钱,还特地给梅香多安排了两个丫鬟,自己也不再出远门,天天呆在妻子身边,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降生。
    于此同时,在附近几个镇上连续出现了多起命案,让当地的官府颇为头疼。这天聚福镇又出了一起命案,好在凶手并没有逃走,被官差直接带了回来。官老爷连夜提审了杀人凶手牛老实,牛老实道出事情的原委:被杀的人名叫赖二,平时跟牛老实一伙人一起给朝廷修河道。赖二为人好吃懒做,小气吝啬,成天想着不劳而获发大财。前几天赖二突然大方起来,请大伙喝酒,酒席间喝醉了说自己发财了,挖到钱了。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喝醉酒胡说八道,谁知后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镯子,说是和那些钱是一起的。牛老实一看到那个银镯子立马感觉到很眼熟,夺过来仔细一看,正是他买来准备送给呆在老家的媳妇的。牛老实常年出门在外,就一个人住,白天出去干活不在家,怕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被偷,就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正好他住的地方后面不远有间破庙,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会去,他就将钱装进罐子埋在破庙里,那个银镯也藏在其中。看到赖二手里的镯子,牛老实赶紧回家查看,却发现罐子已经不翼而飞了。牛老实就认定是赖二偷了,赖二不仅不承认还说是梦里的神仙给他的,于是两人就争执了起来,混乱间牛老实一使劲把赖二推倒了,本来这也没多大的事,可就巧在赖二的脑袋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当时就就死了。牛老实看到自己杀了人当时就傻了,也没逃跑,跟着官差回到县衙。官老爷又提审了和他们一起干活的几个人,证明赖二为人的确有点偷鸡摸狗,而且牛老实买银镯的时候也有其他人在场,可以证实银镯的确是牛老实的。所以种种迹象表明赖二的确偷了牛老实的钱财,最后对牛老实失手杀人就做了从轻处理。
    自从梅香有了身孕,张掌柜每天都呆在妻子身边,慢慢变得无心生意了,店里的伙计觉得掌柜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考虑到可能是他太宝贝这个孩子,就都没往心里去。又过了半个月,伙计们发现掌柜已经很少露面了,即使是出现,也必是在夫人的陪同下。
    梅香最近感觉夫君的变化很大,以前夫君每天都待在饭庄打理生意,自从自己怀孕后,夫君就特别关心她,给她吃最好的,不让她四处乱走,虽说看起来是在关心她,但是她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夫君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肚子上,眼神里透着一股贪婪,让她十分害怕。这天早上梅香起床喝水,可能是坐的时间长了腿有点麻,站起来时差点摔倒,被张掌柜看到后勃然大怒,说她不爱惜他的孩子,还在盛怒之下砸了屋里的东西。梅香知道夫君是爱子心切,自己不应该怪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还没等梅香想好怎么跟夫君赔不是,张掌柜已经气消了,反而跑过来给妻子道歉,说自己太紧张这个孩子了,才会气昏了头。梅香原谅了夫君,却没想到噩梦已悄然而至。
    转眼间梅香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别人四个月的肚子犹如小荷才露尖尖角,但是梅香的肚子就像是已经八个月马上就要瓜熟蒂落了。这天梅香吃完晚饭感觉特别的累,就早早上床躺着休息。睡到半夜,梅香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夫君没有像以前躺在自己的身边,而是坐在床头,梅香刚想要伸手拉夫君,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使劲的动了动,发现手脚已经被绑了起来,嘴也被堵上了。梅香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张掌柜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笑的有些狰狞。他抚摸着梅香的肚子,说道:“梅香,这是我们的儿子,我太爱他了,除了我,把他放在任何地方我都不放心,你不要害怕,不会很疼的,一会就好。”梅香看到夫君拿出的弯刀,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她使劲的挣扎,哭着哀求自己的夫君,怎奈张途就好像着了魔一样盯着她的肚子丝毫不理会梅香的反应。随后梅香就感觉到从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她眼睁睁的看着夫君在她的肚子上划开一个口子,将里面已成型的婴儿取了出来,满脸是血的夫君抱着婴儿笑的很狰狞,梅香不甘地睁着眼睛咽了最后一口气。
    第二天小丫鬟进来伺候夫人洗漱,推开门就看到夫人惨死在床上,肚子被划开,血将整张床都染成了红色,夫人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小丫鬟被吓的当场就坐在了地上,随后哭喊着爬了出去,院里的其他人听见喊声后都跑了过来,也被这惨状吓得不轻,想要通知张掌柜,可是四处找不到他,就有人先去报了官。
    府衙派仵作检查了梅香的尸体,最后确认为是死者是被人剖腹取婴失血过多而死。知府又派出官差四处寻找张掌柜,时隔两天之后,张策带着一队人在城外一处废墟里发现了他。
    张掌柜被带回来时,整个人已经处于癫狂状态,张策告诉知府老爷犯人被发现时正在啃食一具婴儿的尸体,只是那婴孩身体呈青紫色,不像是刚死不久。仵作将剩下的婴儿残骸仔细的检查后发现,这个孩子早在母亲身体里就已经夭折。杀妻食子这种恶行在这个昌平盛世是前所未闻的,知府对于最近出现的一系列的案件很是头疼,已经无暇顾及这婴儿死了多久,厉声问张掌柜:“你为什么杀了你的妻子,还要吃自己的孩子。”张掌柜嘴角流着口水,精神有些亢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官老爷,官老爷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甚至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发疯上来咬自己一口。
    张掌柜阴森森的笑着,露出一口沾满黑血的白牙,低哑的声音说道:“那是我的孩子,我要放在自己的肚子里才安心,所以我把他吃进了我的肚子里。”在场的人都被他说的一阵恶心,定力不好的已经跑出去吐了。官老爷拿惊堂木一拍说道:“现在犯人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将其押下去收监,三日后处决。张掌柜对自己的处境丝毫不在意,他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像那才是他最在乎的。

    镜花斋里,月娘此时正在后院忙碌着,现在来镜花斋买酒的人越来越多,月娘在想是不是要再雇几个伙计了。
    忙完这一阵月娘抬起头,忧心忡忡的看了看镇上弥漫着越来越重的怨气,转身踢了一脚正躺在藤椅上打盹的无名,说道;“就知道偷懒,你这几天在外面走动可听到什么传言了吗?”被惊醒的无名敢怒不敢言,没有好气的回道:“能有什么传言,最近镇上出了几件人命案子,不是谋财害命就是脑子有病。不过这个你应该不用担心,能害到你的人估计这方圆百里都找不出来。”
    月娘瞥了无名一眼,施施然说道:“此言差矣,你应该谨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不可狂妄自大。”无名点点头说道:“我一直谨记我之外还有你,不会翘尾巴的,你这次又是要吩咐什么。”  
    月娘满意的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今晚就帮我超度那些亡魂往生吧。”无名鄙视的瞅了一眼月娘有点不相信,“你要不要这么闲啊,那不是鬼差的活吗,你抢了人家的饭碗,你不怕他们去阎王那说三道四?”
    “说三道四?我帮他们引渡那些横死的冤魂,恢复阴间秩序,没让他们带上贺礼登门道谢就不错了。”月娘说到这,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帮阴间做了这么多事,是应该去讨个人情啊。”
    无名看月娘一脸的精明算计,顿时满脸黑线,叹了口气“那是否能麻烦你去讨人情的时候千万不要叫上我,也不要提到我,我不嫌命长。”
    月娘满脸真诚的看着无名,步步利诱道:“阎王的生死册是可以看阳寿的,你不感兴趣?”
    无名嗤笑了一声,一句点破了月娘的阴谋:“生死册记录的是人的阳寿,我不是人自然不会在列,我又有什么好关心的?”
    月娘看这招不管用,就不再逼他,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沏了杯茶,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忘川河边的曼沙珠华开的怎么样了,那样的美景对于人来说一世只有一次,对于有些人,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了。”月娘言语中充满了惋惜,无名如何听不出来,但是拿自己的小命和看美景比,他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小命,所以他很知趣的没有搭腔。
    月娘鄙视了一眼这个如此惜命的小鬼,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小小年纪就是个精明的主。既然文的不行就只好用武的,月娘喝了口茶幽幽的说道:“既然不帮忙干活,那还在外面瞎晃什么,我不在家的日子里,也就只好委屈你呆在屋檐上修行了。”
    无名眼角抽了两下,态度顿时转了好几个弯,忙给月娘杯子里的茶满上,满脸堆笑的说道:“其实引渡亡魂听起来也挺不错的,我们什么时候去?”
    “今天夜里!”
    太阳刚下山,无名就陪同月娘来在镇西的乱葬岗,最近几个月斩首和横死的人都被埋在此处,到了晚上这里阴风阵阵,别说是人连昆虫的声音都听不到,四周安静的有些令人心慌。
    随着天越来越黑,耳边的风声变得更加急促,满天的乌云也将月亮遮的严严实实,四周黑的就像是在空气中倒入了浓墨。无名暗自庆幸自己眼力好,否则就连站在一旁的月娘都看不到,即便如此,无名还是感觉呼吸有些沉重。
    月娘看了看周围的黑幕,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抬手向地上一摔,小瓷瓶应声而碎,瓶中有一道光向四周散去,光掠过的地方,那种异常的黑暗消失了。无名感觉之前的压迫感也随着不见了,皎洁的月光重新照在这乱葬岗上,一片惨白。
    原来还空无一人的坟头上,此刻站满了人,他们有男有女,但清一色都是惨白的脸,默默地飘在坟头上,睁着血红的眼睛看向这边。无名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鬼,饶是他心里素质好被这么一群鬼盯着看,还是有点胆颤,这种情况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赶紧月娘身边凑了凑。
    月娘眼角瞥见无名的小动作,心里好笑,毕竟还是个修行尚浅的小鬼头,这个时候还是会怕。
    月娘看了看坟头的这些鬼,他们虽然多为横死,好在时间尚短,还没有变为厉鬼。月娘看向一个离自己最近的鬼,那是一个长相有点猥琐的男人,贼眉鼠眼,一看就像是一鸡鸣狗盗之徒。月娘用手指了指那男鬼,说道:“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经过刚才露那一手,这里的鬼都看出月娘不是一般人,都静静的呆着不动,被点到名的男鬼低眉顺眼的回道:“小的名叫赖二,被人推倒撞在石头上死的。”说着转过身去露出他的后脑勺,无名看见赖二的后脑勺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血洞,此时还一直往外冒着血。
    月娘问道:“你是为何与人发生争执?”赖二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回忆道:“这个说起来就长了,不久之前我听说净慈寺的菩萨显灵了,我闲来无事也去凑热闹,回去的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个神仙告诉我在一个破庙里埋着钱。我醒来后就凭着梦里的指引找到了破庙,还真挖出了钱。我以为这下发财了,可没想到与我一起干活的牛老实一口咬定钱是他的,并与我厮打起来,后来我被他推到,撞在石头上就死了。”
    月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而嘴角擎着一抹微笑说道:“神仙托梦,这下事情变得好玩了。”      
    月娘挥挥手,让赖二退到一边去,他旁边站着的是一个女鬼,黑紫色的舌头伸得很长,一看就是缢死之鬼,身上穿着桃红色的短袄和藕色长裙,脚上的绣花鞋倒是很别致,红色缎布的鞋面上绣着戏水鸳鸯,这样的绣鞋多是在女子出嫁时穿的,平时穿的多是绣着花花草草。
    月娘走到她身边,用手在她嘴边一抹,女子的舌头就回到嘴里,恢复到正常的样子,此时的女子面色清秀,有点小家碧玉的气质。女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惊喜的看着月娘。
    月娘含笑看着她,女子爱美是天性,就是死了也不希望自己那般难看。女子被月娘盯得不好意思了,福了一下身子施了个礼说道:“姑娘可是想要知道我的死因?”
    月娘含笑称是。女子缓缓说道:“小女闺名唤作香菱,今年刚过及笄之年,家父做主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让我嫁到当地的富户马家,父母之命媒数之言我根本没的选择。可我早已有心上人,我只好日日夜夜的上香拜佛盼望马家能够退婚,这样我就可以说服家父将我嫁给青梅竹马的志成哥。后来终于有一天马家真的来退婚了,我以为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却没想到是马家人知道了我和志成哥的事,怕我俩不清不楚有损他们的颜面才前来退婚。家父因为此事将我软禁在家中,不许我出房门半步。前几天我的丫鬟莲儿告诉我志成哥竟然成亲了,他不顾我的处境,我们的海誓山盟,迎娶了别的女子。我一气之下,一尺白绫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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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8-29 13:29:39  更:2021-08-29 13:5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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