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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鬼海之眼——04年成都北门某养老院“鬼尸案”真相笔录[第1页]

作者:鬼吹鬼吹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下面,就是我那次吓人巴煞的经历。
    先声明,我第一次在网上写东西,不知道该咋写,可能有点子啰嗦。但我保证一点,故事绝对真实。
    我叫冯兵,成都金堂县人,2004年的时候经人介绍,跑到成都北门一个养老院当保安。
    那个养老院在二环路边边上,没得好大,一栋五层楼房,下面一个院坝子。保安队三个人,罗队长,老宋,我。工作三班倒,看门,巡逻,守夜,就不多说了。
    本来呢,一切平平常常,每天就这样子过。我打算再干半年,找熟人说一下,换个其他工作。保安这个职业,还是不适合我这种性格。
    没想到,进去两个月后,养老院发生了一件很邪门的事,打乱了我计划。
    事情是这样。那天晚上,好像是十一点半的样子,我正坐在一楼大厅一张小铁床上看电视。一般我要看到两三点,然后再爪会儿瞌睡,但一般睡得不死,因为三天两头就有家属半夜敲大门。
    闲话少说。当时大厅没开灯,黑咕隆咚的,只有电视机在闪。忽然一个女人从左边侧门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说,冯保安,那头发现个死人。
    我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问她在哪儿。
    女人结结巴巴说,就在厕所的墙缝缝里头。
    那个女人我认识,姓吴,资中人,那阵子她跟她老公,还有一个资中老乡正在我们养老院拆厕所。那个厕所是个临死厕所,盖在院子右边,盖了半年多,最开始是因为一楼到四楼的公共厕所全部堵了,院方就搭了这个临时厕所,后来一直没有拆,这几天因为上面要来检查,于是搞紧拆。因为时间紧,这两天都是加班加点,半夜都在干活路。
    我赶紧拿起手电筒,对讲机,和女人一起跑进院子,拐了个弯,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厕所废墟跟前站了个人,身材矮小,我认出是彭矮子,就是女人的老公。
    一盏灯从右边高墙上射下来,把彭矮子的影子拉得非长。
    彭矮子看见我,迎上来,一边搓手一边说:“就在缝缝里头!就在缝缝里头!”
    我心惊胆战,问:“咋回事嘛?”
    “将才拆那块胶合板的时候,我就觉得里头卡了一坨东西,我以为是塑料布,结果扯开一瞅,哦哟,吓死人!”
    说完彭矮子朝里头一指:“就在中间,你各人去看嘛。”
    我赶紧拿起对讲机,通知老宋。一楼有一间保安室,老宋正在里头睡觉。
    我喊了好几声,老宋才回话,一听发现死人,也吓得不行,说马上过来。
    我打开电筒,朝厕所废墟照了照。
    旁边彭矮子道:“你这样照不到,要进去。”
    我只有麻起胆子,朝废墟里头走,脚下全是烂木头烂板板,踩得“吱吱”作响。
    前面是一道高大挡板,转过去,里头黑咕隆咚的。
    “左手边!左手边!”身后彭矮子提醒我。
    我朝左边一照,就看见三米开外,有两块白色挡板,边缘被砸得稀烂。挡板中间有一道一人宽的缝隙,里头也是黑乎乎的。
    “就在那里头,你照嘛。”彭矮子又提醒。
    我喘口粗气,手电朝里头一照。
    就发现缝隙尽头,背对我缩着一个人,头发花白蓬乱,身穿一件花袄子,看起来像个老婆婆。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其实我并非没见过死人。来这个养老院两个月,就看见过三个人死,都是半夜死的,其中有个老大爷,因为家属只来了两个人,抬不动尸体,我还上去帮忙,在上电梯的时候,因为抖了一下,尸体歪了,脸上那块布掉下来,一下子我就看见那张死人脸,尖嘴猴腮就跟鬼一样,当时把他家属吓得半死,我当时却一点没事。
    但这次不一样,同样是死人子,却死在厕所夹层,你说半夜三更的吓不吓人?
    我愣了几秒钟,朝里头吼:“喂!喂!”
    “人都死了,你吼啥子?”彭矮子道。
    这时身后脚步声响,老宋过来了。
    看了看尸体,老宋也是一脸惨白,摸出他的小灵通报警。
    警察说马上来,又喊我保护好现场,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我跟彭矮子就站在废墟门口等,老宋胆子要大点,站在缝隙外头,拿起电筒,探头探脑的照尸体。彭矮子女人站了一会儿,说吓得尿都快出来了,就跑去解手。
    老宋看了一会儿,朝我招手:“小冯,你过来一下。”
    我就走过去。彭矮子也想过去看,老宋喝道:“你过来干啥子,出去!”
    彭矮子不干:“是我发现的!”
    “出去!外头等!”
    彭矮子没办法,转身走到外面。
    我走到老宋身后,老宋正一动不动,电筒死死照一个方向。
    “你发现啥子哇?”我问。
    “那件花袄子,我见过。”
    我顿时吃了一惊:“啊,你见过?”
    老宋仍盯着前方:“花色很像。”
    “哪个嘛?”
    “不敢肯定。”老宋晃了晃手电:“先不忙说那件事。你看,她手里头抱的是啥子?”
    “手里头?”
    我伸长脖子,顺着手电的光柱一看。
    这时候镇定下来,看得真切,只见那具尸体的姿势是半蹲,稍稍朝右边侧,双手抱在胸前,好像是抱了个绿色的东西,因为隔了有好几米,看不清楚是啥子。
    “是啥子你看得清楚不?”老宋问。
    我摇摇头:“绿颜色的,像是一件衣服还是一个袋子。”
    “像一个布口袋。”老宋仍盯着尸体:“小冯,你敢不敢爬过去看一下?”
    “啊?”我顿时愣住了。
    老宋回过脸来,黑暗中看不清他表情。
    只听他阴森森的声音:“我太胖,过不去,你应该过得去。”
    我不由瞪着他:“啥意思哦?”
    老宋嘿嘿一笑:“喊你过去看一下那个东西。”
    “过去看?这要得毛线?”
    老宋朝外面看了看,压低声音:“我给说,那个绝对是个好东西。”
    “啊?你咋个晓得?”
    老宋诡秘一笑:“这个你就莫问了。要就搞快,警察马上就来了。”
    有。谢谢支持。
    因为要回忆某些细节,就要慢点。
    我往外头看了看,看见了地上彭矮子的影子,还是拉得非长,一动不动的,好像在外头一边抽烟一边偷听。
    我回头低声问老宋:“这个得不得犯法?”
    老宋嘿嘿一笑:“你怕个逑!万一被发现,你就说是我逼你的。”
    我看了看里头的尸体,还是一动不动缩在角落里头,胸前抱着那个绿色的东西,愈发显得鬼气森森。
    “你到底去不去?”老宋有些恼怒:“啰里八嗦的。到时候警察来了啥子都莫搞!”
    “那你必须先说,到底是啥子?”
    老宋哼一声:“怕成这副板相!我最后给你说一句,绝对是好东西,你不去绝对要后悔。”
    我看他说的神神秘秘,心头也很好奇,管他的,看一眼也不得死。
    “那好,你给我照到起。”
    我把对讲机拿给他,手持电筒,侧起身子钻进缝隙。
    里头一股霉臭,隐隐有一股怪臭,应该是尸体的臭味。看来这个老婆婆没死好久,尸体还没完全腐烂。
    老宋在外头给我照电筒。我身子贴着夹板,慢慢慢慢往里头移动,移动了一米多,脸上就是一层蜘蛛网。
    离尸体只有两米多了,那股怪臭开始浓烈,我开始担心,妈呦,闻多了得不得生病?
    渐渐靠近尸体。这时老宋的电筒已经全部照在我背上,看不清尸体情况。我赶紧把手上的电筒打开,喘口粗气,左手蒙住嘴巴鼻子,右手电筒缓缓从下到上朝尸体照过去。
    首先看到尸体的脚,穿了双紫红色皮鞋,皮鞋上全是灰尘和耗子屎。然后看见她的腿,穿了条黑色竖纹棉裤,表面全是小洞,膝盖向前弯曲,姿势有点像正要解大手,却只蹲了一半。
    电筒缓缓上移,看见了那件花袄子,蓝底白花,全是灰尘跟蜘蛛网。
    然后,看清了尸体抱着的东西,果然是一个布口袋,表面还有一个广告的电话号码,像是那些老年人经常拿在手里装菜的口袋。
    “快点哦!”老宋在那边催。
    我也不想再停留一秒,就紧咬住牙关,伸出手抓住绿口袋边缘,一扯。
    第一下,居然没扯动。
    我手上加劲,再一扯,袋子一下子被扯出来。
    但同时,尸体也忽然被扯得转了过来。
    我吓得头皮一麻,手上电筒不由一晃,瞬间看见了老婆婆的脸。
    那张脸,无比瘦小干枯,双眼睁开,空空洞洞的看着我,像一个盲人。
    而最恐怖的是,她紧闭的嘴巴里头,竟然露出一根耗子尾巴,很长,一直垂到脖子底下。
    我的天,是她死前在吃耗子,还是死后耗子钻嘴巴,结果钻死了。
    “搞快!警察来了!”那头老宋忽然低吼。
    我不及多想,提起口袋就往外面挤。
    很快挤了出去,把袋子朝老宋一丢。
    这时感觉袋子一抖,里头似乎装了一块方块块,还很沉。
    这时外头有警灯闪烁,脚步声响,好像有两三个人正快速走来。
    我顿时有些急:“咋办?咋办?”
    老宋却一声不吭,把口袋往怀里面一塞。
    我大惊:“你......你干啥子?”
    这时门口有人在问:“是不是里头?”
    彭矮子在回答:“是是是。有保安守到起。”
    几道电筒的光胡乱一闪,两个警察小心翼翼走进来。
    只听耳边老宋咬着门牙说:“你莫开腔,我来说。”
    警察走进来。
    “尸体在哪儿?”
    我赶紧闪在一边。
    老宋上前招呼。只见他左手捂着肚子,嘴巴头滋滋滋的说话。
    “你咋子了?”一个方脸警察上下打量他,目光如电。
    “哦,拉了一天的肚子,刚才还在拉。”老宋龇牙咧嘴。
    方脸警察开始问话。另一个高瘦警察拿电筒看了一下,开始戴白手套。
    方脸问了一阵,又把彭矮子喊进来问。
    彭矮子缩头缩脑的,朝缝隙里头看了一眼。
    之后,又来了一个警察,把我们三个请出去,说要办案。
    我们三个加上彭矮子老婆,站在外头抽烟,议论这件事。
    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男医生,两个女护士,原来他们听说发现了尸体,都跑下来看稀奇。
    男医生姓汪,走过来问我们啥子情况。
    那两个女护士也靠在一起走过来,一脸的惊惶。
    彭矮子就给他们摆。听得两个女人咿呀咿的惊叫。
    摆了一会儿,又开过来一辆警车,跳下来两个人,好像是法医。
    法医走进厕所,又忙活了一阵,尸体被抬了出来,裹了一张裹尸袋。
    然后警察在废墟外头拉了一道警戒线,把老宋喊过去,交代了几句话。老宋捂着肚子,不住点头。
    警察就走了。
    汪医生跟护士摆了一阵,也上楼了。
    老宋给我使个眼色,我们就准备离开。
    彭矮子忽然拉住我:“对喽,有件事好奇怪哦。”
    我问:“啥子事?”
    彭矮子朝废墟一指:“刚才我看了一眼那个死人,咋个她姿势变了喃?”
    我顿时心头一抖。
    “你老眼昏花了!”旁边老宋骂了一句。
    说完,老宋就走,我只好跟上去。
    两人一声不吭,迅速回到那间保安室。
    进门,老宋朝门外看了一眼,把门关上。
    我松一口气,然后一连串的骂他:“妈呦,你胆子太大了!刚才为啥不给警察说?万一被查出来,我们两个都要遭!”
    “你懂个逑?”老宋阴森森一笑:“要查出来,刚才就查出来了。”
    说完把怀里头那个绿口袋取出来,摇了一下。
    他忽然笑了一下:“你猜里头是啥子?”
    “啥子嘛?”
    老宋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指了指。
    “小冯,你立得头功,这样子,一家一半。”
    我赶紧摇头:“不要不要。你莫要拖我下水。”
    话虽这么说,眼睛不住往口袋里头瞟。
    这时闻到一股怪臭,跟刚才闻到的一模一样。我顿时想起尸体,还有那张恐怖的脸,身子抖了一下。
    老宋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看神情像捡到了宝贝。
    他把烟叼起,提起袋子倒过来,一倒,“咚”的一下,倒出一物。
    是一个方登登的物体,外面包了一张旧报纸,看到它的形状,我心头“咯噔”一下。
    肯定是钱。而且是百元大钞。
    我的天,看厚度,如果全是百元,至少有两万块钱!
    方形物体旁边,还倒出来一物,是一个保鲜膜,头头上打了一个结,里头包了几个古里古怪的东西。
    “小冯,我们发了!”
    老宋一脸兴奋,伸手就把报纸扯开,哇,里头红艳艳的,整整齐齐,果然是一摞“老人头”。
    老宋一把把钱抓到手上,“哗哗哗”一弹。
    “这里头应该是两万二。”
    我一惊:“你咋晓得?你是不是早就晓得?”
    “是。我刚才一瞅那件花袄子,就晓得是她。”
    她?她是哪个?”
    老宋摸出烟来,一人一杆,他深深抽了一口。
    “应该是胡婆婆。”
    “胡婆婆?胡婆婆是哪个?”
    “她好像叫胡家秀,好像是宜宾长宁人,是三年前跑到我们养老院来的。来了之后我们领导对她非常照顾,不但住的是单人房间,还请魏姐照顾她。魏姐你晓得噻,是我们这儿最好的护工,态度好,手脚轻,一般人请都请不到。我们当时就奇怪,妈哟,一个县份上的老婆婆,咋个这么好的待遇,后来一打听,我的天,你猜她大儿子是哪个?”
    “哪个?”
    “徐XX。”
    “徐XX?有点耳熟。”
    “瓜货!连徐XX都不晓得,他是省厅副厅长,我们医院全部归他管。”
    “哇,是他嗦!”
    “是噻,不然我们杜院长对那个胡婆婆这么好做啥?”
    我抽一口烟:“那就怪了,照顾的这么巴适,咋个突然死在厕所里头?”
    老宋盯着桌子上的钱,脸色阴沉。
    过会儿他摇摇头:“害怕不是突然死的,我想,她应该死了半年了。”
    “半年?”
    我大吃一惊:“不可能!要是半年,尸体不可能是那个样子!”
    老宋忽然转过头来:“对了,你刚才在里头,尸体是啥子情况?”
    “有股子臭气,但不是恶臭,绝对没死半年,绝对是才死的。”
    “才死?”老宋摇摇头:“不可能。”
    “到底咋回事?”
    老宋似乎没听见,两眼发直,喃喃自语:“如果是才死的,那就太诡异了。”
    “为啥诡异?”
    老宋喘口粗气:“这里头到底出了啥子事我也不太清楚,我晓得的,是胡家秀半年前忽然卷款而逃,然后就失踪了。”
    “卷款而逃?”
    “是这样子的。半年前,医院突然喊胡家秀家属补钱。”
    “补钱?”
    “是。补两年半的医药费跟杂物费。”
    “啊?她住了两年半一直没给钱啊?”
    “给个屁!其实最开始他们家属是准备先交半年的,医院领导不干,拍马屁,说徐副厅长的妈,就是我们医生的妈,照顾自己妈,咋会还收钱?家属不同意,说第一,我们交得起这个钱,第二,怕说出去不好听。最后争来争去,就说年底结账。结果到了年底,还是没有结,家属也不想老是争,这个事情就一直拖。其实我们医院领导很鬼,根本不是钱的事,那几万块,随便给哪个病号多输几回液,几个月就回来了,领导的意思,是想喊他们家属不好意思转院,喊胡婆婆一直住在这儿,最好住到死,喊徐副厅长欠下这个人情,以后好办事。”
    “那为啥半年前喊他们家属补钱?”
    “这个都不懂?墙倒众人推噻。”
    “墙倒?”
    “对头。半年前,徐副厅长因为吃钱,被公安局抓了。”
    “抓了?”
    “是。这下子没人罩,我们领导一下子就变脸,就喊他们家属补钱。家属也无所谓,这个钱本来就该给,所以打电话的第二天就来了个女人,好像是徐XX的女儿,嚯,那个女人才漂亮,高鼻子白皮肤,长得像混血儿。她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收钱的医生吃饭去了,她就跑到胡家秀的房间,两个人摆龙门阵,摆了一会儿,她好像出去接电话,回来就发现她奶奶不见了,那坨钱也不见了。”
    “咋回事喃?”
    “不晓得嘛,反正人跟钱一起失踪了。然后一群人就到处找,楼上楼下,厕所花园,啥子地方都找焦,鬼影子都没见到。然后就过来问我,当时我正好值班,我当时很肯定,胡婆婆绝对没出门。”
    “会不会翻墙?”
    “你疯了?我们医院的墙全是刺,贼娃子都不敢翻,你让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婆婆翻?”
    “然后就一直没找到?”
    “没有嘛!整整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人,后来还报了警,但有屁用!”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遭了噻。”
    “你遭?”
    “是噻。”老宋牙巴一咬:“领导就把责任推给我,说肯定是我离岗,胡婆婆出门没发现。”
    “她肯定没出门?”
    “百分之百!我当时就在门边边上吃饭,这么大坨人,不可能看不到噻。”
    “那后来呢?”
    “后来,老子就被处分了噻,扣了半年奖金。”
    “咋会弄得这么严重?”
    “丢车保帅,这个都不懂?”
    “然后呢?”
    “然后?然后医生护士那边屁事没得,老子一个人遭。他们家属倒无所谓,反正八九十岁了,失踪就失踪,就当她死了。”
    我哦了一声,看了看那坨钱:“我晓得了,这个两万二,就是那个医疗费。”
    老宋点点头:“憋憋是。这个胡婆婆绝对舍不得给钱,就抱起钱想躲,结果躲到那个夹缝头,可能突然发病,一下子就死了。”
    我却想不通:“多半是这样子。但你说她半年前就死了,咋个尸体烂的不凶?”
    “搞逑不懂。”老宋阴沉说道。
    沉默一阵,老宋朝那个保鲜膜袋子瞟了一眼。
    “吔,烟根儿。”
    他解开袋子,“哗啦”一声,把里头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我一看,是一个木头烟斗,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小方块,像是打火机,一个花花绿绿的小香包,一坨折起来的红颜色的纸。
    还有一个铁牌 ,火柴盒大小,也是锈迹斑驳。头头上栓了一根绳子,像是一个胸饰。
    老宋随手拿起打火机,摁了两下,没摁动,看来已经被锈烂了。
    他又拿起铁牌,看了一眼。
    “吔,这个是啥子图案?”他说了一句。
    我伸头去看,就看见铁牌那一面刻了一个图案,很古怪,像一只人眼,里面有两颗眼球。
    老宋把铁牌翻了一面。
    那面锈的更凶,但可以清晰看见上面竖着刻了两行东西。
    那东西左边四个,右边四个,形状歪歪扭扭的,像是某种古代的神秘文字。
    老宋看了两眼,忽然“嗯?”了一声。
    然后,他把铁牌放到鼻子底下,轻轻一嗅。
    “你闻。”他把铁牌伸过来。
    我低头一闻,我日,怪臭扑鼻,正是老婆婆身上的尸臭味。
    老宋这时把烟斗抓起来,闻了闻,放下。
    然后他依次把打火机,红色的纸,香包拿起来闻,闻完,丢在桌子上。
    “好怪!”他又闻了闻铁牌:“其他都没有臭味,就是这个铁牌最臭。”
    我奇道:“就是就是,太怪了,咋个它会有这种气味?”
    “搞逑不懂。”
    老宋放下铁牌,把钱拿起来,开始数。
    边数,边蘸口水。
    我不由恶心:“我日,死人身上的东西,你也不烦?”
    老宋不理我,边数边念。
    “两万二,一分不少。”
    老宋放下钱:“这样子,你一万,我一万二。”
    我赶紧摇手:“不要不要。”
    老宋盯着我:“嫌少?那你一万二,我一万。”
    “不是钱不钱。这个东西要被发现,要坐牢。”
    老宋哼一声:“坐牢?你个瓜货,人又不是我们弄死的,坐锤子牢。”
    我还是摇头:“要不得要不得,死人身上的东西,拿了要霉好多年。”
    老宋嘿嘿一笑:“冯兵,你现在一个月拿好多?”
    “好多?六百多。”
    “就是噻。一下子就一万,你辛辛苦苦要挣一年半。”
    “那个两回事。”
    老宋盯着我,眼神有些不友好。
    他忽然笑了一下:“你啥意思,想报警?”
    我看他面露凶相,心头一抖。
    老宋这个人我晓得,尽管接触只有两三个月,但这人性格很阴,从跟他打牌就看得出来,我们几个斗地主,他拿了两副炸弹,都阴起不倒,往往是我们打来报单,以为稳吃票子的时候,他才突然开腔,说“站住”,然后慢吞吞把炸弹丢出来,然后一把跑完。
    所以看他现在这幅表情,我晓得他起了坏心。
    我赶紧表白:“报屁警,东西是我拿的,报警抓自己?”
    老宋咧嘴一笑:“就是啰,大家一根绳绳上的油蚂蚱,你好我也好,你霉我跟到霉。”
    我想了想:“这样子,东西你全部拿到起,我保证不说出去。”
    “保证?”老宋阴阴一笑:“这种保证都是虚的。”
    “那你想咋子?”
    “江湖规矩,钱你必须要要,不管好多。”
    我一下头都大了。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老宋拖下水。唉,当时真的不该去拿袋子,这下跑到跑不脱了。
    老宋仍然阴森森盯着我,一张肥脸上毛孔都看得到。
    咋办?
    老宋忽然拍一下我肩膀:“莫要怕。万一警察问起钱,就推我身上。”
    “推你身上?你咋个说?”
    “简单得很。就说在那个厕所后头垃圾堆里头捡到的,当时不晓得是胡婆婆的东西。到时候最多上缴回去,挨几句骂。”
    “这么简单?”
    “所以说你是瓜货喃,哪天你问一下罗队长,有一年也是这种情况,有个老头儿死了,他包包头有几百块钱,被哪个护工偷偷拿了,最后被查出来,护工就咬定是他床底下捡的,后来也是挨了处分,屁事没得。”
    我还是不放心:“你那个不一样?这个胡婆婆......万一是一件凶杀案呢?”
    “不可能。”老宋摆摆手:“要凶杀案,那包东西绝对不会在她身上,她绝对是夹在板板中间突然发病死的。”
    我看他样子,今天我不要,那是决计出不了这道门。
    “那......我就拿一百,就当封口费。”
    老宋一愣,然后嘿嘿一笑:“所以说胆大骑龙又骑虎,你冯兵胆小只能骑爆鸡母,一万块钱不要,只要一百,啧啧。”
    说完,他扯了一张“老人头”,往桌子上一拍。
    从房间出来,我脑壳昏昏沉沉。
    手里紧紧捏住那一百块钱,本想放进裤兜,但又觉得脏。
    走了几步,过道口一个黑影蹲在地上抽烟。
    看我过来,黑影站起来:“吔,你们两个还摆得久嘛。”
    原来是彭矮子。
    “你咋子?”我没好气。
    “没咋子。”彭矮子张嘴一笑:“想问你个事。”
    “啥子?”
    “你跟老宋两个......是不是藏了啥子东西?”
    我一惊,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藏啥子东西?藏你妈个脚!”
    边说边从他身边走过去。
    彭矮子嘿嘿一笑,没吭声。
    回到大厅,电视机还开起,已经一片雪花。
    我关了电视,倒在铁床上,脑壳头嗡嗡嗡的,乱成一团。
    忽然想起手上那一百块钱,就想把它撕了。转念一想,万一哪天东窗事发,留着这东西可能有好处。
    于是坐起来,把钱塞进鞋子,想着明天早上回家,再找个地方藏。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多早就被人喊醒,只见大厅灯火辉煌,中央站了七八个人在说话,都是一脸严肃。
    其中有杜院长,曹书记,罗队长,汪医生。老宋也在,正在跟罗队长说些啥子。
    我赶紧坐起来,走过去。
    老宋看见我,招招手,我赶紧走过去。
    老宋很严肃道:“查出来了,你晓不晓得?”
    我一惊:“查......查出啥子?”
    “那具尸体。原来是我们医院一个病人,叫胡家秀。”
    我顿时放心,但装作吃惊的样子:“胡家秀?是哪个?”
    罗队长不耐烦:“你给他说穿花,他又认逑不倒。”
    几个人商量了一阵,杜院长曹书记罗队长上了楼,汪医生下班走了。
    老宋看了看周围,小声说:“你先回去嘛。记倒我说的话。”
    于是我脱了保安服,骑电瓶车回家。
    下午五点,我去接班。
    听到的消息是,中午的时候胡家秀的家属就从长宁那头赶过来了,有她大儿子媳妇,二儿子两口子,还有一个表妹,一个侄儿,一行人在院长办公室商量了很久,才走。据说商量结果是,要等警察那边给案子定性,再说陪不赔偿的问题。
    当天无话。
    第二天没啥子消息。
    第三天公安局那头传来消息,定性为意外死亡。那边家属又来人,跟医院商量赔偿的事,商量了一天没结果。
    我却一直提心吊胆。虽说警方没发现袋子的事情,但总觉得心头堵得慌,挥之不去有一种罪恶感。
    第四天我上白班,整天提不起精神,还跟一个人吵了一架。
    下午一点过,医院没啥子人,外头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我才吃了午饭,头昏脑涨,站在大门口一棵槐树底下抽烟,一边看街道上车来车往。
    这时背后有个女人声音:“小冯。”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个子很高,接近一米七,金发碧眼的像是一个外国人。
    “你是......”
    女人抿嘴一笑:“我姓陈,胡家秀是我奶奶。”
    我心头一紧。
    一下子想起老宋说的,那两万二就是这个女人送来的。样子果然像混血儿,没想到成都话说的这么标准。
    “哦,陈姐。”我把烟丢了:“找我啥子事?”
    陈姐看了看周围:“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话?”
    我摇摇头:“就在这儿嘛,我在上班。”
    陈姐犹豫了一下,走近一步,我顿时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有点怪,像是过了期的丁香花。
    “那好。问你个事。”陈姐顿了顿:“那天晚上是不是你发现的我奶奶的尸体?”
    敌情不明,我赶紧否认:“不是。是一个工人先发现的。”
    “哦。当时除了你,那个工人,是不是还有一个姓宋的?”
    “是,宋学华,是我同事。”
    “就没其他人了?”
    “没了。”
    “哦。”陈姐顿了顿,眼睛盯着我:“据有人反映,说我奶奶当时是面朝里头蹲起的,咋个警察去的时候,她转过来了喃?”
    我一惊,愣了数秒,反问:“你问这个啥意思?”
    “哦,也没啥意思。”陈姐嫣然一笑:“因为我奶奶死的有点奇怪,就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马上推脱干系:“你想了解,去问警察噻。”
    陈姐深沉一笑,摇摇头:“有些事情,可能警察都不见得知道。”
    我有些气紧。听口气,她好像晓得一些事情。
    “你这话啥意思?”我口气开始严厉。
    陈姐深沉一笑:“绿口袋。”
    从房间出来,我脑壳昏昏沉沉。
    手里紧紧捏住那一百块钱,本想放进裤兜,但又觉得脏。
    走了几步,过道口一个黑影蹲在地上抽烟。
    看我过来,黑影站起来:“吔,你们两个还摆得久嘛。”
    原来是彭矮子。
    “你咋子?”我没好气。
    “没咋子。”彭矮子张嘴一笑:“想问你个事。”
    “啥子?”
    “你跟老宋两个......是不是藏了啥子东西?”
    我一惊,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藏啥子东西?藏你妈个脚!”
    边说边从他身边走过去。
    彭矮子嘿嘿一笑,没吭声。
    回到大厅,电视机还开起,已经一片雪花。
    我关了电视,倒在铁床上,脑壳头嗡嗡嗡的,乱成一团。
    忽然想起手上那一百块钱,就想把它撕了。转念一想,万一哪天东窗事发,留着这东西可能有好处。
    于是坐起来,把钱塞进鞋子,想着明天早上回家,再找个地方藏。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多早就被人喊醒,只见大厅灯火辉煌,中央站了七八个人在说话,都是一脸严肃。
    其中有杜院长,曹书记,罗队长,汪医生。老宋也在,正在跟罗队长说些啥子。
    我赶紧坐起来,走过去。
    老宋看见我,招招手,我赶紧走过去。
    老宋很严肃道:“查出来了,你晓不晓得?”
    我一惊:“查......查出啥子?”
    “那具尸体。原来是我们医院一个病人,叫胡家秀。”
    我顿时放心,但装作吃惊的样子:“胡家秀?是哪个?”
    罗队长不耐烦:“你给他说穿花,他又认逑不倒。”
    几个人商量了一阵,杜院长曹书记罗队长上了楼,汪医生下班走了。
    老宋看了看周围,小声说:“你先回去嘛。记倒我说的话。”
    于是我脱了保安服,骑电瓶车回家。
    下午五点,我去接班。
    听到的消息是,中午的时候胡家秀的家属就从长宁那头赶过来了,有她大儿子媳妇,二儿子两口子,还有一个表妹,一个侄儿,一行人在院长办公室商量了很久,才走。据说商量结果是,要等警察那边给案子定性,再说陪不赔偿的问题。
    当天无话。
    第二天没啥子消息。
    第三天公安局那头传来消息,定性为意外死亡。那边家属又来人,跟医院商量赔偿的事,商量了一天没结果。
    我却一直提心吊胆。虽说警方没发现袋子的事情,但总觉得心头堵得慌,挥之不去有一种罪恶感。
    第四天我上白班,整天提不起精神,还跟一个人吵了一架。
    下午一点过,医院没啥子人,外头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我才吃了午饭,头昏脑涨,站在大门口一棵槐树底下抽烟,一边看街道上车来车往。
    这时背后有个女人声音:“小冯。”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个子很高,接近一米七,金发碧眼的像是一个外国人。
    “你是......”
    女人抿嘴一笑:“我姓陈,胡家秀是我奶奶。”
    我心头一紧。
    一下子想起老宋说的,那两万二就是这个女人送来的。样子果然像混血儿,没想到成都话说的这么标准。
    “哦,陈姐。”我把烟丢了:“找我啥子事?”
    陈姐看了看周围:“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话?”
    我摇摇头:“就在这儿嘛,我在上班。”
    陈姐犹豫了一下,走近一步,我顿时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有点怪,像是过了期的丁香花。
    “那好。问你个事。”陈姐顿了顿:“那天晚上是不是你发现的我奶奶的尸体?”
    敌情不明,我赶紧否认:“不是。是一个工人先发现的。”
    “哦。当时除了你,那个工人,是不是还有一个姓宋的?”
    “是,宋学华,是我同事。”
    “就没其他人了?”
    “没了。”
    “哦。”陈姐顿了顿,眼睛盯着我:“据有人反映,说我奶奶当时是面朝里头蹲起的,咋个警察去的时候,她转过来了喃?”
    我一惊,愣了数秒,反问:“你问这个啥意思?”
    “哦,也没啥意思。”陈姐嫣然一笑:“因为我奶奶死的有点奇怪,就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马上推脱干系:“你想了解,去问警察噻。”
    陈姐深沉一笑,摇摇头:“有些事情,可能警察都不见得知道。”
    我有些气紧。听口气,她好像晓得一些事情。
    “你这话啥意思?”我口气开始严厉。
    陈姐深沉一笑:“那个绿口袋。”
    “绿......”我头皮一麻。
    “我奶奶身上应该有个绿口袋,警察来的时候不见了。”
    我赶紧抵赖:“这个管我啥子事?”
    “真的不管?”陈姐笑吟吟望着我,眼睛里头闪一闪的。
    “不晓得你说的啥子。”我嘟囔一句,就想撤。
    “彭光权说了。”女人忽然来了一句。
    “彭光权?”
    “就是彭矮子。他说,那个绿口袋在你跟老宋手上。”
    我立马转身,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我们。
    我板起脸:“彭矮子?他放屁!”
    陈姐微微一笑:“看你气急败坏的,那一定是了?”
    “是啥子?是个鬼!”
    陈姐脸上还在笑,声音却冷冰冰的:“死人的东西你们都要拿,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我几步跨过去,脸离她的脸只有五公分,就这样咬着切齿的瞪着她,却不晓得说啥子话。
    陈姐却伸出右手在两张脸之间搧了搧,笑道:“唔,你中午吃了洋葱?”
    我嘴巴头滋滋两声:“你到底要咋子?”
    “很简单。要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你的啥子东西?”我有些心虚。
    陈姐笑了笑:“我也不废话了,里头两万二,你们留下两千,算你们的辛苦费。其他东西就全部交出来。”
    我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啥。是承认,还是否认?
    看情形,彭矮子一定给她说了那晚的事,这倒奇怪,她是怎么找到彭矮子的,而彭矮子又怎么这么老实就把这事说了?
    一时也想不明白,还是给老宋打个电话,看他咋个说。
    就道:“那这样陈姐,你先等一下,我给我朋友先打个电话。”
    “好。”陈姐顿了顿:“你告诉那个宋学华,我这边暂时不报警,但如果你们耍诈,后果是啥子你们也清楚。”
    我赶紧走回保安室,拿起里头的电话给老宋打。
    老宋好像在睡觉,打了半天才接。
    听我一摆,老宋也大吃一惊,说肯定是那个姓陈的发现东西失踪,想不通,就先找彭矮子了解情况,绝对使了啥子好处,让那个死矮子松了口。
    “那咋办?退不退钱?”
    老宋犹豫半天。
    我赶紧劝他,说人家已经追上门,而且已经有证人,有证据,你到时候不退钱,她真的一报警,多的都要遭。
    老宋又腻了一下,恶狠狠说,那就退。
    又说,最好不要在医院退,要不这样,三点钟在对面茶楼见面。
    挂了电话,我出去给陈姐一说。
    陈姐微微一笑,看了看时间,说那她先过去喝茶,宋学华来了喊他过去找她。
    于是她就朝街对面走,很快上了那个茶楼。
    三点半的时候,老宋骑个电瓶车来了,把一个塑料袋递给我,喊我去茶楼找女人,他帮我守门。
    我就提起袋子朝茶楼走。上了三楼,远远看见陈姐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正凝神望着窗外。
    我走过去,喊了她一声。
    陈姐看见我,一愣,然后就笑。
    坐下,我看看左右无人,把袋子递给她。
    陈姐接过,伸手在袋子里头翻。
    她忽然抬起头来:“少样东西!”
    “啊?”我朝袋子里头望。
    “严格来说,应该是两样。”陈姐一脸严肃,把袋子朝我这边一推。
    “你数一下,钱只有一万。”
    我吃了一惊,赶紧去数钱,果然,只有一万。
    我马上道:“这个就不管我的事,这个袋子是老宋给我的,我当时看都没看。”
    “那我不管。你马上打电话问他,他想搞啥子名堂?”
    我说我没得手机。陈姐马上摸出她的手机,递给我。
    是个诺基亚,我还第一次接触这么好的手机。
    我赶紧给老宋打。
    那头老宋“啊”了一声,说不可能哦,她说还她两万,我就还两万,咋会少一万?
    我说,袋袋头确实只有一万。
    老宋说,要不,把手机给那个女的,我跟她说。
    我把手机递给陈姐,陈姐嗯嗯嗯说了几句。
    忽然,她目光如电,瞟了我一眼。
    放下手机,她冷冷一笑:“你跟那个宋学华,到底哪个说的是真的?”
    我一头雾水:“咋子?”
    “他说,有可能你上楼的时候把钱吃了。”
    我顿时大怒:“放屁!”
    说完我站起来。
    “我去找他!”
    不等陈姐说话,我几步跑下楼,穿过马路,远远看见老宋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优哉游哉的抽烟。
    我几步跑过去,张嘴就骂:“我日你个宋学华,你敢背后摆我一刀!”
    老宋嘘嘘嘘几声,把我拉到一边。
    “冯兵你也太老实,两千块钱就把你打发了?”
    我怒道:“关键是,我都承认了有两万二,你这样子耍她,报警了咋办?”
    老宋嘿嘿一笑:“你懂个逑!她绝对不会报警。”
    我愣住:“啊?”
    “你这个瓜货,也不想一下,她要报警早就报了,还等到跟我们分钱。”
    “那......那她为啥不去?”
    老宋抽一口烟:“那里头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顿了顿,老宋道:
    “不但东西有问题,那个女人也有问题。”
    “啥子问题?”
    “我问你,胡家秀大儿子是哪个?”
    “徐XX噻。”
    “姓啥子?”
    “姓啥子,姓徐噻。”
    “那个女的姓啥子?”
    “她说她姓陈......”
    我一下愣住。
    老宋冷笑一声:“所以说你是个瓜货,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看出来。”
    我瞪大眼睛:“你的意思,那个女的是冒牌货,不是胡家秀的孙女?”
    老宋想了想:“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她绝对不敢报警,原因就是,里头那些东西有问题。”
    我哦哦几声,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她刚才说,少了两样东西,一个是钱,还有一个她来不及说。”
    “我帮她说,是那个铁牌。”
    “啊,铁牌?”
    老宋点点头,面露疑色:“这个就是怪事一件,我明明把东西全部搁在抽屉头,咋个刚才我去取,铁牌找不到了。”
    “那咋办?”
    老宋想了想:“这样子,你回去给她说,就说我外头打牌欠了钱,那一万块钱已经还给放水的了,要还可以,慢慢喊她等。”
    我犹豫道:“行不行哦?”
    “憋憋行。那种人,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她肯定不得逼你。”
    我将信将疑,又回到茶楼。
    “咋个说的?”陈姐问。
    我把老宋教的话重复一遍。
    陈姐哼一声:“好,背得好。那那块铁牌子喃?”
    我说,莫名其妙不见了。
    陈姐盯着我,面沉如水。
    盯了一会儿,她道:“那东西对你们没用,快点还来。”
    我手一摊:“这个真的是丢了,不骗你。”
    陈姐盯我几秒钟,抬起头,喊收茶钱。
    她给了两杯茶钱,收好塑料袋,站起来就走。
    我还不想马上回去,反正那头老宋无条件帮我守。就躺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吃免费的花生米。
    走了两步,陈姐忽然回过头。
    “我给你说小冯。”她声音很平静:“那个铁牌是个很邪门的东西,你们最好不要去碰。”
    我在茶楼又坐了五分钟,正优哉游哉看电视,老宋跑上来。
    “妈的个脚!”他骂道:“老子在下头给你打工,你娃倒好,跑这儿来享受!”
    “享受个屁。那个女的才走。”
    “妈的个脚!老子看见她走的,走了五分钟了。”
    我只好跟老宋下楼。
    路上把事情一摆,老宋很得意,说是不是?只要把钱跟社会上扯上关系,十个人有九个人要放弃。
    得意了一下,他又若有所思,说她咋会说那个铁牌邪门呢?
    我说,多半她在吓我们。
    老宋摇摇头,说不像。
    然后他没吭声,忽然显得心事重重。
    回到医院,我们两个又摆了一会儿,老宋骑车回家了。
    我守到五点半,罗队长来接班。
    此后无话。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我正在网吧上网,老宋忽然给网吧打了个电话,喊我接。
    那个网吧我几乎天天去,老宋晓得电话。
    老宋说,喊我提前四点钟去接班,他要回家见一个人。
    我随口问,哪个嘛,相亲嗦?
    老宋是离过婚的,现在单身,有个十六岁的女儿在成都南门一个学校念高一。
    老宋说相个屁,是他女娃娃的班主任,过来好像有点急事。
    我就下了网,跑到医院接班。
    老宋匆匆离开。
    快五点的时候,我正在三楼护士站跟一个小护士打情骂俏,一个护工跑上来,说刚才老宋打了个电话过来,喊你马上打过去。
    我赶紧跑到楼下保安室,给老宋打过去。
    这回老宋马上就接了。
    我就问他啥子事。
    老宋声音很怪,说糟了,闯鬼了!
    我就问他啥子糟了?
    “我女娃子,被鬼上身了!”
    我一愣:“啥意思哦?”
    “就是那块铁牌,它有大问题!”
    我赶紧问有啥子问题。
    老宋说,他现在在三医院皮肤科,搞不赢。然后又问,昨天那个手机号,是不是那个女人的?
    我说是。老宋自言自语,说咦,咋个打不通喃。
    然后他说现在搞不赢,隔一会儿再说,说完挂了电话。
    我是一头雾水,老宋平时很冷静,咋个刚才说话颠三倒四的,莫非遇到一件很严重的事?
    肯定跟他女娃子有关。但他女娃子跟那块铁牌咋个又扯上关系?
    一时想不明白,反正不管我的事,就出去值班。
    值了半个小时,五点半的时候,外头停下一辆警车,跳下来两个警察。
    我一看,心头一惊,其中一个就是那天晚上那个方脸。
    两个人急匆匆走过来,我赶紧迎上去。方脸看见我,愣了一下,点下头,算招呼。然后问我,院长办公室几楼。
    我给他说五楼。他们就匆匆坐电梯上楼。
    我心头发毛:莫非,是关于那个绿口袋的事?
    我顿时坐不住了,就想上楼去看一下。
    但这时候上去有点突然,要找个借口。想了一下,对了,前几天有人反映五楼的楼梯灯烂了,一直没人去管,正好上去看。
    于是我找来工具,扛起一个木梯,匆匆坐电梯上楼。
    到了五楼,朝左边一看,院长办公室的大门虚掩。
    我慢悠悠从办公室门口经过,朝里头瞟了一眼,看到两个人的背影。
    一个是个半秃顶的男医生,另一个是个女人,穿一件红花袄子,我认出,是魏姐。
    然后听见方脸的声音,好像在问啥子问题,听不太清楚。
    我不敢过多逗留,走到五楼楼梯口,把木梯驾好,开始修灯。
    边修,边往那个房间瞅。
    过了半小时,房间门打开,魏姐跟那个半秃男医生走出来,只听见杜院长的声音。
    “你们先去忙,有事再喊你们,记到易警官说的话。”
    魏姐跟半秃医生答应一声,朝电梯门走。
    然后房门关闭。看来,那个叫易警官的还有话要跟院长说。
    我赶紧从梯子上溜下来,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贴耳听了一下,只听见曲曲曲的声音,一个字都听不到。
    看来,得找魏姐打听一下消息。
    魏姐叫魏从香,说起来跟我有点关系。
    前面说了,我是金堂人,来这个养老院是通过我一个表嬢,她的一个同学的老公是罗队长的战友。
    而魏从香,也是表嬢的同学介绍去的,所以说起来我们是同一个介绍人。
    我于是开始搜肠刮肚,找跟魏姐套近乎的理由。想了半天,想不出理由,莫法,只有现编。
    看看已经六点过,我先去食堂打饭,然后给扫地的杨老头发了一杆烟,喊他先帮我看一下,我上去找个人。
    我就端起饭盒上到二楼,魏姐就在那层楼,她现在名声在外,生意好得很,有两个屋子的老年人要管,挣的钱也多,据说有个月她挣了两千多,是我的四倍。
    上到二楼,我假装悠闲的端起盒饭闲逛,在一个病房里头找到魏姐,她也正在吃饭。
    我就进去找她摆了几句,我编了个理由,说我表嬢有个干妹妹,想过来当护工,喊我来打听情况。
    魏姐就跟我说了几句,我听得心不在焉,嘴巴头嗯嗯嗯的,心头再想咋个说到那个事情上。
    魏姐忽然感叹:“其实哪儿有这么好挣钱,一爬屎一爬尿,遇上些老年痴呆的,气死你!”
    我赶紧摸绳上树:“就是。就说这次这个事情,那个胡婆婆,说跑就跑,说死就死,你要尽遇上这种病人,血都要给你气出来。”
    “血?”魏姐嘿嘿一声:“说起这个血,今天这个事情真的有点怪。”
    “啥子事?”
    魏姐放下筷子,用手抹了抹嘴巴上的油:“今天来了两个警察,找杜院长要以前胡婆婆看病的资料,翻来覆去的,想找出胡婆婆以前查血的情况。”
    “查血?”
    “是。最后翻出来两张,分别是前年跟去年的两次例行查血。那个姓易的警察好像不懂这方面,另外一个姓肖的警察好像是专家,当时把验血科的周医生都喊上去了,那个肖警察就跟周医生问话,问的尽是专业语言,啥子O型血B型血的,啥子溶血啊这些,我根本听不懂。”
    “他们问胡婆婆血型干啥子?”
    魏姐又抹了抹嘴巴:“搞逑不懂。肯定跟案子有关。”
    “那......”我装作随意的问:“把你喊上去咋子,你又不懂那些。”
    “哦,那个肖警察问了一下胡婆婆以前的情况。”
    “那天不是来问过了吗?”
    “这次不一样。”
    “啥子不一样?”
    “这次问的,尽是些古里古怪的问题,哎呀我一下子也想不起他到底问了啥子。”
    我点点头,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旁敲侧击。
    “对了,我听罗队长说,那个胡婆婆死之前拿了几万块钱走,他们警察没问这个事?”
    “两万二。”魏姐比出两根指头:“这次没问。上次都问过了噻,听说好像没查出啥子。”
    “哦......”我顿时心头石头落地,就刨了几口饭。
    “哎呀尽在说话,饭都冷了,我去泡点开水。”
    说完我就准备撤退。
    “对了,我想起个词语。”魏姐忽然说。
    “啊?”我回过头。
    “刚才周医生肖医生讨论的时候,说了个词语,怪头怪脑的,我一下子想起来了。”
    “啥子词语?”
    魏姐无不得意:“四个字,黑海血型。”
    是,就是那个医院。
    那个医院邪门得很,我有个亲戚就曾经住过那儿,出了好多说不清的事。
    我这个故事,就是根据她的经历写的。
    我稍微加工了一下。
    从二楼下来,我脑壳头一直在想那四个字。
    黑海血型!
    说实话,在养老院呆了两三个月,也懂得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啥子A型血B型血AB型,都听说过,有一次还听一个医生说,世界上有种好像叫RH阴性血,非常罕见,好像以前有部日本连续剧,叫《血疑》,那个女主角就是这种血型,所以找不到相配的,最后就死了。
    那这个黑海血型又是啥子东西,咋个从来没听人说过?
    也搞不懂。走到一楼拐角,一个人“咚咚咚”从楼梯跑下来,气喘吁吁的喊我:“冯保安!冯保安!”
    我一看,是个小护士,好像姓覃。
    覃护士很急:“你把这个手套给那两个警察拿去。”
    我一看,是一只咖啡色的厚手套。
    “他们在哪儿嘛?”
    “哎呀就在后头,我要解手,来不起了。”
    说完覃护士把手套往我手上一塞,咚咚咚朝一楼厕所跑。
    我只好拿起手套朝院子后头走。拐个弯,远远就看见厕所废墟那里,那两个警察正站在外头说话。
    我就走过去。两个警察朝里面走,看来是想再一次查现场。
    这时天色已经差不多黑了,我走到废墟门口,就想走进去。
    忽然脑壳头一闪:对了,听听他们说啥子,会不会提到那个绿口袋。
    于是蹑手蹑脚走到左边,那儿有一个烂门,里头有个通道,以前是女厕所入口通道,走进去就是那两道夹板墙,把男女隔开,而胡家秀就死在那个缝缝头。
    我轻手轻脚走进门,又悄无声息穿过通道,前面出现一块乳白色夹板。
    这块夹板,就是那两块夹板墙之一,我现在的位置在它的背后。
    隐隐听见那两个警察在说话。墙缝里,有电筒的光柱在闪。
    我屏住呼吸,把脸贴上去。
    只听见“吱吱吱”几声皮鞋踩烂木头的声音。
    一个低沉的声音:“......看来就是你说的这个问题......”
    我听出来,是易警官。
    “但这里头还是有几点说不通。”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个肖警官,刚才在大门口只顾上跟易警官说话,没注意这个人,现在回忆,好像此人三十来岁,戴一副眼镜,白白净净的像个才毕业的大学生。
    “哪几点?”易警官问。
    肖警官却没吭声。
    他忽然开始咳嗽,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第一就是死亡时间。这个里面就有个重大疑问,就是那只老鼠。”
    “老鼠?”
    “是,就是死者嘴巴头的那只死老鼠,其实一开始我们是这样判断它的死亡原因的,当时死者的嘴巴绝对是张开的,老鼠爬进去后可能触碰到了颌骨,这时候嘴巴忽然关闭,上下门牙死死咬住了老鼠的尾巴,老鼠挣扎后无法脱身,最后活活饿死在里头。”
    “嗯。”易警官道:“我们当时也是这样判断的。”
    “那能不能这样子说,老鼠的死亡时间,至少就是胡家秀的死亡时间?”
    “这个肯定。那老鼠的死亡时间你们弄出来没有?”
    “今天上午小段他们几个整出来了,至少五个月以上。”
    “也是五个月?”
    “是。这就跟那截大腿骨骨段的紫外光检验结果对上了,那个结果要精确些,是五个月十三天到十七天,而根据软组织腐化程度,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段。”
    “那就是说,几种证据,都证明胡家秀死了五个多月了,也就是说,她最早,死于失踪当天,最晚,死于失踪第四天?”
    肖警官又咳嗽几声:“对对,咳,咳,对头。”
    “那......死了这么久的人,咋个可能在尸体身上还抽出血液?”
    “你错了。”
    “嗯?”
    “那小瓶血液,不是从尸体身上发现的。”
    “啊?”易警官明显吃惊:“你......你说啥子哦?”
    “血液,是在那只死老鼠体内发现的。”
    “啊?”易警官声音忽然扭曲变形,就像听见了一件无比骇人听闻的事。
    “你......你再说一遍!”他忽然有些结巴。
    “我是说,那瓶血液,是从那只死老鼠体内提取的。”
    “不......不可能哦?那......那瓶血,明明是人血!”
    “是,是人血,而且,经过DNA比对,证实是死者胡家秀的血。”
    “我的天!老鼠身体头咋会有胡家秀的血?”
    易警官顿了顿,忽道:“对了,会不会是老鼠钻进胡家秀的嘴巴,乱钻的时候,吸了尸体的血?”
    “绝对不是。”
    “为啥子喃?”
    “很简单。”
    肖警官忽然很怪的笑了一下:“因为那瓶血,是从老鼠血管里抽出来的。”
    “这表示啥子?”
    “这表示,在胡家秀死后,她体内的血液,通过一种无法想象途径,流到老鼠体内去了。”
    我在外头听得心惊肉跳。
    “流到老鼠体内?啥子意思哦?”易警官声音有些抖。
    “输血。”
    “输血?”
    “对,小段他们的化验结果,这种情况,只能是输血后的结果。”
    “输血?”易警官怪笑一声:“不可能哦!一具死了快半年的尸体,咋个可能给一只死耗子输血?”
    “是。所以我跟小段他们就完全懵了,根本无法想象尸体的血咋会跑到老鼠的血管里头。”
    “我日哦,太诡异了。”
    “是,是太诡异了,我肖国春活了三大三十四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那......你们的判断是啥子?”
    那个叫肖国春的没吭声。
    过会儿才道:“胡家秀的血,可能本身就有重大问题。”
    “哦,我是说,你肖国春这么大个主任,居然亲自跑来查案子。那刚才查那几份验血记录,有没有啥子发现?”
    肖国春又开始咳嗽。
    咳了半天,止住。
    “这就是,咳咳,这就是我第二个想不通的地方。”
    “啥子?”
    “刚才那两张验血单,我觉得是假的。”
    “假的?”易警官明显很吃惊:“不会哦,上面名字是胡家秀,日期也是对的啊?”
    “不,上面验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的血。”
    谢谢关注。
    因为不敢随便乱编,所以有些东西我要问我那个亲戚,就要慢点。
    但我保证,绝对不当太监。
    “另外一个人的血?”
    “是。因为我们在那小瓶血液里头,查出了一样东西,而那两张验血单,对这样东西,完全没有数据上的反映。”
    “啥子东西?”
    “就是关于嗜碱性粒......”
    “哪个在外头?”易警官忽然厉声喝问。
    我浑身一抖:糟了,被发现了!
    正要开溜,却听见一个人笑着回答:“是我,是我。”
    “哦,周医生。”易警官语气很警惕:“你在外头咋子?”
    “哦是这样,刚才我回办公室,发现还有一些资料,可能跟胡家秀有关系,听院长说你们在这儿查案子,就拿给你们看一下。打扰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阵“吱吱吱”的脚步声。两个警察好像都走到了外面。
    只听见他们说了几句话,因为隔得远,没听太清。
    然后就没了声音。三个人想是都走了。
    我小心翼翼从过道走出来。
    天已经完全黑,两边的灯亮了,照射下显得院子很空旷。
    几个病人在中间慢慢散步,都是七老八十的人,都耷拉着脑壳一步一步很迟缓的走,就跟僵尸一般。
    我走回一楼大厅,把那只手套丢进玻璃柜,把饭盒洗了,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十分,就把电视机打开,站在大门边,边看《新闻联播》边抽烟。
    边抽烟边想刚才的事。
    我的天,世界上居然有这种怪事!
    以前倒是看过一本武侠小说,说哪个小伙子在山洞里头发现一具白头发白胡子尸体,是一百多年前的绝世高手,他留下一句遗言,说他临死前在修炼一门旷世奇功,人活的时候练不成,必须人死后才能炼成,现在他大功告成,只要按照他说的方法,这般这般,就可以把他体内功力转移到小伙子身上。
    最后小伙子就成了绝世高手,而且比那个老头还要高。
    这里头倒是有死人传功给活人,但那明显是乱编的,而现在,居然活生生发生了死人的血跑到死耗子身上的怪事,这也,这也太怪了。
    想来想去,搞不懂。
    这几天,搞不懂的事情太多。我开始有种不祥的感觉,胡家秀这件事情,还没完,里头的复杂性,可能远远超出我想象。
    还好,绿袋子的事情基本解决,这件事再复杂,也不管我这个小保安的事了。
    于是一阵轻松,抽完烟,看了看时间,该巡逻了。
    于是拿起电筒警棍,开始一层一层的看。
    走到四楼,忽然屎胀,就朝右边走廊走,厕所在最尽头那间。
    整个楼层黑咕隆咚的。因为养老院病房在一二三楼,四楼是化验科放射科这些科室,这时候基本都下班了,只有一两个房间亮着灯光。
    进了男厕所,里头灯光阴黄阴黄的,我找了个靠窗的“包间”,进去蹲下。
    蹲了一会儿,外头皮鞋声响,进来个男的。
    那人粗声粗气咳了一声,朝地上吐爬痰,然后也找了个“包间”,进去蹲下。
    我又蹲了一会儿,差不多了,就准备起来。
    这时“嘻嘻”一声,旁边包间里头,那个男的忽然笑了一下。
    我浑身一个激灵:原来他的笑声,竟然像个老太婆。
    我日,一个大男人,咋个发出这种声音?
    我正在奇怪,忽听那边“包间”里头发出翻书的声音,然后那人又是粗声粗气咳了一声,吐出一爬痰。
    忽然,他女声女气开始说话:“嘻嘻嘎嘎,万嘎万楼,万嘎万弄,蒙巴弄由,骂尖骂乃,具巴由脑,号脑哥路......”
    我大奇:我日!这人......好像在念佛经!
    这就太古怪了,一个大男人,蹲在厕所里头女声女气的念佛经,这在搞啥子名堂。
    “咳咳!”我大声干咳几声。
    念经声忽然停下。
    然后,听见扣皮带的声音,那人好像站了起来。
    然后冲水声响起,那人走出“包间”,迅速朝外头走。
    我马上站起来,裤子也没拉,伸长脖子去看,那个怪人到底是哪个。
    那人走得很快,我只看到一个背影,穿着白大褂,头顶半秃。
    感觉很像化验室的周医生。
    我提上裤子,拿好东西走出厕所,过去几步就是化验科。
    走过去一看,化验科外面的采血室没灯,一片黢黑,里头有道门虚掩,有灯。
    我用手电筒敲了敲玻璃板:“喂,有没得人?”
    里头人影一闪,但没人答应。
    我又敲了敲玻璃:“喂喂喂?”
    一个脑壳从门里面探出来,又白又胖,头顶半秃,正是周医生。
    “啥子事?”他没好气问。
    “哦。”我笑道:“还没下班啊?”
    “马上。”
    他脑壳缩了回去。
    我也没多心,心想刚才他在厕所头念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多半是人家念起耍的,这几天我有点神经过敏,太容易受精了。
    受惊,不好意思。
    于是又上五楼转了一圈,五楼早就没人了,整个楼道静悄悄的,只听见我的脚步声,异常响亮,还有回音。
    但不晓得咋回事,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只感觉这栋五层楼的医院大楼里头,似乎隐伏了某种极度邪恶的物体。
    于是匆匆下楼。
    到了一楼,听见保安室里头电话猛响。
    跑进去,拿起一听,是老宋。
    我赶紧问他他女儿出啥子事了。
    老宋却突然问我,身上还有好多钱。
    我愣了一下,说包包头就几十百把块钱。
    老宋张口就骂,说哪个要你那点钱,我是问你卡里头还有好多。
    我说,大概两千五左右。
    老宋说,都取出来,明天拿给我。
    我说,你要这么多咋子?
    老宋说,莫法,丽丽身子出问题了,前期治疗可能要万把块钱。
    丽丽就是他女儿,叫宋丽。
    我就问,到底宋丽出啥子问题了嘛,还跟那块铁牌有关,嗯?
    老宋没吭声。
    过了几秒他阴沉沉说,明天上午你带钱来一趟二医院,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过,罗队长来接班。
    我回到家头,把卡拿到,下楼到建行把钱取出来。我只取了两千,留了五百,我心想还是要留点点钱坝底。
    然后骑车往二医院赶。那儿的皮肤科我晓得,成都市都很出名,昨天一开始老宋说三医院皮肤科,我就晓得他搞错了。
    到了二医院,我找了公话,打给老宋,问他在哪儿。
    他说他在半路上,马上到,喊我在门口等他。
    我就摸出烟来,边抽边等。
    早上,医院的人很多,人来人往的,比我们养老院多到哪儿去了。
    说实话,我有时候就想不通,都说现在生活好了,咋个生病的人比以前还多得多喃?
    到底是因为现在的人怕死,还是以前的人不怕死?
    等了十分钟,老宋骑电瓶车到了,后头还坐了一个女人,十六七岁,蒙了一个口罩,肤色苍白,显得无精打采的。
    应该就是宋丽,看来病的不轻,我以前见过她两次,都是活蹦乱跳的。
    老宋把宋丽扶下来,宋丽就直定定站在那儿,眼睛直勾勾看着地面。
    “咋回事嘛?”我走上前问。
    老宋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咬了咬牙齿。
    “钱喃?”
    我赶紧摸出钱。
    老宋接过,数都没数,塞到裤子包包头。
    “走走,先进去,搞不赢了。”
    说完他扶着女儿朝医院里头走。
    宋丽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走。我赶紧跟上去。
    一路上都没说话。拐了几个弯,进了皮肤科大楼,外面或站或坐,有很多病人,都是一脸凝重色,到处弥漫一股很重的消毒水味道。
    到了一个科室,大门紧闭,上头伸出一个牌子,写着“二诊室”,旁边挂了一个牌子,写着“唐XX,副主任医师”。
    老宋敲了一下门。
    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一个小护士探出脑袋。
    ”哪个敲门?”她凶巴巴的。
    “哦哦。”老宋陪笑道:“我预约的,5号。”
    “敲啥子敲?下一个就是你!”
    门“砰”一下关闭。
    老宋只好把宋丽扶到旁边一个椅子上坐下。
    椅子上还坐了三个男的,都穿得周吴郑王,但神情都很鬼祟。
    我摸出烟来,给老宋一杆。老宋一边抽烟,眼睛一会儿看门,一会儿看宋丽,显得心神不宁。
    过会儿门打开,走出一个帅哥,手里捏着一个单子,一脸绝望的表情。
    “5号?”小护士喊。
    老宋赶紧扶起宋丽朝里头走。
    我赶紧在他背后问:“那,我就不进去了哇?”
    “一起一起。”老宋头也不回。
    我只好跟着进去,心头还是好奇,想看一下宋丽身上到底发生了啥子情况。
    走进房间,门在我们身后关上。
    面前坐了一个瘦瘦的医生,五十多岁,戴眼镜,嘴巴紧闭,目光深沉。
    老宋把宋丽扶着坐下。
    “今天咋个样?”瘦医生问。他应该就是唐XX。
    宋丽摇摇头,脑袋垂下。
    “还是不得行。”老宋回答:“比昨天还凶了。”
    “嗯。”唐医生嘴巴努了努:“我再看一下喃。”
    宋丽迟疑了一下,开始解上衣扣子。
    我赶紧低下头。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只听唐医生“嗯——”了一声,明显感觉啥子东西非常棘手。
    “你看这儿......”老宋声音很低沉:“还有这儿,都是昨晚上新长出来的......”
    “嗯——”唐医生沉声道:“这个东西,咋个会长这么快?”
    宋丽忽然抽泣了几声。
    “莫哭莫哭!”老宋忙安慰:“唐医生有办法,唐医生有办法。”
    宋丽还在抽泣。
    “还是没啥子感觉哇?”唐医生问。
    “问你丽丽,有啥子感觉没得?”老宋问宋丽。
    我这时抬起头,就看见宋丽背对着我,慢慢在摇头。
    “我奇怪的就是这点。”唐医生看了我一眼:“如果痒还好办,痛也好办,最讨厌就是这种......”
    边说,他边看宋丽的胸部。
    忽然,他愣了一下。
    “不对啊。”他盯着宋丽的胸部道。
    “啥子?”老宋一脸慌乱。
    “我咋个老感觉......”唐医生顿了顿:“这片东西,形状有点像那块铁牌上的文字喃?”
    谢谢鼓励。
    01年我去云南西盟打工,呆了整三年。
    我在西盟新城,那儿只有我一个成都人,四川人都少。
    04年回成都,在K145上又听到成都话,眼泪花都要下来了。
    老宋古怪一笑:“你也看出来了?”
    我不由好奇,向前走两步:“像啥子哦?”
    宋丽慌忙拉衣服遮住胸部。
    “这个太奇怪了。”唐医生眉头紧皱:“昨天我看了就觉得有点没对。照理说,这个肯定不是皮肤过敏......”
    “为啥子喃?”老宋插嘴问。
    “皮肤过敏,或者疱疹,一般都是成片状,形状相对比较规则,而且颜色一般是红色,还应该发痒发痛,不像这些东西,小块小块的,每块形状完全不一样,而且这么黑,又不痛不痒,所以昨天我就觉得不对,最开始我认为是黑色素沉积,但现在看来,肯定不是。”
    “为啥子?”
    “很简单,黑色素沉积,一般不会发展得这么迅速,一般都有一个很缓慢的过程,而你女儿身上这片东西,昨天还只有巴掌大小,今天你们各人看,都快长满整个胸部了......”
    “呜呜。”宋丽忍不住了,哭出声。
    “莫怕莫怕!”老宋赶紧抱住女儿肩膀安慰。
    然后抬起头:“那咋个整喃?”
    唐医生想了想:“这样子,还是按照昨天的方案先治疗。”
    顿了顿他道:“我给你开个单子,你们先去查一下血。”
    “查血?”老宋问。
    唐医生点点头:“对。马上去查,查完马上把结果拿给我,看一下问题是不是出在血液上面。”
    老宋古怪一笑:“你也看出来了?”
    我不由好奇,向前走两步:“像啥子哦?”
    宋丽慌忙拉衣服遮住胸部。
    “这个太奇怪了。”唐医生眉头紧皱:“昨天我看了就觉得有点没对。照理说,这个肯定不是皮肤过敏......”
    “为啥子喃?”老宋插嘴问。
    “皮肤过敏,或者疱疹,一般都是成片状,形状相对比较规则,而且颜色一般是红色,还应该发痒发痛,不像这些东西,小块小块的,每块形状完全不一样,而且这么黑,又不痛不痒,所以昨天我就觉得不对,最开始我认为是黑色素沉积,但现在看来,肯定不是。”
    “为啥子?”
    “很简单,黑色素沉积,一般不会发展得这么迅速,一般都有一个很缓慢的过程,而你女儿身上这片东西,昨天还只有巴掌大小,今天你们各人看,都快长满整个胸部了......”
    “呜呜。”宋丽忍不住了,哭出声。
    “莫怕莫怕!”老宋赶紧抱住女儿肩膀安慰。
    然后抬起头:“那咋个整喃?”
    唐医生想了想:“这样子,还是按照昨天的方案先治疗。”
    顿了顿他道:“我给你开个单子,你们先去查一下血。”
    “查血?”老宋问。
    唐医生点点头:“对。马上去查,查完马上把结果拿给我,看一下问题是不是出在血液上面。”

    走出诊室,老宋喊宋丽就在外头坐到,他去划价交钱。
    他使个眼色,我跟上去。
    “你看嘛,就是这个情况。”他边走边说,脸色阴沉。
    “宋丽长了啥子哦?”我问。
    “太诡异了。”老宋急匆匆走:“我隔会儿给你说。”
    拐个弯,走到收费处,排了一长溜人。
    老宋摸出烟,一人一杆。
    “真的太诡异了。”他抽了一口:“就是那块烂铁牌!”
    “咋回事嘛?”
    “昨天马老师突然把丽丽送回来,当时就发现她两个脸色都不对,一问,马老师说,丽丽胸口长了一个东西,我就喊丽丽拉开衣服看,她哭兮兮的,半天才拉开,我一看,我X他鬼!”
    “啥子嘛?”
    “巴掌大的一团,里头一块一块的黑斑斑,就跟胎记一样。”
    “黑斑斑?咋会突然长这些东西?”
    “就那块铁牌。”
    “铁牌?”
    “是。当时我马上问宋丽咋回事,她哭兮兮的,说半天说不清楚,还是马老师在一边说,她说是宋丽告诉她的,上个星期六,她回家,晚上吃了饭,我去洗澡,她收拾房子,在一个抽屉头发现一块铁牌,因为图案很怪,她就很稀奇,拿起来戴在脖子上,当时没啥子感觉,也没给我说,星期天下午回学校,也没啥子感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脖子底下,就是铁牌挨着肉的地方,出现一小坨黑色印子,颜色很浅,她当时以为是脏东西,就用帕子擦,当时好像擦掉了,她也没在意,以为是铁牌脏,就用帕子擦铁牌,然后继续戴。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一下子发现,那块黑印又出现了,就在昨天那个位置,而且好像更黑了,她就去擦,擦不掉,当时就有点慌,下午下了课,去校医院看医生,医生说是皮肤过敏,开了一盒擦的药,她就回寝室,那块铁牌也没敢继续戴,就丢在抽屉头,擦了药,想着明天就好了,结果早上起来一看,我X他鬼,不但没好,黑斑斑还变多了,她吓得不行,上午课也没上好,中午下课,马上去找校医生,医生也奇怪,就喊她去大医院看,她拿不定主意,下午上完第二节课,实在来不起,就偷偷给马老师说,马老师觉得非同小可,马上就把她带回来。”
    “我日!”我不由咋舌:“这么邪门?你的意思,宋丽长那个东西,是因为那块铁牌?”
    “憋憋是。”
    “咋可能喃?就一块烂牌牌......”
    “就是搞不懂噻。”老宋咬咬牙。
    “看来那个女人说得对。”
    “就那个姓陈的?”
    “是。她当时警告过我们,说铁牌很邪门,喊我们不要去碰。我日,没想到她不是乱说,那东西真的有问题。”
    “老子真的霉!”老宋脸色阴得可怕:“这样子小冯,废话不说了,你马上帮我做件事。”
    “啥子?”
    “你去找那个女的。”
    “找她?”我一愣:“我到哪儿去找?你不是有她手机号吗?”
    “打了无数遍,弄死不通。”老宋咬咬牙。
    “那我上哪儿找?”
    “这样子,你去找魏姐。”
    “魏姐?”
    “对头,她好像晓得那个女人的情况。”
    “她咋个晓得?”
    “我看见过她们两个摆龙门阵,好像很熟的样子。”
    出了二医院,我马上往养老院赶。
    一路上只感觉背上阴风阵阵。
    这件事现在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已经开始朝灵异那边发展。
    到了养老院,上楼找到魏姐,她正在忙。
    就找她问情况。魏姐说,她认不到那个女的,但晓得她爱在一个茶楼喝茶,魏姐老公也爱在那个茶楼耍,有回她去找他,碰见过那个女的一次。
    我就问,是哪儿的茶楼。
    魏姐说,哑巴桥。
    哑巴桥我听说过,在曹家巷一带,那儿据说以前住了很多哑巴,属于成都哑巴集散地。
    我就朝那边骑。
    到了哑巴桥,找到魏姐说的那个茶楼,上到三楼,找吧台一个女人问。
    女人说,哪个陈姐哦?
    我说,她高个子,长得像外国人,对了,她老头儿好像是徐XX。
    女人说,哦,就是陈宝珠嗦。
    我说,对,就是她,对了,她咋个姓陈?
    女人眼睛一鼓,说她继父就姓陈。
    原来她妈离过婚,难怪。
    就问,哪儿能找到她。
    女人上下打量我,说,不晓得。
    然后就不理我。
    我只好往外走。走到门口,一个拿拖帕的老头小声说,你找陈宝珠,到那儿去找噻。
    我一喜,问,去哪儿找?
    老头说,去她单位噻。
    我说,她单位在哪儿?
    老头朝外头一指,说下楼,倒左手,有一栋大楼,是华西集团安装公司的,陈宝珠就在里头上班。
    我赶紧出门,到了那栋楼,找门卫打听。
    门卫说,哦,陈总嗦,她办公室在八楼。
    我问,她是你们老总?
    门卫说,嘁,你连她都不晓得?她是X分公司技术总监。
    说完不理我了。
    我就上到八楼,找到那间办公室。一问,说陈总出去办事去了,不晓得好久回来。
    我就要电话,那人给我一个,我发现,就是那部诺基亚手机号。
    这个倒怪了,为啥子老宋打了无数遍,她不接?
    我就下楼,在门外头一个干杂店找了个公话,给陈宝珠打过去。
    很快就通了。
    “哪位?”
    “请问是陈宝珠哇?”
    “你哪位?”
    “哦,我是冯兵,就是养老院那个保安。”
    “哦,是你。”陈宝珠语带笑意:“咋了,想通了?想还钱?”
    “不是......主要是......老宋那头出事了。”
    陈宝珠没吭声。
    “喂喂喂,我是来告诉你,老宋那头出事了!”
    “我晓得。”
    “啊?你晓得?”
    “我晓得。”陈宝珠轻笑一声:“他这两天打了一万多个电话来,我就晓得他出事了。”
    “那......那你不回过去?”
    “我回过去?”陈宝珠轻蔑一笑:“吃钱的时候,合伙骗我,一出事,就想到我了,你们倒变化快,哼哼。”
    我赶紧赔罪:“哎呀莫法,我们也是穷人。哎呀不说了,那头真的出事了,而且还是一件特别怪的事。”
    “是不是老宋身上长出了一个东西?”
    “啊?”我一惊:“你......你咋个晓得?”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死人的东西,不要去碰。我好心好意,你们当耳边风。”
    “哎呀我们错了。对了,其实不是老宋遭,是他女儿。”
    “女儿?”
    “是。她女儿戴了那个铁牌,结果只过了一天,胸口皮肤上,就长出一块怪印子。”
    “只过了一天?”陈宝珠声音忽然古怪。
    “是。她是星期六晚上戴的,星期一早上,身上就出现状况。”
    “哦......”陈宝珠喃喃自语:“那个鬼图......邪性咋突然变大了?”
    “鬼图?”
    陈宝珠没吭声。
    “喂喂喂?”我赶紧问。
    “这样,你过来,我们过去看一下。”
    我一愣:“过来?过哪儿来?”
    陈宝珠轻笑一声:“你转过来噻。”
    我赶紧转身。
    就看见身后五米开外,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开来,副驾的玻璃窗慢慢打开,露出陈宝珠的笑脸。
    我上了车,坐在后排。
    看了一眼司机,是个寸头,四十岁左右,又黑又瘦,目光阴冷。
    “你厉害嘛。”陈宝珠回头笑道:“居然找到我窝子头来了。”
    我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子,不由有点受宠若惊,手脚不晓得咋个放。
    “他们现在在哪儿?”陈宝珠问。
    “二医院。”
    车子猛然掉头,朝二医院开。
    随后陈宝珠又问了几句,然后就不吭声了,车子内显得很压抑。
    到了二医院门口,车子停下,陈宝珠摸出手机,给老宋打了过去。
    很快老宋就回过来。
    “你们出来,我在门口。”陈宝珠平静的说。
    那头老宋叽里咕噜说。
    “我再给你说一遍。”陈宝珠口气开始严厉:“你要保你女儿命,就出来。”
    然后她放下手机。
    我们没下车。默默等了两分钟,老宋扶着宋丽走出来。
    两个人走过来。老宋满头大汗,宋丽还是戴着口罩,一对大眼睛显得很惊恐。
    宋丽开门走出去。我赶紧也走出去。
    陈宝珠走到宋丽跟前,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忽然伸长脖子,在宋丽脸上闻了闻。
    老宋一声不吭。
    陈宝珠朝车子一指:“这样妹妹,你上车,喊廖师傅给你看一下。”
    我才晓得那个开车的瘦子姓廖。
    宋丽眼望她爸。老宋腻了一下,点点头:“你进去嘛。阿姨不得整你。”
    宋丽于是弯腰,进了后座。
    陈宝珠靠在车窗边:“妹妹,你把上衣解开,给廖师傅看一下。”
    宋丽大眼睛瞪得溜圆,不知所措。
    陈宝珠笑道:“莫害羞。廖师傅比里头的医生厉害。”
    老宋也走过来劝:“莫怕丽丽,看病的嘛。”
    宋丽迟疑了一下,开始解扣子。
    这时候玻璃窗缓缓升起。
    我不禁朝里头偷望一眼,茶色玻璃里头,宋丽已经撩开上衣,露出胸脯。
    我顿时头皮一麻:她胸口上,果然有一大团黑物,密密麻麻就像男人家的胸毛。
    “你们的情况小冯说了。”陈宝珠居高临下道:“那块铁牌喃?”
    老宋仰起脸巴。他只有一米六多点点,比我矮一大截,比陈宝珠也矮半个脑壳。
    “放在家头的阳台上,我不敢去碰。”
    陈宝珠点点头,不再吭声。
    三个人就站在车外头等。
    我又看了一眼车子里头,那个廖师傅正伸长脖子,把鼻子放在宋丽胸脯上闻,宋丽身子好像在发抖。
    妈呦,这个姓廖的,到底是医生还是色鬼!
    闻了几秒钟,廖师傅缩回脑壳,摸出一只笔,在一个黑皮小本子上写了啥子东西。写了一会儿,看了看宋丽胸脯,又写,又看,又写。
    我日,莫非他正照着画宋丽身上的东西?
    过了十分钟,车窗打开。
    宋丽从里头开门出来,口罩已经揭开,一脸通红,又羞又怒。
    陈宝珠看了她一眼,问廖师傅:“咋个说?”
    廖师傅双眼盯着前面:“死不了。”
    “那咋整?”
    “回古锣,找我师父。”
    陈宝珠似乎很吃惊:“你都没办法?”
    廖师傅还是盯着前方:“经文出现了。”
    “啊?”陈宝珠脸色一变:“这么快?”
    廖师傅低头,摸出一个黑皮小本子,翻到一页。
    正是刚才那个小本子。
    “你看嘛。”他道。
    陈宝珠低下脑壳去看。
    我忍不住也伸长脖子去看。
    只见本子上写了三排东西,歪歪扭扭的,原来是三排古怪的文字。
    我忽然发现,那三排文字,跟铁牌上的文字,形状极其相像。莫非,宋丽胸口上,出现的竟然是这些鬼物?
    “是不是?”廖师傅面无表情:“是不是已经形成了经文?”
    陈宝珠盯着本子。
    盯了几秒,问:“有点像......《黑舌经》?”
    “是。就是《黑舌经》。”廖师傅盯着前方。
    顿了顿,他又道:“《黑舌经》中间那段。”
    “是不是这样子念?”陈宝珠问。
    没等廖师傅回答,她忽然开始念:“压弄姐号,压弄姐斜,余店满悬,余店满斜,乃余乃弄,乃奇芒岁,蒙......”
    我脑壳就像被猛击了一下。
    我的天,她念的,咋个跟那个周医生念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廖师傅眼睛仍盯着前方。
    这时老宋走过来,看了看陈宝珠,又看了看廖师傅。
    “那个......姐,我女儿咋样?”
    陈宝珠想了想:“问题不大。但你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好好好。”老宋满脸堆笑:“不要说几件,几百件几千件我都......”
    “先不要说大话。”陈宝珠冷冷道:“先一件一件去办。”
    “好好好,你说,你说。”
    “第一,回去把铁牌拿给我。”
    “好好。”
    “第二,那一万块钱拿给我。不是要你还,当你女儿的治疗费。”
    “好好好。”
    “第三,悄悄的,帮我找样东西。”
    “啥东西?”
    “一本瑶族经书。”
    “瑶......瑶族经书?”
    “是。它是个手抄经书,封面没名字,只画了一个图案。”
    “啥子图案?”
    “就是那块铁牌正面的图案,一只人眼,里头两颗眼球。”
    “哦哦。”老宋眼睛眨巴几下:“关键是,我去哪儿赶找?”
    陈宝珠把脸凑过来:“应该就在你们养老院。”
    “养老院?”老宋眼睛眨巴:“养老院哪个人?”
    “你问得怪!”陈宝珠一笑:“我要晓得是哪个,还要你找?”
    说完瞟我一眼。
    “书是哪个的嘛?”老宋问。
    “你问题太多了。”陈宝珠冷笑道:“你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老宋忙不迭道,“那丽丽现在......”
    陈宝珠想了想:“这样,你女儿就在这儿,你先回去把那两样东西给我,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你就回养老院,安安心心去做第三件事。”
    老宋犹豫了一下:“好好好,那我先回家。”
    说完走到宋丽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宋丽忽然抱住老宋,不让他走。
    老宋又说了几句,挣脱开来,去骑电瓶车,走了。
    陈宝珠朝宋丽招手:“来,妹妹,上车。”
    宋丽犹豫了一下,上了车。
    我看也没我啥子事了,就对陈宝珠道:“那我先走了。”
    “不忙!”
    我停住:“还有啥子事?”
    “你是哪儿的人?”
    “啊?”我顿时愣住。
    “哪儿的人......成都人噻?”
    “老家成都?”
    “金堂。”
    陈宝珠点点头:“你......没去过贵州?”
    “贵州?”我完全懵了:“没去过。你问这个咋子?”
    陈宝珠笑了笑:“没去过就好。那你先走嘛。”
    我就转身,走了几步。
    “你真的走了?”
    我回过头。陈宝珠笑吟吟的。
    我忽然想起,我电瓶车还在她单位楼底下。
    “你回不回单位?”我问。
    “上车。”她道。
    于是又上了奥迪,坐在宋丽旁边。
    车子发动,朝哑巴桥开。
    宋丽在我身边,眼睛盯着外头,一声不吭。
    我忽然闻到一股怪臭。
    跟胡家秀尸体上的臭味一模一样!
    我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臭味好像是从宋丽身上发出来的。
    “是不是闻到了那种味道?”前面陈宝珠忽然说道。
    我抬头一看,她正扭过头,一对浅蓝色的眼珠盯着我,嘴巴忽然显得很红。
    她身子扭曲,我忽然看见她胸前两团隆起,藏在黑毛衣里面,被挤变了形,显得很有肉感。
    我赶紧低下头,不晓得该说啥子。
    “我有个问题。”陈宝珠道:“看你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咋个那天晚上,敢爬到我奶奶身边去拿那个袋子?”
    “哪个给你说的?”我抬起头。
    “这就说是你啰。”陈宝珠笑道:“你晓不晓得就是你那个举动,搞得这个妹妹人不人,鬼不鬼?”
    身边宋丽一下转过脸来,看看陈宝珠,又瞧瞧我。
    “管我啥子事?”我气道:“是他老头儿喊我拿的。”
    “所以说,这就是命。”陈宝珠笑道:“如果你不这么做,好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你我两个也不会坐在这里说话。”
    “命?”我点点头:“就是。但不晓得是好是坏?”
    “有啥子分别?”陈宝珠道:“因为你永远不晓得下一秒会发生啥子事,对不对?”
    我忽然有些好奇:“你给我说这些干啥子?”
    “不干啥子。”陈宝珠顿了顿:“就是觉得,人这辈子,好多东西看似你可以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择。”
    “啥意思?”
    “还不懂?比如说你这次去摸我奶奶的尸体,看似是你选择的,其实不是你选择的。”
    “我不懂。”
    “还不懂?我的意思,任何选择,其实是你性格决定的,是命中注定的,而不是你选的。”
    “算是嘛。”
    “就像血脉,是生下来就注定的,是不是?”
    我忽然一惊:血脉!血!
    “你是不是想起啥子?”陈宝珠盯着我。
    我脑壳头如电急转:该不该把肖医生的发现告诉她?
    “我们做个交易,咋样?”陈宝珠忽道。
    我抬头:“交易?”
    “是。我给你说一件我这边的事,说完后,你给我一件你的事。”
    我笑了笑:“这个交易有点搞笑喃。”
    “一点不搞笑。”陈宝珠平静道:“还是那句话,性格决定选择,我相信你一定会同意。”
    我看了她一眼。
    “你赢了。”我道。
    “是不是?”陈宝珠轻笑一声:“其实我这么做,还有个私心,因为这件事在我心头憋得太久了,我靠是想找个人说一下。”
    “啥子事?”
    “鬼血。”陈宝珠轻笑一声;“我们家族遗传的鬼血。”
    “鬼血?”
    “是。”陈宝珠轻笑一声:“听到这两个字,是不是有点恐怖?”
    “就是。”旁边宋丽忽然怯生生道:“就是吓人八煞的。”
    “那你呢?”陈宝珠盯着我。
    我心头想事情,嘴巴哦了一下:“是啥子东西嘛?”
    “看来你心头有鬼。”陈宝珠指了指我。
    顿了顿,她继续道:“......其实就是血液。因为我们家,从我奶奶胡家秀开始,到我爸,到我,到我娃娃,都遗传了一种极度罕见的血液,不晓得你们听说过这种血液没有?”
    “啥子血液?”
    “它的血型,极度罕见,据说有书面记载的,全世界一共只有七例,而其中五例,都发现于土耳其。”
    “土耳其?”
    “是。那个地方叫吕底士,位于土耳其黑海沿岸。”
    “黑......黑海?”我心头忽然一抖。
    陈宝珠瞄我一眼。
    “对,黑海。”陈宝珠正色道:“所以这种血液有个书面名字,叫黑海血型。”
    “黑海血型?”
    宋丽比我先惊叫出来。
    “是。”陈宝珠扫我一眼:“这个妹妹还小,但你小冯在医院上班,应该晓得血型的类型,我就不多解释了。在这儿我就告诉你们两点,第一,就是关于那五例黑海血型的发现历史,我这儿掌握的资料,据说第一个发现这种血型的,还不是一个医生,他叫阿瑟爱文,是英国一个考古学家,这个人非常伟大,因为他干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就是,他发现了米诺斯文明。”
    说到这里,陈宝珠看我们两眼,表情突然很肃穆。
    我跟宋丽互望一眼,都是一脸无知。
    陈宝珠轻笑一声:“看来对于这个文明你们完全不懂,我在这里也不多说了,我下面要说的,就是这个阿瑟爱文发现黑海血型的故事,这里头的情节,可以说比任何鬼怪小说都离奇。”
    顿了顿她道:“因为,这种血型,来自黑海海底一座神庙里面的尸体。”
    下面,就是陈宝珠的讲诉。
    说实话,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我绝对会说她说的那些东西,绝对是编出来的。
    她说,所有事情,都起源于一次车祸。
    那是1974年,她亲爸爸徐XX在从宜宾到成都的路上,客车翻了,她爸身上被玻璃划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被送到内江某医院后,因为要输血,就查了她爸的血,查出来结果是O型,就从血库找来血液开始输。
    本来一开始输还好,过了几分钟,她爸忽然开始不对,看症状,竟然是溶血反应。
    当时医生就奇怪,明明都是O型血,咋会出现这种反应?
    赶紧停住,又重新检查了一遍,一切都正常,这下都糊涂了,这到底咋回事。
    还好,当时在一起的还有她爸的二弟,他也受了伤,不过是小伤。听说这件事,就举起手臂,说算了嘛,输我的。
    于是抽了他的血,往他哥身上输。
    医生静静观察。这次就对了,一直输完,没有出现任何不对。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当时也有医生觉得古怪,但因为当时的医疗水平,都查不出这里头的原因,此事就这么算了。
    此后很多年,家里头的人都没出现输血的情况,而常规查血,关于血型,结果都写的“O型”,也没人觉得不对,因为都不懂,直到1990年。
    那年,家里头忽然来了一个人,他的出现,给整个家族带来一个无法抹去的阴影。
    那个人姓古,据说是泸州医学院一个研究生。
    他说,因为他年底要完成一篇论文,他的专业是血液方面,听一个前辈说起他们家里头关于1974年输血的怪闻,很稀奇,就想过来了解一下,看那里头是否隐藏了啥子不为人知的东西。
    那个姓古的态度很好,而介绍他来的是医学院一个领导,那阵子他二哥的大女儿正好在那个医学院读书,于是家人就热情接待,并按照姓古的要求,从奶奶胡家秀,爷爷徐贵书,大儿子徐XX,二儿子,小女儿,以致陈宝珠这一辈,都抽了血。姓古的就把样品带回泸州医学院,说有了结果,马上给他们说。
    过了半个月,那边传来一个结果:姓古的说,根据他的专业检验,徐贵书,二儿子,还有陈宝珠这一辈的所有男性,血液都是正常的。
    而奶奶胡家秀,大儿子徐XX,小女儿,还有陈宝珠一辈的所有女性,血液里面都出现了同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而大儿子徐XX,他的血液最古怪,竟然介于正常与不正常之间。
    当时家里人就觉得奇怪,都不晓得这个姓古的到底研究出了啥子,就喊二哥的大女儿去问一下,看看这里头到底发生了啥子情况。
    大女儿就去研究生楼,去找这个姓古的问情况,到那儿后,听到一个震惊人的消息,那个姓古的,三天前,突然死了。
    而他死亡地点,非常诡异,竟然死在贵州雷山县汽车站旁边一个小旅馆。
    这里面就有个重大疑点:姓古的,咋会死在那里?
    据说第一,他不是雷山人。
    第二,那头也没有他任何亲戚朋友。
    第三,根绝那个时间段他的工作安排,好像他也不是去旅游的。
    这就很奇怪,他莫名其妙,跑到雷山去干啥?
    没人知道。
    后来经过细致摸排,查出一条线索。
    而这个线索,跟他那阵子调查的一个项目,也就是陈宝珠家族血液问题,有重大关联。
    今天在金堂河边茶馆写了一天。
    腰酸背痛。
    晚上想休息一下。但还是想写。
    痛苦。
    先回去吃饭,吃了再说。
    谢谢支持。
    其实腰酸背痛,熬更守夜,不是为了钱。
    都是为了那两个字。
    好看。
    陈宝珠正要继续说,奥迪车忽然停下。
    我一看,原来停在安装公司大楼门口。
    “你电瓶车在那边。”陈宝珠朝那头一指,抿嘴笑。
    “你笑啥子?”我板起脸:“你晓得老子走不脱了哇?”
    “莫说粗话。”陈宝珠抿嘴一笑:“那就下车,我们找个地方喝茶。”
    说完她下车,我也跟着下,宋丽慢吞吞也走下来。
    “这样子,那头有个茶楼,我们过去边喝边说。”
    于是三个人朝那个茶楼走,就是我来过的那个。进了大堂,那个女人满脸堆笑:“吔,陈总。”
    突然她看到我,一愣,然后挤出笑容。
    三个人坐在靠墙的一个位置,陈宝珠要了两杯柠檬,一杯素毛峰。
    这时宋丽已经把口罩取了,露出一张白脸,还是白卡卡的,但是眼神比早上的时候好多了。
    “我给你说宋丽。”陈宝珠比出一根指头:“医生的话不要太相信,有时候他们完全在吓你。你记住这句话,大不了就死,你就啥子都不怕了。”
    “死了......就啥子都没得了的嘛。”宋丽嚅嗫一句。
    陈宝珠咧嘴一笑:“你越怕它越来,你记住。”
    说完瞟了瞟我:“嗯?你咋个这么安静?”
    我喝口茶:“我在想,那个姓古的咋个会死在贵州雷山。”
    陈宝珠笑了一下:“这个你就不要瞎猜了,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没人知道。我所晓得的,就是他那次雷山之行,肯定跟我们家族血液的秘密有关。”
    “他到底发现了了啥子问题?”
    “其实答案我都说了,就是黑海血型,他发现我们家族所有女人体内的血型,都是黑海血型。”
    “那你老爸咋回事呢?”
    “我老爸......”陈宝珠面色突然凝重:“不知道。不知道他为啥子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具有黑海血型的男性,可能中间某个遗传方面的环节出现了问题......哎呀,说实话,我也搞不懂。”
    “对了,那个姓古的,他是咋个发现你们是那种血型的?”
    “这个倒不是很重要,只是个技术问题。”
    “那你们咋个知道的喃?”
    “哦,是他老师告诉我们的,说他留下一本工作笔记,上面完整记录了他整个检验过程,结论你都晓得了。”
    “那......都有了结论,他为啥子跑到雷山去?”
    “第六例。”
    “啊?”我没听懂。
    “哦,这个是事后他老师给我说的,他说,他分析那个姓古的去雷山,极有可能是为了寻找那个第六例。”
    “第六例啥子?”
    “你说呢?”陈宝珠似笑非笑。
    我还没搞懂。
    “笨蛋!”宋丽忽然骂道:“就是第六例黑海血型患者。”
    我一惊。
    “那个第六例,居然在贵州雷山?”
    陈宝珠摇摇头:“按他老师的说法,关于这个神秘的第六例黑海血型患者,哎呀,暂时就叫做患者嘛,其实因为我也是黑海血型,听到患者两个字,心头靠是不舒服。”
    “那就不叫,那就不叫。”宋丽赶紧说。
    “无所谓,患者就患者。我接到说,按他老师的说法,这个问题其实是他们血液病领域一个无法破解的难题,就是那个第六例患者,到底是在哪个地方发现的。”
    “那......第一个报道这件事的,他应该晓得噻。”我道。
    “就是这个问题。第一个报道这件事的,是一个德国神父。”
    “德......德国神父?”我跟宋丽对望一眼。
    “对。这件事在他们血液病领域,叫做‘穆贝手稿事件’。”
    “穆贝手稿?”
    “对。按那个老师的说法,那份手稿是19......1923还是24年,在重庆一个教会医院发现的,手稿内容,整体是关于穆贝自己跟一个很神秘的朝鲜人在川黔贵一带某个地方,秘密进行一项调查任务,不过里面的段落,七零八落,给人感觉,那个穆贝神父是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写下这份手稿。”
    “哇,越来越复杂!“宋丽感叹。
    我想起一个问题:“那份手稿里头,有说到那个第六例患者?”
    “这就要回到我最开始的话,最开始,我不是说,黑海血型这种血液,是在土耳其一座海底神庙里面的尸体上发现的吗?”
    “是啊,咋回事?”
    “是这样,根据那个阿瑟爱文的考古记录,他发现那个吕底士当地,历史上有一种诡异的风俗,就是当地女人能通过跟海神结合,得到某种神奇的力量,从而能够怀孕。”
    “怀孕?”
    “是。这其实在历史上有这个传说,说的是一个米诺斯皇后跟一只海里来的神牛交配,最后生下一个怪胎,据说牛头人身,名字叫米诺陶,后来据说米诺陶犯了天规,被囚禁在一座海底神庙,而那位阿瑟爱文,就是为了寻找那座神庙,最后无意中,居然发现了黑海血型。”
    “那那个考古学家,他发现当地女人怎么跟海神结合?”
    “其实,不是海神。”
    “不是?”
    “其实,就是神庙里面的尸体。”
    “啊?”我跟宋丽大眼对小眼:“跟......尸体交配?”
    “阿瑟爱文的考古记录是这样说的,至于如何交配,因为涉及到伦理的问题,现在国内能看到的所有资料上,都没有记录。反正后来有血液专家注意到这件事,就跑去调查,最后在一个女人体内,发现了一种全新的血型。”
    “黑海血型?”
    “对,黑海血型。”陈宝珠边说,边用左手摸了摸右手背的静脉血管:“没想到这里头流的东西,还这么神奇。”
    “那......”我问:“你的意思,那种血液,是从海底尸体身上输到那些女人体内的?”
    “应该是。至于如何输的,就没有任何记录。”
    “那穆贝手稿又是咋回事?”
    “按照那个老师的说法,穆贝手稿里记录的一件事,跟阿瑟爱文记录的东西,模式是一模一样的。”
    “啥子事?”
    “也是关于血液。按手稿的说法,穆贝跟那个朝鲜人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们发现某个家族世代具有某种法力,而遗传这些发力,不是靠经书,或者口授,而是通过血液。”
    “血液?”我突然想起那只诡异的死老鼠。
    “对。他们好像是通过遗传血液来遗传那种法力的。”
    “血液咋个传法嘛?”宋丽问。
    陈宝珠摇摇头:“这个谁走不知道。就是那部穆贝手稿,它的真实性,很多人都在怀疑,因为按照里面的书写内容,完全就是一个精神病人写的。但是偏偏,那个姓古的研究生,对此深信不疑,他给他老师说,那个神秘家族体内的血液,一定是黑海血型血。老师就问他,你怎么证明,他没回答,只是说,他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证据,不过,需要他实地考察。老师就问他,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姓古的却没说,不知道是啥子原因。最后,他去了雷山,最终死在那里。”
    我点点头,看了看宋丽,她已经听得呆了,眼睛眨都不眨。
    我笑了一下:“哇,简直像在看小说。”
    “我也觉得像。”陈宝珠喝了一口茶:“以后有时间,你可以把它们写成一本书,我第一个来买。”
    “我第二个。”宋丽笑道。
    “我第三个。”旁边有人忽然说道。
    写了一整天,睡觉。
    明天再战。
    谢了。
    开工!
    只见三个男的走过来。
    为首的那个五十多岁,大腹便便,头发稀疏,但看穿着是个有钱人。
    那男的走到陈宝珠身后,坐在她身边的扶手上,左手很随意的搭在女人左肩膀上。
    “咋子,大清早的,班不上,跑到茶楼来摆故事?”
    “你咋来了?”陈宝珠看也不看他,端起茶杯喝茶。
    “哦,跟几个朋友谈事情。”男的看了看宋丽,又上下打量我一眼,眼神很怪。
    陈宝珠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个人,跟其中一个打招呼。
    “你们慢慢摆。”
    男的又看我两眼,站起来跟他朋友走到一边坐下。
    “哪位哦?”我随口问。
    “我老公。”陈宝珠板着脸。
    说完她看了看手机。
    “嗯?都十一点了,咋个老宋还没来?”
    边说,她边摁键,打给老宋。
    我端起茶杯喝茶,无意中发现那边陈宝珠老公在盯着我看。
    “好奇怪,响了没人接。”
    陈宝珠放下电话,想了想:“这样子小冯,你去老宋家头看一下。”
    又对宋丽道:“你就跟到我走,我们最迟明天早上出发。”
    “去哪儿?”宋丽眼睛眨巴。
    “古锣乡。”
    “古锣乡,在哪儿?”
    “宜宾那边。”
    “去那儿干啥子?”
    “治你的病。”
    宋丽嘴巴嘟囔几下。
    我把茶杯放下:“那我过去看一下。”
    “好,你先走。”
    我站起来,正想走,陈宝珠拉住我。
    “对了,你的问题还没交代?”
    “啥问题?”
    陈宝珠轻笑一声:“刚才说好了的,交易。我说了我一件事,该你了。”
    我想了想:“这样子,我摆不来故事,我就告诉你一句话。”
    “一句话?好,你说。”
    “我们医院有个医生有问题。”
    “哪个?”
    “他姓周,是化验室主任。”
    “男的女的?”
    “男的。”
    “他有啥子问题?”
    “你刚才是不是念了一段经文,叫啥子《黑舌经》?”
    “咋了?”
    “周医生,好像也会念。”
    从茶楼下来,我找到电瓶车,急慌慌往老宋家赶。
    老宋家在建设路,好像叫七街坊,是锦江电器厂家属区,我去过一回。
    到了七街坊,我上楼去敲门,敲了半天没人答应。
    下楼找了个公话,给陈宝珠打过去。
    陈宝珠说,老宋还是没回电话,不晓得咋回事。
    挂了电话,肚子很饿,就在七街坊门口找了家面馆,喊了碗牛肉面吃。
    还在等面,进来一个人,一身肥肉,手拿报纸,大声武气喊:“大碗排骨!”
    然后他大喇喇坐在我对面。
    面馆老板一边下面一边笑着问:“今天上白班?”
    肥子低头看报纸:“啊。”
    “对了,早上我看到一辆警车开进去,抓人嗦?”
    “啊。”
    “真的抓人?抓哪个?”
    “晓逑得哪个!”
    肥子翻了翻报纸,抬起头,好像想起啥子:“好像也是个保安。”
    “保安?”
    “是,好像在哪个医院上班,好像姓......姓宋。”
    “啊?他犯了啥子事?”
    “晓逑得。”
    肥子低头翻报纸,不吭声了。
    我越听越心惊,赶紧站起来。
    “老板,面弄好了先搁到,我出去一下。”
    说完我赶紧跑出去,又找到那个公话,给陈宝珠打过去。
    很快通了,陈宝珠声音很急:“我正要找你......老宋出事了。”
    就是,我在这儿听说,他被警察抓了。”
    “你也晓得了?”
    “啊。”
    “看来就是那件事。”
    “绿口袋?”
    “应该是。”
    “那现在我咋办?”
    那头没声音,陈宝珠好像在思考。
    “喂喂?”
    “哦,现在问题是这样,抓人不要紧,最关键一点,还是警方对这个案子的定性。”
    “定性?”
    “对。我才咨询了一个律师,他说如果定性为我奶奶自杀或者意外死亡,那事情就没好大,但如果定性为凶杀案,就很麻烦。”
    我一听急了:“但是......不是已经定性为意外死亡了的嘛?”
    “不。我刚得到一个内部消息,说他们又发现了一条新线索,先前的定性被推翻了。”
    “啊?啥子线索?”
    “这个就不清楚,也跟你们没关系。现在主要问题,就是老宋的供词。”
    “供词?”
    “是。我最担心的是,他把所有责任推到你身上。”
    “啊?”我心头一跳:“我......我有啥子责任?”
    “现在不晓得。这些事情,可大可小。”
    “那,那我不是要遭?”
    陈宝珠没吭声。
    “喂!”
    “这样,你马上到我这儿来,我们商量一下再说。”
    我赶紧骑车朝哑巴桥走。
    到了安装公司楼下,陈宝珠已经在门口等我。
    我跟着她,一声不吭坐电梯往八楼走。到了她办公室,因为是吃饭时间,没有员工。进入一个单间,她把门关上。
    里头,廖师傅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还是一脸阴冷。
    “来,你坐。”陈宝珠道。
    我坐下,双手绞在一起搓。
    陈宝珠拖了一个皮椅子,坐在我面前。
    “是这样,目前两条路,看你咋个选。”
    我喘口粗气:“你说嘛。”
    “第一条路,你该咋子咋子,该上班上班,到时候警察找你,你把所有情况照实说,一切听天由命。”
    “那第二呢?”
    “第二,你跟我们走。”
    “跟......跟你们走?”
    “是。我这儿正好缺人。”
    “但......”我有些急:“这样子,算不算逃跑?那不是更危险?”
    “恰恰相反。”
    “啊?”
    “你想,按照老宋的性格,他要整你,那是油都不擦。”
    “那跟你们走,他就不整我了哇?”
    “我想他就有所顾忌。”
    “为啥子喃?”
    “宋丽。”
    “宋丽?”
    “是。宋丽跟我们一起,他为了救他女儿的命,我想他不会出卖我们,包括你。”
    我低头苦想。
    身边廖师傅忽然说:“要走就马上。”
    陈宝珠凑过来,拍我肩膀一下:“咋样?”
    我抬起头:“管他的哦,不能等死。”
    陈宝珠抿嘴一笑:“我晓得你会这么选,性格问题。”
    顿了顿,她道:“但以后你是生是死,我不敢保证了。”
    我直起身子:“我又没干坏事,怕个逑!”
    事情就定下来。
    说实话,我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几小时前我还是个普普通通小保安,没想到几小时后,忽然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也不晓得我这样选择对不对。但就像陈宝珠说的,是好是坏,哪个晓得?
    于是跟他们两个匆匆下楼,跟廖师傅坐在奥迪车上等。
    几分钟后,陈宝珠带着宋丽匆匆赶来,提了一个小旅行包,上车后就朝五桂桥走。
    很快开到五桂桥,车子直接上成渝高速。
    路上,大家摆了一下,里头陈宝珠补充了几个重要问题,让整件事情的脉络慢慢清晰起来。
    正在更新中。
    多谢关注。
    她说,刚才她说了,事情的起源是1974年那次车祸。
    但其实整件事情的开始,是1990年那件命案。
    她说,自从得知那起命案后,他们家就开始对家族遗传的血液问题展开了调查,而且很快就有了一个惊人结果。
    原来他们发现,整个血液遗传的罪魁祸首,竟然指向一个人,就是他们奶奶胡家秀。
    根据调查,胡家秀百分之百,是第一个具有这种血液的人。
    说到这里,我就问,为啥子不是你奶奶前面的人,比如她的妈?
    陈宝珠回答,说绝对不可能,因为这里头有一个硬扎得无法推翻的理由,那就是,胡家秀居然是捡的。
    问题顿时豁然开朗,既然她是捡的,那么血液遗传问题的根源,就绝不可能是徐家前辈的人,也不可能是爷爷徐贵书,而只能是她胡家秀。
    而胡家秀的血液,又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答案很简单,当然是她的亲身父母。
    那她的亲身父母又是何人?
    这个问题就把所有人难住了。
    因为要搞懂这个问题,必须晓得胡家秀当年是被哪个捡回来的,是哪年的事,地点在哪儿。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好像都死了,最清楚这件事的胡家秀的养父养母,早就在解放前就死了。
    问题一下就噎在那里。
    不过万幸,经过家族内部的大力搜查,终于找到了一个人,事情一下子有了转机。
    这个人叫仙姐姐,是胡家秀隔了几层的堂姐。
    而找到她经过了很多困难,因为仙姐姐早就跟着她外孙到美国去了。
    不过最终还是找到了她,电话头她说,根据她父母所说,胡家秀好像是在一个叫仙峰乡的地方被她养父捡来的,而捡到她的地点非常诡异,是在一座荒废的道观里头。
    至于时间,仙姐姐记得很清楚,是1918年的六月十九。
    至于为啥子记得这么清楚,很简单,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生日。
    而这个时间,正好是身份证上胡家秀的生日,也就是说,她生下来当天,就被父母遗弃,最后被她的养父所捡。
    最后,仙姐姐像想了啥子,说,她父母很久以前还给她说了一件事情,说胡家秀的养父,好像在那个道观里头一块封门石底下偷偷埋了啥子东西,是啥子她们就不晓得,据说是一些信物,是胡家秀亲妈留下的。
    至于为啥子后来没人去挖,原因是她养父说过一句话。
    他说,那些东西有邪性,哪个去挖,全家死绝。
    这简直是个重大收获!陈宝珠他们马上去了仙峰乡,经过艰苦寻找,终于在一座叫老倌山的山里头发现了那座道观的废墟,他们又找到了那块封门石,在底下,真的挖出了一个陶罐。
    他们很兴奋,养父说的那句警告也没人去管,就马上打开陶罐。
    里面,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陈宝珠说,当时她也在现场,她记得很清楚,里面是三本类似经书的手抄本,一个香包,一块铁牌,一个打火机,一个黄杨木烟斗,还有一张很古怪的折起来的红纸。
    当时一看见这些东西,所有人都很奇怪,至于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这些东西分别看,都不是啥子好神奇好宝贵的东西,都很普通,但组合在一起,就非常诡异。
    现在一样一样来说。
    关于那三本手抄本,纸质都一样,都很古旧,里面的手抄文字就很古怪,形状歪歪扭扭的,没人能看懂。
    而其中一本封面,画了一个图案,就是那个“双瞳人眼”。
    第二本封面,画了一个人脸,伸出长长的舌头,舌头颜色漆黑。
    第三本,则没有封面。
    那个香包,看样式,像是某个少数民族女人用的东西。
    那个烟斗,很普通。
    而那个打火机,就很离奇,因为经过辨认,它的牌子竟然是IMCO,翻译成中文,就是爱魔客。
    至于为啥子离奇,原因就是,爱魔客,是欧洲最古老的打火机生产商,据说它首款打火机,产于1917年。
    还有那块铁牌,正面的图案,是“双瞳人眼”,而背面的文字,是手抄本上的文字。
    最后就是那块红色的纸,因为实在太烂,根本无法看出是啥东西,只是在其中一个地方,发现了几个字,仔细辨认后,好像是“总理衙门”四个字。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这些东西真是胡家秀亲妈留下的,那就太怪了。
    她到底是啥子人物,咋个会有这些东西?
    没人猜得出来。
    又在道观找了一番,没有发现,就把东西连同那个陶罐都搬回龙头镇。
    龙头镇,就是徐家的老家,归长宁县管。
    回家后,本想继续对那几样东西进行调查,但这时胡家秀忽然站出来,说不得行,要不得。
    就问她为啥不准。胡家秀脖子一拧,说要不得就要不得!
    胡家秀是个火爆脾气,她一般发气,所有人都不敢咋子,只好把东西交给她,她大锁一锁,锁进柜子。
    过了一阵,看看事情变淡,陈宝珠她们就去劝奶奶,说奶奶,我们找到一个大师,他厉害得很,他能看凶吉,断祸福,要不,把东西给她看一下,说不定他能破解里头的邪性。
    胡家秀一开始不干,后来经不住劝,就把东西拿出来,交给一个叫秦老师的人看。
    说起来,这个秦老师还真是个阴阳先生,他家在一个叫古锣乡的地方,此人在那一带非常有名,好多人都找他算命看坟,据说非常准。
    于是秦老师就来了,他依次看了所有东西,最后把目光聚在那块铁牌上。
    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说,要说有问题,就是这块牌牌。
    他说,根据这块铁牌的形状,它应该是一块压尸牌。
    啥子叫压尸牌,秦老师说,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听他一个老辈子说过,说在贵州哪个地方,某一类型的人死了,为了压制住尸体内部的邪性,就要在尸体胸部挖个小方洞,把一块牌牌压在里面,道理是相由心生,恶也由心生,只要压住尸体之心,就能压住恶灵。
    有人就问,既然秦老师你也没有见过压尸牌,你咋个晓得这块牌牌是喃?
    秦老师指着那个“双瞳人眼”图案,说,这个就是证明。
    然后他解释,说这个图案是个鬼图,有个名字,叫“密洛陀之眼”。
    对。
    我马上就要说到这些。
    我回来了。
    开工。
    秦老师说,这些东西都是那个老辈子说的。
    老辈子是古锣乡人,姓毛,名字不详,因为他们家祖传是写对子,所以人称他“毛对子”。毛对子性格乖张,不甘心窝在古锣这个穷乡僻壤,就在二十一岁那年加入护国军,后来机缘巧合,被一个也姓毛的连长赏识,当了其副手。也是毛对子命好,后来他老大,就那个姓毛的连长官越做越大,最后居然当了二十五军军长。
    此人历史上赫赫有名,就是毛光翔。
    老大当了大官,毛对子肯定吃香喝辣,当了一个副师长,威风八面。不过好日子不长,因为派系斗争,毛光翔很快下台,他肯定不干,抄起家伙跟另一个军阀打仗,打得乌烟瘴气,最后还是战败,灰溜溜跑回老家,宣布从此退出政坛,归隐田园。
    至于毛对子就惨,那次打仗,他部队被打成麻花散子,他本人也不知所踪,也不晓得是死是活。
    那个年头,死个人是家常便饭,也没哪个管他,就当他死了。没想到过了几年,他突然又回到老家古锣,穿一身青布长衫,身背麻袋,里面装的尽是稀奇古怪的草药,在场子口摆了个摊摊,开始卖药材。
    有老乡就问他,你这些年跑哪里去了,咋个兵不当,跑回来卖草药?
    他笑而不答,显得很神秘。
    后来日子久了,他才慢慢透露一些情况,他说当年那次打仗,他身负重伤,本来要死要死,最后被一个卖草药的老头所救,吃了半年的药,命好歹保住。那半年修身养性,突然厌倦了兵戎生涯,就拜那个老头为师,开始学习草药知识,决心以后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了此余生。
    毛对子说得文绉绉,老乡也听不太懂,反正他卖药,就买,看看有没他说得那般神奇。没想到那些草药果然灵验,很多当地医师治不好的病,拿给他的药药一吃,药到病除。
    于是有人就问毛对子,你那袋子药材是从哪里采来,咋个本地山上看不到喃?
    毛对子神秘一笑,说那是本人师父老家山上的药,本地自然没得。
    就问他,你师父是哪里人氏。
    毛对子不吭声。
    后来被逼急了,说他师父是瑶族人,药材自然是瑶族药材,不过具体地址,因为师父有言在先,绝不能透露。
    这个也不奇怪。你要说了在哪座山哪片林,都一窝蜂去采,他吃啥子饭?
    毛对子就安心在古锣一带卖药治病。
    后来有人发现,他每年要神秘消失两次,分别是冬月间一次,夏至时一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每次返回,都会扛两麻袋草药,鼓鼓囊囊。
    关于毛对子,他本人情况就是这样。
    而他关于压尸牌的说法,是秦老师有一次跟他吃酒的时候,听他闲聊时听来。
    那时候毛对子已经很老,已经有九十出头。
    而秦老师那时候还年轻,二十多岁,在长宁县城一家农村信用合作社上班。他父亲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对算命风水也颇有研究。秦老师从小耳濡目染,对阴阳一门多少也知道一点。
    那次喝酒,说起阴阳风水,毛对子就说,他师父老家,全是瑶族,也信阴阳鬼神。
    其中,就说到了压尸牌的事情。
    然后他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画出那个“双瞳人眼”图案。
    他说,那个图案是个压尸鬼图,当地瑶民叫它“密洛陀细嘎”,直译过来就是“密洛陀来自眼睛”。
    说得好记点,就是密洛陀之眼。
    秦老师就问,密洛陀是个啥子东西。
    毛对子说,此物在贵州广西一带是人所共知,是所有瑶民信奉的一个鬼神,其中有个传说,说它只有一只眼睛,而且从来都是闭着的。
    秦老师问,为啥子不睁开?
    毛对子说,那只眼睛内有双瞳,据说具有神力,一旦睁开,能让一种叫“然”的东西复活。
    秦老师问,“然”是啥子。
    毛对子说,就是鱼。
    说到这里,陈宝珠指了指宋丽胸脯:“所以说,按那个卖药老人毛对子的说法,你胸口上那块东西,就是鱼。”
    宋丽眼睛瞪得溜圆:“啊,鱼?”
    我扭头朝她胸脯看:“哇,鱼?”
    宋丽捂住胸口,又羞又气:“你看啥子看?”
    “不是......我在看是草鱼还是花鲢?”
    “噗嗤!”宋丽忍不住笑,笑出一溜鼻涕,她赶紧用手去抹。
    “当”的一声,陈宝珠手指在我额头上一弹。
    “色!”她笑道:“我还以为你很老实。”
    我摸了摸额头,心想还是说正事,就正色道:“算了,不开玩笑。对了,这里头我还是有几个问题不懂,你说那个毛对子说那个人眼图案能让‘鱼’复活,到底那种‘鱼’是个啥子东西,肯定不是菜市场卖的鱼噻?”
    “那肯定不是。”陈宝珠也收起笑容:“关于那种‘鱼’是个啥子,当年秦老师没说,可能最开始那个毛对子就没说,反正最后秦老师说,就那块压尸牌,那是压死人子的,稀脏,又有尸毒,我们一般人最好莫去碰,最好丢到河里头不要要。”
    “那你们咋没丢?”
    “唉,咋个可能丢?这些东西,要解开那个谜,就是我们家族的血液遗传来源,全靠它们,咋个可能轻易丢?”
    “鱼,复活?”我指了指宋丽胸脯:“我还是搞不懂,那块牌牌咋会这么凶险,宋丽也没戴两天,咋会长出那些东西,是不是上面有啥子很厉害的病毒?”
    “病毒?”陈宝珠很怪的一笑。
    “目前确定的是,它不是病毒。”
    “那是啥子?”
    我跟宋丽同时问。
    陈宝珠正要张嘴,手机忽然响了。
    “是我。”她拿起听。
    她嗯嗯听了一阵,脸色渐沉。
    又默默听了一阵,看我两眼。
    “那这样。”她道:“你去找他一下,把那个事情说给他听,看他有啥子反应。”
    那头又叽叽咕咕说。
    “那好,反正按计划进行。”
    说完,她挂了手机,看了看宋丽,转向我。
    “他果然说了。”
    我一愣:“哪个?”
    “宋学华。”
    “啊?”我不由看了看宋丽。
    “我爸?”宋丽眼睛瞪大。
    “是。”
    “他......他说啥子?”宋丽问。
    陈宝珠却盯着我,神秘一笑:“他还是把你卖了。”
    “啊?”我一惊:“他......他咋个卖?”
    “他说,那个绿口袋,是你拿的。”
    “啊?”我心头“噔”的一下。
    “看来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坏的多,他一进去就招认他晓得这件事,他说当时你说发现尸体,他马上就按过去了,去了后发现你身上好像有个东西,鼓鼓囊囊的,当时他没多想,后来是你心虚,主动找到他,说发现了一个口袋,里头有一坨钱,还说大家二一添作五,分了算了,喊他莫给警察说,他弄死不干,你就威胁他,说晓得他女儿在哪儿读书,如果他敢报案,马上喊人整他女儿,先X后杀,他就怕了,就没敢说。”
    “老子......”我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唉。”陈宝珠笑着叹气:“看来我把你害了,现在你失踪,宋丽也失踪,正好符合绑架人质的所有特征。”
    我怒火中烧,死死瞪住她:“你......你居然还敢笑?”
    “不笑?未必还哭?”陈宝珠一脸笑意。
    “老子!”我右手紧握,就想照着那张笑脸打过去。
    廖师傅忽然把脸转过来,双眼冷冷打量我一下。
    我咬着牙齿,不敢动手。
    “小伙子,莫冲动。”陈宝珠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你自己选的,莫后悔。”
    廖师傅又看我两眼,回过头,继续开车。
    我渐渐冷静,拳头松开,叹口气:“是!是!我各人选的!我后悔个屁!”
    说完我看了看宋丽,不由苦笑:“先X后杀,嘿嘿。”
    宋丽一脸惶恐的样子:“你们......你们在说啥子?”
    “在说我冯兵瓜!”我恨恨说道:“哪个人说一句话,我都要信。”
    陈宝珠抿嘴一笑。
    “我瓜......我是瓜......”
    我忽然浑身无力,倒在座位上。
    陈宝珠忽然一笑:“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我无力回答。
    “傻人有傻福。”
    我恨她一眼:“有屁福!”
    “莫说粗话。”陈宝珠轻笑一声:“我给你说冯兵,你意识到没有,你有两个福气可以救你。”
    “救......我?”我一脸茫然。
    “是。第一个福气,你遇到了我。”
    “八辈子霉!”我又倒下去。
    “莫急。”陈宝珠顿了顿:“第二个福气,你没动那坨钱。”
    “那坨钱?”
    “是。就是口袋头那坨钱。”
    “啥意思?”我坐起来。
    “很简单。那坨钱,能救你的命。”
    “救我命?”我急忙靠过去:“咋个救?”
    陈宝珠神秘一笑:“两个字,指纹。”
    去哪儿?不给你说。
    唉,还是说。
    我在K139上,你信不信。
    反正我信了。
    先吃饭。
    吃完接到写。
    “指纹?啥意思?”
    “宋学华是不是数了那坨钱?”
    “是啊。”我还是不懂。
    “笨!”陈宝珠指着我笑。
    我一下想起一事:“哦,对嘞,指纹!”
    “还有呢?”
    “还有?”
    陈宝珠做了一个吐口水数钱的姿势。
    “口水!”我叫道。
    我顿时心中狂喜:“我懂了!你的意思,老宋还给你的那一万块钱上有他的指纹跟口水?”
    陈宝珠含笑点头。
    旁边宋丽急了:“你们......你们是不是在商量整我爸?”
    陈宝珠伸手拍了拍宋丽脸蛋:“不存在整不整。做错了事,总不能忘别个身上推。”
    “我爸他,他到底咋子了?”
    “放心,他没事。”陈宝珠顿了顿:“相对于你,他那个事只是小问题。”
    说完对我一笑:“咋样?还想不想揍我?”
    我脸上非烫,结巴道:“没有......我只想......搧自己两耳屎,嘿嘿。”
    “搧!马上搧!”陈宝珠笑道。
    “啪!”我伸手照着自己右脸就是一下。
    “还有一下。”
    我伸手又是准备一下。
    陈宝珠忽然伸出右手,把我手腕抓住。
    “算了。”她轻笑一下:“先存到。到时候不听话,再大刑伺候。”
    我条件反射,使劲往下一挣,手忽然滑出。
    手掌直杠杠,直接摁在她胸部。
    就像碰到了一个热水袋,只是更软更弹。
    陈宝珠“嗯”了一声,眯眼瞟我一眼,咬住下唇,脸上忽然飘起两团红云。
    我赶紧收回手,瞟了她几眼,一时不知道说啥子。
    陈宝珠清了清喉咙,伸手梳头发。
    宋丽看看我,又瞧瞧陈宝珠,哼了一声。
    一时都有点尴尬。
    这时车子忽然减速。我抬头一看,资阳服务区到了。
    “解个手。”廖师傅忽道。
    进了服务区,找了个位置停好,廖师傅急匆匆去厕所。
    宋丽说,她也去,说完也走了。
    我跟陈宝珠都下了车,面对面站着,陈宝珠双手放在毛风衣包包头,单脚撑地,转来转去看风景。
    但我发现她眼神游移,好像在用余光瞟我,脸也红红的。
    我心头一阵狂跳:我的天,莫非她对我有意思?
    这咋个可能?我就是一个屁都不是的小保安,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她要勾引,也不可能勾引我!
    转念一想,也说不定,都说旅途寂寞,瞥是瞥,我也是个男人,比那个木头桩子廖师傅,人才那是强得多。
    说不定,跟眼前这个富婆还能发生点啥子,嘿,也不枉我巴心巴肝跟她一路。
    一时身上一阵热流,怕被她发现,摸出烟来,抽了两口。
    “你也不怕冷啊?”陈宝珠伸手,很随意的把我的夹克衫拉拢,双眼含笑没看我。
    一阵风吹来,她长发飘散,盖住她半张脸,感觉她的鼻子愈发高挑,眼珠黑中带蓝,犹如某种宝石。
    “对了,你是不是混血儿?”我问。
    “我真这么像?”
    “是啊,哪个中国人有你这种蓝眼睛?”
    “我倒希望,可惜不是。”
    冷风刮来,我把烟叼在嘴里,双手抱在胸前。
    “对了,养老院的人都说你爸是徐XX,咋个你姓陈?”
    “我妈跟他离婚了,我继父是陈XX,你听说没有?”
    “哪个嘛?”
    “省安司副总经理。”
    “哇,全是牛人。”
    “牛人?”陈宝珠笑了一下:“到底是牛还是人?”
    我一时不晓得咋个回答,就转移方向:“对了,你妈不是外国人?”
    “说来奇怪。”陈宝珠笑道:“我妈其实长得很丑。”
    “啊?不可能哦?”
    “真的。”
    “那......你第一个爸爸肯定帅。”
    “也一般。”
    “那好奇怪,你咋个长得像外国人?”
    “隔代传。”
    “隔代?”
    “是。其实我长得像我奶奶。”
    “你奶奶......胡家秀?”
    “是。我有一张她的照片,是五几年的时候拍的,尽管衣服头发很土气,但鼻子眼睛,就像个老外。”
    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说你们家族遗传那种黑海血型,它的根源来自你奶奶的亲身父母,那有没可能,她父母其中之一,就是一个外国人?”
    “嗯,我们考虑过这点。”陈宝珠顿了顿:“其实当时看了罐子里那些东西,我们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就是我奶奶的亲身父母,有一个肯定是外国人,至少,也具有外国血统。”
    “会不会......”我想了想:“就是你奶奶的爸爸。”
    “很有可能。”陈宝珠脸色渐渐严肃:“你看,烟斗,打火机,都是外国男人的随身之物,而那个香包,又明显是个农村女人的东西。”
    “那那三本经书呢?”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们说,叫老宋帮你们找那本《黑舌经》,是不是就是指的那三部经书中间的那本。”
    “对。它封面有个人脸,伸出一只黑漆漆的大舌头。”
    “你们咋晓得它是瑶族经书?”
    “问的他。”陈宝珠朝一个方向一指。
    我一看,十米开外,廖师傅正蹲在一个超市门口抽烟。
    “他?你说廖师傅?”我很吃惊。
    “是。他叫廖万金,关于那几本经书的秘密,都是他告诉我们的。”
    “他咋个晓得?”
    “很简单。是他八外公教他的。”
    “他八外公?是哪个?”
    “好像叫陶八公。”
    “陶八公?他又咋个晓得?”
    “是他结拜兄弟给他摆的。”
    “他结拜兄弟?又是哪个?”
    “就是那个毛对子。”
    “啊?”我又是一惊。
    过了半天才道:“我日,咋个绕到那儿去了?”
    “当时是这样,我们问了秦老师后,就想马上去古锣乡找毛对子,哪晓得秦老师说,找个屁,毛对子早就在86年的时候死了。我们不甘心,就问他有没得后人或者徒弟,万一他们知道他当年的经历喃,秦老师想了半天给我们推荐了一个人,说他多半知道毛对子的事情,因为毛对子生前跟那个人很有交情,经常在一起摆龙门阵。”
    “就是陶八公?”
    “对。我们马上就去找他,后来人倒是找到了,但是不晓得咋回事,他打死不说关于毛对子的事。后来我们又是送礼又是求人,他好歹松口,说毛对子留下了一个东西,是一个小学生娃娃的作业本,上面写了很多很古怪的文字,每个字底下还写了一个很小的汉字。据毛对子生前说,那些怪字,就是瑶族文字,而底下的汉字,就是它的读音。”
    “哦我懂了。”我点头:“那些怪字,一定就是那三本经书里头的文字。”
    “对。所以我们就晓得,那三本手抄本,是瑶族经文。”
    “那意思呢?”
    陈宝珠摇摇头:“这就彻底搞不懂。”
    我一愣:“咋会搞不懂?”
    “是这样。当时陶八公把本子找来,拿给我们看,我们发现上面的瑶族文字,有的注了汉字读音,但很多都没注。陶八公就说,他的徒弟,也是他外孙,晓得这里头的所有读音。”
    “就是廖万金?”
    “是。我们就去找他,后来在宜宾把他找到,当时他在大观楼附近摆了个摊摊,修自行车。我们找到他,问他手抄本的情况,他说,那三本肯定是瑶族经书,他能全部读出,但意思,他也搞逑不懂。”
    “搞逑不懂......”我笑着重复。
    “你看嘛。”陈宝珠打我一拳:“跟着你操,被你带坏了。”
    我受了她一拳:“莫要操我,我是个瓜货。”
    “哪个要操......你?”陈宝珠似笑非笑。
    我就想说点荤话,想了想忍住:“不要调戏我......对了,你们把那本经书叫《黑舌经》,那其他两本呢?”
    “一本我们叫《双瞳经》,另一本没有封面,我们叫《无名经》。”
    “你喊老宋去找的,就是《双瞳经》?”
    “对。”
    “它咋会在养老院?”
    “因为它被人偷了,就在你们养老院。”
    “偷了?好久的事?”
    “就是我奶奶进来后的事。当时具体咋回事,我也不晓得,不晓得那本《双瞳经》好久被奶奶带进养老院的,也不晓得好久就被人偷了。但我们晓得一点,东西一定是你们里头哪个人偷走的。”
    “哦......”我点点头:“那那本《无名经》呢?”
    “跟《黑舌经》一起,都在我们老家龙头镇祖屋里头。”
    “懂了懂了!”我不住点头:“简直想不到,你们家的故事居然这么复杂......对了,刚才那个问题你说了一半,你说,宋丽身上那片东西,肯定不是病毒?”
    “是,肯定不是。”陈宝珠缓缓说道:“我们有化验证据。”
    “化验?”
    “是。”陈宝珠点点头,朝厕所那头望了一眼:“因为我们家曾经出了一件事,跟宋丽......”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
    她左看右看,就像在找啥子东西:“咦,宋丽咋个还没回来?”
    这时一个人疾跑过来,原来是廖师傅。
    “那个女娃子,好像溜了。”
    “溜了?”陈宝珠眼珠瞪的老大。
    “好像。”廖师傅一对贼亮的眼睛到处瞅。
    “厕所里头没人?”陈宝珠问。
    “没有。我找人看过。”
    陈宝珠也到处看,脸色发白:“我刚才不该说那句话......”
    “就是指纹的事情?”我问。
    “嗯。其实我是想安慰你,结果她一定以为我们在整她爸,所以......”
    陈宝珠又到处看了看:“这样子老廖,你去加油站那头找一下,我再去厕所,看她是不是藏起来了,冯兵......你这这儿守到起,看见人就给我抓到。”
    说完她跟廖师傅急匆匆走开。
    我站在广场中央,到处瞅。
    这件事太突然,宋丽会跑哪儿去?
    她会不会,回成都找她爸?
    我心头“腾”的一下,赶紧跑到路边。一个工作人员正在站在那儿看远处。
    “师傅!”我喊道:“看到一个女娃子跑过去没有?”
    那人转过脸来,来回打量我。
    “就是个穿粉红羽绒服的女娃娃,看到起没有?”
    “她简直不要命!”那人咧嘴骂道。
    “她......她跑过去了?”
    “喊都喊不听。撞死了背时!”
    “我日!”我骂了一句,几步跑上高速路。
    “滴滴——”一辆车子呼啸而过。
    我几步跑到对面。后面那人大骂:“妈哟,都是疯子!”
    我不理他,跑到广场中央,只见停了三辆大客车,很多人围在车子周围,抽烟吃东西。
    我赶紧挨个挨个上车找。
    找了半天,没看见人。
    她是不是躲哪儿了?这么大个服务区,我上哪儿找?
    我茫然四顾。
    这时五米开外,一辆银灰桑塔纳猛然发动。
    我不由扭头去看,就看见车后座玻璃窗上,贴了一张白色人脸,死死盯着我。
    我日,宋丽!
    我几步冲过去,大喊宋丽,宋丽。
    桑塔纳猛踩油门,冲上高速,瞬间就没影子。
    我赶紧跑到对面,给陈宝珠一说,她脸色大变。
    想了想,她决定我们分开行动,她跟廖师傅去追车子,喊我马上去龙头镇,去拿个东西。
    说完,喊廖师傅把手机甩给我,是一部黑色的爱立信。
    “那边那个车子是去宜宾的,给师傅说一下,把你带过去,到了后坐公交到南客站,买张票到长宁,再去龙头,到了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我双手一摊:“我身上没钱。”
    陈宝珠一笑:“嗯,爽快,爽快就有糖吃。”
    说完喊廖师傅摸了八百块钱给我。
    “记住,公款,多退少补。”
    说完她顿了顿。
    “切记,任何人打电话过来都不要接,只接我的。”
    “到底拿啥子东西?”
    “听我指示。”陈宝珠神秘一笑。
    说完各自行动。我上了大客车,廖师傅给司机说了几句,给了他一百块钱就走了,司机拿出一个小板凳,喊我坐中间过道。
    我朝窗外一看,黑色奥迪飞速开上高速。
    下午四点到了宜宾。
    五点过到了长宁。
    我马上买了到龙头的票,上车。
    车还没开。车上空空荡荡,只有左边第二排有个农民买着脑壳爪瞌睡。
    我一屁股坐在左边第一排。摸出爱立信手机把玩。
    是个翻盖。我翻开,合上,翻开,合上,反复听那个“咔嗒”声,觉得很爽。
    这时人渐渐上车,很快坐满。
    我是六号座,就是我身后那个空位,但我觉得那个老农民一身帮臭,就坐在第一排不想起来。
    过会儿上来个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戴一副金边眼镜,灰风衣,显得很儒雅。
    他看了看位置,朝我笑道:“小伙子,这两个位置好像是我们的。”
    我懒得起身:“哎呀,乱坐的。”
    “有号数,咋能乱作。”
    我无奈起身,坐在后面。
    “谢了哈。”老者笑道。
    我没理他,看见前面座椅背袋里头,有一瓶“鲜橙多”,还有大半瓶,我忽然口渴,就扯出来喝。
    老者坐下来,把提包放好,朝车门招手:“喂,小肖,这边。”
    一个人走上来,边走边咳嗽。
    我忽然呛了一口,也猛然咳嗽,咳得埋下头。
    “呵呵!”前面老者笑道:“咳嗽居然要传染,呵呵。”
    他朋友坐下,这时手机铃声响,他摸出一部手机,开始接电话。
    我终于咳完,接着喝水。
    只听前头那人放下手机。
    “联系好了。”他对老者道:“那家人的资料全部归档,我们过去就可以查阅。”
    “好好!”老者笑道:“在中国,有熟人就是好办事,呵呵。”
    “其实全是您潘教授的功劳。”那人在拍马屁:“听说您亲自要去,他们简直受宠若惊,说的是要铺红地毯,夹道欢迎。”
    “不至于不至于。”潘教授笑道:“还是低调点,毕竟我们是去查案子的。”
    查案子!
    我心头一动,不由开始注意那两个人。
    “是啊,我也喊他们低调点。”那人又开始咳嗽:“毕竟这件案子目前,咳咳,目前还悬起在,弄这么大的阵仗。莫要打,咳咳,打草惊蛇了。”
    这时司机上车,票也不查,直接开车。
    那二人停止对话。
    我心头却很好奇,偷偷偏过脑袋,想看一下那个人是哪个,总觉得听过他声音。
    “对了潘教授。”那人咳嗽一声:“还是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您觉得它肯定不是毛细作用?”
    “肯定不是。”
    “但按照公式,老鼠血管内壁的直径和接触角度,完全可以形成毛细作用。”
    “公式没错。但你们忽略了很重要一点。”
    “哪点?”
    “老鼠自身的血液。”
    “自身血液?”
    老鼠!血液!
    座位后面,我开始心惊肉跳。
    “是。毛细作用有一个基本前提,就是毛细管内部,应该是空的,是不是?”
    “哦!哦!”那人朝自己额头来了一巴掌:“哦,对对对!”
    “你意识到了?”潘教授笑着问。
    “哎呀!”那人又是一下:“这么小儿科的东西!哎呀太糊涂!”
    “没有没有。”潘教授笑道:“你们不是太糊涂,是太聪明。有时候过于聪明,反而会忽略一些很不起眼的因素。”
    “是是是。”那人忙不迭点头:“那,您认为那个现象,怎么解释?”
    潘教授却没吭声。
    他忽然笑了一下:“其实我不是不说,而是我怕说出来,你们会说我异想天开,科幻小说看多了。”
    “不不!”那人忙表白:“我们洗耳恭听。”
    “是这样。”潘教授顿了顿:“我有个想法,尽管我个人觉得,这个想法太不科学,但根据所有分析报告,我认为,我这种想法是这个现象的唯一解释。”
    椅子后面,我脑袋都绕晕了,知识分子就是会绕弯弯。
    “您说!”
    “我认为,那种血型的血液,具有自主意识。”
    “自......自主意识?”那人似乎吓了一跳。
    “是。”
    “不会吧!”那人开始喘粗气:“你的意思,那种血型的血液,具有某种......感知能力?”
    “难道不是?”潘教授脑袋朝那人靠过去:“根据你们组那个叫段......”
    潘教授忽然朝我瞟了一眼。
    我赶紧缩回身子,移开视线看窗外。
    潘教授声音却压低了:“就是段建明的那份透析报告,其中关于血小板......”
    他越说越低。
    我本来靠过去可以听清,但明显要暴露,只有支起耳朵听,脸上若无其事。
    二人曲曲曲的,说了半天。
    车子里正播放歌曲:“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后面很多人在大声武气摆龙门阵,人声嘈杂,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啥子。
    我忽然想起那个人是哪个!
    是肖医生!肖国春!
    我的天,他,他咋个跑这里来了?
    他莫非也去龙头?
    他去那里干啥子?
    对了,鬼海血型!
    这时潘教授忽然直起身子:“其实,我一直怀疑一件事。”
    “哦?咳咳。”
    这下不用想,前面那人一定是肖国春!
    “我一直怀疑,他当年去雷山,就是掌握了这个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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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8-12 12:00:17  更:2021-08-12 12: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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