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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载鬼一车”——古人记录的灵异事件[第1页]

作者:夏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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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鬼一车”出自周易。而早在商代,甲骨文里就已经有了“鬼”字。
    灵异叙述的历史那叫一个源远流长。
    古人在这方面有丰富的记录,主要见于各种志怪笔记杂记一类。有些内容明显是一些作者的艺术创造,可以当作并不太有吸引力的小说来读。还有一些内容则过于荒诞,应归于民间的神话传说一类了。除开这些明显虚构的内容,我们感兴趣的是那些颇有真实度的经历。
    古人的态度大概也如此,他们记录了很多听人讲述的(甚至包括自己的)经历。他们都相信这些经历的真实性,有的还提供了出处,点明是某某人的经历,或来自某某人的讲述。
    这些记录下来的“经历”,有的奇异有趣,有的则颇为惊悚。
    本人对鬼神持严重的怀疑态度,但也乐意听别人讲讲“经历”。俺发觉,相较今人讲述的各种经历,古人的“经历”会显得更离奇一些。在今天看来已不可信的一些灵异要素,古人也讲得言之凿凿,甚而深信不疑。古人眼中的世界跟我们所认识的世界真的有点不同。这是时代环境对灵异叙述的影响,但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那个时候的世界就是那样的嘛~~~好像也讲得通~~
    所有的经历,一旦讲述出来,无论你是否承认,实际上都经过了加工整理。
    所有的经历,一旦讲述出来,都会成为故事。
    俺决定从古人的记录中选取一些能给俺留下印象的内容,慢慢转述出来。这就等于是俺从别人那里听来了故事,复又讲给其他人听。
    1
    明末清初文人冒襄的回忆录《影梅庵忆语》,追忆了他与董小宛的情感历程,非常动人。
    董小宛,秦淮名ji。这个名字涉及的故事,后世常常是跟顺治扯到一起,其实是搞混了。
    《影梅庵忆语》记载,冒襄第二次拜会董小宛时,董小宛正身陷困境,危病多日。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董小宛感觉神怡气旺,决定要以身相从。冒襄准备返乡,董执意随船而行,到镇江时,冒襄要求她回去,因为两人都面临一大摊子麻烦,暂时无法顾及此事。
    董则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当时桌上放着用于游戏的赌具,叫做“五木”,就是五个骰子。在场一位友人就跟董小宛打趣说:“如果你最终能够如愿以偿的话,应该能掷出一副好点子。”让她掷骰子试试看。
    董小宛却当了真,严肃地临窗祝拜一番,然后抓起五个骰子撒下去,居然全都是“六”点!
    当时船上的人个个称奇。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这大概也算是“灵异”吧。
    然后呢?然后呢?
    ??????
    话说,冒襄当时还能有礼有节地对小董说:如果真是“天成”,仓猝行事反而不能成,你还是暂时先回去,咱们的事儿慢慢来吧。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然而,无论怎么坚持都没用。在这场情感的运势中,男人处于有利地位。董小宛只有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时逢战乱,生离,死别,平常事。说不定此生就再无缘相见了。
    但是,后来,这事儿,真真的是成了。
    2
    曾衍东,清代中期的文人,诗文及书画篆刻方面都深有造诣。著有《小豆棚》一书,搜录各种异闻轶事。
    其中专门有一篇讲述自己的真实经历:
    他曾在单父(今山东单县)县衙作幕宾,住在官署西侧靠墙的矮房子里。
    官署西侧靠墙的矮房子。再重复一遍。
    时值夏秋之交,淫雨连绵。

    一天深夜,仿佛受到惊扰,忽然醒了。窗纸透着亮光,他看到屋子里有个人影,就披上衣服起来察看,那个影子却一下就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眼花,躺下又睡。这次是听觉,听见了鞋子着地的走路声,蹑手蹑脚的,就在床前。
    他又爬起来,却一片寂然。
    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些心绪不宁,睡不踏实了。
    加上第二天还要远赴外地公干,所以很早就起了床,准备行装。
    雨很大,看门的人告诉他说:“一路都是风雨,不能用车了。”那意思是劝他改日再走。
    他却坚持改为冒雨乘马前行。
    他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了代价。行到中途,马不慎陷入了深重的淤泥中,再也无法前行了。独立雨幕中,望着被连日降雨损坏的道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是在官署多等一天,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吧。
    最终他只有叹息着改为徒步继续行进,一路上的疲惫与沮丧就别提了。

    关键是后来,他听说,自己离开的那天夜里,官署的西墙终于被雨水摧垮,倒塌下来,也砸垮了靠西墙的矮房子。
    要是当时在官署多待一天,恐怕就埋在砖瓦下面了。
    他认为,那夜的惊扰,乃是鬼神的提醒。
    21
    宋代郭彖著有《睽车志》,记录各种耳闻目睹的神鬼异谈。
    其中一条记录了他自己的一次经历。
    绍兴(宋高宗年号)丁卯秋,郭彖曾被点名征召为考官,做“考校”,一同共七人。
    其中一个枢密沈公,到了贡院后,做了个梦,梦见身着朱衣的考官共六个人坐在一起开会。当时已经到了六个人,唯独郭彖还没到。沈公就跟其他几人讲了自己的梦,认为梦中显示的就六个人,所以,他说:“郭主簿肯定不会来了。”
    没多久郭彖又到了,大家都说沈公的梦不灵验。
    很快出了一件事。考官中有一个龙游县丞,此人有个亲戚也在就试者之中。这不符合回避的制度,消息传开后,举子们一时议论哗然。舆情压力让此人心内难安,为避嫌,没等开考就离开了。
    最后的考校就只有六个人。
    4
    郭彖还记载了他表弟魏良佐的一件事。
    事情发生在魏良佐从长沙迎接老婆返回三衢的途中。
    走的水路,行到离家不太远的时候,夜已深,不能再往前走了,就把船停靠在溪岸边。
    午夜时分,月色如昼,船夫们都睡下了。魏良佐易醒,听见船尾有水花荡漾拍击的声音,疑心有盗贼,就站起来看。
    果然见到水里一个人正攀着船舵往船上爬。
    魏良佐操起竹篙就打。
    又抽又捅之下,那人终于放开了船舵,却骂不绝口。骂声杂乱刺耳,呕哑嘲哳,极为古怪,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而且怎么也听不懂骂的是什么,一个词儿也没听懂。
    魏良佐才开始害怕起来,莫非是鬼怪一类的?
    他赶紧叫醒船夫,一边撑船离岸,以躲避那个怪人。
    怪人面目不清,骂声不断,声音越来越凄厉刺耳,一直试图爬上他们的船。
    慌乱中,他还是把船撑到中流,往下游行进。
    中流的水很深,那怪人却始终有半个身子露出水面上,没见他划水游动,反正就是能一直漂浮着,跟随船只,一边跟随一边骂。
    船上的几个人配合着加紧行船,大概又驶出了两三里,渐渐拉开了距离。
    怪人的骂声才停息下来,完全静默了。
    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动作,就只在水面上漂着,顺水而下。
    船上的人也稍微镇静了些,再仔细审看。
    原来,那是一具漂流水面的浮尸。

    回家没多少天,魏良佐的老婆就病逝了。
    5
    宜兴人陈宰冕,因为外出办事,经过富阳,留宿在一家客邸中。
    夜里,桌上的灯莫名其妙地黯淡下去,灭了。
    墙上却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人影,不断地在动。仔细一看,人影的动作很像是傀儡戏(木偶戏)的傀儡,一伸一缩,节奏奇异,仿佛在表演一出无声的剧目。
    黑暗里的陈宰冕又惊又怕,忍不住叫了一声,抓起枕头就往墙上扔。
    人影还在动。陈宰冕闹出的响动却被客邸老板听见了。
    老板在外面问:客官有么事?
    陈宰冕就喊:灯灭了,灯灭了!
    老板推开门进来,重新为他点上了灯。
    屋子里一亮,就什么影子也没有了。
    灯光下,老板脸上的皱纹要多深刻有多深刻,要多亲切有多亲切,笑眯眯的,轻轻松松就战胜了阴影。
    冒的事,冒的事,老板说,客官请安睡。
    那就安睡吧。一夜无事。
    第二天,陈宰冕还是觉得影子的事儿很奇怪,忍不住就跟老板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啥,老板告诉他,前些天,有一个走江湖玩傀儡戏的客人,就死在那间客房里。

    (出自《睽车志》)
    6
    袁枚的《子不语》,一部写鬼画狐的书。
    书中也纪录了作者自己的一次亲身经历。
    乾隆十五年,袁枚寄居在苏州江雨峰家。江雨峰的儿子,宝臣,去金陵参加乡试回来后就一直重病卧床,江雨峰到处找有名气的医生,都没给治好。
    当时苏州有个奇人,号为“一瓢”(薛雪,此人在中医史上也是个大牛),医道精湛。袁枚跟此人交情甚好。江雨峰就极力请求袁枚写个信札邀请他来。
    “一瓢”名医将要到的时候,江雨峰与袁枚在门口恭敬等候。
    江雨峰的儿子,宝臣,却突然在屋子里呼叫:“顾尧年来矣!”,然后又连连招呼:“顾叟请坐,顾叟请坐。”
    宝臣口中的这个“顾尧年”其实是个死人,本为苏州百姓,先前因为请愿平米价、带领民众殴打官员,被苏州巡抚安大人诛杀了。
    宝臣又换上了顾尧年的语气,仿佛坐定后,对本来的宝臣说:“江相公,你已考中乡试第三十八名了,你的病不打紧,会好的,不用焦虑。只要赐我酒肉,我就离开。”
    江雨峰在外面听到,赶紧进房间安慰说:“顾叟快走吧,我很快就会用酒肉祭奠你的。”
    他儿子(用顾尧年的口气)说:“外面有个钱塘来的袁某官,在门口喧哗,我有点怕他,不能出去。”随即又叹气说:“薛先生到门前了。这人是良医,我得回避他。”
    江雨峰急忙出来,拉袁枚让路。
    而一瓢果然从外面进来了。
    袁枚就把刚才的事儿讲了,一瓢大笑说:“鬼既然避咱们两人,咱俩就进去赶走它。”
    结果只用一付药,宝臣就好了。
    那年宝臣登第,果然是三十八名。
    7
    袁枚还有一次亲身经历,涉及到一桩命案。
    乾隆甲子,袁枚担任沭阳的县令。
    有个淮安的吴秀才,在当地富户洪氏家中做教书先生,带着一妻一子,就住在洪家外院。
    某天,洪氏主人临时请吴秀才和他儿子吃饭,吴妻独自留在家里。大概夜里二更时候,吴秀才回家,发现妻子已经被杀害。
    杀人凶器是一把刀,被扔在了墙外,是吴秀才自家用的切菜刀。
    袁枚接到报案后,前往验尸。妇人身中三刀,都在颈上。刀口很深,还有米粥顺着伤口流到了外面,情状惨然。
    现场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吴秀才在当地也没有仇家。以当时的办案手段,袁枚这样的学者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反复查看,注意到一点:死者的创口左重右轻。
    想起一些古籍上的记载,袁枚认为凶犯可能是个左撇子。追查下去,洪家有个奴仆,名叫洪安,素来习惯用左手拿东西,就把他给抓起来,上刑审问。
    奴仆洪安经不住这阵势,很快就招认了,是自己干的。
    可没多久,洪安又改了点口,申诉说,是家主的儿子洪生指使他干的,洪生强jian师母未遂,所以要杀了她。
    袁枚又审讯洪生。洪生坚决否认指控,说那个奴仆洪安曾因事受到过自己鞭笞,所以怀恨在心,故意诬陷他。
    案子一时调查不下去了。
    没多久,袁枚调任江宁。
    后任县令魏廷会,根据前面的审讯记录,就认定洪安是凶手,把诉状上报。
    当时的江苏按察使翁藻,仔细审核了案宗之后,认为所供证词证据并不清晰确凿,缺乏说服力,就把洪安等人都释放了,下令另外缉拿真凶。
    这案子一拖就是十二年,真凶一直没找到。

    颇为戏剧性的是袁枚后面的记述。
    丙子年六月,袁枚的堂弟从沭阳来到江宁,谈到这个案子,就告诉他,真凶已经明了。
    是当地的一个武生员,也姓洪。
    武生员已于上一年病死。刚死的时候,还未出殡,武生员托梦给他妻子,说:“某年某月奸杀吴先生妻者,我也。漏网十余载,如今被吴妻的冤魂上诉到天庭。天庭降罪,明日中午将有雷来轰击我的棺材,你赶快想办法把我的棺材搬迁了,躲避雷击。”
    话说,读到这里,俺突然感觉所谓古代的天庭雷击实在类似于今日之弹道导弹,预设了时间与轨道,若能提前知道,竟然也能躲避~~~这点小聪明无论怎么说,都有点诋毁上天那貌似难以揣摩的大能啊~~
    只是武生员的妻子稍有点磨叽。她惊醒之后,虽然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花费时间来说服家人迁移灵柩。
    就在与家人商议的时候,棺材突然失火,连同里面的尸骨一同化为灰烬。
    此外,家里的草木器具全都完好无损。
    这大概就应验了天谴吧。
    袁枚听到这个故事后,非常惭愧,为此感叹,自己身为人间官吏,不能为死者雪冤,又加刑于无罪之人,怎么也无法破案,确实有力不从心的地方;那么上天既然大能,为什么也会有瑕疵呢?
    袁枚是相信其堂弟所转述的这一说法的,只不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上天的报应为什么要拖到十多年之后?为什么惩罚不在其生前实施却去针对那没有知觉的骸骨?此等凶徒,其身已死,其鬼不灵,为何又如此爱惜自己的躯壳竟至于托梦求助?
    其实,后面的“天谴”内容,在古代志怪小说和公案小说中乃是一种常见套路,所谓人力不够,鬼神来凑。古代志怪小说和公案小说,很难见今天悬疑或侦探作品中那种严密的侦查与推论过程,案子稍微复杂一点,就由鬼神站出来提供破案线索,动辄鬼神上身或鬼神托梦之类。
    后面内容,因为不是记录者袁枚的亲身经历,而是来自于转述,可信度有所降低。
    俺觉得,由于官府一直没放弃对这案子的追查,案子本身在民间的影响也很大,受到很大关注,这都给那个武生员造成持续的心理压力。他可能在临终前,由于恐惧自己深信不疑的天谴报应,向身边人口吐了真情。或者,武生员的妻子实际上早知道了真相,事情反映在了梦中,就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具体真相,今天很难猜测。俺倒是觉得这个故事中,有个地方留下的印象很深,那就是按察使翁藻的办案态度。由此也可以对古代司法增进一点了解。

    
    甲骨文卜辞:今夕鬼宁。
    今夜,鬼鬼安静,不来骚扰了。
    8
    前面说了,古代“案情剧”常有人力不够、鬼神来凑的现象。而在袁枚讲的故事当中,又特别多这种鬼神上身的内容,一个故事开始没多久,里面的角色就叽哩哇啦地换上别人的口气,有时还一人分饰几角~~~看多了这种套路,真的会有点心烦。
    但是袁枚讲的下面这件案子,还真没靠鬼神,而是——

    曹州的刘老板,以典当为业,聘请了虞城人老张来为他管理当铺的生意。
    老张办事非常得力,干了两年了,有了些积蓄,这年年底准备回乡探亲。由于刘老板一直挽留,到了初一,老张才得以成行,骑着一匹青骡子回去了。
    刘老板跟他约好了,上元日(元宵)就要返回曹州。过了期限,没见他回来,刘老板就派人去催。
    到了张家,张家人却说,啥?老张根本就没回家。
    一个活人不见了,两家为此闹上了官司,告到了抚按。抚按勒令县上,限期捕拿案犯。
    拖到了六月,还是没找到人,公差们就很慌乱了。到期抓不到人,他们是要挨板子的。
    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也只有整天到处转悠,穷尽一切可能查访线索。

    一天,刚入夜,寻访到城南,几个公差注意到一老一少两个“闲杂人员”在街头商量:月色甚佳,何不去凉亭坐坐呢?
    他们说的凉亭,当地人都懂,在曹州城南门外十几里远的地方。
    公差们起了疑心,私下商议说:“这么晚了,他们还要去那里看什么月亮?要是回来的时候城门关了,他们怎么进城呢?”
    这里面很可能有问题。公差们就抢先一步,到了南门外的凉亭附近埋伏等候。
    没多一会儿,一老一少就来了。好像真的是在看月亮哦,坐在凉亭里,他们谈论的都是些邻里间的琐事。
    公差们差点失去耐心了,那个少年的却突然谈起了案子:“城内刘老板遇到的那件事,至今还没查清楚。我心里想,应该是西门外卖饼的孙某人,看准了老张带的钱,所以谋财害命。”
    老人问,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说:“孙某在这里开饼店已经好几年了,今年春节突然关门歇业,所以我怀疑他。”
    “荒唐!”老人斥责说,“就凭这么个理由?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人命关天,可不能胡乱猜测!”
    老人显然对少年的信口开河非常不满。
    “我觉得我分析得有道理。”少年也对老人的语气不满。
    老人就说:“算了,夜深了,该回去了。”
    于是,公差们又尾随于后,看看他们到底能干什么。
    那两人却奇怪地走得很快,飘一样的。
    到了南门,城门早已关闭。那两人却从门缝里进去了!
    公差们傻了眼,赶紧呼叫守门人开门。
    进城后,公差见到两人仍然走在前面,就继续跟随。
    到了一小弄,少年与老人告别,然后好像趁着他们没注意,哧溜,居然就从一户人家关闭的门进去了。
    老人还在前面。他们跟着老人走过了二十来户人家,这次亲眼目睹老人到了一门前,没有开门就进去了。
    公差们彻底被惊着了,就上去敲老人家的门。

    过了好久,老人才开门出来,披着衣服,手里拿着点燃的纸拈,睡眼惺忪,一脸倦容。
    公差问:“刚才你还和少年在凉亭看月亮,怎么这么快就睡成这样了?”
    “我一直在睡。”老人咕哝了一下,还很懵懂。
    公差们就威胁了几句,要他说实话。
    老人迟疑着问:“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看见了。一直跟着呢!”
    老人说:“是有去看月亮的事,可那是我做的梦。我在睡觉,没有真的到城外亭子里去呀。”
    老人反复申辩,公差们当然不信。他们又挟持着老人,去敲少年家的门,把少年叫了出来讯问。
    少年也说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只是在梦中约了老人一起去城外看月亮。
    公差们气不过,干脆把二人抓进了县署。

    二人向县官详细叙述了梦中的内容,就跟公差们耳闻目睹的一个样。
    县官也拿不准,第二天早晨,就叫人押了老少二人到了城外某村,找到那个卖饼的孙某的住处,看看情况。
    还真巧了,老张骑的那匹青骡子,正拴在门口呢。
    于是,立即将卖饼的孙某锁拿到县。一审,孙某就招了。随后就找到了赃物,很快完成判决。

    这是乙巳年夏天发生的事。曹州太守吴忠诰,跟严道甫关系很好,是他告诉严道甫的。袁枚又从严道甫那里了解了这件事。
    嗡~~~
    9

    袁枚还讲了他弟弟袁香亭的一次经历:

    乾隆辛卯,袁香亭与邵一联一起进京。他们两人为同年进士,关系较好。
    四月二十一日,到了栾城东关,那里几乎每家客店都填满了车马,里面人声喧哗,都没有空余的客房。找了好久,在一略显偏僻的地段看到一家新开的客店,居然没有客人,就在那里投宿了。
    邵一联住外间,袁香亭住里间。

    初更时分,各自上塌躺下,点着灯,隔着房间聊天。
    刚开始聊呢,袁香亭忽然看见一个高得出奇的人从门那里进来了,绿面绿须,绿衣绿靴还绿帽,帽子擦着了屋顶的槅纸,刷刷地响。高人后面跟着一小人,高不满三尺,头特别大,也是一身绿。两个怪人到了榻前,面无表情,举起衣袖,比划一些某明奇妙的动作。
    袁香亭想要喊叫,才发觉自己既不能动也出不了声,耳中只听到外间的邵一联在说什么,却不能应答。
    正在恐慌疑惑的时候,床榻旁又出现了一个人,头戴纱帽,一脸麻子,就跟喝醉了一样,倚靠着小桌,指着两个绿人说:这个不是鬼,这这这个是鬼。
    他们又叽里咕哝地说了几句什么,两个绿人就向香亭点头作揖,每一次拱手,就倒退一步,三拱三退,出了房间。那个戴纱帽的麻脸人也拱手消失了。

    香亭这下能动了,一跃而起,正要到外面去,邵一联也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口里不停地说“怪事、怪事”。
    香亭吃惊地问:“莫非你也见到了大小绿人?”
    邵一联摇手说:“什么?不不不,我刚就枕时,就感觉床边小屋里阴风习习,冷得让我毛骨悚然,无法入睡,所以我就跟你说话,然后又喊你,你不回答。我就看见屋子里出现了几十个人,往来不定,脸都像盆盆罐罐一样。开始我以为自己眼花,忽然又见到大大小小的人脸层层叠叠地堆积在门框里,上上下下挤满了。它们都看着我笑。我就把枕头扔出去,起了身,往你这里冲。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绿人。”
    香亭把自己看见的也讲了。两人觉得事情怪异,决定离开,顾不得喂马,就继续前行了。

    天明的时候,他们听到两个雇来的马夫悄悄议论:“昨晚所住的是一家鬼店,去那里的投宿者大多都死了,剩下的也都变得疯疯癫癫的。县官被验尸断案搞得精疲力竭,就把这店给封了,已经封了十来年了。昨天这二位住了一宿却没事,真是太奇怪了,难道这二位真的是贵人?”
    ti~~~~
    铁齿铜牙纪晓岚,纪昀,也对灵异话题有着浓厚的兴趣。跟其他作者比,他的记录有个特点:大量内容是自己以及身边熟悉的人的经历。他父亲就是个灵异爱好者,还经常用儒家思想来评点和解释一些神秘现象。这可能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兴趣和世界观。
    他做了详细的记录,写他自己,写他的长辈、同辈、妻妾、晚辈、家仆……貌似他们还都有好多此类经历。可以说,他们一家都是神人。
    大概有的人天生在这方面较为敏感,因而拥有很多体验。
    试举几例:

    10

    纪昀相信前定。
    戊子年春,他为人题《蕃骑射猎图》,曰:“白草粘天野兽肥,弯弧爱尔马如飞,何当快饮黄羊血,一上天山雪打围。”
    注意,他这首诗提到的环境:草地,黄羊,马,打猎,天山。
    没想到这年八月,他竟然真的因事被发配戍守乌鲁木齐。简直是自作谶语。

    另外,当时的著名画家董邦达生前曾给他画过一幅山水风景画《秋林觅句图》。他到了乌鲁木齐,发觉城西有深林,古树高耸,弥亘数十里,里面还有前将军伍公弥泰建的一座亭子。在那里散步,整个感觉就跟董邦达画的《秋林觅句图》的景致是一样的。

    后来他获释回京,为这事儿自题一绝句曰:“霜叶微黄石骨青,孤吟自怪太零丁,谁知早作西行谶,老木寒云秀野亭。”
    11
    戊子年秋,纪昀因泄密获罪(就是上一个故事提到的情况),案情紧急,每天都有一名军官伴守着他。
    其中一名董姓军官说会拆字。
    纪昀就写了一个“董”字让他拆解,看看自己的前途。
    董说:“公远戍矣。是千里万里也。”就是说他将被发配戍守边疆了。

    纪昀又写了个“名”字,问,将会在哪里?
    董说:“下为口字,上面为‘外’字的偏旁,是口外(长城之外)矣。日在西为夕,其西域乎?”
    纪问:“将来还能回来吗?”
    董说:“名这个字的字形像君字,也像召,一定会被君上召回的。”
    纪问:“哪一年能回来?”
    董说:“口为四字之外围,而中缺两笔,其不足四年乎?今年戊子年,到第四年为辛卯,夕字是卯之偏旁,亦相合也。”认为辛卯年能回来。
    之后的情况是,果然从军乌鲁木齐,并于辛卯年六月还京。
    12
    关于测字,纪昀还记录了更早的一次经历:
    乾隆甲戌年,纪昀参加殿试之后,还没宣布登第名次,在董文恪公家里偶遇一个浙江的士人,据说能拆字。
    他就写了一个“墨”字,让浙江人看看自己考试的结果。
    这里要说明一下,“黑”字或者“墨”字的上面部分,以前也写做“里”。
    浙江人说:“龙头(状元)竟然不属于你啊。里字拆开就是二甲,下面四点,这不就应该是二甲第四名?”
    (古时殿试后,其成绩分为一甲、二甲、三甲三等。)
    浙江人接下来说:“但你肯定进翰林,因为四点也是庶字的脚,土,像是吉字的头,这就是个庶吉士了。”
    (庶吉士为翰林院的职位。)
    后来的结果证明浙江人全说对了。

    俺也见过玩测字的,但都是瞎蒙,装深沉的。
    旧书上记载的一些能测字的,并不一定需要多深的学养,更多的是灵性。
    可能一旦开了悟,进入了那个灵性通道,就顺了。当然,没测准的事例,一般不会当作奇迹记录下来。
    记录下来的,或者值得转述给他人的,都是那些说得很准的。
    纪昀认为,拆字这类事情,是可以解释的:精神意念上有所动,能与鬼神相通;有气机萌生,必定会以一定形象预示出来。这就跟揲蓍灼龟等占卜方式是一个道理,貌似似神异而并不神异。
    13
    纪昀有个侍妾,沈氏,很有点意思。
    她出身寒门,也没受到诗书熏染,但是心志不俗,情商很高,看问题也很透彻,没有那种小家子气。
    以前她就经常私下里对她姐姐说:“我不能做农家人的妻子,但是高门华族又肯定不会娶我这样的为妻。我觉得嘛,大概是做一个富贵人家的侍妾吧。”
    她母亲辗转了解到了她的心思,最后就让她如愿以偿。

    沈氏生性聪慧,善解人意,很知分寸,从不与人发生冲突。
    最初成为纪昀侍妾时,拜见马夫人。马夫人说:“听说你你自愿为人侍妾,做侍妾也很不容易的啊。”
    沈氏敛衽对曰:“因为不愿意做侍妾,所以侍妾就很难做。而我愿意做侍妾,侍妾也就不难做了。”
    所以马夫人始终比较喜欢她,待她像自己的爱女一样。

    沈氏曾对纪昀说:“女子当在四十以前死,这样,别人就还会纪念、怜惜她。我才不愿意苟活下去,最后成了一个整天穿着青衣的白发老妇,像孤雏腐鼠那样,那真的是没有意思。”
    一语成谶。就像为了满足她的意愿,命运让她在年仅三十岁时就离世了。

    沈氏在娘家时,仅认得些字,跟了纪昀后,帮着检点图籍,时间长了渐通文义,也能以浅白的语句成诗。临终时,她将自己的小照交给女儿,又口诵一诗,让纪昀记录下来:“三十年来梦一场,遗容手付女收藏。他时话我生平事,认取姑苏沈五娘。”之后,就安静地离开了人世。
    没有繁华,没有万千瞩目,多少普通的人生都是如此,也都渴望被铭记。

    在她病重时,还发生过一件事。当时纪昀值守圆明园,住在海淀槐西老屋。一天夜里,恍恍惚惚两次梦到沈氏,以为是因为想念她导致的。后来知道沈氏当夜昏迷过去了,两个时辰后才苏醒,她告诉自己的母亲:“刚才做梦到了海淀寓所,有大声如雷霆,因而惊醒。”纪昀回忆了一下,当天夜里确实有墙上的挂瓶因为绳子断了而坠落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原来是侍妾沈氏的生魂来过了。
    后来纪昀在其遗照上题句:“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稀。”又题有:“到死春蚕尚有丝,离魂倩女不须疑。一声惊破梨花梦,恰记铜瓶坠地时。”就是记录这件事。
    前~~
    14
    第三个女儿的灵异事件。

    纪昀的三女儿,自幼许婚给太仆寺卿戈仙舟的儿子。就当时的社会而言,她未来的人生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可惜这孩子在十岁那年,也就是庚戌年夏至那一天,病逝了。
    夏至是祭祀地祇的节日。地坛祭祀十分隆重,准备期长。当时纪昀因为参与祭礼,早就已经离家。
    三女儿临死前一天,病已经非常危急了。
    女儿忽然自言自语地说:“今天初八,我应当是在明天辰时走,还来得及见上我父亲一面。”
    家人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就闭着眼不说话了。
    纪昀在初九那天祭礼之后回家,果然赶上了最后与女儿的见面,亲睹其离世。
    她死的时候,墙上的西洋钟恰好当当当地鸣了八下,正是辰时。


    觉得有点要补充的话:
    灵异与否,另说。
    想想一个孩子,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死期
    明确地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知道命运的不可违,
    这是种什么感觉?
    15
    纪昀的先祖母张太夫人,养过一只小花犬。
    小花犬大概习惯不好,不讨人喜欢,还老是偷家里的肉吃。家里的丫鬟们就很讨厌它,背地里把它给掐死了。
    其中有一个丫鬟,名叫柳意,此后经常梦见那条狗来咬她,还总摆脱不了。
    柳意因此睡觉总说梦话。
    说梦话就泄露了秘密。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说梦话习惯的人,真的不适合干秘密工作。

    太夫人知道了详情,蛮有智慧的样子,就说:这狗是丫鬟们一起杀的,为何就只记恨于柳意?这一定是柳意也偷肉,所以让它心里感到不服。
    这位老太太应该就是那种传统大家族里的典型人物,在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传统智慧里发育出认知系统,总是用明确的因果报应这样的逻辑来分析处理家长里短,轻车熟路,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应付自如。
    太夫人显得很有把握,把柳意找来查问。
    太夫人真的适合做这种案子,在侦讯方面那是一套一套的。
    柳意很快就招了。
    真的就跟太夫人分析的一样。
    后面讲其它的故事
    16
    吴郡的任生,住在洞庭山,据说能见到鬼。
    这人的外貌表现力就跟常人不同,多少年了,还一张娃娃脸,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实际年龄,就更显得神奇了。
    当然,搁现在,几十岁了还一张娃娃脸,绝对不是因为神通。这一半是出于基因,一半是出于适当的保养。
    宝历年中,有前昆山尉杨氏子,侨居吴郡。有一天,杨生约了当地几个朋友,坐船去游览虎丘寺。当时任生也在船上,又谈到了鬼神之事。
    杨生听过他的传闻,有点不相信,就说:“人鬼殊途,恐怕不那么容易看到吧。”
    任生笑了:“鬼其实很多的,一般人看不到罢了,就我能看见。”
    他的语气确实有些自负,就是走江湖卖打药的那种口气。
    能力有没有,试试就知道。
    这时他们见到一青衣妇人,抱着一婴儿,在岸上行走。
    任生就指着那妇人说:“看,那就是鬼。她抱着的是婴儿的生魂。”
    杨生不以为然,问:“但是但是,你凭什么就把她辨认为鬼呢?”
    任生:“你就看我跟她说几句。”随后他就厉声对岸上呼叫:“你,就是一个鬼,是的,就你,为何偷人家的孩子?准备要赶到哪里去?”
    那妇人听到了,好像受了惊吓,迅速掉头往回走,还没走出十步,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招,把大家都镇住了。杨生不得不叹服。

    当晚回去的时候,离城几里远的岸边一户人家,正在陈斋设供,有个女巫就在旁边跳大神。杨生与任生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女巫告诉他们:今天乡里人家有婴儿暴卒,现在又醒过来了,所以在设宴谢神。
    任生就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看。你看。
    杨生觉得很奇异,就要求他们能不能把婴儿抱出来看看。
    婴儿抱出来后,竟然并且果然,跟那个鬼妇所抱的婴儿一个样。

    (出自《宣室志》)
    忽忽~
    17
    宋代霍丘县令周洁,在甲辰年罢任,客游于淮上。
    当时正发生着严重的饥荒。严重到什么程度?可能今天的人很难体会什么是“饥荒”。没有吃的,活活饿死。那时的情况大概就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连个旅店都找不到了。
    天色已暗。周洁登高望远,看到远处有一个村落还有烟火,就朝那里赶过去。
    走到一个貌似有人居住的村舍前,他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一个女子出来开门,病恹恹地问他有何贵干?
    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夜,实在找不到地方了。周洁说。
    女子说,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东西了,老老少少一大家人都因为饥饿而病倒了,抱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客人,只有中堂的一张床榻还可以供你使用,你要不嫌弃就睡那儿吧。

    周洁就进去了。
    女子瘦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像一株藤本植物侍立在旁边。
    过了一会儿,女子的妹妹也出来了,影子似的挨着女子站着,也不说话,显得更虚弱,虚弱到面目都显得模糊不清,仿佛脸上什么也没有,仿佛,连脸也没有。
    周洁自己带有干粮,看到这情形,就从包袱里取出两张饼分给了两个饥饿的女孩儿。
    姐妹俩接过饼就到里面房间去了。
    去躲着吃?
    周洁自己吃了干粮,关上门躺在床榻上,忽然发觉四周特别寂静,寂静得没有一点活的气息。这才感到害怕。
    终于还是过了一夜。
    第二天拂晓,他准备离开,就呼唤姐妹俩想跟她们告个别。
    叫了好几次,却没一点回应。
    他觉得好像有问题,就破门而入。
    ……
    屋子里,堆满了尸体。
    几乎都因为时间已久而枯朽了。只有一个女子,大概刚死了才几天,尸体尚完好。就是昨天给他开门的那位。
    而女子的妹妹就躺在她旁边。妹妹的脸则已经枯朽了。
    昨晚给她们的那两张饼,还放在她们各自的胸口上。

    后来,周洁把这些尸体都埋葬了。

    ——出自《稽神录》
    18

    四明人郑邦傑以泛海货贸为业,经常往来于高丽、日本。
    一天夜里,行船海上时,听到远处传来铙鼓打击声,他不由得向那个方向看过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就看见来了一艘很长的船。
    船上似有灯光,旌旗闪烁。船头一人卖力地敲击铙鼓,两舷则列坐着数十上百人,随着铙鼓指挥声,整齐划一地划动船桨,一边划一边高声啸呼:“嘿哟嘿嘿哟,嘿哟嘿嘿哟??????”
    船行疾速,很快就靠近了。奇怪的是,好像有点畏惧人,它竟然没入了水中,就从郑邦傑他们货船旁边不远处的水下穿行而过。
    大约在水下行出了半里,那艘船又冒出了水面继续前行,船上的人仍然努力地划桨,继续啸呼着号子:“嘿哟嘿嘿哟,嘿哟嘿嘿哟??????”渐渐远去。
    郑邦傑大惑不解。
    同船的舟师告诉他:“这叫做鬼划船,都是些在海难中淹死的人。看到这个会不吉利的。”
    郑邦傑赶紧催促返回,以后出海都特别小心。

    ( 出自《睽车志》 )
    19
    常州有个姓王的,以在官府当幕宾为生。这年年底回到家乡,因为喜欢当地张氏青山庄的园林景色,就去那里尽情游玩。
    没想到在园中遇到了白二官——白二官是个唱花旦的戏子。王某以前就跟他玩得很高兴,这次一见就更高兴了。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他问。
    白二官颔首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两人就一起游览园林。白二官好像没怎么说话。
    王某的脑子有点晕乎,总感觉像在做梦,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真实。
    最后,他们一同住宿在园中。
    当夜,王某晕乎得越来越厉害,躺上床想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了好久,他才嘀咕:“原来灯还没灭啊。”
    他这么一说,就看见邻床的白二官伸出头来——
    白二官的床,距离桌上的灯,大概两丈多远。白二官并没有起床,而是一点点地伸出头来,那头连着脖子,像蟒蛇一样蜿蜒而出,伸出了两丈多远,咝——然后将灯吹灭了。
    王某被这一幕吓傻了,赶紧用被子裹着头,装出睡着了的样子。

    夜晚的这个白二官完全变了样。
    灯一灭,白二官就开始了行动。王某听见他下了床,走到自己床前,揭开被子,用手上上下下丈量自己。他的手按到哪里,哪里就变得冰冷如铁。
    王某感觉难以动弹,终于决定不再装睡,大声惊叫,希望能有人听见。
    但是,没人回应。
    就在王某快绝望的时候,忽然轰的一声响,从西窗口跳进来一个怪物,黑咕隆咚的,猪脸毛爪,好像是冲着白二官来的。
    白二官当即放弃了王某,转而对付来者。他们展开了激烈的对搏厮杀,不时发出怪啸惨叫。
    王某不知道是福是祸,唯有躺着不动,继续装睡,不知道他们谁胜谁负。
    后来身体渐渐活泛了,那两位的搏斗也停息了。

    天也亮了。他大着胆子起床查看,怪物其实早已不见,白二官也不知去向。只见地上留下一滩鲜血,旁边躺着一条死蟒。
    王某就去问庄园里的人。别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也不知道白二官这个人。
    王某觉得只有去白二官家里查询了。
    白二官家离得很远,王某顾不了其它,一定要把这事儿整个明白,决定长途奔袭。
    等赶到了白家,才知道,白二官一直在家,就连唱戏的活儿也好久没做了。原来他患上蛊疾已经半年,精神错乱,家人没让他出门。
    但是,他的病,突然一下又全好了。
    问问他痊愈的时间,正是王某跟他相遇的时间。

    ( 出自《子不语》 )
    20
    俺觉得这不大可信,但这是纪昀记录的自己的亲身经历:

    福建汀州试院,堂前有两株古柏,唐代种下的,据说有神住在上面。
    (那两株古柏至今还在,据考证已经1200树龄了。)
    纪昀受命到汀州试院巡视,当天试院官员告诉他应该到树前拜拜。
    纪昀说,木魅不会危害,就听之任之吧。他作为朝廷使者,不应当拜树精,因为祀典里没有这样的礼仪。
    古柏茂密高耸,隔着几重房屋也可以看到。
    当夜月明,纪昀正走在台阶上,仰头突然看见树梢上有两个红衣人,弯腰向他打躬作揖,慢慢地就消失了。
    当时纪昀还及时地把师爷喊了出来,师爷也看到了。
    第二天,纪昀就到古柏树前回报了一揖,还为此在祠门上镌刻一联:“参天黛色常如此,点首朱衣或是君。”
    21
    纪昀的老师介野园先生,官至礼部侍郎。他随从皇上南巡时,死在路上。
    死的前一夜,有流星陨落于船前。
    刚死时,京城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而他的夫人梦见他乘马回到家门前,还有很多骑马的侍从跟着。但是他伫立在门前不肯进入,只是派人传话说:“家中好自料理,吾去矣。”随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夫人在梦中以为他当时正扈从皇上,猜测他可能有紧急差遣,所以无暇进家门。醒来后,才感到又惊又怕,感觉兆头不好。
    等到噩耗传来,证实做梦的那一夜,正是介野园先生辞世之夜。
    22

    金陵指挥王敏,夫人不育,后继无子,成了心病。
    后来,他作为运粮把总押粮去京城时路过济宁,就在那里买了个妾,那是非常非常的漂亮。
    不仅是漂亮,关键还能生养。
    没多久,美妾就给他生了个儿子,完成了他的心愿。
    再没多久,完成了心愿的他以及他的正室妇人就相继离世了。
    剩下这个妾,接手管理家庭,抚育儿子。
    居然极有能力,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儿子长大后,袭了父亲的官,也做了把总。
    后来,儿子要督办运粮进京,重复当初他老子的路线,要路过济宁。儿子就恳请母亲告知其娘家住址,他应该去拜访拜访外祖家人,不是吗?
    母亲没能给出答案。
    她说自己出嫁时年龄……太小,这么多年都没回去,已基本忘了早年的事情了。
    儿子只好不提这事儿了。

    她嫁到王家三十年,其它一切都好,唯有一个怪癖让人难以理解:早起沐浴梳妆都必定要在床榻上帷幙中完成,一切洗漱妆扮用的器具都由两个近身侍婢递进去,完成后她再给递出来。
    整个过程都没人能看见。
    等她走出来时,一定是打扮得整齐亮丽的。
    年龄越大,这个规矩要求得越严。家里没人敢违禁。
    老太太大概是要始终展现自己最好的形象。
    大家都认为,即便再老,也是个美丽的老太太。
    她的儿媳,按例每天早晨要拜见公婆,也只能恭敬地侍立于室外等候,等她自己出来时,才敢上前问安。
    就连随身的两个侍婢,多年来也没亲眼见过她梳洗妆扮的过程。
    维持美丽,真的需要秘密。
    我们为什么非得去揭开美丽的秘密呢?
    有一天,她早晨起来得颇晚了些。
    两个婢女站立在床榻前,忽然来了一阵风,吹开了床上的帐幙。婢女无比惊异地看见一个无头人端坐床榻上,正把一个骷髅放在膝头进行梳妆打扮,明显还没完工。
    里面的也看见了外面,赶紧把头举起来要安在脖颈上,仓皇之间,没能接上,头和身子都扑倒下来,就跟散了架一样。
    婢女们吓得呼叫站立于室外的儿媳妇快进来看,快进来看啊。
    大伙儿进来,撩开帐幙,床榻上只有一具包裹着衣服的枯骨了。
    美丽的秘密再也保持不下去了,美丽就再也保持不下去了,就只有毁灭了。
    这事儿后来传出去,儿子王某就因此被人称为“鬼头王”。
    混迹官场的儿子,余生注定将活在抑郁与尴尬之中。
    如果她儿子换一种生活图式,换一套人事关系,比如做一个“梁山好汉”,“鬼头王”这样的称号倒是利好,会给他增加格外的魅力和号召力。
    但是换一种生活图式,换一套人事关系,代价极其高昂,他换不了。所以,他就活在抑郁与尴尬之中了。

    (出自《高坡异纂》、《小豆棚》)
    23
    潘袭担任建安县令时,派遣一个差役带着文书下乡去抓人。
    差役是个新手,以前没走过这条道。一路上都比较荒凉,不时见到野兽出没。
    天色暗下来后,他不敢再走了,好不容易在道旁看到一处孤独的草房,就上前敲门求宿。
    破旧的木门被敲击时只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就跟敲在泥土上一样。里面的人恐怕听不见。
    他又使了些劲,手都敲疼了,才听见一个妇人问:干什么的?
    他介绍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路太远,这么晚肯定赶不到了,能否在此借宿?
    妇人好像有点不耐烦,说,我睡得不是很好,尤其被你这么一吵吵,更闹心啊。
    差役说,就是借宿,借宿,开一下门,行个方便。
    妇人回应说:“我家主人不在,我做不了主。再说我们还要搬家,没有工夫接待客人。”
    “刚才你不是说你在睡觉吗?”
    里面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要说刚才,还是说现在?没有现在,要说就说过去。”
    “我不跟你拌嘴,大姐,就是借宿,有这么难吗?”
    “你还是继续赶路吧,可以再找找其它地方。”
    “哪里还有地方?”差役苦苦相求,说再走夜路恐怕还会遇上老虎。
    妇人终于被说动了,就开了门让他进屋。屋子里很暗,妇人也没怎么看他,随手往门边一指,说:“你可以就在这儿睡。”然后又在昏暗中忙自己的去了。
    差役席地而卧,开始还能听到妇人在整理家什,好像是在把这样那样的捆绑装箱。由于很疲倦,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中间他朦朦胧胧地醒了一会儿,仍然能听见妇人翻箱倒柜忙碌的声音。
    那妇人忙了个通宵。
    差役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妇人还在屋子里动来动去。看起来很简陋的草屋,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需要收拾?也许妇人是把并不太多的东西一直捣来捣去呢。
    差役顾不得细问,就告辞上路了。
    走了几里,天色越发明亮,他觉得脑子似乎清醒了许多,才忽然想起文书,
    文书不在身上。
    应该是昨夜把文书落在投宿的妇人家了,就赶紧返回去取。
    走回昨晚投宿的地方,才发现,没有茅草屋。天光之下,那儿竟是一座坟,还围着好几个人在忙活。
    一问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死者的家属。他们正准备将那座坟进行迁移改葬,都说,没见到什么文书。
    差役不知如何是好。
    等家人挖开坟冢,打开棺材,发现一份文书,正是差役丢失的那一份。

    (出自《稽神录》)
    24
    纪昀的堂侄虞惇说:任丘人刘万宗讲过一件事:
    有位旗人到任丘催租,赶上村民上演夜戏,有吃有喝很热闹。这人是个戏迷,一见到这场面就挪不开步,就在那里边喝酒边看戏,一直看到二更天散场。
    返回途中,感觉酒后口渴,在黑暗中行进了一会儿,见到大树边亮着灯,是个茶肆,就拴好马进去。
    主人出来了,好像有些疲懒,不大热情的样子,说,已经熄火了,只有冷茶了。
    冷茶好,冷茶好,我这会儿就想喝冷茶。旗人说。
    店主人慢腾腾地走进里面的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端了半杯茶出来。
    茶色殷红,显得粘稠,还微微带点腥气。旗人一饮而尽,说,还要,还要,我口渴得很哪。
    “真的还要?”店主人特意强调了一遍。
    “快端出来。”
    “茶壶里已经倒空了,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剩的。不过您得坐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店主人做了个特别的眼神,好像一下变得兴致勃勃,“就坐在这里,记住,千万别偷看哦。”
    店主人走进里屋,拉上门。
    等了好久,也不见主人出来。旗人想到主人刚才的话,怎么也忍不住好奇,就悄悄凑过去,从门缝往里屋看。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了出来。
    里屋正中悬吊着一个裸体女人,肚子已被剖开,用一木棍撑开着。店主人正在刮女人肚子里的血,用茶杯接着。
    这旗人吓得往后跌了一跤,然后赶紧爬起来,冲出店外。
    他觉得几乎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解开系好的缰绳,感觉店主人已经追出来了,他不敢回头看,骑上马就狂奔。
    无论跑多快,店主人的声音都在后面跟着:
    “茶钱,你还没付茶钱!”
    “茶钱,你还没付茶钱!”
    。。。。。。
    追讨的声音就像在索命,凄厉不绝,一直到他跑回住处。他终于因为又惊又怕又疲惫而崩溃,一下就昏迷了,从马上坠落下来。
    住处的人把他抬了回去,到第二天他才苏醒,讲了经过。
    大家就一同出发去追寻昨夜所在。到了系马之处,树还在,地方却很荒凉,根本没有茶肆。随眼所见,都是生满杂草的坟堆,累累相连。
    就看见老树旁边的荆棘从上悬挂着一条蛇,腹部被从中剖裂开,用一根草茎横向支撑着。

    (出自《阅微草堂笔记》)
    25
    《裴铏传奇》里面记载有一个故事,与上一个故事在某些情节要素上,比较类似。如下:

    唐文宗开成年间,有个叫卢涵的学究,家住在洛下,还有一庄园在万安山的北面。
    夏季麦子丰收了,瓜果也成熟了,卢涵独自骑上一匹小马,要去庄园看看。
    走了十来里,见到大柏树林边上,新建了几间洁净房舍,看样子是谁新开的店铺。
    日头西坠,卢涵就在那里停下来稍作休息。
    店里有一个梳着双鬟的女子,娇媚可爱,卢涵就跟她搭上了话,摸她的情况。
    女子说,她是为耿将军看守坟茔的侍女,父亲哥哥都去世了。
    耿将军是谁一点不重要。卢涵一下就喜欢上这女子了,找了些话题来撩。
    女子说话乖巧,态度谦恭,而且姿色不俗,眼神特别迷人。聊了一会儿,她主动问卢涵:“我这儿有少许佳酿,郎君愿意喝三两杯吗?”
    卢涵说:“可以的。”
    于是女子就捧着古铜樽出来,和卢涵对饮。情意浓浓,欢娱无限。
    女子还在桌上拍着节奏,为卢涵唱诗助兴:
    独持巾栉掩玄关
    小帐无人烛影残
    昔日罗衣今化尽
    白杨风起陇头寒

    卢涵觉得诗句很不应景,不大喜欢,但一下又想不明白是什么道理。
    酒喝光了,女子对卢涵说:“再为郎君入室添酒去。”举着蜡烛带着酒樽就进了里屋。
    卢涵蹑手蹑脚跟过去,站在门边偷看,看见在屋内悬挂着一条大黑蛇,女子用刀刺出蛇的血,滴到樽中,就变成了酒。
    卢涵吓得打战,明白遇到鬼魅了,于是立即转身,一跳就出了门,解开小马就开溜。
    他逃跑的速度还是一流的。
    女子跟出来,连喊数声郎君,说:“今晚的事,必须要留郎君过一夜,你不能走了。”
    看来郎君不听伊的。女子又喊:“东边的方大,快给我追上去,挡住郎君。”
    很快柏树林中就传来一个大汉的回应,声音雄浑。卢涵一回头就看见百步开外有个大枯树一样的怪物,正快步追了过来,每一脚落地都发出沉重的闷响。
    卢涵赶紧加鞭疾驰,又经过一个小柏树林,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怪物,隐隐的显得很白,在对谁说:“今宵必须擒获此人,否则明天早晨您就灾祸临头了。”
    卢涵听了,更感到恐怖。
    小马。他骑的可是一匹小马,真跑不了多快。这令他万分焦灼,只有加鞭催促。
    后面的人则一直紧追不舍。
    终于到了庄园门前,已经三更了。大门紧闭,寂然无声。只有几辆空车放置在门外,一群羊刚吃完草,站住在那里看着他。此外,没有一个人。
    卢涵下了马,赶紧钻到一辆空车下,蜷着身子藏在车箱下边。
    那个大枯树一样的大汉直接追到了门前,墙虽然很高,也只到了他的腰胯。
    大汉手拿着戟,向庄内观察,随后就用戟扎了进去,刺中了庄内一小孩,挑起来。小孩就插在戟的尖头上,手脚在空中划拉挣扎,只是没有声音。
    过了很久,大汉才离去。
    卢涵估计他已经走远,才有了点力气爬起来,去敲门。
    庄客开门见到他,很惊讶地问,为什么夜间才到?
    卢涵则直流虚汗,喘着气不能说话。
    他是被扶进去的。
    到第二天早晨,他基本恢复了,忽然听到庄院内有庄客的哭声,说:“三岁小孩,昨晚睡了,现在醒不来了。”

    卢涵生气了,越想越觉得不服,就带了家僮和庄客十几个人,拿着刀斧弓箭去昨夜饮酒的地方追查。
    到了那里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新房子,只是几间废弃的空房子,更没什么人。
    搜寻那柏树林,看到了一个大的盟器婢女,有二尺多高(盟器就是指随葬品,那个“婢女”就是用纸或其它材料制成的陪葬品)。旁边有一条真的黑蛇,已经死了。又在东边柏树林中,看见一个大大的驱妖辟邪的神像,手执一戟。
    于是都拆毁,点把火给烧了。
    至于昨夜那能说话的白色怪物,乃是一具完成的白骨,肢体关节都由筋联缀着,分毫不缺。大家用铜斧头砍它,居然怎么也砍不断,最后只有扔到沟里了。
    意外的收获是,卢涵本来患有风疾(风痹,或者是风湿),就因为那夜饮了蛇酒,竟然好了。

    26

    信州有座板山,川谷深远,是伐木采板之所。
    州人熊廼就以伐木为生,经常带着徒弟进山。有一次他的兄弟也想去深山里见识一下,就跟在他们后面。由于道路不熟,他兄弟很快就落后了,再想追,却总也追不上。
    暮色开始降临,熊廼的兄弟有点着急,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稍显宽阔的路,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队身着铠甲的武士正在清道,从东而来,一路呼叫示警,威严而凄厉的叫声前后传动。
    熊廼的兄弟没见过多大世面,感到恐惧,赶紧找一处草比较深的地方藏了起来。

    很快就有大队人马,旌旗招展,戈甲鲜亮,接连不断地过来了。
    道旁居然出现了来看热闹的行人。但只要有谁没听招呼,稍微阻挡了道路,就有武士冲上来当即将其斩杀。
    熊廼的兄弟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后来,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将军,在武士们的护佑下,向西疾驰而去。道路上才开始清静下来。
    估摸着大队人马已经走远了,熊廼的兄弟才敢起身,继续前行。
    差不多要到拂晓,他才找到了熊廼,把见到的惊险场面讲了。
    那帮伐木的伙计都感到诧异,说:“这里山道根本不是军士巡逻的地方,而且往西去是溪流险滩,道路不通,没有可以前往的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队人呢?”
    长期在山林中生存,都没见过大阵仗,再加上这事儿显得怪异,他们决定一同去寻找那队人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往回走了十余里,隔着溪流,终于看见前面旌旗纷若,那大队人马好像在布围打猎。
    熊廼的徒弟中,有胆子比较大的,远远地对那着帮人呼叫呵斥了几句:干什么的?
    几乎一瞬间,先前的热闹景象就消失了。
    人,马,旗帜,都不见了。
    众人越过溪流,就近查看。
    那个地方还有东西在动。
    原来刚才看见的人都不过是树叶,马,不过是些大蚂蚁。蚂蚁们扛着树叶还在紧张地往来逡巡呢。
    他们把这些东西拿来弄碎,居然都有出血。
    他们觉得不吉利,就打扫战场,全都聚拢起来,一把火给烧了。火中传来很多人的号哭声,直到最后灰飞烟灭。
    后来,据说熊廼患上了脚肿的病,肿起来比水缸还粗,又酸又痒,就跟被千万只蚂蚁咬过一样,难以忍受。没多久竟因此一命呜呼。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奇怪的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似乎是熊廼的兄弟,但是故事最终要教训的却是熊廼。他兄弟好像莫有事呢。俺整不懂这“中心思想”~~~~

    ( 出自《稽神录》 )
    27
    四川人滇谦六,富裕而无子。不是他没那本事,而是运势害人。
    他得过几个儿子,却屡得屡亡,都夭折了。
    老而无子。他为此忧心忡忡。
    有个星相家教了他一个压胜之法,说:“先生命里两代人所照临的星宿大多是雌宿,就算生了儿子,也保不住的。倒有一个办法,得了儿子,当作女儿来养,也许可以补救。”
    然后就又生个儿子,大名“滇绵谷”。滇谦六完全把他当丫头来对待,给他穿耳、梳头、裹足,教以女红,还专门取了个乳名,平常就叫他“小七娘”。
    他还给儿子娶了个不梳头、不裹足、不穿耳的女子为妻(童养媳),就跟嫁了个丈夫似的。
    这招还真管用,儿子果然长大了,入学,考中秀才,还生了两个孙子。滇谦六一时考虑不周,给孙子取了男孩名字,孙子马上就夭折了。于是,以后只要生了孙子,也一律当作女孩儿来养。
    我(作者袁枚)的朋友刺史杨潮观跟那个滇绵谷交情不错,据他讲,滇绵谷面貌俊秀,无须,举手投足颇有女子之风,还著有《绣针词》行世,杨潮观还为此书写了序。

    ——出自《子不语》
    28

    浙江石门县的里书李念先,下乡催租。
    夜入荒村,找不到旅店。
    遥望远处茅舍有灯,就向那光亮走去。
    走进了,看见房前就一截破篱笆拦着算是门,里面有呻吟声。
    李大呼:“里书李某催粮求宿,快快开门!”
    里书这个职位不算吓人,但好在有实打实的掐脖子能力。所以他觉得自己在乡下人面前还是有说服力的。
    里面没有回应。
    李某隔着破篱笆向里望,看见微弱灯光下,遍地铺着稻草,草里有个人,骨瘦如柴,一张脸惨淡得像是用灰纸糊的。
    那张脸长五寸多,宽三寸多。(话说俺查了一下尺寸,又亲自量了一下,那是相当滴小,完全干缩了~~)
    那人奄奄然,难受地翻动一下身子。
    李某知道是患了重病的人,就大声地再三呼叫。
    那人终于低声地回应了:“客人可以自己推门进来。”
    李某就推开破篱,大剌剌地进去了。
    病人告诉他,自己染上病了,怕是活不久了,他家里人都因为染这种病死了。
    言语之间,甚为凄惨。
    李某不理这一套,他纵横江湖几十……不是,他纵横乡里多少年了,根本不在乎这乡里的什么疫病。他是官员,该喝酒的时候就要喝酒,该下命令的时候就要下命令。
    “去给我买些酒来。”他给草里的人指派了任务。
    “我去不了。”
    “去,快去。”他又提出,可以给二百钱作为酬劳。
    这招管用。那人就勉强爬了起来,拿着李某给的钱,一步一步地挪着出去了。
    乡下人照明,是在土墙上挖个洞,搁一盏油灯。
    那火苗子抖抖索索一会儿,很快就油尽灯枯了。
    李某很疲倦,不管不顾地躺在草堆里,准备先睡睡。
    还没睡着,就听见枯草里飒飒有声,好像有人从草堆里站起来了。
    还有谁?李某被自己的疑心惊着了。黑暗里,啥都看不见,就取出随身携带的火石,敲了一下。火石击出的那点光,刚好能照见一个人:蓬头散发,比刚才的那个人还要枯瘦,脸又瘪又皱,双眼闭着,还流着血。整个人形同僵尸,直立在草堆上。
    “谁?你谁?”李某大叫。
    对方没有回应。
    所谓电光石火,就是形容极其短暂。
    火石敲出的火光,就只闪那么一下。
    黑暗中,李某处于绝对的劣势。他惊恐地不断敲打火石,生怕自己就被黑暗给吞噬了。
    火石的光每闪一下,僵尸的脸就显现一次。
    由于双手在敲击火石,他一时站不起来,就坐在枯草上往后退。
    他每往后挪一步,僵尸就往前一步。
    僵尸的那张恐怖的脸越来越清晰,似乎已经到了他面前。
    终于退到了门前,他爬起来,扒开篱笆门就往外跑。
    僵尸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不敢往后看,但是能感觉到僵尸脚上附着的稻草一路簌簌有声。
    起码跑出了一里多远,看见路边有亮着灯的酒家,李某闯了进去,大喊大叫几声,就倒地昏厥。僵尸也跟着扑倒。
    店家给李某灌了姜汤,把他救醒了。
    李某泪水涟涟,哭得像个孩子。不是委屈,是吓的。边哭边讲了自己的遭遇。
    村民们告诉他,整个村子都闹瘟疫,死了好几个人了。刚才追他的那具僵尸,就是先前见到的那个病人的妻子,已经病死了,但是没有收殓入棺,就躺在自家草堆里。因为他这个生人闯进去,尸身受了阳气感应而走魄,就活动了。
    村里人又打着火把去寻找那个来买酒的病人,发现那人也死了,就倒在桥头,离酒家也就五十余步。
    手里还攥着李某给的钱。
    30
    郭翥,元和长庆年间,做过鄂州武昌尉。
    郭翥有个好友,刘执谦,两人经常在一起聊神鬼话题,都对阴阳两界不能通联感到遗憾,就约定,谁要先去了阴间,一定想办法前来通告尚在阳世的朋友,证明两届中彼此的存在。
    好友刘执谦先走了一步。
    几个月后,郭翥搬到了华阴居住。
    一天夜里,郭翥独处室内,听到外面有吁叹之声。
    又过了好久,有人说:“郭君别来无恙乎?”
    郭翥仔细分辨了那个声音,认为很像刘执谦,心里有点激动,真来了?
    “真的是你吗?”他问。
    “真的。”
    “可以见个面吗?”
    “你把蜡烛灭掉,”外面的声音说,“我进来跟你谈谈心。”
    郭翥就撤下了蜡烛,开门一伸手就碰到了外面的人。
    他拽到了朋友的袖子,拉着他进来。
    开口聊了几句,就知道果然是刘执谦。熟悉的感觉一下就回来了。
    两人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夜聊,共同回忆往事,历历在目。
    郭翥要求他说说冥界的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刘执谦就讲了冥界判罚如何分明,善果恶果如何昭彰,一例一例,甚为详尽,极大地满足了郭翥的好奇心。
    不知不觉过了午夜,谈兴正浓,郭翥忽然闻到身边有恶臭的气味,感觉是从刘执谦那儿发出来的。但是臭味过于浓烈,都没法用鼻子凑过去试探,就伸出手去摸索了一下。他这才惊异地发觉,身边躺的这个人,身躯颇为长大,不像是刘执谦。
    遇到怪物了。
    郭翥素来膂力过人,就揪住那人的衣袖,再翻身压上去,牢不可动。只是自己得捂住鼻子了。
    没多久,那人就要告辞离开了。
    郭翥装出不舍的样子,殷勤挽留。
    快天亮了,那人越来越急切地要求离开,说:“天将明,再不放我走,会给你带来灾祸!”
    郭翥不回应他。
    很快,就听不到那人出声了。
    没多一会儿,天色微明。郭翥才看清楚同床躺着的“人”,长七尺余,看起来像是死了好几天了。时值盛夏,那秽臭简直令人无法忍耐。
    郭翥是真被恶心到了,赶紧叫来人,把尸体抛到了郊外。
    有几个乡民正在那里走来走去,望见了这情况,迅速凑近来看。其中一人惊呼:“这是我兄长啊,死了几天了,停在家里的,昨天忽然不见了。”
    最后他们请求拿回了尸体,抬回去了。

    (出自《宣室志》)
    31
    唐代元和初年,天水人赵云,游历到中部县时,县里的官员设宴招待他。
    正好捕吏抓获一个犯人,前来请示。
    这人的罪并不太重,官员本打算放了他,但是赵云这时喝高了,来了劲,反客为主,不依不饶,楞说这样就放人太便宜了,得加点刑,加点刑。
    官员也有点微醉,就依了。于是,犯人被判了杖刑,脱下衣服打了二十大板。

    几个月后,赵云游历塞外,行到芦子关(在今陕西)时,路上遇见一个人,热情地跟他攀谈,有点一见如故的样子,还邀请他去做客。
    天色已晚,那人领着赵云离开大道,走了好几里路,到了自己家中,吩咐左右摆上酒席,就与赵云叙谈起来。
    喝酒,微醉,说大话,再喝。这是赵云喜欢的节奏。
    你这个朋友我喜欢。他说。
    那人给他斟酒:“想起来没有,其实咱们早就认识?”
    赵云说:“没有,我没来过这儿,咱们应该是没见过吧。”
    那人就盯着他说:“几个月前。中部县。喝酒。”
    “哦?你也在?”
    那人笑了:“你在喝,我在下面遭受横罪。本来我会没事的,咱俩也素不相识,没有仇怨,奈何就你从中相劝,让我受了重刑。”
    赵云一下清醒了,赶紧站起来赔罪。
    那个人说:”我盼着跟你见面都盼了好久了,没想到在这里等到了雪耻的机会。”
    那人随后就命令左右,把赵云拽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内有个大坑,深三丈余,坑中没有其它东西,就是酒糟,大量的酒糟。
    赵云被扒光了衣服,踹进了大坑里。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于是,饿了就只能吃那酒糟,渴了就只能喝里面的酒水,就这样从早到晚昏昏然,意识不清。过了将近一个月,体内的“营养物质”就被置换了一遍。

    他们又把他绑着弄了出来,让人使劲对他全身进行揉搓、挤压和扭转,他从面部到手指、四肢、肩胯以至整个躯体都改变了原来的形状。再把他提出来,放在外面,经风一吹,倏然定型。
    他就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与以往的怪胎,甚至连说话的声音语调都改变了。
    此后,他们就把他当作蓄养的贱奴,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这样的人生,也算是一个“传奇”吧~~

    过了几年猪狗不如的日子,终于有了个转圜的机会。
    赵云的弟弟做了御史,到这儿边境一带巡视监狱。赵云打听到消息,就秘密写了封文书,讲了自己的遭遇,托人传到了弟弟手里。他弟弟就报给了观察使李铭,李铭发兵讨寻,抓获了那些不法之徒,剿灭了同党。
    临刑,那人也不隐瞒,说,他们这样改造人,前前后后一共有好几代了!

    (出自《独异志》)
    32
    庚寅年(930年),江西节度使徐知谏拿出百万钱要修缮庐山使者庙。
    浔阳县令专门派了县上的一个官员来主管这件事。
    这位官员看起来做得很认真,在庐山忙了一段时间,又到城里去召募了一位手艺出色的画工。
    画工背上了颜料等工具杂物,老老实实跟着他。
    他带着画工吃了饭,喝了点小酒,就出发了。
    刚出城,这位官员就显得昏头昏脑的,像喝醉了一样,还解下自己的腰带扔在地上。
    画工认为他是醉了,没想到其它,就帮着把腰带捡起来,在后面跟着。
    很快,官员又扔掉自己的帽子,解下衣服,一件一件地丢弃。
    到了山中,官员已经完全洒脱,可以拍写真了。
    快要到使者庙的时候,那里的溪涧中静静地站立着一个差役打扮的人,脸色阴晴不定,仿佛在等待他们。官员刚靠近,差役伸手一捞,就把他抓住了。
    “抓他干嘛?”画工问。
    “……”
    啥罪?有伤风化?
    画工上前解教,忙不迭给差役解释,这位喝醉了,喝醉了,有点失态。
    差役龇了一下牙,低低咆哮一声,怒了:“夹七夹八,乱七八糟!谁管你说什么!”
    差役擒住官员一抖,就把他摁在水里坐着。官员不知怎么回事,痴痴呆呆的,好像根本无法反抗。
    画工明白了,那差役恐怕不是人,就赶紧跑到寺庙求救。
    庙里的人赶过来时,差役已经消失了。
    官员还稳稳地坐在水中,矗着一身白花花的肉,头耷拉着。
    已经死了。

    后来查阅官员身上掉下的账本,发现工程款已经被他贪了一半了。
    这件事是进士谢岳亲眼见到的。

    (出自《稽神录》)
    33
    吴兴人施续,为寻阳督,能言善辩。
    他有一个门生,通名理之学,总喜欢找人辩论,并且主张无鬼论。
    某天,有个客人慕名而来,与门生谈论学术,似乎是非常自然地,就谈到鬼神之事。
    谈论很快变成了辩论。一个说有鬼,一个说无鬼。
    门生喜欢与人掐,越辩越勇,决不后退。客人也不让步。两人陷入了死循环。那情形,估计很类似今日网上的对掐。
    到第二天,客人就撑不住了,有点理屈词穷了。
    话说,这客人的好处就在这里,说不过就说不过,并不会因为碍于面子而死缠烂打继续狡辩。
    客人摊牌:“先生能言善辩,在下说不过你。但是先生的理由并不充足。现在给先生看看事实,在下即是鬼,先生怎么能说没有鬼呢?”
    客人一定是给他看了“事实”,到底怎么给他看的,书上没说。但肯定只能用“事实”来征服他。
    网上对掐,难解难分时,都会被情绪左右,有时还约架来泄愤。相比而言,这个鬼算是个君子,很好说话。
    门生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鬼回答:“在下本鬼差,奉命来捉拿先生,先生的阳寿将在明天吃饭的时候到期。”
    那你还有闲心来跟俺辩论?很好玩吗?门生服了,当即放弃辩论,改为求生。他不断乞求鬼差,言辞间说不尽的酸苦。得亏他的口才好,还真把鬼差给说动了。
    鬼差大概也佩服他这伶牙俐齿,一点也没有因为辩论落了下风而心生妒恨,反而转了口风,问他:“这儿,有没有人,长得像先生的?”
    门生一听这语气,有救,就说:“有有有,施续的帐下都督,大家都说他跟在下很像。”
    危机转移。
    鬼差就和门生一起到都督那里,和都督相对而坐。
    都督看不见鬼差。
    鬼差一只手里就出现了一把尺多长的铁凿,安在都督的头上,然后另一只手举起铁椎打下去。
    都督说:“头感觉有一点点痛哦。”
    后来头越痛越厉害。
    吃完饭,就死了。

    (出自《搜神记》)
    补充:就都督死前的症状来看,其现实中的死因很可能是脑溢血。
    34
    宋琬,清初著名诗人,俺曾在一本清诗集中读到过他的作品。
    当年他上京城做官,所租住的宅第,甚为偏僻荒凉。
    一天夜里,两个婢女侍奉着太夫人睡在厅上,正安静呢,忽然听见院内传来“扑——,扑——,扑——”的声音,急促有力,也很有节奏,就像……特别像那个裁缝,就是裁缝熨烫时,含满满一口水,鼓起腮帮子,憋足劲,然后照准衣料,摆动脑袋,顺势喷出去:“扑——”
    就这种声音。
    几个人都听到了。太夫人就催婢女:快起来,去看看是什么?
    事情怪异,婢女也胆小,不敢开门出去,就用手指悄悄在窗户纸上抠了个洞,朝外面看。
    星光之下,院子里居然有个老婆子,身材短小,一头枯白的头发扎煞着如同扫帚一般,头顶还扎着两尺高的发髻,正驼着背绕着院子转圈。
    那行走姿势极为怪异,向前伸长脖子,跨着大步像鹤一样疾行。边走边喷出长长的水柱,一下,又一下,总有喷不完的水。
    婢女们惊愕万分,赶紧回来小声给太夫人说了。太夫人也很吃惊,起床要去看。
    婢女们扶着她,都聚在窗下,透过孔穴观看。
    一直转圈的老婆子却突然逼近她们这边的窗户……
    “扑——”
    一道水柱直直地喷入了窗棂。窗户纸应声而破,三人都中招倒下。

    这事发生时,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待到日头东升,家人聚在一起。敲这边的门,却一直没有回应,大家感到事情不对,就撬开了门,才看见,一主二婢,并排倒在房间里。再也唤不醒了。摸摸身体,都有些僵了。
    其中一个婢女,胸口还有点温热。家人赶紧扶起她,手忙脚乱的,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温水。
    过了一会儿,婢女居然活过来了。作为唯一活下来的见证人,她就把昨夜所见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宋先生赶到后,见到这情况,悲痛难禁。
    找找找,把它找到!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带头拿着工具,根据婢女的讲述,仔细搜寻那老婆子消失的地方,往地下开挖。挖了三尺多深,渐渐露出白发。继续向下挖,终于挖出一具尸体,那一身穿着打扮,形体特征,就跟婢女昨夜所见的一个样。就是面部肥肿透亮,颇为怪异,看起来倒有点像个活人。
    打!打烂!宋先生说。
    一镢头下去,骨肉皆烂,水浆迸溅。
    那整个身躯就像一具皮囊,里面几乎全是清水。

    (出自《聊斋志异》)
    35
    汉代的文颖,南阳人,建安年间任甘陵府丞。一次,他带着随从外出公干,经过甘陵边界时,天色已晚,就在河岸边扎帐住宿下来。
    半夜,他梦见一个人跪在面前,请他帮个忙,说:“过去,父亲把我葬在这里。没想到选了个不好的地方,水冲刷了我的墓,棺材在积水里已经淹了一半了。总是阴冷难耐,而我自己无能为力。知道你来到了这里,所以来找个依托。能不能麻烦你你明天暂时停留一会儿,帮我迁移到地势较高又比较干燥的地方呢?”
    说着,这个鬼还掀开衣服给文颖看。
    你看你看。
    衣服都被浸湿了。
    文颖也感到凄然,随即醒了过来,就把这个梦事告诉身边的人。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身边的人说:“梦都是虚的,何必把它当回事?”
    文颖就又回去睡了。

    刚刚睡着,文颖又见到了那个鬼。
    鬼神色哀愁,埋怨道:“我把我的困苦告诉你了,你为什么无动于衷呢?”
    文颖问:“能说说你是谁吗?”
    鬼回答说:“我本是赵国人,现在属汪芒氏之神。”
    文颖问:“你的棺材现在在哪里?”
    鬼回答说:“很近,就在你帐篷以北十几步的地方,水边的一棵枯杨树下面,那就是我了。快天亮了,不能再相见了,请您一定记住这件事,拜托了。”
    文颖说:“好的。”忽然就醒了。

    天亮了,要出发了。文颖心里却真的挂念着这事儿,说:“虽然说梦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这梦为何就如此清晰真切呢?”
    他身边的人说:“那就这样吧,花一点儿时间验证一下?”
    文颖立即起身,带了十多人溯流而上,果然找到一棵枯杨树。
    文颖说:“就是这里了。”
    大家就挖掘杨树底下,不久果然发现一副棺材。棺材朽坏严重,一半浸没在水里。文颖对身边的人说:“一直听人说有这样的事,总认为是虚假的。现在看来,那些世间传闻,也值得去验证一下啊。”
    他们把棺材迁移了,重新埋葬好才离开。

    (出自《搜神记》)

    跟上一个故事有些相似的:
    36

    《酉阳杂俎》作者段成式讲,他的三堂兄,段遘,贞元年间曾路过一个尸骨坑。随行一个侍从捡到几片骷髅骨,准备入药。
    是的,入药。以前有用这种“药”的。
    有一片上面能分辨出“逃走奴”字样,痕迹像是用淡墨写上去的。这种字样是黥刑留下的。
    黥刑就是在罪人面额上用刀刺刻字样,再涂上墨,就成了再也抹不去的标志。
    《水浒传》里林冲就被刺配沧州,武松就因为杀人而被刺配孟州,脸上刺了两行金印。
    这种刺字,有的会刺得很厉害,对面额造成较严重的毁伤。
    从这片骨头来看,刺得很深,以至在骨头上都有印迹。这应该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奴仆,曾因为逃走而被抓了回来,然后刺上了字。
    那位捡到骨头的侍从,晚上做了个梦,有一个人遮住自己的脸——黥刑留下的不仅是个永久的犯罪身份,还是个耻辱标记,所以那人遮住了自己的脸,向侍从索要自己的遗骨:“我真是羞愧得很,希望你能帮我把这骨头深埋,我会福佑你的。”
    侍从惊醒了,感觉毛骨悚然。随后赶紧把骨头给埋了。
    后来,遇到什么事情,那鬼就在他梦中出现,给他一些指点。
    侍从因此发了财。
    37
    汉景帝的曾孙,广川王刘去,有个特别的爱好:挖别人坟墓。
    就是公开盗墓。
    在他封地内能被发现的古冢,都被他挖掘过。可惜那时没有网络。他的盗墓经历,若写出来,放网上连载,都不带异想天开地瞎编胡扯,绝对真人真事版的“盗墓传奇”,一定能吸引很多粉丝。
    他盗墓的过程中,遇到不少奇异的事情。

    哀王冢,挖开冢上封土,看见墓室上方用铁浇灌了一层保护层。虽然有点锈了,仍然非常坚固。刘去带着一帮不良子弟,凿了三天才凿开。刚一凿开,就有一股黄色烟雾渗了出来,刺激得他们眼睛都睁不开,鼻子和喉咙都非常难受,又咳又喘。没有人敢贸然进去。
    广川王派了兵在那里守着,过了七天,黄色毒雾才消散干净。
    里面有好几个房间,随葬丰富。他们把能拿的都拿走了。

    挖开魏王子且渠的墓时,发现这座墓极具简单明了的风格,初看上去,绝对不具有恐怖色彩。
    墓室埋藏比较浅,还很窄,甚至没有棺柩,只有一张宽大的石床和一面石屏风。床下铺的全是云母。床上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都二十来岁的样子,头朝东躺着。怪异的是,两具尸体都裸着身子,一件衣服都没有穿。肌肤颜色鲜亮莹润,就像还活着。鬓发、牙齿和手指这些细节都看不出同活人有什么差异。
    从来没见过这种葬式,也从没见过如此活生生的尸体。正因为如此,刘去感到非常恐惧,不敢靠近,更不敢去动他们,就退了出来,并按原样又将墓室重新封闭好。

    最奇异的,恐怕是盗挖栾书墓。
    栾书,为春秋时期晋国的权臣,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他的墓应该有好东西。
    掘开之后,发现栾书的棺柩以及随葬器物全都朽坏了。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物件。
    只有一个亮点:一只白狐。活的。
    话说,在好多关于狐精的故事里,狐都居住在古墓里。
    这只狐一见到人,就惊慌地逃窜。
    广川王手下的人找到了乐子,一起去追打。没追上,只是用戟伤了它的左脚。
    当天夜里,广川王做梦了,梦见一男人,拄着手杖,须眉皆白。
    那人问:“为什么要伤我的左脚?”随即用手杖敲打了广川王的左脚。
    广川王当即感到被敲打的地方非常痛,就醒了。
    醒了还痛。摸一摸,肿了。
    后来那地方生了个疮,烂了,经常流脓渗血,一直到他死,都没有好。

    (出自《西京杂记》《搜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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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杭州钱塘门内有更楼,由大伙儿筹资雇请更夫敲打木柝(梆子),里外巡逻,已经多年了。
    康熙五十六年夏,有个叫任三的更夫,轮到他巡行巷外,路过小庙,敲响二更的柝声时,总会看见一个人从小庙里出来,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得很快;而到了五更时候,这个人又总在敲柝之前返回到小庙内。
    这样看见了多次,任三就怀疑是庙里的和尚外出偷情,决定好好守候,逮住机会敲诈一笔。
    这天夜里,月明如昼,任三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相貌:脸上几乎没有肉,枯黑如蜡,眼眶深陷,两肩挂着纸银锭,走起路来窸窣有声。
    进出小庙跟往常一样有规律,走路还是又快又不稳当。肯定是他。
    但这不是个人,而是僵尸。
    任三知道,庙里停放着一具旧棺材,上面的灰尘都有一寸多厚了。他去问庙里的和尚,这棺材里装的是谁。和尚说,那还是他们师祖的时候,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寄放在这里的。
    任三就怂恿和尚们把棺材打开。看看,看看是怎么回事。和尚们当然不干。
    任三又跟同伴们说了,其中某人,一贯爱出馊点子,就跟他说:“我听说鬼怕赤豆、铁屑和米子,你把这三样东西准备一升左右,等到晚上,那僵尸开棺出去了,你就悄悄撒在棺材四周。它就再没法进去了。”
    鬼怕赤豆、铁屑和米子。这是个知识要点。在这里,僵尸也归属鬼类。
    话说,赤豆,红豆,红小豆,赤小豆?好像有点分不清楚。
    所以,鬼到底怕哪种豆子?撒错了,可得误大事。
    好在任三知道,没撒错。

    他就去买好了这三宝。到二更,僵尸又出去了。
    估计僵尸走远了,他举着灯进庙,看见棺材后面的方板,就是俗称“和头”的那块,已经被掀开,丢在了地上。棺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他取出那三样,绕着棺材走,边走边撒,把棺材周围密密地撒了一圈。
    完事后,他就乐颠颠地回更楼睡觉去了。
    到了五更的时候,被喊醒了。
    有人在更楼下大声呼叫“任三爷”。
    一声又一声,极为凄厉。
    “谁呀,叫我?”他躺在床上应了一下。
    “我就是在山门内长眠的那一个,”那声音有点怪异,像夜枭,“我没有子孙,长久得不到血食(祭祀用的食物),饿得不行,所以就自己外出找吃的。现在被你用东西镇住了回路,进不了棺材。我会死的,你赶紧起来把那些赤豆铁屑都扫走。”
    任三听了,很恐惧,不敢回答了。
    再说,你不是因为死了才成为鬼成为僵尸吗?鬼再死了,又成了什么呢?
    下面又叫喊:“我跟你有什么仇?何苦要这么害我?”
    任三觉得,僵尸有可能想引自己下楼再行报复。
    要是为他解了围,他把我杀了后再入棺材,我又能怎么办?所以任三始终不回答。
    鸡开始叫了,鬼开始苦苦哀求。没有效,又大声漫骂。有点气急败坏,耍赖玩横的意思。
    更楼坚固,门已经锁好了。而僵尸跟一般的鬼不一样,是有实质躯体的,它进不了门。
    所以,不论它怎么闹,任三就是不回应,坚守不出。
    过了好久,终于沉寂了。

    第二天清晨,有人路过楼下,看见有地上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就呼喊路人,报了官。
    后来,大家把尸体装进原来的棺材,一把火烧了。此后,这一片就安宁了。

    (出自《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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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萧颖士,唐朝名士。这是有关他的一则故事。
    唐玄宗天宝初年,萧颖士去灵昌游玩,因为出发晚了,半道上,天就已经昏暗了。
    骑着马,也赶不到县城了,得找个地方投宿。
    正在想呢,就遇到了一位妇人,骑一头毛驴,大约二十四五岁,身着红衫绿裙——这颜色,挺鲜亮的哈。
    萧颖士看起来像坏人吗?哪能呢。
    妇人主动对他说:“我家就在往南走二十里的地方。今天归家,晚了,我一个人走路害怕,愿随郎君鞍马同行。”
    听口气,蛮热情的,声音还略嗲,好像要过来腻在身上。
    萧颖士感觉敏锐,就讶异了,一个穿得很亮眼的妇人怎么会独自赶夜路?就问她怎么称呼——按照礼节,是问她的姓氏。
    妇人回答说:“姓胡。”
    这个姓,可出问题了。传说中,狐精多自称姓胡。
    萧颖士常常听人们说有野狐精,或者变成男人,或者变成女人,在黄昏之际来魅惑人。还听说,对鬼、魅一类的,吐口水是极有效的应付手段。
    萧颖士警惕性可高了,怀疑这个女人就是野狐,就向她吐了口水,卖力地骂了一句:“死野狐,竟敢媚惑我萧颖士!”
    嘚儿~~~驾!
    随即打马向南疾驰而去。
    没多久,他找到了一家可以投宿的村店。安全了。
    解衣歇息,悠然地回味了好一会儿,就看到路上遇见的那位妇人,居然牵着毛驴一摇一摇地进了村店大门。
    店里的老主人上前问:“为什么要违禁夜行?”
    妇人回答说:“夜行倒还罢了。倒霉的是,刚才在路上居然被一个得了疯病的读书人称作野狐,差点被他的唾沫给淹死!”
    原来妇人是老店主的女儿。
    这家店叫胡家店,店里人大多姓胡。
    萧颖士只剩下满面羞愧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大红脸。

    (出自《辨疑志》)
    40
    陈留县的李恒,一家人都以行巫为职业。县城里的人,常常找他验个吉凶。
    名气大了,以至于陈留县尉陈增的妻子张氏,也找人把他请过去做巫事。
    “你看看我有没有灾祸。”张氏说。
    李恒就要了一个大盆,装满水,然后将一张白纸沉入水中,让张氏看。
    张氏就看见纸上显出了图像:有一个女人,被鬼拽着头发往前拖,后面还有个鬼拿着棒子驱赶她。
    县尉陈增的妻子,张氏,极为恐慌,当即被吓哭了,急忙取了十千钱,还把随身一件衣服给了李恒,求他作法祈祷驱鬼。
    这钱挣的,都挣到官太太身上了。

    后来县尉陈增回来了,妻子张氏把这件事给他讲了,还连说李恒灵验。
    县尉陈增大概轻描淡写地说了妻子几句,然后说:“等着看好戏。”
    第二天,县尉陈增又把李恒召来了,啥也不说,还用大盆装了水,沉一张纸下去,叫李恒自己过去看。
    李恒就见到纸上有十来个鬼揪住了一个男人,有的拽住他的头往前拖,有的用棒子驱赶他。纸上还题了一行字:“此李恒也。”
    李恒又羞又怕,溜回去把昨天得到的十千钱以及衣服都还了回来,并于当天潜逃出了县境。
    大家感到惊异,问县尉陈增是怎么回事。陈增说:“只要用白矾在纸上画好,开始看不出来,沉到水中,渐渐的纸与水同色,白矾就显现出来了。”
    大家照他说的验证了,果然是如此。
    (出自《辨疑志》)
    41

    这个故事讲的是医道高手梁革,据说他具有医和(医和为春秋时名医)、扁鹊那样的医术。

    按察使于敖有一个婢女,名叫莲子,漂亮活泼。于敖对她颇为厚爱。
    某天,莲子因为一句玩笑话惹恼了于敖,于敖叫人把她驱逐出去,拿到市场上卖了。
    管理市场的官员给她定价为七百缗。当时有个从事御史崔公,见过莲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准备将她买下,但又担心莲子是不是因为病弱才被卖的,就请当时担任宛陵巡官的梁革来给莲子诊脉。
    梁革摸了她手上的脉,说:“这是个二十年都不会生病的人。”
    崔公大喜,把莲子留下,然后叫人把钱如数送到按察使于敖那里去。
    于敖这边可不安宁了。其实他平常非常喜欢这莲子,只是因为一时气急,才把她卖了。现在希望吃点后悔药。
    要是卖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也就罢了,卖给崔公……听说崔公还挺宠爱这妮子,于敖心里这滋味就更难受了。但是已经卖了,就再难召回来了,只能是常在心里留存念想了。


    不到一年,莲子突然暴死。
    梁革当时正好到城外驿站有事,回来时在城门遇见了送葬队伍,看见有崔府的人在牵引柩车,就问所葬何人。
    回答:“莲子也。”
    奇怪的就在这里了,梁革一听说是莲子,就认定她没死。
    是的,只听个名字,就认定她不是真的死了。这大概就称得上神医吧?因为古书上并没有介绍他是凭什么认定的。就显得神奇过分了。
    梁革着急地呼喊送葬队伍,把莲子载回去,载回去,绝对不能送出去埋了。然后又一路直奔崔府上,告诉崔公:“莲子非死,盖尸蹶耳。”
    尸蹶,古书上指的一种特殊的猝死情况,据说这种情况下大部分生命体征已消失,但是脉搏还有轻微的跳动。
    梁革把自己在城门看见的情况说了,请求让自己来把她救活。
    崔公却勃然大怒,说话非常难听:“你一介匹夫,居然胡乱迷惑诸侯,以为就可以跟达官贵人混在一起了!你说二十年不会生病,结果不到一年就死了。现在已经准备下葬,你又把喊着把灵柩运回来。已经是灵肉分离,我们又如何相见?你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梁革说:“这本来不是真正的死亡,是尸蹶。假如我不能让她活过来,那就说明我梁革的医术确实是浪得虚名,不如就让我以死谢罪吧。”
    听他说出这么决绝的话,崔公也就退了一步,命令打开棺材,把莲子抬出来,看看他能怎么做。
    梁革让人叫来了自己的徒弟,带来了器具和药物,就先用针在莲子的心以及脐下等好几个地方刺了一些穴位。然后,他又从莲子那紧闭的嘴唇里敲掉了一颗牙齿,将一小勺药喂进了其口中。
    他要求只给莲子穿一件单衣,让她躺在一张空床上,用白练绑住她的手脚。这一切做好后,又在床下点燃一堆火,微微燃着。
    他说:“等到火快熄灭了,莲子就会活过来。”又告诫他的徒弟:“煮好葱粥等着,如果她的气机通了,像发狂一样,小心,绝不能让她起来。过一会儿她就会自行安定。安定了,就会困顿想睡,那时就可以解开捆绑,把葱粥给她灌进去,她就活过来了。要是正当她发狂的时候就让她起来,结果我就不能预料了。切记。”
    他又到崔某的房内,对崔公说:“莲子就要活过来了。”
    崔公的怒气顿消,把梁革留在厅内坐着,一起等待。
    不一会儿,莲子就坐起来了,又说又笑。
    边界上小吏把此事报告给了于敖。于敖有点不相信,快速给崔公去了 ,询问事情的真伪,还问到底是种什么法术让莲子复生的?然后又找到梁革,一同去崔公家看看。刚进门,莲子就来迎接了。于敖大为惊奇,感叹不已。

    于敖本来就不愿意让莲子侍奉崔公,就着这事儿,他就劝崔公把莲子给了梁革算了。崔公也觉得莲子少了颗牙齿,不好看了,加上尊重于敖,就听了劝,把莲子让给了梁革。
    其实,那颗缺牙难不倒神医梁革。
    梁革捡了个漏。得到了莲子后,用一种特效药敷在那缺牙的地方,不到一个月,就又长出了一颗新牙。这可比种植牙简单多了。不过,估计专业牙医会严重质疑这个细节。
    莲子的样貌又恢复了。
    太和壬子岁,梁革调任金吾骑曹,带着莲子到了京城。那年秋天,高损之因为其大舅哥为天官郎,与梁革熟悉了,知道了这件事。
    这事儿就是高损之告诉作者朋友,让作者记下来的。

    (出自《续玄怪录》)
    42
    《搜神记》中记载了华佗的一个故事,俺觉得也可以称作妖术:
    河内郡太守刘勋,他有个女儿,左腿膝关节生了个疮,反反复复,饱受折磨。这疮痒而不痛,每次用了药,看似痊愈了,但几十天之后又复发,如此持续了七八年。
    刘勋最后找到了华佗,请他来为女儿珍视。
    华佗说:“这不是好大问题,能治好。需要准备稻糠色黄毛的狗一条,好马两匹。”
    话说到这里,就是典型的传统巫医的用词了,比如准备的狗,要具体到某种颜色,好像狗的肤色能影响到狗的“疗效”~~
    刘勋就按要求准备好了。
    华佗用绳索套住狗的脖子,让马拉着狗跑。这过程是不是很有趣?
    马跑累了,就换另一匹。两匹好马加起来跑了三十多里路后,狗跑不动了。华佗又叫人步行拖着狗往前行,走了将近五十里。
    有一句话叫做累成狗,现在这狗不知累成啥了。
    华佗给刘勋的女儿灌了些药水,喝完她就躺下不省人事了。说实话,俺真不知道为啥要把她给麻翻。
    那累成啥的狗起什么作用了?
    华佗拿来一把大刀,在靠近狗的后腿前的地方切断了狗的肚子,然后把切断的地方对准了刘勋女儿的疮口,在相距二三寸的地方停下,两相对峙。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有一条蛇一样的东西从那疮里钻了出来——是被累成啥的狗肚子给吸引了?
    一切的繁琐程序,终于有了结果。
    华佗马上用铁锥子刺穿蛇的头。蛇在皮肉里扭动了很久,等它终于不动了,才把它给扯出来。
    扯扯扯,一共三尺来长(是不是太长了?)。
    那玩意儿跟蛇没多大差别,只是有眼无珠,鳞片还是倒着长的。
    以如今的医学术语而言,似乎应称作寄生虫。
    只是这取出寄生虫的过程过于曲折,过于折腾,过于磨叽,更像是故作神秘的妖术。
    这样的故事,到底有多大水分,就可想而知了。
    最后,华佗给她的疮口上了膏药,七天就痊愈了。
    43
    《酉阳杂俎》记载了荆州一个名叫张七政的民间术士,善于治疗跌打损伤,颇有神奇之处。
    话说,当地有军人小腿骨折,求张七政治疗。
    张七政先给他喝了点药酒,然后剖开其小腿,取出了一片游动的碎骨,有两个指头那么大。
    最后抹上膏药,数天之后,病人就恢复了。
    过了两年多,军人那受过伤的小腿忽然疼痛难忍。他又来咨询张七政。
    张七政问:“以前给你取出的那块碎骨,还在吗?”
    “那个……不记得扔哪儿去了。”
    “找到,找到。那片骨头受了寒,你就会感到痛。赶紧去找。”
    军人还真在自己床下找到了那片碎骨,马上叫人用热水洗了,像个宝贝似的裹上棉絮,存放起来。
    小腿果然就不痛了。
    这个案例,俺觉得有一定现实基础。据报道,截肢患者,会有幻肢疼痛,就是说仍有被截去那部分肢体的存在感,甚至感受到那部分的疼痛。

    有些王公子弟和张七政在一起狎玩,曾请他表演戏法。
    张七政就拿来一捧马草,揉来搓去,最后都变成灯蛾飞走了。
    他又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妇人,斟满一杯酒,凑近画像妇人的嘴给“她”喝。杯里的酒一点点少下去,最后滴酒不剩。
    很快,画的那妇人脸上就泛起了红晕,过了大约半天才消退。那湿气似乎晕染到墙壁上了,墙皮开始损坏、剥落。
    只是张七政一直不肯将他的法术传给别人。

    这个事情是王潜讲出来的,因为王潜曾为荆南节度使,了解到了这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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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45

    凤翔少尹王鲔,有点神通。据说他的神通是这样来的:
    在十四五岁的时候,他跟一帮小子在果园竹林下嬉闹,发现粪土里埋着两个骷髅头,就让仆人把它们挖出来,另外选一块干净的地方埋葬了,还摆上酒食祭奠。
    几天后的夜里,听到窗外窸窣有声,过了好久,他问是谁。外面答:“我等受郎君深恩,免除污秽,不知如何回报,愿意听郎君差遣。以后凡有吉凶,感应前兆,必定前来通报。”
    如此数年,王鲔遂能通灵。
    崔珙担任度支使(掌管财政的官职)的时候,与王鲔交好。一天夜里,他在家里设宴款待王鲔。酒喝上了头,崔珙得意地说,他家有一小妓,曲儿唱得很好,可以助兴。
    他让手下去把歌妓叫来。过了好久,还没见人影儿,崔珙就亲自到里面去查看。里面人报,歌妓刚上好妆,就忽然心口痛,等喝点汤药再出来。
    崔珙又回到酒席坐下。
    王鲔就把歌妓的仪态容貌细细描绘一番,问:“是不是这个人?”
    崔珙感到惊奇,问:“你怎么知道的?”
    王鲔说:“刚才见到一个人,穿着短绫绯袍,策马而去……”
    话还没说完,家仆突然来报,歌妓突然倒地,不省人事,恐怕已经没有救了。
    崔珙赶过去查看,确实如此。
    家里人会的那些急救手段,都不管用。
    他握着歌妓的手,不由悲惋不已。
    王鲔悄悄地告诉他: “有一种办法或许可以救活她,但是必须要有白色牛的牛头,另外,准备一斛酒。”
    崔珙相信他,赶紧让手下去找白牛头。有个向来办事得力的差役,径直到东市肉行,找到了白牛,花了高价买了牛头回来。

    王鲔指挥崔家家仆把歌妓扶到一净室的床榻上,用土陶盆盛上酒,上面安放一块横板,摆上牛头,设好席子,点上香,再把门封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告诫说:“得专门派人守候,等到报晓的鼓声一响,听见牛吼叫,就要赶紧打开门。她就可以活了。”
    做完这一切,王鲔就走了。
    过了很久,外面突然传来鼓声,果然听见室内牛的吼叫。崔家人赶紧开门查看。
    歌妓已苏醒过来,正微微喘息。土陶盆中的一斛酒已全部干了,白牛头上一双眼睛都鼓突了出来。
    数日之后,歌妓才讲述了当天发生的事:那晚她刚打扮好,就有人催着召她出门。她乘马而行,大约过了几里路,就看见一座华丽的府宅内正大摆筵席,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满座中鲜衣亮赏的少年,看见她来了十分高兴,把她请到歌妓的席位上坐下。大家正在欢笑畅饮时,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呼喊,满院震动。座上的人们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歌妓和乐队都停了下来。
    很快,就出现一个一丈多高的怪物,牛头人身,手执一把戟径直闯进来。大伙吓得狼狈地各自逃散,只剩下她坐着没动。
    牛头人把她牵引到台阶前,背上她就出来了。
    走了才几十步,她突然发觉一切都变了,自己正躺在屋里床上。就醒来了。

    崔珙后来询问过王鲔,倒底是怎么回事?王鲔含含糊糊地,始终没有把关键的说出来。

    ( 出自《剧谈录》 )
    45

    一个类似阿拉丁神灯的故事:
    洛阳人牟颖,年轻时爱喝酒,有一次喝醉了在外面乱逛,后来倒地就睡。半夜醒来时发觉自己身处郊野,就躺在路边。
    就在附近,还有一具露出地面的骸骨,跟他一样孤独无依。他不由得产生了同情心。天明时,他恭敬地将那具骸骨给掩埋了,才回家。
    这天夜里,做梦了。梦见一青年,大约二十出头,穿白练衣,手握一剑,跪在他面前说:“我本是一强盗,平生快意恩仇,想杀便杀。后来跟同伙发生冲突,遭到了暗算,就埋在路旁,风吹雨淋,时间一长,尸骨就暴露出来了。承蒙先生又将骸骨埋藏,所以前来致谢。我生为凶勇人,死亦为凶勇鬼。若能容我在你这里得到寄托安生,也就是先生每夜稍稍用点东西祭奠我一下,我就随时为您效劳。我若在先生这里得到寄托,不至于饥渴,我也会满足先生的一些私人愿望。”
    牟颖在梦中答应他了。醒来后,就试着摆好了酒食祭品,暗暗地为那人祈祷祭祀。
    夜里,那鬼又来梦中相会,说:“我已在先生这里找到依托,先生以后若要遣我做事,每次就呼喊一声‘赤丁子’,并小声说明你有什么要求,我就一定会出现。”
    后来,牟颖经常暗中召唤赤丁子,让他去偷盗别人的财物。每次都是一召唤就到,每次总能满足自己的愿望。只要在哪里看上的,最后都能变成自己的。牟颖就靠着这个方法发了财,拥有很多奇珍异宝。
    某天,牟颖发现邻居家里有位女子非常美貌,激起了强烈的占有欲。心里忽然一动,这不也可以施法吗?就开启召唤:赤丁子,赤丁子。
    赤丁子现形,问:“先生想让我做什么?为啥不说?”
    “这次要见了面再给你说。”
    “是想让我偷哪里的稀奇宝贝?”
    “这次是人,帮我偷一个人过来。能成不?”
    “能成。啥人?”
    “美女~~~嘿嘿。”牟颖就把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了。
    半夜,牟颖等啊等得打瞌睡了,邻家那位女子忽然从外面翻墙进来了。
    牟颖一下惊醒,赶紧热情款待,嘘寒问暖,问她是怎么来的。
    女子说:“我本没有想来,只是夜里忽然被一人抓到你家里来了,就像做梦一样,醒来就这样了。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在祸害我。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回家啊?”
    女子伤心地哭起来,泪水涟涟,更显可爱。
    牟颖非常怜爱她,说了好些劝慰的话。
    反正,那女子就留下来了。
    就这么简单。
    牟颖把女人藏在家里,快活数日。
    而女子家人着急地到处寻找,最后上告到官府。牟颖有点害怕了,就与女子共同商量好了一套谎言。让那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转一圈,自行回家,并对家人说:不知到被什么妖精用妖法抓去了,后来又被妖精放了,自己才迷迷糊糊地走了回来。
    在一个信妖的时代,这样的解释具有说服力。
    此后,隔三岔五的,女子都会被那赤丁子给抓到牟颖家里过夜,不等到天明,就又送回去。这样过了一年。女子家人都没发觉。
    女子的心态却有了变化,总觉这生活不太正常,尤其是那妖术让自己心底里害怕。终于忍不住,她就要求牟颖告诉自己,是什么妖术,说:“如果你不向我坦白,我就主动把事情说出去。”
    牟颖只好实话实说,什么都告诉她了。
    但是,女子仍然主动把事情说给了自己家人,跟家里人一起商量怎么摆脱这一祸患。
    家人就秘密请来了一个道长。道长在她家里鼓捣了好久,叽里咕噜的,做好了禁术,静候那妖怪再来。
    赤丁子蒙受召唤,夜晚又来到妇人家,看见到处是符箓,就返回来,对牟颖说:“他们想用正法阻止我,可惜,那力量太弱了。我能搞定。我一定为您力争,再不手软,会用霸道的手段将那女人抓来。只不过这一次送来后,绝不能再放她回去了。”
    说罢,赤丁子又去了。
    不多一会儿,女子家里突然起了狂风,完全被黑暗笼罩。那些符箓和法器,一时之间四处飞散,连同妇人一道消失得干干净净。
    到了天明,女子的丈夫就去告官,带着官差来牟颖家里抓人。
    牟颖却已带着女子和梦想溜之大吉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 出自《潇湘录》 )
    46

    前南郑县尉李云,在长安时,自己看上了个姑娘,想纳为妾,但是过不了母亲这一关。他母亲怎么也不答应。
    李云有对抗的方法,就说:“我发誓不结婚娶妻。”
    这可是个大事。母亲只有同意了。
    李云就把那姑娘接回了家,给她取了个名号,叫“楚宾”,一直宠爱有加,而且真为了她一直不娶妻。
    数年后,楚宾因病而亡。
    第二年,李云终于要结婚了,要娶前南郑令沈氏女为妻。
    结婚那天,李云在净室内洗浴,忽然见到楚宾来了,拿着一包药。
    她一直走到跟前,对李云说:“你对我发誓不会娶妻,今天却又跟沈家的女儿结婚。我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你一贴香,可以加在浴汤里。”
    说着就把药末倒进了浴盆中,又取下钗子,将浴汤搅匀了,就离去了。
    李云惶恐不安地看着这一切,等到楚宾消失了,想起身,却浑身疲乏无力,动弹不得。
    很快他就失去了知觉。就这么死在了浴盆里。
    死后,他的肢体变得像棉花一样软,筋骨都散了。

    ( 出自《闻奇录》 )
    像是“十香软筋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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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48
    太常博士张子能,其夫人郑氏,美艳非凡。
    郑氏不幸因疾病早亡。临终前,她对张子能说:“我死则死矣,就一件事梗在心里,放不下。”
    张子能说:“夫人有什么放心不下?”
    “以后,郎君一定会另外娶妻,不再想念我了啊。”
    张子能哭着说:“我怎么会忍心这么做。”
    郑氏就说:“人言哪可为证,你要是指天为誓,我就信。”
    张子能就发下誓言,不再娶妻,“我若是背叛了誓言,就会成为阉人,还不得善终!”
    郑氏的临终执念终于得到缓解,她又告诉张子能:“我死后,会出现变相,看起来比较恐怖。最好把我的尸身放在空房子里,别让人看见,别让人守着,一个都不要。过了一天再入殓。”她叮嘱了好几遍,过了一会儿就气绝身亡了。
    张子能不忍心把她的身体孤独地留在空房子里,就没有按她生前所说的去做,还是在她遗体旁边安置了一张床,派了一个老妇人守夜。
    半夜,尸体忽然悠然长叹了一声,自己揭开罩在头上的帛巾,猛的一下坐起来,一会儿,又下了地,站起身。
    老妇吓得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感觉尸体在屋内跳来跳去地行进,就悄悄撩起被子的一角,往外偷看,却看见了极为惊悚的一幕:夫人已经变成了一头夜叉!
    老妇没有办法逃出来,浑身颤栗,失声惨叫,一边叫一边呼救。
    家里人惊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进去,就在板壁上挤开缝隙往里观看。看到里面的情况后更不敢进去了。
    家人赶紧把值夜的士卒都叫了过来。大家拿着棒子,围绕房子守候着。
    夜叉大概走了上百圈才停下来,又回到睡觉的地方,捞起被子给自己盖上,躺下就睡了。
    过了好久,家人才敢撞开门进去看。
    已经恢复了原形。夫人的遗体还是夫人的遗体。就不知那老妇给吓成了啥样……
    三年后,张子能做了大司成。右丞邓洵仁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张子能竭力推辞,始终不答应。而邓洵仁正得宠,最后请求皇帝降旨,让两人成婚。
    婚礼那天,非常隆重,还获得御赐珍珠复帐一顶,价值五十万缗。
    但张子能觉得自己违背了与前妻的恩情,常常是郁郁不乐。
    某天,正在午睡,他看见郑氏从窗户那里进来了,指着他骂:“以前的约定是怎么样的?居然忍心背叛!我幸好有两个女儿,就算没有给你生个儿子,你完全可以去买个妾,为什么一定要再娶妻?你的灾祸来了!”
    说着,郑氏就登上了床榻,一把就拿住了他那玩意儿。
    稳准狠。
    张子能疼痛异常,赶紧呼救。家人赶来时,却根本没看到郑氏。
    从此后,老张就废了,就像被阉了一样。
    ( 出自《夷坚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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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30 23:04:30  更:2021-07-30 23: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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