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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爝火记》 清末道门的诡异传说 皇极生象 玄潭尸蟾 息城人鲞[第5页] |
| 作者:陟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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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昌见介阳子走了，也要跟着过去，介阳子伸手一拦：“你且在这儿等着，今晚上要用到你呢。”小昌无奈，只得怏怏地留了下来。介阳子走后，刘老太爷说自己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先去后院睡了，刘邹氏也领着孩子走了，最后刘家人陆陆续续都回去睡觉了，只把小昌和两个下人留在屋里。那两个下人见小昌只是个三尺孩童，虽然知道他有些本事，但内心之中多少还有些不大信服，因此他们只顾自己聊天，将小昌晾在了一边。 小昌也是困意上涌，歪躺在椅子上几次忍不住就要睡着，但想起祖师的话却又不敢真睡，只在那里苦捱。他原以为祖师只是和他开个玩笑，半道必定喊他回去，不料直到外面三更梆子响起，祖师却仍是不见踪影。小昌有些忍耐不住了，他对那两个下人说道：“我爷爷在哪个屋？我要去找爷爷。”其中一个下人叹了口气，对小昌打断他的话颇有些不耐，但还是引着小昌出门到了上房。 上房的门并未上闩，小昌一推门便自动开了，只见介阳子侧身向内，鼾声有如雷震，似乎睡得正香。小昌上前轻声招呼：“祖师，祖师！”介阳子仍是昏睡不醒。小昌走到他的身旁用力摇晃，但介阳子只是打鼾，对此毫无反应。小昌知道祖师是在装睡，但又毫无办法，只能从上房里闷闷不乐地出来。 刚刚走出房门，忽听院墙外面一阵妖风刮来，妖风中隐隐夹杂着阴森森的叫声：“拿命来——你拿命来——”小昌精神一振，难道传闻中的妖物真的过来了吗？此时他从祖师那里学来的观物本事已有三成，就连皇极派最神妙的皇极生象术也初有根基，凝神细细一算，便觉出此物并非山魈水鬼，而是有人在捣乱。既然是活生生的人，他便不怕，回头招呼跟他来的那下人：“走，陪我到外面瞧瞧。”那下人听到叫声已吓得有些傻了，语无伦次地道：“你要去便自去，我要在家里陪着主人。”小昌无奈，只得自个儿出了门，循着风声一路追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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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此时正是孟冬的子夜时分，刘家宅院外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小昌靠着皇极生象术，深一脚浅一脚地前奔。约摸跑出了四五十丈，便已靠近了一片枣树林，枣树的叶子早已落去，仅剩光秃秃的树枝，声音听得真切，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小昌屏住呼吸，正要蹑手蹑脚地上前看个究竟，忽然看到一个硕大的黑影从树林中飞了出来，扑啦啦地径直掠过自己头顶。他唬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一只展开翅膀的老鹰，那老鹰脚爪之上还绑着一个圆球状的物件，看得出来飞的很吃力，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低的地方飞行了。小昌心念一动，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那老鹰掷了过去。他早已运用皇极生象术算出了老鹰的位置，这块石头脱手掷出，不偏不倚正中老鹰脑袋，老鹰在空中晃了一下，昂着脑袋扑棱着翅膀，似乎要努力飞走，但不料小昌又接二连三地掷出石头，它几次被石块打中之后终于支撑不住，斜斜向地面坠了下来。但见火光一闪，伴着轰地一声炸响，那老鹰和绑着的物件都被炸得粉碎连地上的石块和泥土都被溅起老高。这要是在人附近炸了，非得出几条人命不可。 小昌正在暗暗庆幸自己见机得早，却听枣树林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想要逃走。小昌越发认定有人捣鬼，他大喝一声：“什么人？不要走！”撒开两腿从后便追。小昌人矮腿短，跑得并不迅捷，然而前面那主跑得也不快，两个人前后相衔，很快便跑出了枣树林。借着头顶晦暗不明的天光，小昌看清前面那人原是个自己一样的孩童，最多不过比自己高小半个头，手里还提着一支弩，他追得更加来劲了。不过对方却不知后面跟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仍在发足狂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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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昌一想若是这么赶下去，就是天明也没个结果，正巧前面有堆别人伐倒的枣木，小昌在心下算定此物的大小形状，便将那人朝枣木赶去。那孩子慌不择路，脚下越发奔得没了章法，到了枣木跟前，他哪里注意到地上还有这么一堆木头，登时被绊了个跟头，啃了一嘴的泥。等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却见一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孩子已站在身前。他见周围没有旁人，胆气复又壮了起来，问小昌道：“是刘不仁叫你过来的？”小昌想起刘剑泉确实是姓刘，看来刘不仁指的不是他家老太爷就是他本人，他可不了解面前这孩子和刘家结了什么仇怨，含糊其辞地答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刘不仁，今天就是来凑热闹的。”那孩童道：“那你为何要坏了我的好事？”小昌说：“我瞧你这样子是要杀人吧？你杀了人官府自然便要来抓你，到时你如何得脱？就算你躲起来了，官府难道不会找你爹娘？别说这，就是苦主也不会放过你啊。” 那孩童见小昌说话口气不比平常孩子，又见他拿石块便将老鹰击了下来，便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许多？”小昌淡淡道：“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学习过一点术法。你心里一定在想，你已经在那老鹰上面做了机关，又使用窍门装神弄鬼，就算真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凡是世上事，人嘴上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保不齐就有外人知道，被别人瞧破了，那你可就倒了大霉，一辈子难以翻身。我先和你讲明，我没有害你的意思，要是想害你现在便可揪住你去见官，我只是看着你的本领替你感到惋惜。” 那孩童被小昌说得低了头，半晌沉默无语，好半天他才抬起头问小昌：“那要我怎样相信你？”小昌伸出了左手小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指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句话却是孩子们通行的发誓方式，小昌虽然在三清观里住了多年，倒还清楚的记得这句话，那孩童听他这样说，终于放下心来，他说道：“那好，我就相信你一回。我叫杜厚文，你呢？”小昌也把自己的大名说了。两个孩子就在枣木上坐了，叽叽呱呱地说起话来。 |
| 己亥日，连载第三十六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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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从杜厚文的话中小昌终于弄明白，原来杜家与刘家比邻而居，做了许多年的邻居。刘家后来买卖越做越大，也越来越有钱，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所以刘剑泉就在家乡大起土木，翻盖自己的祖宅。可是刘家的地原本有限，若是按着刘剑泉的意思盖大房子，可就占着老杜家的地了，而且占的面积还不小，需要两亩旱田。刘剑泉找到杜厚文他爹，半是强迫半是利诱，要以每亩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占住那块地。杜家对此事可是坚决不同意的，因为每家有多少地官府那里可都有数，最后收田土税也好、丁税也罢，都得按耕田面积来。少了两亩地，每年却还要像原先一样交租子，这谁能受得了？再说那银子到了不会经营生意的杜家，就是一堆死物，生不了崽也添不了息，若是靠这些银子过活，那不是坐吃山空吗？ 不料刘家财大势大，见杜家不同意竟然勾结县令，将杜厚文他爹绑到衙门笞打了一顿。杜厚文他爹吃了这顿打，总算学的乖了，回去之后就答应将这两亩地卖给刘家。但刘剑泉这时又出了幺蛾子，说好的一百两最终只给了六十两，那剩下的四十两银子死活拖着不给了。杜厚文的娘心怀不忿，整天在他爹耳旁念叨这个话茬。但他爹被县令那一顿竹板打怕了，说什么也不敢去刘家讨要了。 杜厚文有个族叔，擅长机关器械的制造，杜厚文从小就跟着他屁股后面转，倒也将他的手艺学个七七八八。在别的小孩都在和尿泥、逮蚂蚱的时候，他却能自己切削竹片，做成活灵活现的鸟儿，这鸟儿不仅好看，一上发条还能在空中飞，能飞个半柱香也不掉下来。不过他这族叔教他本领的时候也说了，不让他到处显摆，因此即算他小有成就，放到外面去也是一等一的巧匠，但刘家却从不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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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再进屋一看，差别就更大了，屋子之中可以说家徒四壁，一件像样的器物都没有。杜厚文到他的房间中点亮羊油灯，小昌注意到这灯外面加了防风的罩子，显然是杜厚文巧手改制的。借着灯光小昌看到屋里只有一个柳木箱子贴墙而立，还有一张藤条编的矮床，再就没有任何家什了。不过这地上也有一些东西是寻常人家看不着的，比如竹笪、手风匣、弯把锯、圆凿子等等。地上还七零八散地堆着些木炭、沙子、生麻，小昌估计杜厚文闲着没事就是在这里鼓捣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一路上他也曾试探过杜厚文，发现他仅仅是机关术厉害，对术法则是一窍不通。不过万法归宗，各种修行技业练到深处都必有惊人之处，这一点他们所学的东西都是相通的。 本来小昌迷迷糊糊的有些困意，被杜厚文这么一搅合困意也驱散了，而杜厚文平日里是昼伏夜出，白天基本都在睡大觉，只有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他灵感涌现，才会在屋子里鼓捣东西，他爹娘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所以杜厚文从外面回来并没引起他爹娘的注意。小昌也就借着这个机会和他聊聊平生心得，两人越说越是趣味相投。小昌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这样一问杜厚文倒愣住了：“打算？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打算啊。”小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人活在世上，应该多走走看看，这样就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我这大半年也是行踪不定，去过好多好多地方哩。”他说着手舞足蹈，比划起曾经跟随介阳子走过的繁华之处。羊油灯忽明忽暗的火光打在他脸上，映得他的脸蛋也上了一层鹅黄的晕彩，而那本就明亮的眼睛更加晶亮了。 杜厚文听得出神，他对小昌的生活十分艳羡：“要是我也能去看看就好了。可惜家中无钱，我还有爹娘需要侍奉。”一句话又将小昌拉回了现实，毕竟杜厚文家可不是什么富户，现在就是想填饱肚子也有些为难。小昌仔细掂量了一番：“我有办法帮你们家要回些银子，但你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问钱是从哪里来的。”杜厚文本就黯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小昌道：“此心皇天后土可鉴，我这话绝无半点虚假。明天上午辰时你去枣树林里等着，刘家人会埋一些银子过去，等他们走了你拿出来用便是。但我也请你答应一件事，以后不要再用这危险的机关了，弄不好机关既害人又害己，还对你没啥助益。”杜厚文听他说得郑重，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这话记下了。 |
| 庚子日，连载第三十七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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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杜厚文见小昌这么为自己着想，也颇想为小昌做些事情，他说道：“我该怎么报答你呢？”小昌摆摆手：“咱们是朋友嘛，帮你的忙也是应该的。”杜厚文道：“那我就是亏欠你，总觉得心里不大舒坦。嘿，这样吧，我送你一个竹盒子，你要是看谁不顺眼就给他来上一下子，保证他粉身碎骨！”小昌一听十分尴尬，他知道这竹盒子只要猛力一撞就会爆炸，自己若是带在身上，别人可能还没炸到自己先被炸个粉身碎骨，落得个尸骨无存，这岂不是纯粹的亏本生意？所以他推辞道：“这竹盒子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杜厚文一听有些生气，提高了嗓门道：“你要是不要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小昌为难地说：“你也知道，我是到处游历的，这个竹盒子那么沉，拎到哪里都不方便。这样吧，你的美意我心领了，你要是有别的东西送我一件也成。” 杜厚文在屋里寻摸了一番，他手头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倒是挺多，可他觉得那些小昌都用不上，但小昌又坚决不要他的竹盒子，略一思索他便说道：“小昌，咱也别争了，既然你带竹盒子不方便，我就将火器机关的秘方告诉你！待你回头找齐这些东西，要用的时候一试便成！”接下来他一边口述一边比划，将配方从头至尾详叙了一遍。也幸亏小昌识记过人，他说完这一遍就全都记下了。这其实也不怪杜厚文没用纸笔记录，因为他压根就不识几个字，那些东西叫啥名他知道，但写到纸上他就不认得了。杜厚文怕小昌不了解每样东西的调配，又给小昌讲了一遍锯末怎么烘干，木炭怎么烧制的事。小昌听他说完才发现，这里面弯弯绕不少，可见做这样一个机关绝不是件简单的事。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宿，天却有些亮了，估计再过上半个时辰，太阳就该升起来了。小昌说道：“厚文，我该走了，今日辰时你别忘了就成。”杜厚文有些舍不得小昌：“小昌，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啊？”小昌笑了，他说出了祖师常说的那句话：“两座山不会碰头，两个人总会见面的，咱们日后有缘必会再见。”杜厚文眼中噙着泪水，送小昌出了门。小昌和他挥手作别，眼看着他进了屋方才一溜烟地跑回刘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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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刘家那两个下人昨夜听到怪声迭出，都吓得窝在家里不敢出来，后来又听到枣树林那边隐约传来一声沉闷的炸响，就更是瑟瑟发抖不敢窥探外面的情况了。后来声音是没有了，不过那个跑出去的小孩也始终没有回来，他们心里嘀咕八成这小孩遭了毒手了，暗暗埋怨老太爷做事考虑不周，什么人的话都听。但他们也早想好了对策，万一官府查问起来就说不认识，反正附近也没人看见。 两个人正在那里打着算盘，却见小昌毫发无损地从门外进来，他们唬了一跳，有个下人甚至大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合拢，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没事？”小昌一边向里走一边回答他：“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那下人意犹未信，试探着上前摸了小昌脑袋一下，发现确实是活人而不是厉鬼，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又多嘴多舌地问道：“那外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小昌不想告诉他们杜厚文的事，只是淡淡地说道：“有邪物作祟，已经被我破去了。”那下人听小昌这么一说，看他的眼神立时起了变化，他对另外一个下人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这个消息报告老太爷。”那个下人叫道：“老太爷只怕还没起呢。”头前的下人唯恐同伴抢了头功，口里也不接话，自顾自地跑去了。 刘老太爷人老血亏，觉也没那么多，正在床上阖目休息，听到下人敲门就披衣出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欢喜得胡须不住抖动，他连忙叫人把小昌请过来，让到他的卧房内，问起昨夜的情况。小昌在杜厚文家时便已想好了说辞，此时应对起来自是十分流畅，他说：“昨夜我和两位大哥在屋里守着，到了半夜时分，忽听外面阴风一个劲地猛刮，还有个声音不停地叫着拿命来。当时我就掐指一算，知道这是枣树林中的飞鹰怪作乱。我们修道之人平生以驱魔伏妖为己任，哪里能容得下它在这里兴风作浪呢？于是我就追了出去，那两位大哥有些害怕，都没跟着我出来，否则一定能瞧到我和飞鹰怪大战的情景。哎呀呀，当时我和它打得那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飞鹰怪也是颇有本事，不过在我玄门正宗的五雷正心诀面前，它哪里能抵受得住！砰地一声就炸成了齑粉，不信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去瞧。”介阳子严禁小昌显露本领，所以小昌不敢提皇极生象术，只用罗升泰的五雷正心诀加以遮掩。跟着小昌过来的下人忙从旁作证，说他昨晚上确实听到一声炸雷也似的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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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刘老太爷兴致大起，说趁着早上一块过去看看。他站在门口一招呼，家中诸人陆陆续续都打着哈欠出来。刘老太爷指着小昌对他们道：“这位小天师本事真不得了，昨夜一宿未睡，替我们家除了兴妖作乱的飞鹰怪，现在便要带我们去看哩。”刘家人脸上都似信非信，昨天他们虽然见识了小昌未卜先知的本领，但说到捉妖除怪，这是传说中神明才有的本事，放在人间也只有那些修炼了多年的大德上仙才能办到，而小昌这个刚出娘胎没几年的毛孩子，就能除去妖怪了？小昌知道他们不信，便一个劲地怂恿道：“雁过留影鹤唳有声，我说除去了妖怪那便是实有其事，咱们去外面一看就清楚了。”介阳子此刻也穿着那身玄色直裰站在人群中，见小昌如此说诡谲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小昌暗想祖师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戳穿就是了。 小昌领着刘家的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径奔昨夜他打下老鹰的地方来。他指着地面上那个深有一尺、径约三尺的土坑说道：“这边是昨天我使用五雷正心诀留下来的。诸位试看，这周边都是碎肉和羽毛，就是那被炸死的飞鹰怪。”众人顺着他的指点看去，果然看到地上有些血糊糊的碎肉，还有星星点点的黑褐色羽毛，那些碎肉虽然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动物的，但羽毛确实是老鹰的。刘老太爷激动得直念“阿弥陀佛”，刘家其他的人一个个也都面现喜色，觉得小昌真是神仙降凡。 刘邹氏出身官宦世家，尤其善于夸人，她抢着说道：“昨天我梦见五色祥云进了宅，这位公子一到咱家，我拿眼睛一瞄，便知道祥云应在他身上了。果不其然，他给咱家除了大害，真是英雄出在年少啊。”刘老太太也点头称赞：“头些天请的僧人诵经全不管用，这位小公子一出手就灵，所以嘛，包子有馅不在褶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咱们都该好好谢谢人家。”刘家人齐齐应是。 刘老太爷得夫人提示，刚要让全家人向小昌跪叩致谢，却被小昌一伸手止住了。小昌说道：“老先生，老夫人，少夫人，你们先别忙着谢我，这事儿还未完全了结。” 刘老太爷嘴巴大张，眼瞧着一个鸡蛋都能吞下去：“啊？还有什么事儿？难道这飞鹰怪尚有同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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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他这么一比喻老刘家的人都听懂了，刘老太爷也害怕了：“你说我们家从来也没有敬过土地神，他会不会大张旗鼓地收拾我们？” 小昌道：“那倒也不会，土地神上面还有其他大小神仙压着呢。您家敬奉了其他神仙，就好比上头有人替你说话，土地神只敢偷摸做点小事，大事他是决计不会做的。” 刘老太爷这下全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那要怎么挽回呢？” 小昌道：“事不宜迟，今天就得去枣树林里找土地神。土地神想要的，无非也就是钱财。他们平日里使用的，只有人间的金银。这样吧，一会儿赶在辰初，你们家挑两个阳气足的汉子带上几十两银子去枣树林，这银子可要现银，不能用银票，因为土地神在那边也找不到能兑换人间银票的钱庄。然后我跟在旁边念叨几句，可保你们家平安无事。” 小昌说得信誓旦旦，不由刘老太爷不信。刘老太爷不在乎那些银子，当即叫账房回宅子里取，可问到让谁跟小昌去枣树林时，这些下人一个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犯了难色。他们都是按月从刘家领柴米钱的，总共也没有几分银子，听这小孩的说法，可是要和土地神打交道的，压根犯不着为了主家的事如此卖命。刘老太爷脸沉下来了：“你们平日里一个个都挺能折腾的，怎么到正事儿就都不吭声了，真是饭桶、蠢货、窝囊废！” 小昌也瞧出他们的犹豫，乐哈哈地道：“不用劳烦他人，就请昨日陪我的那两位大哥一同前往吧。”那两人听小昌点到他们的名字，两张脸立时变成了一对苦瓜。小昌安慰他们道：“二位不需担心，只要我在可保二位无虞。刘老太爷，他们这么出力你是否也该大方一点啊？”小昌现在说什么刘老太爷都会答应，别看他平时吝啬得和铁公鸡一般，此时也大方了：“你们两个尽管去，这个月给你们双份的钱饷！”这两人一听有双份银子可领，对小昌的态度大为改观，不再是刚才那般愤愤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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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不一会儿账房取来八十两银子，因为是现银，分量可着实不轻，装在包裹里还鼓囊囊的一大堆。偏生账房又是南方人，生得又矮又小，将这些银子扛过来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大冬天的头顶居然也冒白毛汗了。小昌毫不客气地就让这二位壮汉背上了，又告诉刘老太爷只管回家等他的好消息，不必专门在此等候。刘老太爷岁数大了，自然不愿在冷风中站着受屈，便将刘家其他人都喊走了，只剩小昌带着这两下人来到枣树林中，沿路他见这两人不怎么说话，就故意将从介阳子那里听来的土地神的传说告诉他们，这两人看小昌的眼神就更加敬畏了。 小昌先让他们放下银子，跟在自己后面对着大地拜了三拜，然后念了一段敬奉神祗的四字令，这才让他们动手，掘开落叶和冻土，将银子尽数埋在泥土之中。小昌对他们说道：“土地神不喜欢被别人见到，咱们埋上了之后万万不可回头，否则土地神一个不高兴不要银子了，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那两人立刻唯唯诺诺地答应。等小昌说可以走了的时候，他们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枣树林，果真连头也不敢回一下。小昌在这时瞟到了杜厚文的身影，他用双手拉住眼角，歪着脑袋张开嘴，向杜厚文扮了一个古怪的鬼脸。他相信杜家有了这八十两银子，总能解得一时之急，这大概就是祖师所说的天道吧。 十一、算计 小昌回到刘家之后，刘老太爷听下人说了事情经过，对小昌是十分满意，连带着对介阳子也更加恭恭敬敬了。刘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所以当介阳子提出离开的时候，老太爷要以百两银票感谢他们，但介阳子说话了：“我们云游四方之人，要那些银子也没有用，你留着自己使用便好了。但我出门吃饭缺个瓷盘，你们家暗柜里的那个瓷盘不错，就借了我使用吧。还有告诉后代儿孙，凡是需舍弃时就舍弃，千金散尽还复来嘛。”介阳子说的那瓷盘乃是宣德年间的霁蓝釉暗刻云龙纹盘，刘老太爷有些肉痛，但开口了也没法不答应，只能用包袱包着给了介阳子。他还要挽留介阳子再住几天，介阳子却摆摆手，领着小昌出门去了。小昌问祖师为什么要告诉这老头舍弃钱财，介阳子道：“过些年这片地方就难得太平啦，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后面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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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他们出门走了没多远，却见邹执信带着两个手下骑马追了上来，原来他听说介阳子要走，特意赶来相送。他让手下步行，将马让给了介阳子和小昌骑坐，还对介阳子说：“您是得道高人，能遇上您是我们一家的福分，刚才听我妹妹说家中的事尽都解决了。又说您急着要走，我急急忙忙地就过来了。要不是公务繁忙，我一定会跟着您牵马执鞭，到各处去看看。”介阳子知道他只不过说了个客气话，只是笑笑没吱声。 邹执信一直将他们送出县城外二十里，这里有一条宽有六七丈的小河，河上有座小木桥，冬天河里的水很少，也就刚刚能没过河床，靠近岸边的地方已结了一层薄冰，只有中心处的水流还在叮咚叮咚地缓缓流淌着。邹执信下了马，对介阳子和小昌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纵然舍不得二位，但县里又要稽核，又要捕盗，又要收账，又要禁烟，我一个人分成两个还是应付不过来，只能和二位说抱歉了。不过你们放心，在整个息县地面上我还有点儿声名，遇到个什么事只要报出我的名号，多少还管点事。”他这一套词儿用蓝青官话说出来，当真是滴水不漏，不过在介阳子这等老江湖听来，却是充满讽刺。这县尉信誓旦旦地说要禁烟，可现在全国各地遍植鸦片，还根据产地分成了云土、西土、热河土和辽东土，凡是富贵人家男女老少都架着烟枪，就连这息县县城里，烟馆少说也有一二十家，你天天在大街上禁烟，怎么都禁到姥姥家了呢？当下他也没有说破，自和小昌过了小桥，而邹执信驻足观望良久，直到他们剩下一大一小两个黑点儿方才拨马回转。 小昌边走边对介阳子道：“祖师，我瞧这个邹县尉还挺不错的，既识大体又懂礼数，出县城还送我们走了这么远。”介阳子笑了：“小昌啊，孔圣人都说以貌取人要不得，你大概也是犯了这个毛病吧。有些人表面对你热情，实则口蜜腹剑，等着在背后插你一刀；有些人心直口快性情朴实，想到啥就说啥，却往往让你觉得难堪而不愿与之相处。这个邹执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过一会儿就明白了。”小昌听祖师话语中似有玄机，知道他必定又是占算出了什么，只是祖师不说他也不便多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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