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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那些年 这些事

作者:花丛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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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层层碧绿远山的上空传来阵阵枪炮声,十五岁的王曙光带着几个同龄孩子娃爬上山顶的树梢左手抱树枝右手搭在额头向炮声的方向眺望。他为儿童团团长,负责眺望放哨等。妇女抱着小孩和老人们躲到屋里,尽量把门栓插牢,门外突然响起阵阵脚步声,屋内的人马上缩向更黑暗的角落,几个胆大的,蹑手蹑脚凑到门前透过门缝向外张望。柳陂镇的人们是幸运的,没有被战火波及,如今,空气中却传来硝烟的味道,柳陂镇王家桥的全体村民在紧张不安中度过一天又一天。消息传来,李先念率部队在南化塘激战。南化塘和柳陂镇隔着一条清涓缓缓东流汉江河水。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曙光却满不在乎,带着他的小部下们日夜守在屋外,只等敌军来时给对方狠狠一击。只有他的母亲眉头紧缩焦灼地瞅着他,不时地喝斥几句,说他吃了豹子胆,小命没了老娘可怎么活。
    一九四六年解放军中原突围成功,三年后,全国解放,新中国成立。王曙光被委于重任,当镇支部书记。母亲天天念叨着他该娶媳妇,当年指腹为婚的媳妇儿梅花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乌黑粗亮的大辫子在臀部随着走路节奏一甩一甩。
    王曙光有两位哥哥和一位姐姐,等他成家时,哥哥们已成家姐也出嫁。解放前,他家里有几亩地,因此,几个孩子都上过学堂会识字。梅花的父亲租地主们的地为生,十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与比她大两岁的姐姐改嫁,继父家也是一贫如洗,准备打一辈子光棍的继父意外娶到寡妇还为他生了个黑瘦精神的儿子。
    租顶七成新的花轿,上面绣有大红彩绸,绸面铺满富贵花卉和百子图,因有二十多里山路,迎亲队伍头一天下午到新娘家,住一宿,第二天早晨天麻麻亮就出发。四位抬轿青壮年,两个一抬,中间可轮换着抬,唢呐手和铜锣手各一位,剩下是几位迎亲亲眷,王曙光旧棉袄外面套着母亲新纺的黑蓝粗布制成的对襟上衣,下穿崭新黑色粗布裤子,胸前挂着布质大红花走在队伍靠前位置。梅花家徒有四壁,土胚砌的墙壁被冬天取暖烧的柴火和厨房油烟熏得黑乎乎的,似屋外山坡上满眼的黑石头。屋内除了几张床几个长板凳和些农具,家里几乎再找不出来啥东西,嫁妆有当地木工做的近四方型箱子,盖子可上锁,外面用桐油刷了一层又一层,黄亮黄亮的。一床被子棉花是自家田地摘的,暗红色被面梅花亲自纺的,脚穿自已纳底做的暗红布鞋。梅花已露出暗黑棉芯的破棉袄外罩着和被面同样布料的斜对襟外套,下穿黑色半旧裤子出嫁了。唢呐和铜锣在经过村庄或人多的地方拼命地响着,偏僻地方则鸦雀无声,一行人匆匆赶路。
    除了亲戚朋友坐了两桌并没有办太多酒席,每桌有三碗蒸的切成长条状五花肉,四碗酥,酥即炸的油条切成小段,然后再加一盘豆芽和青菜。碗口约有二十英寸的大窑碗,里面装的肉和酥也堆得高高的,实实在在。一桌十个菜也算端完。
    第二年,大儿子出生,取名建国,四年后二儿子降生,取名建设。分家后 ,一家四口挤在房侧一间偏房里,做饭睡觉都在一块儿。土改运动,王曙光每天忙着和土地改革工作队们一起开会,分田。家里只剩下梅花一人忙了屋里又要忙田地,两个儿子从生下来就躺床上比抱怀里时间多,惭惭地,孩子的头都长得扁长扁长的,前额和后脑勺长,两侧扁扁的。当时的贫下中农周明分得地主一间房子和他老婆和一双儿女住在里面,因离梅花家不远,两家孩子经常在一块儿玩。
    大锅饭时期,王曙光和队里几个青壮年去一百公里外的百营河修水库,听说水库下游要建地级市,水库里的水供市里饮用。肩挑手挖,密密麻麻的人蚂蚁搬家似的把那大坝一点一点儿向上垒。这一去就是三个月,梅花和队里人一起做农活吃大锅饭,计工分的形式领食物。一天,生产队里四十多岁还是壮年的张昌茂突然死在路旁菜地边,死时,嘴角还残留着半片青菜叶。断断续续听说周围许多地方有饿死人的消息。比梅花小三岁的弟弟跑过说:“姐,听说水坝那儿也饿死了许多人,不知道哥在那儿怎么样了?”梅花迷茫惆怅良久道:“你过几天去看看他,给他送些东西吧。”
    放工后,梅花拿着砍刀进山把山里几棵榆树皮割了一萝筐的家晒干,然后用石捶椿碎如面状再加点家里私藏的豌豆面偷偷蒸了几个大馒头让弟弟给王曙光送去,她叮嘱留两个馒头让弟弟自己吃,见到王曙光后,弟弟没舍得吃,把自己的那份都给姐夫留下来。娘家人带信说母亲病重,梅花连忙赶回娘家,母亲已直挺挺躺在床上,瘦骨如柴,左手心紧紧攒着几颗玉米馒头碎渣。
    瘦得眼窝深陷,眉骨高耸的王曙光从大坝回来后听从组织安排农闲时带大家修水坝。河水沿阴坡向东流到汉江河,平时水并不大,洗衣洗澡捉螃蟹捉小鱼儿,清澈见底,水底有小细沙小圆石头还有那爱凑热闹一群来一群去青灰色小鱼儿。但是发洪水时,河水就会肆虐淹没不远处的田地。田里主要是生产水稻,若被淹,队里的人一年就不能吃上白花花的大米。挖掘、箩筐、铲等,炸石头挑土抬石头,男的女的齐上阵,不时地,男的会说些浑段子,小媳妇也不甘示弱,以更浑的利嘴巴回击回去,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休息时,男的会坐在地上掏出烟锅子摁进一小撮自家种的旱烟叶啪塔啪塔吸着缓缓地吐着浓浓的烟,女的则拿出给家人纳的鞋底一针一线细细穿梭。四五米的水坝经过三年的修建终于完工,坝面约五米可走路,上游许多队的人家可从坝上到下游合作社买家里必须品。从此,坝内稻米自由生长,坝外河水安份守纪。
    @七十老汉 2020-01-10 18:09:55
    点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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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不知从何时起,偶尔会有从河南上来的挑货郎从坝上经过,边走边吆喝:“卖针、卖线、卖布了。”最吸引王建国的是扁担一头箩筐里放着的五颜六色糖果。他带着一群小伙伴尾随挑货郎许久直到不得不回头。记忆中最甜的事,是防预人员来给小孩发预防小儿麻痹的糖丸,粉红色甜甜的,可惜只发了一次一颗就再也没有了。
    吵架对王曙光一家来说是家常便饭,随着大女儿荷花和二女儿杏花出生,王曙光脾气越来越暴躁,梅花对王曙光的性格也毫不示弱,针峰相对。偶尔两人动起手,你踢我一脚,我必要踹你一脚,家里翻了天,俩女儿坐在屋外木门墩上哇哇大哭。生二女儿时,王曙光怕梅花坐月子时间长队里其他人说闲话,还没出月子就骂着让梅花上坡给队里的牛割草,最终,梅花落下全身瘙痒病。每当痒得难受时,梅花必会数落王曙光一顿,说他老实出名,可传千里,只管队里的事集体的事,把老婆整得快活不下去了。数落归数落,几乎从没见过梅花滴一滴泪。打架完,王曙光气得躺到垫有稻草上盖竹席的自制木床上面墙睡觉。梅花则又忙着做饭,吃饭时,让孩子去喊王曙光,一遍不起来又一遍地喊。最终,挑最好最稠的盛一大碗让孩子端到王曙光面前。孩子多了房子不够住,两人便搬出老屋在山口靠公路半坡旁盖了三间房子。
    @七十老汉 2020-01-13 12:02:05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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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就是力量
    邻居周明和王曙光差不多年龄,周明的爷爷听说是当年从山西讨饭流落到这儿给地主当长工糊口,然后则在这儿成家立业。因此,队里的姓氏以王、李两大姓为主,王姓都住在阳坡李姓则住在阴坡,周家只有一家。周明两个女儿乖巧老实,小儿子周华身材高挑大眼睛尖下巴,长相不赖,可天天似乎有睡不完的觉,太阳升一杆高还在床上躺着,周明心疼小儿子,仍由周华每天把懒腰升得老长无所事事。阴坡的李建民和王建设同岁,两孩子常在一起玩儿。李建民长条脸细长眼睛透着聪明劲,碰到好事有他份,碰到坏事他也没有漏,他下面还个妹妹,几乎没听到说过话。
    曙光的大哥曙庆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天天愁眉苦脸,梅花有时安慰大嫂:“别灰心,总会生出个儿子来的。”
    @七十老汉 2020-01-14 17:47:56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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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谢谢
    建设高中毕业正赶上推荐上大学,建国、周明和李建民都报名,层层考核,只有王建设和李建民两人名字报送到县里。掰指头过了两个月还没消息,建设每天起床都要抬头看看对面大山小路有没有邮递员的身影。江水在很远处露出一小段明亮身影。大队派王曙光到县城办事,换掉自己用龙须草打的草鞋穿上梅花做的黑面布鞋走了一天山路,坐过小船横渡江水,县城人热闹终于在眼前。几条主干道,东岭西岭人民路解放路。西岭冷清,人少树多,不远处有一乱坟岗。东岭繁华,有杂货店、照像馆,小饭店。三合汤、酸浆面,最终,在最便宜的胡辣汤大锅前站定,衣兜掏了许久总算掏出一分钱递给站在大锅后面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端着脸盘大的大碗,王曙光立在街坊边右手用筷子在汤面向嘴边轻滑着呼啦呼啦吃起来。胡辣汤也就是面糊糊,里面放有青菜、肉末、边角料的食材煮成。到县委大院,回复说都下班了,县长也回家了。找到县长家,那是一排青砖砌的单间房,有外走廊,走廊最里面磊着个农家用的锅灶,区别在于这个锅灶用青砖砌有棱有角,县长正拿着竹子做的吹火筒向灶膛呼呼吹气烧火做饭,锅中大米在沸水中翻滚,应该是在做米饭。王曙光在门口踌躇许久直到李县长感觉门口有个人影才回头招呼王曙光道:“小王,进来,有何事?”
    县城的热闹终于在眼前
    汇报完大队的事将走时,王曙光忍不住道:“李县长,我娃建民高中毕业推荐上大学,时间过了许久也不知道有希望没?”县长道:“你家根正苗红,只要孩子体检没问题就行”。乘渡船,夜色中独自行走在弯弯曲曲山路,后半夜,曙光回到家推醒老婆把县长的话复述一遍,夫妻俩高兴半天
    周明因体检肺部有个小结节没上大学,建设则成了整个大队唯一大学生,会计专业。在建设上大学不久,队里来了四个武汉的知识青年,二男生二女生。女生初中毕业年龄偏小,分配她俩在队里猪厂喂猪,栏里大约有十几头黑毛土猪。三男生则和队里劳动力一样出工赚工分养活自己。俩女知青岳月和凌青饭还不会做饭,队里分给她俩一袋碗豆,两人每天只会煮碗豆,几天下来,肚子胀得直叫痛。王曙光派周明的妈去把知青们的碗豆用石磨磨成面再分配些小麦粉掺和一块儿擀面条煮红薯糊都可以。
    二男生
    两男知青孟军与曾田。孟军个子高瘦浓眉大眼,父亲在供销社,家里条件较好。曾田个子稍矮,皮肤黝黑,脸显粗旷,其父母在公交公司,家庭条件较孟军稍差些。岳月齐齐刘海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长长的黑睫毛如鸦翅掠过,会唱“三句半”和扭秧歌。凌青则为掉到人群中找不到的类型。两女知青一来便引起全队人的注意,特别是岳月,大家有意无意会找她说句话偷偷瞄几眼。岳月每个月都有几天肚子痛得额头冷汗直掉,梅花从家里舀了壶粟米酿的黄酒给她,让她加些黄沙糖痛时喝几天。当地人坐月子都是用黄酒加红糖打荷包蛋吃。红糖奇缺,哪儿能买得到?想来想去,岳月只有向孟军求助,不久,孟军利用回家时间给带回来两斤并坚决不收钱。从此,每当不舒服时,孟军会早早起来到猪圈帮岳月把猪食煮好装桶提到猪槽旁。渐渐越走越近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两位孤独的身影相互取暖终于成为一对恋人。孟军利用去县城办事的机会买了两枚大衣纽扣大小的毛 像章,请专业篆刻师傅在像章背面分别刻着“孟军”、“岳月”字样。回去后把刻有自己名字的像章送给对方,两人常常戴在胸前。
    曾田心里很不舒服,从他第一眼看到岳月时就喜欢上她,还没行动就被抢跑了。看到那形影不离时身影,曾田会拿 着口琴坐在新修的河堤边的块青石头上呜咽呜咽地吹,如诉如泣。队里许多年青人和小孩儿围着曾田羡慕地看着口琴从他嘴唇边滑动头和上半身随着乐声有节奏地运动。
    王曙庆一连生了七个女儿也没见儿子影儿,前四个女儿已长大出嫁,小女儿准备招婿。五女儿冬菊特爱听曾田吹口琴,每次最后一个走,有时还目送曾田到家门口。建国道:“姐,你吃错药了,人家是知青啊,怎么会看得上咱们?”。冬菊像丢魂似的木木地。有天夜晚,吹完曲周围人都散去,只剩曾田与冬菊两人,夜色中,曾田正要起身回家,冬菊突然从怀中掏出双鞋塞到曾田怀里转身就跑。鞋子大小正合适,曾田奇怪从来没说过话的冬菊怎么知道自己穿的鞋码。自己的鞋子破的破,鞋底快出洞的快出洞,这双新鞋来得正是时候,暖和轻巧。从此,有意无意便多注意冬菊,经常会碰到冬菊怯怯痴痴的目光。黝黑的山林、潺潺的河水和那远处涛涛江水,所有的都是那么短暂没有记忆,飘零于此何方落脚?心底虽有些不甘心,最终悲愤地望眼远远的岳月后暂时陷入冬菊的温情中。
    两位女知青的到来在李建民心中也引起不小震动。岳月早早被人抢先,李建民便打起凌青主意,没事找事地凑过去说话,帮着提猪食切猪草,谁知凌青像个木头人似的,正眼都不爱多看他一眼,整天只顾埋头看手边的书,高中数学、英话等,偶尔还会翻几本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连环画。无趣,李建民思来思去,六妹冬梅比冬菊秀气,若再晚又会被人抢走,好像也没展开啥攻势,两人也成为对恋人。
    建国现在大队小学当民办老师,家有许多兄弟俩上学时的高中课本,凌青偶尔会来借一两本。有次,建国对梅花道:“那些书都没用了,下次清出来都给凌青吧,看她也是个爱看书爱惜书的姑娘。”梅花心里盘算着若凌青能给自己当大儿媳妇该多好。因此道:“那些书你妹妹们也许以后用得上,我已叮嘱她要借一本还一本,每次你给她找书吧,我大字不识一个的。”凌青来时,梅花会故意多留会儿,唠唠家长问问凌青家庭情况顺利把家里留的好吃的塞入凌青手中,推脱不过,凌青回家若带好吃的也会给梅花家带一份。
    恢复高考,凌青顺利地考上大学,医学专业,只等开学就回城。紧接着又有好消息,知青中有两个回城指标。曾田一听急了,孟军和岳月即是恋人并且家庭条件都比自己好,这俩指标八成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从此,他像霜打的茄子,唉声叹气,愁眉满面。有天晚上,冬菊家蒸的白馒头请曾田和李建民去吃,饭间,曾田无意间把可能回不了城的事吐糟出来。饭毕,从冬梅家出来走在田间小路上,李建民道:“若回不了城的确是个大事”。曾田道:“只有疯掉了”。李建民蹲在田边吸了根五角钱一盒的香烟道:“我有一法可包你回城,但需要你一些东西”曾田急问:“什么办法?。”李建民道:“你先回去把你老爸一个月的粮票、布票、油票拿来,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曾田不信,李建民道:“不信拉倒,万一你回城我俩还有可能做不成一担挑了”说完,诡异地笑着预向前走。曾田忙道:“信信信,明天就请假回家。”
    曾田回来只拿了三十斤粮票,布票和油票没借到,粮票还是问许多家亲戚借的。李建民虽有遗憾却快速接过粮票道:“耐心等消息。”夜渐渐长起来,漆黑沉沉的夜晚,每家每户全体人员聚一块儿吃着玉米糊,四位知青也凑一起吃完晚饭。思念家人,岳月和凌青早早地回去睡了。两人住在一个四合院偏房的一间屋子里住,人多安全些。沉睡中,一双大手滑过自己的脸伸向被子里面,凌青开始还认为在做梦,待醒来糊模看到面前一个黑糊糊的身影,惊恐道:“谁?”紧接着“啊”声划破夜色。隐约听到门栏被什么东西碰了下。岳月迅速坐起来拿起洋火划根火柴点燃煤油灯,灯芯上豆大的火苗晃了一下。屋内空空,房门却大开着,夜色肆无忌惮地泻进来。小院里人都纷纷跑过来询间怎么回事。凌青已吓得缩成一摊颤抖着。岳月道:“刚有人进我们屋里了。”
    王曙光从家里匆匆跑来,小院角角落落都找遍,没发现陌生人,孟军、曾田和几个年轻人还拿着棍子吆喝着跑到不远处的田埂上找了一圈,除了狗叫,啥也没有。准备回去,出门时,王曙光龙须草草鞋鞋底踩着个什么东西,垫得他一趔,拾起一看,毛 像章,岳月拿过来翻看背面,上面清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她定定地望着一脸懵懂的孟军,所有人也都望向他。孟军接过像章仔细看着,怎么和自己的像章一模一样?看看胸前,真的没有,所有的口袋翻过来,仍然没有。他急得脸胀通红说:“不是我,刚才曾田到冬梅家玩,我没事做先睡了。”
    辩白都是苍白的,岳月不再理睬他。最终,两个回城指标落在岳月和曾田身上,两人被招工到武汉一家大型国企上班。从此,留给孟军的只剩下沉默,次年,孟军考上武汉一所大学的中文系,毕业后当了名高中语文教师。因文笔和书法写得好,被区政府领导看中,调到政府处理些文字工作。岳月和曾田进厂后竟然走到了一起,成立了个小小的家。凌青在区医院上班,经媒人介绍,前去相亲,对方竟是在中学当教师的建设。最终也没逃脱当梅花儿媳妇的命运。
    冬菊后来匆匆嫁给山后边一户高姓人家的大儿子,户主是位吃商口粮的,婚后两天就被丈夫打了。相处久了,冬梅渐渐发现李建国看许多女孩的眼睛都有些色眯眯的。她甚至怀疑凌青那晚的事情也是李建国所为。问了几次,都被一口否定还质问冬梅乱怀疑。冬菊出嫁后三个月的一天,冬菊和冬梅两个都失踪了,二年后两人各带着一个娃和她们的男人回娘家,听说河南一望无际的平原,有白面馒头和米饭吃,姐妹俩偷偷跑到河南找户人家嫁了。生二胎时,因躲计划生育,冬菊和冬梅分别躲回娘家,因当地风俗出嫁的姑娘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孩子降生时,她家把牛圈稍做清理,婴儿降生在牛圈。梅花私下里常对孩子们说:“二人可能是被拐到河南卖给别人当媳妇的。”冬菊最小的妹妹冬花招婿在家,连生了四个姑娘,被罚款罚得家几乎只有四壁了。
    王建国找了他大妈娘家的家门侄女李敏。李敏虽没上过啥学校却有王熙凤的风彩。人情事故无不精通,远远都能听到她打招呼声。家里养了头一年半的大黑猪,因平时喂的都是涮锅水,猪的两片肚子快贴一块儿了。建国结婚时,把猪杀了宴席用。结婚那天,请上村队里的老支客刘老师。刘老师名叫刘树梁五十多岁,小时读过书,周边方圆几里的人和人情他都熟,负责整个婚礼的接待与开支用度。女方家在女儿出嫁前已办完酒席,只剩下送亲的人留下来第二天陪姑娘到男方家。
    王建国身穿一身黑西服,脚登黑皮鞋,胸前别个红花儿随娶亲队伍天刚亮就出发到李敏家,陪嫁的是一口红色绘鸟的方型箱子,箱子上放一床红色断面棉被。抬嫁妆的两壮年男子一晃一晃地走在队伍中间。新娘子身着商店买的暗红衣裤,脚穿黑面松紧布鞋走在队伍稍前面,低着头,唢呐和锣鼓上都系着红布条,一路吹吹打打催着新娘子的步伐。小孩子们看新娘子为最幸福的事,鸟儿样一路尾随。做新房的那间屋子四面墙都贴着过期的湖北日报,连屋顶也粘满散发着墨香的报纸。王建国倾尽工资买了组音响放在婚房里播着流行音乐,引起许多人羡慕。
    酒席有十几桌,每桌有四碗蒸肉,四碗炸豆腐,四碗酥,四盘果盘,里面放的五味花儿、炸蚕豆等,四盘凉拌菜。房屋里放着一箱箱白酒与啤酒,酒桌缺时可直接拿。支客手中拿着盒大公鸡香烟,有客来连忙招呼上前递根烟。
    婚礼后的第二天,大队放电影,大队开会的场子边两棵树间挂着白色荧幕,场中支着放胶带的桌子,黑压压的人群围着桌子散开。王建国穿了条深蓝色的确良裤子陪着李敏抬起脚尖仰着头痴痴地盯着屏幕上放着的《地道战》和《魂断蓝桥》。的确良裤子又轻又薄又干得快,在当时也是时髦布料。李建民心里很不舒服,趁着王建国身边人少时扔过去一串小鞭炮,鞭炮响起烟花升腾的确良裤子上留下几个小洞洞。不几天,李建民也去买条的确良裤子穿在身上。
    王建设有次回来送给他哥哥块旧手表,王建国乐哈哈,没事时就把手腕捋出来瞄眼明晃晃表面明晃晃表带,具体看没看到时间谁也不知道。不久,李建民也买块手表戴的手腕,从此,经常会看到两人低着头看腕中的表核对时间。
    李建民最终找了位十几里外的姑娘,女孩不爱说话,经常遭到暴打,时间长了越没有声音。在严厉的计划生育政策下,李建民罚钱没有要命一条不让生上房揭瓦就拿刀拼命,最终,他妻子给他生了三男三女。
    姐姐出嫁父母相继去世,周华的懒已出了名,队里分给他家一头大公牛让他轮着养半年竟被他活活饿死。两座山后的一户女儿经媒人介绍主动嫁过来,日子过得还不到三个月,女人就回娘家不愿来了,诉说着周华整天只知道睡觉什么活都不干。离婚后的周华似乎变得老实些,主动和别人学泥瓦工手艺,后娶队里的一户有两闺女的小女儿,岳父岳母和老婆儿子靠他一双手艺养活着。
    王建国大妹金花出嫁到二十公里外的刘家湾,婆家屋前面便是浩浩荡荡的汉江水。小妹妹金荣初中毕业考的还不错,中专和县高中一个分数线,中专意味着马上可以吃商品粮转非农业户口,而若上县高中以后是否能参加工作还存在个未知数,考不上大学还会回家务农。
    正好建国高中老师在那所中学当校长,提了几个鸡蛋给校长打个招呼,金荣顺利地上了中专卫生专业引起整个大队人羡慕。周华的儿子周明就没有这么幸运,勉强考上普通大学正赶上国家不包分配,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的只有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最终在外面打工频繁换工作但年年都没赚到钱。
    土地下户后,每家每户吃饱饭肚子已不成问题。王建国陆续生了二男二女,刚则被选为大队书记就因老三的降生而被免职。他只有回家和媳妇一起种地培养孩子。队里陆续有人到深圳打工,种不完的地,建国夫妻都拦下来自己种,每年养六头猪、四头牛,除交公粮外卖粮食也不知赚了多少钱,日子过得忙碌而富足。两个女儿初中毕业皆到杭州打工后来找了当地男孩成家。两个儿子都顺利考上市重点高中上了名校,如今一个在武汉工作一个在成都
    李建民也没有闲着,整天跟着他老表折腾钢材生意,起初,村里人认为他不务正业,混混一个。几年后,他家里竟买了台黑白电视机,里面想看啥只要一拧画面就出来,方圆几里路的人都羡慕不已。紧接着,李建民又骑辆解放牌自行车在村里小路疾驶。“他成了万元户。”消息不胫而走。经常,他会领些不同的年轻女人回家,他媳妇似乎越来越傻了,只有几个孩子还都水灵,女孩小学或初中毕业都被李建民喝回家帮着照料家里的事安心供三个儿子读书,儿子不负重望,个个成绩出色,一个还考上北京大学,另两个都是985和211学校。自从在外面迷上炸金花后,李建民的口袋迅速缩水,在所剩无几时他果断收手,恢复普通农民的生活,修路种地喂家禽,偶尔听说他与临村有些妇女或周明的媳妇有一脚,但那只是外传,没有人亲眼见过。
    九几年工人大下岗,岳月与曾田厂里不景气,岳月下岗,做过几天小生意都以失败告终,曾田勉强保住岗位,但每月工资少得可怜。他们的儿子学习成绩不好,勉强混个职业高中毕业后也到厂里上了几天班,终因工资太少而不干了,到批发市场摆个小摊位买些日用品。找了个媳妇为市郊农民的女儿,媳妇开家婚庆店,生意还不错。岳月已成广场舞大妈的精英人物,经常领舞。儿子生意忙不过来时,她也会到摊位前帮一把。
    王建设与凌青都成教授,在自己岗位上忙忙碌碌。他们唯一的女儿武汉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回来在上海一家金融机构上班,老两口天天惆怅着上海房子太贵,连个首付都为女儿付不起,另一件闹心的是,女儿从没带男朋友回来,老大不小了,成家立业祖训变成了立业成家,但也不知道立业到何时了?
    经常会在报纸上看到孟军被提拔任命信息,副局长、局长、副市长等、一天,凌青打开电视机,竟看到孟军正在会桌前讲话,身份为巡视组长,副省级干部。
    金荣毕业后分配在市级一家三级甲等医院上班,有天,岳月的父亲来住院。看着当年小毛丫头如今已成人的金荣,岳月唏嘘许久。岳月弟弟岳三,还没成家,金融专业中专毕业后到他父亲单位二机电,人事关系挂在那儿,自己天天出来倒腾东风汽车销售。当时的东风大卡车很是紧俏,岳三赚了不少钱,走路都带着风,瘦高身材像纸片似的在病房晃来晃去和每位医生护士都熟悉嘻嘻哈哈的。
    金荣上夜班在护理站围着电炉烤火,岳三也凑过来两人有一打没一打地说着话,病房病人都已入睡,安静的地灯朦朦胧胧。岳三道:“我毕业到我爸单位就相中我媳妇了”。“我媳妇可难追了,整整追了三个月才把她追到手”。金荣道:“才三个月还叫难追?”金荣对岳三说不出多好感可也不讨厌,有些看不惯他把谈了几个月的女朋友天天媳妇媳妇地挂在嘴上,有人没人,人多人少都会离很远就笑着大声叫金荣为“荣娃儿”。
    父亲住了三个月院整得岳三像医院员工似的和医护人员融成一片。出院后有时金荣上夜班,岳三也会时不时跑过来坐会儿聊几句。BB机兴起时,科室里只有主任才有部。晚上十一点多,金荣正在宿舍准备休息,岳三”咚咚”敲门,进门后道:“把这个给我锁起来,我们去看通宵电影。”说完递过来个砖头样的大哥大,头端有个圆短天线。金荣接过来道:“这么重?”岳三道:“锁好啊,这个东西值一万元钱,你还没见过吧?”金荣的确还没见识过大哥大长得啥样?小心地锁进抽屉站着没动。岳三见道:“走啦!我经常和我表妹们一块儿看电影,一看就是个通宵。”金荣穿双白色塑料凉鞋,红T恤灰白色七分裤黑粗辫子甩在肩头脚步轻快地跟在岳三后面见识通宵电影啥滋味。
    “打的打的,我现在从来不坐公交汽车,天天打的士,一块钱一次”岳三边拦的士边说。

    一块钱一次的的士车对金荣来说还是怪贵的,舍不得乘。电影内容没啥 新奇,忽闪忽闪放了一夜,放映厅内稀稀拉拉几个黑头顶露出高高的椅靠背。一会儿,金荣瞌睡得身子直歪,岳三道:“躲到椅子上头枕着我腿睡会儿吧!”金荣蜷缩着腿侧躺在椅子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许久,岳三大概认为金荣已睡着,指尖轻轻地来回滑着膝盖上金荣的嘴唇。金荣祥装睡着也没理他。换岳三躺到椅子休息时,岳三的头在金荣膝盖上不老实地身上蹭,金荣叱喝声,岳三老老实实再也没乱动弹。出电影院天已大亮,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向前走。
    “荣娃儿,我家买了个画中画电视机,去我家看呗!”“画中画是啥 ?”金荣问又突然出现的岳三。“电视大画面中一角还可同时播放不同的小画面”岳三道。岳三还没结婚,与他父母住一块。心中好奇,金荣屁颠屁颠跟着岳三坐车到他五楼的家,家中宽敞明亮,岳三拿着摇控器打开几乎占了半面墙的超薄电视机,电视机主画面的一角同时播着另一个画面。“这电视好不?”“好好。”两人站着看着电视一问一答。电话响起,岳三接了个电话道:“快走快走,我媳妇马上要回来吃饭。”金荣也不愿意见岳三家任何人,风一样跑了。
    “荣娃儿,我在你们医院马路对面楼里租了间房子当办公室,你没事时到我那儿玩。”过了许久岳三又突然出现道。金荣屁颠屁颠跟着到他办公室里,一大间房子中间拦个隔墙,里面是岳三主要办公地方,外面为接待区,有几张桌一张长沙发。“你看看我这老板桌老板椅怎么样?”岳三指着里间的桌椅问。“气派气派!”金荣摸着那宽大的桌子道。“我现在单干了,没事你就来这儿玩。”金荣连连点头。
    去岳三办公室玩的次数也并不多,偶尔想起来,金荣便跑过去瞅瞅,岳三多数会说些生意上的情况,有时也让金荣和他一块儿去提车,开提车票的那栋高楼装修豪华,电梯直上直下。有次,岳三坐在老板椅上拿出个存折翻着让金荣看。“我现在已经挣了这多钱。”金荣数着那串数字:“个、十、百、千、万、几十万?不少啊?”金荣惊讶道。那堆数字对于当时金荣的工资简直是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金荣整天忙着上班并也操心着自己的人身大事,见了几个男孩却都是一面之缘。岳三感觉很远又好像很近,有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几个月后,有天,岳三又突然出现把金荣喊到他办会室。门开着灯却关着,黑乎乎的,把金荣拉到长沙发上坐定,道:“你以前住的那栋单身平房要拆,我当时不知道,有天夜晚,去找你,里面没有人,科室也没有,连找几次都没找到,我当时气坏了,想着找个机会报复你。后来过了许久看到那平房被拆除我才恍然大悟,你并不是找了对象而是搬寝室,可我当时已结婚了。”金荣两行泪在脸颊滑动。“后来有次我把我媳妇推倒摔到地上小产了,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已怀孕,我父亲把我狠狠骂了顿。”岳三轻声道。“哦!”金荣应道。“以后我不能那样了,要好好对待我媳妇。”“嗯!”金荣道。“以后你有啥困难直接对我说,钱的事都不是问题!”岳三道。“好的!”金荣道。电话响起,岳三媳妇喊他回家吃饭。两个站起快到门边时,岳三迅速把金荣紧紧拥入怀,片刻,低下头在金荣额头轻轻一吻。
    以后见面,远远地笑着呼喊“荣娃儿”声音仍没有变,有时他媳妇也在一旁。两人笑道打声招呼仍各忙各的事。
    孙辈们渐长大,王曙光也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当年那股像豹子样天不怕地不怕爬树尖、攀悬崖、炸巨石、挖阻碍修路的古坟,对着山峦吼一吼,满山的树叶似乎都要抖抖的劲儿没了。如今却有些力不从心。分配的地交完公粮还要按土地面积出义工到外地修路等。日渐苍老的身躯害怕和那些年轻人比体力了。建国早已分家另过,因此,每次建设回家,王曙光都要的他面前诉会儿苦。把地让给别人,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出去打工也不愿意接手。梅花与建国媳妇李敏不太和睦,老两口的意思是不想住在建国们身边,以免天天吵架怄气,内心底,两老人也想走出大山到城里过过城里人的生活。
    可两老人并不说出来,只说现在地做不动了,哪天睡一觉就过去也没人发现等。王建国兄弟俩商量了许多办法,单独住让远处的孩子给钱,近处的孩子出力,两周回来帮做做活儿或都直接和王建国们住一块儿或是两兄弟一家养一位老人,办法想了许多实行了许多最终都没有长久。王建设说,不如到城郊先租间房子让两老人住。二老当时同意兴高采烈搬到城郊,不久,便在租房周围挖块地种了许多菜,周日让王建设和金荣去拿些,房子旁边修了个小小鸡舍养了几只鸡儿。老家的地已不再交税,几块较肥沃的被邻居们接手种着。郊区住了几年,王建国又和熟人合伙在开发区当地人手中买块地盖了套一百平米的小产权房,老两口彻底过上了城里人生活。因是小产权房不能通天燃气,老两口也不稀罕,家里备了灌液化气急用,大多时候两人用屋内的灶做饭。孩子们回去说灶做的饭香些,两人更是拾柴做饭欢快着。客厅四分之一部分整齐地码着拾的干柴,足有一人多高。王建设还给他们买了个老人手机,数字键,可提示数字声音,王曙光耳朵稍背,梅花天天把手机放在手边和孩了们联系着。房屋后面是面荒山,老两口驼着背弯着腰鞋底擦着地走着轻飘飘步子拿着挖掘不几天又在山上挖出几块地种着各种菜。一会儿说检查一会儿说整改,王曙光老两口种的菜经常被相关部分称为违规而连根拨除扔掉,拨了种种了拨,两老人总也闲不住非要最大限度地发挥余热,养的鸡也比原来多了两倍,马路旁修个鸡舍,晚上关早晨放养。
    要搬迁。南水北调要求库区搬迁线以下的居民都要搬走,金花家正好在搬迁线下面。千不舍万不舍,金花找两位哥哥哭诉,在两位老人面前唠叨。家人也舍不得妹妹搬的太远,商量着让王建设去找村干部通融通融哪怕把房子挪到区域线以上。建设找一圈人都没有办法。金花向王曙光老两口那儿跑得更勤了,似乎这一生快见不到似的。
    搬迁那天,王曙光夫妻和几个孩子都去给金花送别。随着装着家里大小用品的货车开动,一家人哭得稀里花啦。搬到新家后不几天,金花便跑回来看看还没有拆的老房子和老乡邻。最终,公婆们年纪大了,住在新搬迁的房子内,金花夫妻则回市区打份工,攒点钱买套二手房住了下来。过年过节才回公公婆婆那儿团聚。
    梅花的弟弟去世,享年80岁,梅花侄子在县城工作便把他老父亲接到县城敬老院住至去世。因其侄子是公职人员,父亲不能土葬。只有在县城火葬场火化后骨灰埋到老家祖坟。为此,梅花心理很不舒服。吵着要回老家。建国已在老家盖起两层小洋楼,客厅后面拦了两小间为两位老人准备的。建设不乐意,两老人大事小事头痛脑热买米买面一直是他操心,回老家后,去看二老一趟来回开车得四个小时再在老家呆会儿,一整天的时间没有了。梅花说了几次请王建设送他们两老人回老家住。建设坚决不同意。民房改造,建国拆旧房盖楼房国家补了三万元钱,村里住阴坡几户人家带信来想买王曙光家的地基想在那儿盖房子。“我们那地基多好啊,谁都不卖给他们”梅花道。王曙光也点头称是。心里像猫抓,梅花打电话给她在不远处打工的小侄子,慌说让他送回老家看看就回来。侄子不明白,高兴地开着他的小货车把老两口和他们的鸡拉回老家。等王建设知道消息他们已上了高速。
    “看这儿晒太阳晒的多好啊!哪像城里楼挨楼连晒太阳的地方都没有。”
    “看这儿空气多新鲜,哪像城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回老家后梅花见人就得意地说。
    和王建国一家住到一块儿房子虽大还是有许多不方便,老两口没事常歪到后坡半山腰老屋里住。老屋年久雨漏,一角黑瓦已破损,房梁已裂开下面用粗木头顶着。每当刮风下雨,邻居都要探头看几次,看那老屋是否倒塌,是否那两位老人压在下面。村里的人都盖起两屋白色楼房,有些还围着个小院儿。梅花摧王建设把老屋也盖起来。王建设犹豫着,王建设媳妇更是坚决不同意:“在那荒山野岭里盖栋房子花十几万又不常住有何用?”
    时间久了,不久梅花和王建国媳妇今天一大吵明天一小吵,连从不敢违抗父命的王建国也和王曙光吵了几次架,气得老父亲找到他已九十岁的大哥诉了一天苦。每次吵架,梅花会给王建设打电话诉一通原因气话。王建国也给弟弟打电话诉说两位老人难伺候嘴又碎天天不停地唠叨。王建设的耳朵快听起茧子了。
    “你要回家盖房子我俩就离婚,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竟这样糟蹋。”王建国媳妇凌青道。
    父母的无奈处境,媳妇的坚决反对使王建设左右为难陷入深深的抑郁中。金荣见二哥不太爱给自己打电话商量家里的事,家里微信群也不说话,给他发微信半天才也不回。打电话问他有啥心事,答道没啥事。金荣问她嫂子怎么回事?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要离婚!”凌青微信中回复道。
    “天,都老头老太婆了还离啥婚啊?”金荣回复道。
    “结婚这多年,他只顾他们家,老的小的大的少的哪个人他不操心到?我这当媳妇的都是外人,他只顾大家把小家忘了。有事时都来找他,我们有困难时却躲的远远的。”凌青抱怨道。
    “知道你们这些年受苦了,只顾大家不顾小家是哥的错,可现在农村政策这么好,老人想把老房子盖起来,挺好的啊。现在许多人想到农村盖房子还盖不成呢!”金荣道。
    凌青不再说话。
    开年后的二月份开始动工。包给一位经常在农村盖房子的包工头,材料皆由王建国负责买。一个多月后,老屋上树起三间外贴白瓷的砖房,老两口弯着腰拄着两拐杖欣喜地看着新房子。刚盖起老两口就拍不急待地搬进去,一人占领一间房子当卧室。
    “再接你到城里住段时间?”王建设有时问他们。
    “打死也不去了,就老家怪好的!”王曙光尖尖下巴上长着几根稀疏灰白的胡子,脸颊凹陷紧贴着满口假牙上微笑着说。
    王建国的小儿子要结婚。大学毕业后他小儿子找了个市区的工作,并在市里买了套一百多平米新房。媳妇是他大学同学。婚礼在县城最高档的大酒店举行,八辆黑色小轿车以黑色奔驰打头阵,车头顶着红色大花儿浩浩荡荡把儿媳妇接到新房再驶入大酒店。婚礼现场全部由婚庆公司负责布置布景道具请主持等,大显示屏滚动播放着一对新人的多张艺术照。老家的父老乡亲们请了辆大巴车载着到达婚礼现场。
    酒桌上一瓶一百多元白酒,一瓶饮料一瓶果醋一盒红塔山香烟、菜有鱼、虾、鸡肉、烤鸭、银耳汤、甲鱼汤等。盘叠盘碗叠碗。王曙光和梅花吃着菜笑眯眯地看着来客,王建国、李敏和两位亲家端着酒杯一桌桌敬酒,另一侧,一对新人在伴娘伴郎引导下也依次顺酒桌敬着酒。
    岳月的儿子生二胎,原来的房子略显小,物色许久终于在和谐花园买了套两百多平米的房子,岳月随着儿子住过来帮助照顾两孙子。王建设现在住的房子已成老旧小区还没有电梯,两人也忙着换套新房子。王建国两位儿子操心着在市区给他王建国买套房子以后给他们养老方便。李建民在外地的三个儿子也着手在市区买套房子以后回家看他们更便捷。
    凌青和王建设搬进新家后忙着收拾归纳屋内东西,接连忙一周终于消停些。他们门对面是王建国儿子给两老人买的养老用的房子,偶尔王建国夫妻会来小住段时间,大部分时间空置着。凌青在楼下花园转转伸伸腰踢踢腿,看到凉亭中有位带小孩的人很像岳月。走近一看,棱廓没变,还是岳月年轻时的笑容与眼神只是多了些沧桑与平静。两人相见,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聊起前事今天。凌青买的新房正好在岳月儿子房的楼上。两个惊叹半天,凌青请岳月到她新房子坐坐。王建设正在桌前擦拭他的旧手机。凌青道:“他就这个爱好,爱收藏旧手机,每天爱宝贝似拿出来擦灰尘,擦得一部部亮晶晶还要擦,一天不擦把玩像失魂儿似的。”岳月笑着看着,身边孙子则拿起部最早出现在市场按键巴掌大的黑色诺基亚手机。“别乱拿!”岳月阻止。孙子手一松,“啪!”手机掉到地上手机壳蹦至一米多元。王建设心痛不已,连忙拾起擦了又擦。
    这些是我用手机的历史轨迹,王建设指着一排手机对凌青说:“第一部是刚摔地的黑色手机,只能按键发短信打电话;这一部是这个摩托罗拉手机,也是按键但尺寸大些;第三部是三星智能手机;第四部是苹果手机;每五部为国产华为手机;如今,已用到第六部,也是华为手机,照像、聊天、取钱、打车,什么都可以。”凌青和岳月都掏出正在使用的手机,皆是华为牌并且还是一个型号。凌青执意留岳月吃午饭,岳月说儿子媳妇等会儿下班还要回来吃饭,她要回家准备。两人送岳月到楼下,看到一个高大男子正掏钥匙开她对面那户人家的门,捅了半天还没打开。岳月道:“从我们住进来对门屋里都没看到人来过,难道是个贼?”王建设上前拍拍那个肩膀道:“喂!钥匙拿错了吧?”那个吓一跳,转过身,大家都惊呆了。是李建民。“儿子在这个小区给我买了套房子,今天第一次来看看。”李建民笑着望着大家道。天也太大天也太小,转来转去几个人在老年时又住到了一起。
    “今天是个好日子需要大庆祝,走,下馆子去,我请客!”李建民。
    王建设道:“还是我请吧!
    “我现在也有钱了,三个儿子一个北京一个上海一个深圳,各自都买有房还给我这老疙瘩在这儿买套房。老家的地每月还有补助,只种点菜够自己吃就行了,我自己每月也可领几百元养老金,日子过得赛神仙!”李建民哈哈笑着道。
    吃完饭,几个人商量着哪一天大家约到一起回趟柳坡镇王家桥。
    王曙光和刘建民各自坐在儿子开的小越野车里,王建设夫妻和岳月夫妻均开着自家的小轿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回王家桥村。车子停在王建国两层小洋楼前的水泥院子里。放眼望去,王家桥村被茂密的绿色植被覆盖,满山葱郁的树林下面是杂乱的野草荆刺,几乎无法插脚进去。原来供周围村庄人们行走的几条山间小路不再响起勿忙的脚步声,小路沉寂被树枝刺条缠绕,许多原来种粮食的山坡梯田皆已废弃荒芜,只有以前种植稻田的地方搭着整齐的四季豆架子,上面挂满长条肥嫩的青白色四季豆。一栋栋白色的两层半小楼隐藏在高大的绿色树木间,偶尔看到几个年长身影在田间忙碌,大部分的人们坐在屋前阴凉处聊天,周围有踱着闲步的鸡子与见到陌生人怒目而瞪狂吠的黄色土狗。村里几乎很少看到五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小孩儿更是没有,暂新的楼房许多栋都是长年紧闭,只有节假日才会有一辆辆车驶进村里,年轻人和小孩儿热热闹闹回来了。
    快九十岁的王曙光和梅花正坐在堂屋摘韭菜,卧室里的空调呼呼响着不断地把凉气送出来。一行人提着牛奶与水果来看望二老。两位老人笑得嘴都合不拢。岳月道:“你二老要保重身体啊!争取活到一百岁!”王曙光笑道:“现在这么好的时代这么好的日子,我肯定要好好地活着。”岳月道:“那你的目标是多少啊?一百几十岁?”王曙光笑着没反应,梅花道:“他有些耳聋,有时听得到有时听不到。”岳月又说一遍,王曙光点点头应道:“哦哦!”谁也不知道他听清没有。
    午饭在王建国家吃的,一张大圆桌摆满了农家菜。白酒、红酒与啤酒成箱地从储藏间搬出来。
    “你们今晚在这儿住下明天再回去,我这儿卧室多的是,床也多的是。”快七十岁的王建国边敬酒边说道。
    “好啊!”大家哈哈笑着齐声应道。
    疫情在国家、医务人员、民众们共同努力下取得初步胜利,对食物等基本生活断层的担扰也暂时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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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10-17 13:39:18  更:2022-10-17 13:4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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