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小说文学 -> 原创都市、情感类长篇小说《女人在前 男人在后》 -> 正文阅读

[小说文学]原创都市、情感类长篇小说《女人在前 男人在后》

作者:秋之鹤舞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概述)
    三个生长在乡镇的少年,成人后,经过拼搏先后在省、市安家落户,并且都当上了不大不小的“官”,然而,花花世界的诱惑使得他们走错了方向,尤其行走在前面“回头一笑百媚生”的女人,使他们迷失了双眼,以至于辛辛苦苦的半生奋斗,化作一场遗憾的结局。
    “我”的经历,更是不堪回首。
    情场,官场,职场,名利场,演绎出大千世界的世态炎凉。
    希望,失望,欲望,升迁望,描绘出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
    本文的场景,有都市,有农村,有军营,有红事,有白事,有触目惊心的事,无论是悲剧人物还是喜剧人物,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小小一个缩影。
    ------虽然生活的道路曲曲折折,但未来依然可期。

    引 子
    我在四十五岁岁那年交上了桃花运,爱上了一位三十三岁的漂亮少妇,开启了我的第二个青春。我和我的这位女下属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头昏脑涨的坠入了爱河。尽管这种违背双方家庭的鱼水之欢有悖我们当时相接触的初衷,与原来的想法大相径庭,但沉浸在温柔富贵乡里的种种甜蜜、刺激、和卿卿我我、如漆似胶,使我们在爱河里流连忘返,似乎找到了幸福的真谛,眼前的世界变得多姿多彩。直到东窗事发,一波三折的情节,波谲云诡的过程,最后反目成仇的结果,使原本安逸美好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至今。已经十五年啦!我从人民政府的一名副县级干部,沦落为渗水河边的这个小村庄养鸡场的临时工,期间的酸楚、无奈和身心的各种折磨,真的是欲哭无泪。
    当然,所有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会经过时间稀释,最终变得清汤寡水。
    寒来暑往,日月交替。如今日子经过岁月的磨砺,就像缓缓流淌的渗水河水,没有了激情澎湃和大起大落。朝云暮雨,花开花落,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平静中度过。我似乎已经渐渐适应这种闲适和无忧无虑的单调生活。过往那曾经的留念岁月在母鸡“咯咯”的下蛋声中离我越来越远,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城市场景在大脑中渐渐隐去。我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落魄小老头,一颗心在乡村炊烟的缭绕下已经完成了凤凰涅槃般的跨越,这里,就是我最后的归宿。每日里看着红皮的白皮的大大小小的鸡蛋被一筐筐的运走,心情极度愉悦。鸡粪发出的淡淡的臭气使我捂鼻子皱眉头的情景一去不复返。在我的眼前,从早忙到天黑的冬妮的身影成为了我的一种精神支柱。
    每天的月落日出,让我心止如水,静若安澜。
    直到我的老伙伴、优抚医院的牛书记在一个晚霞满天的时候的到来。
    老牛依旧开着他那辆老掉牙的“哈飞”民意面包车,车身抖动的声音几乎和发动机的声音一样的高亢。他把车停到大门口,随即咚咚的敲打大铁门。冬妮正在院子里搅拌着鸡饲料,她昂脸微笑朝扬扬胳膊,对我喊:老牛哥来了。
    我挥了一下手,示意她去开门。
    我当时正坐在屋顶上,在屋后高大的梧桐树罩过来的阴影里抽烟,面前是摊开晒着的玉米和花生。鲁西南的农村大都是平顶房,在我忙完了一天的活计的时候,总喜欢蹬着梯子到屋顶上休息,抽烟喝茶,看着不远处的渗水河蜿蜒着绕过村庄,像一条发光的玉带一样,自西南向东北方向伸延过去。周围农舍渐渐有乳白色的炊烟从烟囱里冒出来,天逐渐暗下来的时候,点点灯火也随即亮起。在温馨的生活气息中,我也感觉到做为一个农人的安逸和知足。
    老牛提着一只白色的塑料袋大步走进门,把袋子递给冬妮,说:有安东最喜欢吃的猪头肉、肥肠,拾掇几个菜,我俩喝两杯,这段时间散事多,也没及时过来。
    老牛这个有着三十多年戎马生涯的优抚医院院长、书记,退休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钓鱼、下象棋和暖阳下晒太阳的普通老头。没有改变的,是他那颗善良而又平和的心以及和我几十年不动的铁杆兄弟之情。
    我倒退着下了梯子。
    我们便在院子里的石凳旁坐了下来。
    天渐渐黑下来时,就拉亮了电灯。
    冬妮扭动着她圆圆胖胖的身体把拾掇好的几个菜端上来后,也坐下来,看着我俩喝。手拿一根黄瓜,“咳咳嚓嚓”,的啃着,脸上笑容可掬。
    一瓶白酒下肚时,我们两个都有了一些醉意。
    老牛说:我给你拿来一份《曹州晚报》,有篇文章,你看看。
    我摆着手说:别了,不想看。我现在是一介草民,只关心公鸡打鸣,母鸡下蛋,没心思再了解国家大事了。
    老牛把报纸递给我,我敷衍的接过,顺手放在一边。
    老牛便目光幽幽的盯着我,说:国家二胎政策放开了,说是目前我国老龄化问题严重。人人都可以生了。
    我的心里一怔,脑子里“嗡”了一声。
    我看到乳白色的烟雾从老牛的嘴里、鼻孔里慢悠悠出来,再恋恋不舍的消散。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端起酒杯:来,喝酒。
    老牛和我碰了杯。
    其实我哪怕一个任何一个微小的反映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没有比他更了解计划生育问题给我带来的刺激有多大了。
    我把一口酒咽下,长叹了一声。
    冬妮说:行了吧你俩,别再喝了,都六十岁的人了,身体还都有病。
    老牛说:不喝了,我也得赶回去,有人给我介绍了个老伴儿,我明天还得到环城公园相亲哩。
    冬妮关切的说:哥你开车没事吧。老牛说,没事,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啊,这点酒,只能湿湿胃,到不了下水道就挥发完了。走小路,又遇不到警察。
    ------当晚,我失眠了。历历往事不请自到,酸辣苦甜,爱恨情仇,伴随着初秋哗啦啦的树叶的响声,缠绕住整个大脑,几乎一夜无眠。
    第一章
    下午五点多种的时候,沙海电话约我晚上到“烧烤一条街”去吃羊肉串。当时我正在把双腿翘在办公桌上,懒洋洋的在电脑上看着一部不咸不淡的电视连续剧,是公司内部一些乱七八糟的争风吃醋和羡慕嫉妒恨。我对胡编乱造的剧情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是对一个个花枝招展风情万种的女演员当作走马灯来欣赏,养眼呗。当然这只是我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一个光点,对外表现出的,依然是一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沉稳干练的副县级领导干部的光辉形象。
    胃里一直难受,昨天晚上喝下的一斤多 “曹州老窖”,不但折磨的我一夜翻江倒海,而且整整一天肚子里都没有消停下来。
    我就对沙海说:不去了,还吃啥羊肉串啊,罗明亮不是今天上午已经回省了吗?
    沙海说:回个屁啊,在我这酒店里睡了一天了,早餐和午饭都没吃,他酒量再大也不行啊,哪能经的住你和丁磊一个劲的比划啊。
    我想了想,就说:哦,那咱别撸串了,吃不下去,咱去丹阳路的“乱成一锅”喝粥去吧。
    沙海马上说:别,已经定下了,给你说安东,除了咱四个,还有一个你万分想见到的人,告诉你吧,今天吃地摊撸串是她钦点的。
    我说谁啊,一句顶一万句啊。
    沙海说卖个关子,说到了你就知道了,一看见你就准会心跳加速,血压飙升到180。
    我说行了行了,别再找诱惑我的理由了,我去就是了。
    我喝了口茶水,心中坚定的说,你就是把天说破个窟窿,我宁愿和女娲一块去补,也绝对不再喝酒了。唉,昨天晚上趴在床沿上吐酒时,连上吊的心都有了,而蔡红艳也没给我好脸色,一边拿痰盂、拖把拾掇着,一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唠叨。
    下楼的时候,我给司机小杜打个电话,让他不用等我,有应酬,很近,步行去就可以。
    小杜毕恭毕敬的回答:知道了,安局长。
    我咧嘴自嘲了一下。其实我这个副局长是名不副实的。在局里干了近八年的办公室主任后,领导考虑该提拔提拔了,不然本人会闹情绪了,可是又没有副局长的位子,最后通过做工作,提了个副县级的副调研员。按理说,副调研员只是个名称,不算是局领导,不该分管科室的,是社会上流传的四大闲之一:老板的媳妇,领导的钱,骡子的屌,调研员。但考虑我在单位时间久了,人脉广,也算有一定的工作能力,闲起来可惜吧,于是便让我分管工会及社会事务工作。局里的同志不好称呼调研员,便用社会上的通俗叫法,喊局长,开始我听的有点刺耳,时间一长,便没有了尴尬,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待遇来。罗明亮一针见血的说我这是一种听觉上的腐败,是生活腐败的一个分支。
    夕阳把大地和街道染得一片金黄,车流,人流,大马路上依旧熙熙攘攘,显现着这个鲁西南小城的喧嚣和繁华。天气依然炎热,女人们的穿戴尽情的展现着清凉的美,满眼的胳膊和大腿书写着性感和诱惑,也许,这就是夏天的城市该有的样子。我在路边高大的白腊和樱花树的阴影里,在铺满青砖的小道上,彳亍而行,感受到四下传来热烘烘甜腻腻的温馨气息,那是置身于社会中的一丝悠闲和在心底的一种自豪感和满足感。
    沙海所说的 “烧烤一条街”,算是文明的叫法,其实就是被市民们称作“傻种一条街”的高原路。
    高原路是横跨曹州城的一条并不起眼的普通道路,它的一侧是赵王河公园。河与路之间,是灌木林、草坪和雕塑,是市民休闲游玩的一个场所。后来在雕塑区域的空闲处,有的商贩看中了人员涌动的商机,开始摆摊卖瓜果蔬菜和小吃,后来逐步演化成了烧烤点。每天下午的后半段起到深更半夜,几十处烧烤店炭火熊熊,袅袅蓝烟飘香天空,人声鼎沸,肉香夹杂着孜然的香气弥漫在夜空。售卖花生、毛豆、莲花豆的年轻媳妇们也挎着篮子穿插在一桌桌的食客中,她们或红或绿的小褂在一帮光膀子的食客中格外显眼。道路尽头的卡啦OK的嚎叫声也不失时机的响彻云霄。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被各类啤酒几乎撑破膀胱的人们,常常是一步三晃地走向河边的绿化带,开始就地解决,以至于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们,在第二天的早晨,还能闻到阵阵尿骚气,这种现象让普通居民很是反感,一直要求取缔这个露天烧烤场。但年年提议年年落空,不知问题出在哪儿。当然,最令人不爽的,就是这些雕塑,塑像集合了一些脍炙人口的成语典故,按理说颇具文化档次,可是当初不只是主管部门领导的哪根神经短了路,这些由大理石雕刻的成语典故竟然是:刻舟求剑削足适履杯弓蛇影掩耳盗铃买椟还珠守株待兔邯郸学步画蛇添足杞人忧天对牛弹琴等等,主角都是些二百五半吊子,脑残弱智,就是人们常说的傻种,于是人们戏谑的称这条街为“傻种一条街”。后来,去“傻种一条街”吃烧烤竟成为一种时尚,成为烧烤一族的打卡地。
    一侧的赵王河,原名叫澭河。传说,北宋末年,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与金兵作战失利,在一个秋风萧瑟的黄昏,狼狈逃离至此,被汹涌的河水拦住去路,后面金兵旌旗猎猎、刀光闪闪,携裹一阵漫天黄沙,急促追来。赵构心急如焚,惊慌失措,一筹莫展,绝望之际,对天一生长嚎,不料胯下的枣红马却似接收到异常信号,一声嘶鸣,腾空跃起,竟一下跨过河去。赵构耳边呼呼生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马便驮着他箭一般到达不远处的庞楼柿子林。河对岸那些狰狞的金兵看赵构绝尘而去,气的捶胸顿足。
    自此以后,这条河便被文人志士改名为赵王河。
    赵王河自西南至东北,斜穿我们曹州古城,形成了一条沿河风景带,在以后我们这个小城发展和提升档次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第二章
    我一直认为,高中时代的同学友谊是最纯粹的,是最牢不可破的。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没有利益的驱使或对日后生活的提前布局,完全是因为性格、兴趣爱好以及彼此的好感而走在一起,在心里产生的共鸣而成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尽管以后也许会受到形势、环境、追求、思想变革以及诸多因素的影响,好同学也可能会渐行渐远甚至反目为仇,但在高中阶段的友谊,是绝对纯洁无瑕的。
    我和沙海、罗明亮就是在高中三年里结下的深厚友谊,当时我们自比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当时我们三人堪称校篮球队的三驾马车,是我们县第六中学的一张篮球名片。
    六中是全县一座老牌的运动学校,在历届的全县运动会当中,都是成绩斐然,而篮球,更是顶级强队,我们三人,则撑起了六中篮球的一片天,当然这种组合是慢慢磨合起来的,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由默默无闻,到有口皆碑。罗明亮是中锋,高高的个子,一米九多,由于他那时很瘦,晃晃悠悠的,同学们给他起个诨号叫“钻天扬”。他往篮下一站,双手一举,无人能及,扣篮是小菜一碟,按物理老师秦晓华的话说,是花生米、脆萝卜一样爽口的小菜。罗明亮个子虽高,但不笨,异常灵活,看起来摇摇摆摆弱不禁风,但运球投篮时,却如蛟龙出海,防不胜防,他是我们篮球队的一道天然的屏障,篮板盖帽也都是手拿把掐。沙海打的是控球后卫,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个子回族球员,仿佛天生是为篮球而生,他左右手控球,身后运球胯下运球,娴熟的技艺,辗转腾挪,如行云流水,往往一气哈成,经常从篮下得球,一路过关斩将,直捣黄龙。他两手运球时,并不看球,双眼扫过每一个球员,能够准确无误的把球传向队员,那种见缝插针泥鳅般的动作确实令人啧啧称奇。因此他的诨号叫“泥鳅”。我打的是小前锋的位置,那时候的弹跳能力出奇的好,往往是高高挑起,压腕,投篮,篮球准确无误的空心入筐,特别是在45度角投球,一箭穿心,弹无虚发。而且身体素质也特别的好,连打两场,也不感觉到疲乏。我没有诨号,同学们便根据我叫安东的名字,起了个西方名字,叫安东尼,颇洋气。以至于和我们进行篮球赛的四中的同学真以为我叫这个名字,竟然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安东尼同学,你投篮真准啊。我赶忙解释:安东,没有尼。在同学们一片哄笑中,我又得到一个五字的日本名字:安东木优尼。
    我们几个在篮球场上的叱咤风云,吸引了大批的同学为之喝彩,当然不乏情窦初开的女同学。几位漂亮的女同学日后曾被我们反复提起,每次兴致勃勃的议论都会泛起对以前那种青葱岁月的无限留恋。
    虽然我们的身影经常活跃在篮球场上,但学习成绩并不太差,罗明亮和沙海都是班里的尖子,我的数理化,一般,但语文成绩特别的好,写的作文经常被学校印刷的小报刊登,供同学们当范文参考。尽管有一些数理化的老师,在不同的场合对我有过冷嘲热讽,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我在同学中的光荣形象。如今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捋着头上渐渐涌起的白发,还有点沾沾自喜。但,人生如梦啊,当年的风光不在,我也几乎走入暮气沉沉的老年了。
    丁磊当时不是我们圈子里的成员。他对体育项目一窍不通。他中等个,偏瘦,脸色白白的。他出身于音乐世家,会好多种乐器,尤其是二胡,被他拉的出神入化。他父亲是乡文化站的站长,母亲是县豫剧团的当家花旦,后到县文化馆当副馆长。丁磊高中没毕业就进入了县豫剧团拉弦子去了,当时我们都羡慕不已,几个曾被丁磊诱惑的五迷三道的女生茶饭不思,泪水涟涟。现在丁磊早已辞职,目前在江苏一个地级市办了个音乐学校,传道授业解惑,当然主要是音乐方面。学校办得风生水起,据说赚了不少钱。可他几乎没剩下,据他说都花到女人身上去了。熟悉他的人演义说,二十年来,跟他上过床的女人已经是一个“101”空降师的番号。丁磊对此却颇感自豪,并且在我们几个面前流露出一种带有傲慢色彩的优越感。罗明亮曾讥讽的说他:当着我们几个,你可以尽情的往多了说,反正吹牛逼又不花钱。丁磊傲慢的抬抬下巴,回道:你别不信,咱虽然不像你们都混个一官半职,但靠咱这吹拉弹唱的手艺,可以吃遍天下,告诉你们吧,要说乐器,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凡是能发出声音的,我都能演奏出美妙的音律,你不服不行。沙海就哼了一声,伸开两手,叠在一起,又握起来,在虎口处留一道缝,用嘴吹,发出“呜呜”的响声,说:你听到了吗,连不能发出声音的,我都能奏出音律,你那能发出声音的算什么呀,也就算发炎,还是前列腺炎。丁磊就苦笑着说:嗨,竖子不足与谋。丁磊经常到曹州来招生,每次就找沙海和我,在一块儿喝酒、吹牛,间或也洗洗头,泡泡脚,按按摩之类的。这让远在省城的罗明亮很是羡慕,说,有了好事你们他妈的也及时打个电话,我开车来赶过来,不就是两个多小时嘛。沙海说:行,等下一批俄罗斯小姐来的时候,我及时给你拍电报。
    丁磊和我们在一起,虽然表面上不在意,但对我们都有一定的职务,还是打心里感到有点不舒服的,虽谈不上自卑,但也常常流露出出不在体制内的遗憾和无奈。沙海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政府办公室。开始是抄抄写写的小职员,后来当上市长的秘书,后来当上科长,再后来被提拔为市委接待处主任,副县级领导干部,而且常驻市委市政府的御用接待酒店“花城大酒店”。罗明亮从体育学校毕业后,当了几年的老师,后来岳父通过关系把他调到了省民政厅,从秘书,办公室主任,一路顺水顺风,后来又提为副厅级干部,仍然兼着省厅的办公室主任。这样我和沙海罗明亮,都是从秘书起家,一步步的当了官。罗明亮也经常因公因私的到曹州来,来了之后,我们几个当然是不醉不罢休。昨天。罗明亮从省城回老家来为母亲送药,正赶上丁磊在此招生,于是我们四个跑到以吃甲鱼为主的毛胡同酒店,一阵狂饮,个个烂醉如泥。
    ------那天傍晚吃烧烤与欧娜见面的情景一直清晰的刻制在我的脑海里,在我流落街头和迫不得已离开曹州之后的日子里,反复出现这位老同学、并算得上初恋情人的音容笑貌,尤其在我身心俱疲万念俱灰的时候,她给于我一种精神上的慰藉。我曾多次扪心自问:我欠她的,这辈子还有机会偿还吗?
    当我绕过过一个又一个的烧烤摊来到沙海说的那个爬行的邯郸人跟前时,欧娜微笑着从坐着的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四目相视,我有点怔住了:戚爱英?上高中时让我的荷尔蒙加速分泌的意中人,如梦似幻。二十多年不见了,一下子出现在面前,我脑子真是“嗡嗡”的,感觉难以置信。沙海站起来,嬉皮笑脸的说:怎么样,安东,血压飙升到180没有?我笑笑,说:真没想到是你,我以为沙海坑我哩。罗明亮挥了挥大手:大家都记住,自此之后,以后都不准喊戚爱英,现在她是深圳“绿之地”房地产公司的高级主管,名叫欧娜,身份证户口本都是这个名字,原来的戚爱英已经在我们的六中消失了。她现在的职务是是在咱曹州“绿之地”房地产开发的副总,他们打前站的部队已经在曹州办理好了一切手续,欧娜刚来,通过一位市领导得知了我的电话,才邀请大家叙旧。安东你别吃醋,她要知道你在这里升官发财,就不找我了,是不欧总。
    欧娜不露齿的笑了一下。
    欧娜的模样虽然有了一些变化,但风采依旧,她那落落大方的举止,娓娓道来的谈话,让人感觉到了她的修养和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大家形象。她一身休闲的装扮,上身是一件杏黄色的T恤,下身穿浅灰色的阔腿裤,赤脚穿着类似藤条编织的泡沫底凉鞋,白白的面孔,微胖的身材,烫过的波浪长发,显得雍容华贵,性感高雅。她的装束似乎与坐在地摊上光膀子撸串的人民群众得不怎么协调,但欧娜却很兴奋,丝毫没有那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大家点了烤羊肉串、羊排,烤鸡翅、心管、板筋、鱼肚、羊外腰、内腰,还有烤大蒜、烤韭菜等满满一桌子,要了两箱青岛啤酒。毕竟是老同学,最初的矜持之后,大家便开始吆五喝六,吃的不亦乐乎。
    我和欧娜当年曾有过一段心心相印的时光,几瓶酒下肚,几个人不免拿我俩开玩笑,欧娜也喝的两腮发红,几次笑的花枝乱颤,不时的往谁身上打一下,拧一把。
    在一片嘈杂声中,我曾问欧娜这几年干什么。怎么过的,怎么突然到曹州来了,她不知是没听清我的话,还是故意忽略过去,并没有理我这茬,而是豪爽的端起啤酒杯和沙海用力一碰:来,我和少数民族领导干一杯!

    第三章

    那天晚上我在喝的醉意朦胧的时候接到老牛的电话。于是就到靠河的灌木丛中一边小解,一边和老牛通话。老牛是我局下属优抚医院的书记兼院长,从部队转业前是湖北襄樊下面一个县的武装部长,大我三岁,我们脾气相投,这几年相处的挺好,在一起吃饭喝酒钓鱼打乒乓球,成为无话不谈的铁哥们,一直以兄弟相称。近期市直工会在重庆举办一个工会工作培训班,给了局里两个名额,局党组已经确定下我俩去,名单已经报上去,培训费也交了。他也挺高兴的,说是跟我出去玩玩,散散心。这两天,我们都在做着临行前的准备工作。
    老牛的声音很低沉,说重庆他恐怕是去不成了,妻子的病复发了,得住院治疗。我吃了一惊,连忙问:很严重吗?老牛回了一句:是。老牛的妻子是湖北宜昌人,是老牛在部队驻地找的,温柔贤惠,漂亮大方。和他结婚后,一直跟着他的部队,东奔西跑的。后来跟他转业回了老家。本想过几年安稳日子,可不行患上了乳腺癌,八年年前做了一个乳房的切除手术,本来认为没啥危险了,可这次竟然又复发了。以前我每次到老牛家,她总是张罗着炒菜做饭,然后文文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我和老牛喝酒,眼力充满了满满的幸福感。听老牛简单说完情况后,我赶忙说:那就算了,嫂子看病要紧。老牛问:要不你再换个人吧。我说:不了,和别人住一个房间,我还不大习惯,我做做工作看能不能要个单间。老牛迟疑了一下,说:既然我们院的上培训费已经交了,就从我单位出个吧。你还申请你的单间,这边让我们院做工会工作的李杏莉去。我说,女的啊,算了,不方便。老牛就说:那有啥不方便的,她是个很好的同志,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从没外出过,这次就算给她个福利吧,再说,你也认识她,原来是院里的化验员,后来改行做行政的,人挺漂亮!,挺精明的,跟着你去,还能给你提壶倒水跑跑腿,你就不会太寂寞了。我抖了抖身子,开玩笑说,你舍得她跟我去啊。老牛嘿嘿的笑了:有啥舍不得,你又拐不跑她。
    这时那边沙海大声的喊我,我就对老牛说:好吧,明天我给市工会的蒋主任打个电话,申请一下。你明天让她把身份证复印件和照片儿给我送过去。老牛叹口气说,我本来想好好的跟你出去玩几天的。我说不急,再等机会吧。

    第四章
    我重新坐下来后,沙海问我:你给谁打电话去了,鬼鬼祟祟的。
    我说:像你啊,经常干些见不得阳光的事。
    沙海告诉我:刚才大家商量,今天晚上还有个重要活动,你安局长要不要参加。
    原来我离开这会,他们要给丁磊放放血,带大家到“水一方”洗浴中心去潇洒一下。我连忙说:安局长当然要跟着去了,也不能太脱离群众不是。
    欧娜说:你们乐意去你们就去吧,我不去那种地方,我可以开车把你们送过去。
    沙海说:老同学你别把那地方想象的那么龌龊,我们社会主义和平、灿烂的阳光之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只是洗去你满身的污垢,让你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享受社会主义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享受改革开放的大好成果。你放心,哪里设有女士专门的单间。
    欧娜整理着自己的包 ,说:我没那个雅致。愿你洗去你们满身污垢的同时,也洗刷你们一下的心灵,别违背共产党员的行为准则。
    罗明亮说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敢干什么。
    欧娜就撇撇嘴:你以为我没听说过罗厅长的事,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到了不要脸的时候,搞不好你比他们几个表现的还突出还快。
    这话说的挺重,我赶忙打圆场说:哎呀,我们的欧总喝醉了啊。
    罗明亮倒宽宏大量的摆摆手,说:欧总啊,常在河边走,谁还不湿湿鞋呀。又指着我说:欧总你别光说我们,你以为安东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欧娜就笑了,说:看看,不打自招了吗?怪不得张春桥说,资产阶级法权就像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现在就是人人都喊打击扫黄,人人都跃跃欲试,唉,我们革命的红色政权根基就要受损了。
    我说:好了,你别上纲上线了,大家难得一聚,就是洗个澡,没别的啥,我们在这里议论的多了,让纪委听到,该请我们喝茶了。
    之后,欧娜开车,我们几个挤上车,一路欢歌笑语的去那“水一方”洗浴。
    那时候酒驾还没有现在让人谈虎色变的程度,酒后开车的比比皆是。据说,政府一个部门的司机跟领导下县,同其他人一样,醉的一步三晃,回程上不去车,但他很要强,说:你们只要能把我抬上车,我就能平安无事的把车开回去。而且当晚真的开了回去,且没出大事,只是把两个大灯撞碎了。
    欧娜的宝马车在路上还是比较显眼的,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大家一边大声的说着话,一边议论着旁边的各种车辆。一辆红色的“标致”车后的玻璃上写着:女司机上路,方圆十里寸草不生。丁磊小声的嘟囔着说,没关系,不用生草,你只要会生孩子就行。一辆白色的“骐达”尾部的车贴是:别追了,我已经结婚了。沙海就按下车玻璃,对着女司机说,结婚了?我咋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离啊?一辆奥拓上写着:别欺负我小,我哥是奥迪。罗明亮就看着它,边抽烟边自言自语的说:你姨还是奥克兰,你舅还是奥地利,你二大爷还是奥特曼,你三姑奶奶还是奥利奥。沙海哈哈的笑了,说:照你那么说,我大爷爷还是莎士比亚,我五叔还是沙龙,好歹也当过以色列的总理。罗明亮接着说:那我祖上还是罗成,啊,啊,还有谁,说不上来了。欧娜接上茬:还有罗密欧,罗布泊,罗布麻、罗汉和罗汉果。一阵狂笑。我说:按你们的逻辑,安倍昭惠就是我孙子媳妇了。欧娜符合:这句我爱听。沙海就学着胡传魁的腔调:哼:参谋长放个屁都是香的。罗明亮咦了一声,说:怎么,吃醋了?沙海说:屁!我说:屁是什么香型,浓香型,酱香型,清香型?罗明亮说:是醋香性,味酸、辛、苦,入脑、心、和生殖系统,临床表现是嫉妒、癫狂、心率不齐、严重者神经错乱,得找个老中医治治这病,需要偏方。
    欧娜“哎---呀”一声,制止大家的胡言乱语。
    车到目的地后,欧娜向大家抱抱拳:各位再见,好自为之,适可而止。可别弄一身病,浑身长疮,流水流脓,党和人民都会嘲笑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老婆孩子视如草芥,到那时可是哭天不应喊地不灵,比法西斯集中营的日子好不到哪里去,生不如死,跳黄河你都爬不上来。
    沙海气的跺脚,欧总你积点德吧,说的那么恶心,弄的人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欧娜撇撇嘴:没有心情更好,主要是怕你滥情。
    沙海说:我不管。只要安东敢滥,我就敢。
    阴影中,我感觉欧娜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发动车走了。
    丁磊说,弟兄们,今天虽然是我请客,但是我兜里的人民币阿舅币啊,只够支付一次快餐,谁要是额外的添加山珍海味,花样翻新,后果自负,把子弹打光就行,别再整什么机关枪榴弹炮了,都这个年龄了,也不是什么公鸡中的战斗鸡。
    沙海说你别那么多废话,事后你结账就行了,平时把牛逼吹得比唢呐都都响,关键时候不能掉链子。
    罗明亮高高高大的身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玻璃门口,转回头来又说了一声,丁磊,到这个时候了,你也别心疼钱了,怎么花不是花啊,你挣的钱再多,只要不花,那就是一张纸。再者,我们帮你花点钱,是拯救你,省的你毫无节制的糟蹋良家妇女,那样,是要遭天谴的。
    看着丁磊哭笑不得的样子,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随他们吧。
    这天晚上洗浴的情况,时至今日,我也懒得再去回忆细节了,现在想想都有点脸红。当时那种及时享乐的大环境,造就了腐败和奢靡在各个角落横行,大街小巷星罗棋布的洗浴城,按摩店,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发出诱惑的光芒,而市民们也见怪不怪了,似乎默认了这种场所是经济发达、改革开放的配套设施。混迹于各类酒局的人员,晚场后不去KTV吼两嗓子,不去洗浴按摩一下简直就不完美。不过,对于我来说,基本上没有“跑调”,我坚持了自己的底线,只是打打擦边球,和小姐真枪实弹的干,从来没有过。这并非我是每日三省我身,不是自己的道德品质多么的高尚,不是自律精神多么强,支撑我从不下水的理由只有一个:嫌她们脏! 而且,也确实怕沾染上那种病,到夜晚偷偷摸摸的满街乱窜,寻找电线杆子上的偏方。
    作者:常山渐青Lv 8 时间:2022-10-09 14:29:40 山东
    鲁西南的农村大都是平顶房,曹州,菏泽的朋友?

    泥马渡康王那段,不错。

    支持一下鲁西南的朋友。

    ------是的,谢谢老师的关注。
    第五章
    两天之后,欧娜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怎么样,安局长,前天晚上洗的很潇洒吧。
    我敷衍说:还行,水一方洗出了华清池的感觉。
    她说:行啊,人民公仆的联想廷丰富的嘛。
    听她的话音,她对我们几个肆无忌惮的出入洗浴场所还是耿耿于怀,也许,她感觉学生时代的我们是一帮循规蹈矩的诚实的乡村孩子,经过多年的社会磨炼,已经取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应当是正襟危坐的领导干部,反倒变得油头滑舌,恰似没有社会责任感的痞子一般。特别是我,当时荷尔蒙激情澎湃的时候,和她曾有过短暂的暧昧之情,在心里留下了淳朴善良的形象,现在当着她的面竟然有貌似出格的行为,她或许感到一定程度的伤心、或者还有些气愤。
    当然,她不会显现出来,毕竟我们高中毕业后劳燕分飞,二是多年未见面,现在刚联系上,一个女性特有的矜持提醒她不会这么做。
    寒暄了几句之后,欧娜就说,局长大人,初来曹州,人生地不熟,想把工作开展好,比登珠穆朗玛峰还难,尤其是房地产行业,竞争激烈,因此想请你屈尊在我公司宣传部挂个名,帮助策划一下。每月给个五六千元,虽不能让你致富,但也算是隔三差五的洗脚钱。能否答应啊我的老同学。
    我连忙笑着说,呀,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啊,这不,馅饼来了,我哪有不张嘴的道理。欧总你这是扶贫啊,是为我雪中送炭啊,您怎么知道我缺钱花啊。
    欧娜说,你要是缺钱花,那劳苦大众岂不是水深火热啊。不是雪中送炭,算是锦上添花吧。
    我嘻嘻的笑着说,感觉欧总简直像毛 共产党一样亲。
    欧娜说,行了,别说这些甜言蜜语了,你要真同意,我就让秘书科造表了。
    听欧娜说的一本正经,我就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这样会不会违反我们的工作原则啊,这不是变相行贿吧,我可别被纪委抓了腐败的典型。
    欧娜说,放心吧,我们在外地也经常用这法,而且在咱曹州也不是聘请你一人,你的真实姓名不会在“绿之地”公司任何材料中出现,我们造一个名字,你领钱就是了。况且,你又不是白领钱,得扎扎实实的利用业余时间为我们干点活,写点文案,这是劳动报酬,有何不妥啊。当然,我是看中你的文字水平,才敢向头儿汇报,列入“绿名单”的。
    我真的动了心,这年头,凭本事弄点真金白银,没有什么不妥啊。当然,如果不是欧娜和我的这层同学关系,此类的好事,是点亮LED大灯也找不到的啊。于是用充满深情的语气说:谢谢老同学的“提鞋”。
    ------高中时,我从什么时候与欧娜当时叫戚爱英心生爱意,心有灵犀,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当时确实是有点情投意合的味道了,一些同学,也看出了端倪,羡慕嫉妒恨都有。
    欧娜的母亲当时公社废品收购站的站长,父亲也是公职人员。这在同学们之中,她就是出生于豪门了,连教师到学生都是仰望的。我知道,自己虽然和欧娜爱意朦胧,但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俩是不可能结成正果的,因此,说话中也少了几分谨慎,多了几分随意,吐槽调侃是经常的事。
    我不知道欧娜钟情于我,是因为热爱篮球既而喜欢上我,还是先喜欢我然后才爱上的篮球,反正是只要有篮球赛,她必在边上热情洋溢的观看。球场上,我总能在大群的老师学生之间一眼就能捕捉到她那亮晶晶的眼睛,而她也能不失时机的给我一个含情脉脉的微笑。这一切,当然也逃脱不了同学们敏锐的双眼,一群情窦初开、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高中生不会放过任何观察两情相悦的蛛丝马迹。于是,我俩自然就成了同学们的背后议论的对象,连一些老师也听风是雨,把我俩看成是早恋的坏典型。
    我们这所县立第六中学,设立于偏远的乡镇,基本上都是农村生,穿戴上也是土的掉渣,而从小就“吃国粮”的欧娜,则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从教室、寝室走向饭堂的路上,女学生们一般会扎着两个小辫,留着短发,穿着手做的布鞋,方格子的上衣,低着头,拿着碗筷急匆匆走去。而欧娜则一年四季穿着“洋布”的衣服,自然是光彩夺目。我脑海里固定的一个画面是,欧娜赤脚穿着一双浅灰色凉鞋,远远望去白白的脚丫,在通往校门的走回家的小路上快速的挪动着,成为一幅百看不厌的风景画。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欧娜竟然骑着自行车到我家找我玩,当时我正在棉花地里帮助母亲拾棉花。欧娜二话不说,就进了棉花地,帮助拾了起来,把个母亲激动的手足无措。这事不知道怎么传到学校去了,有的同学便偷偷的编成一个顺口溜:
    出校门,进家门,
    安东找了个心上人。
    小媳妇,拾棉花,
    大摇大摆到婆家,
    吃鸡蛋,加红糖,
    先喊爹来后叫娘
    拉拉手,亲个嘴,
    伸伸脖子蹬蹬腿。
    气的欧娜跺着脚大骂。
    过后,我对她说:全世界都知道了哇,要不你和你妈说一声,让她把我当做废品给收了吧?
    欧娜笑了,说:不行啊,我妈肯定会说,废品还能卖点钱呢,你就是个废物,除了吃我们家的饭,还得糟蹋我们家的名声。
    我说这话显然不对,我也是个有能力的人,给我一个支点,我能让她女儿的肚子变成一个圆球。
    欧娜瞪我一眼,脸上微微泛红,用双手敲打着我的脊背,说流氓啊,安东你是个大流氓。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们和五中进行一场篮球友谊赛,引起大家的普遍兴趣,因为五中和六中是两只全县挂的上号的篮球强队,属于强强对决。上午下课后,大家整理着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班里一个“猕猴”的同学凑到我的跟前,满脸严肃的小声说,安东,戚爱英(欧娜)在大门口外面的榆树林里等着你,她让我告诉你,下了课就抓紧时间过去,有事。我看着“猕猴”又黑又瘦的脸,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他属于班里的弱势群体,家里穷,弟兄姊妹多,穿的整天穿的都是旧衣服,学习成绩又是极差,平时他是经常讨好我们这些人的,给他个胆量,他也不敢捉弄我。于是我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他不露齿的笑了一下,起身就向外走。“猕猴”对着我的后背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中午的阳光正旺,火辣辣的照耀着大地,四处蝉鸣。我走出校门,拐过一片玉米地,来到了种满榆树的一片小榆树林,却没有发现欧娜的影子。我正纳闷儿,欧娜却在一棵大树后猛的跳到了我的跟前,说,嗨,我还以为不敢来?我说这有啥不敢来的,又不是去高粱地里去拜堂。欧娜撅起了嘴,说胡咧咧,不理你了。我看到她的脸上汗津津的,阳光通过树叶晒到她的脸上,花花点点,噘着嘴的样子也甚是可爱,我想拉她的手,她甩开了我,从背后拿出一个塑料袋,说,给你,补充点能量,下午打出好成绩。我打开塑料袋一看,是两个雪白的馒头,每袋馒头里面夹着一大片的红烧肉。这对于我们饭堂一天到晚地瓜面和玉面窝头加萝卜白菜咸菜伙食,算得上是盛宴了。我的心咚咚的跳了几下:你哪儿弄来了?欧娜一甩头发,说我能去哪儿弄,从家里偷的呗。我说这让你妈妈知道了,不过来找我算账啊。欧娜瞪了我一眼:别那么多的废话了,快吃了吧,我走了,家里还等我吃饭呢,说完他转过身,一溜小跑离开了榆树林。
    我狼吞虎咽的把馒头和肉吃进肚里,噎得我几次翻白眼。真香啊,从过年以来我就没有吃过这么有油水的东西。我想为了欧娜的一片苦心,下午一定要把这场球打好。
    一股燥热的风吹来,浑身热乎乎的。我没有马上返回学校,在一个树荫下坐下来,心里头享受着被漂亮的女生关怀的温馨。我想为了这一刻,我也得好好的计划我的人生,即使不光彩夺目,也要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总之,我在这个炎热的中午似乎第一次立下这样的志向,可不能再回到我那小小村庄去,过一种头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一定想法走出去,去铸造自己辉煌的人生。我提醒自己说,你一定要努力呀。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自此之后便一直充斥着我的身心,在今后的岁月里,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挫折,我都会记住这样一个可载入我人生史册的的中午以及欧娜那张汗津津的充满着青春朝气的脸庞。
    没想到这天下午的比赛我们输的如此难看,罗明亮刚打了十几分钟就崴了脚,一瘸一拐的走下场去,我连续几次投球手感全无,不是打铁就是被盖帽,沙海竟然多次走步甚至带球撞人,最后竟然输掉了20多分。结束后我眼里的余光,看到了欧娜正用悠悠的目光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可怜和失望。结束的哨音刚响起,我便把手中的篮球重重的卡在篮球架上,只是和五中的同学们礼貌性的碰碰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不想听到别人的议论,也不想参加体育教师的什么讲评和总结,走进了宿舍,躺倒了床上,闷闷不乐。
    晚上上自习课的时候,欧娜在教室外的墙角边堵住了我,说怎么了?低着头无精打采的,输了球连精气神也输了。我叹口气:唉,没想到自己发挥的那么差。欧娜说那有什么?哪里跌倒在哪里再爬起来,像沙海说的失败是成功他娘。我笑了,说,可惜了你的两个大白馒头了。欧娜歪着头,正儿八经的说,还有两片红烧肉哩。我说你后悔了不?欧娜咯咯的笑了:没有,就当是喂了我们家狗了。她的笑声吸引了不远处好几个人的目光。她赶紧结束了谈话,快步向教室走去。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好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受了欧娜情绪的影响,感觉到自己真是没出息呀,被女的几句好话就能够像吃了兴奋剂般的兴高采烈。在以后的工作中,我经常想起这一次短暂的谈话,到后来的一件事,使得我的这种感觉尤为突出。就是我在参加工作之后不久,一次下发的文件中出现了重要的差错,被导叫过去狠狠的批评了一顿。立时感觉到万念俱灰,下班时同志们都走了,我依然满脸沮丧的坐在办公桌前,不愿离去,一种失败和颓废的情绪,侵染了自己,感觉前途一片昏暗,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这时一位大我七八岁的老大姐,轻轻的来到我身后,用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看以后还敢这么粗心,该打。我抬头朝大姐笑了笑,她温柔地说,下班吧,人人都可能犯错,以后接受教训,不再犯类似的错误就行了,领导批评也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打起精神来弟弟。几句话,竟然说出了我的眼泪,我望着她不太年轻,而且也不算十分漂亮的脸庞,心里一阵激动,真想拥抱他一下。她的几句话就吹开了我心中的迷雾,面前变得一片晴朗,我想,男人心中极其脆弱的一面,最能引发感触的就是女人的关怀、关心和体谅,能起到威权、钢枪、金钱,所不能替代的作用,这也是历来的英雄好汉,或者暴君也离不开女人的缘故吧。人们经常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女人,而我觉得相反,是女人在前,男人在后。
    第六章
    有时候,人的预感是十分准确的,大量的事实证明,来自幂幂世界的提醒或暗示,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存在,你不得不相信,人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就就得接受这个世界的主宰,无论你的生活是多么的潦倒不堪,无论你身处的环境是多么的差劲,来自这种第六感觉的信号,在你的生活中无所不在,这也是人们常常在事后拍着脑袋说,我感觉的不错,多日的提心吊胆还是应验了。这就是大自然的惩罚。比如,一件事情的兴起,开始无论是转瞬即逝的涟漪还是惊天动地的轰动,都有其前因后果。
    在那晚撸串的二天上午,李杏梨笑吟吟的走进我的办公室。
    你好,领导,牛书记让我向你报到,我把身份证和相片儿给你送来了。她说。
    她中等偏高一点的个子,整个身体珠圆玉润,头发在脑后晚起一个高高的发髻,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小巧的咖啡色挎包,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金项链,手上戴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白皙的皮肤,看上去美丽动人。
    我让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看上去,她还有几分拘谨。
    为缓和她的情绪,我把她身份证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开玩笑的说:你这是在哪儿照的相片啊,上边儿简直就是一个贫困山区的失学女童。
    她“咯咯”的笑了:就是不好看,黑乎乎,我看着也一点儿不像我。
    她嘻嘻的说,我能跟着领导一块儿出去培训,是我的荣幸,以前看到您,都不敢上前说话的。这次出去如果哪些地方做的不对的,领导你可要多批评指正哪。
    我说我们是参加工会的集体行动,一切有工会领导安排。大概是学习两天,然后去重庆的周边看看,好听点叫考察,通俗说是旅游,没有具体的任务,全杖是放松放松吧,没有什么领导啊批评指正啊什么的。
    我们又简单的聊了一下老牛和他的妻子的病情,李杏莉就起身告辞了。
    李杏莉走后,办公室里仍然长时间弥漫着她留下来的香水气息。我想:和这么一个漂亮美女一块儿出发,确也是件惬意的事,老牛不能同去的遗憾,得以弥补了。又想到她的丈夫可真有福,娶到这么一位天仙似的美女。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今后的生活,将会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至于在人生的道路上,栽了大跟头,倾尽全力也没有再爬起来,而且生命差一点就走进了尽头。
    一星期之后我们便正式出发。
    一天半的工会工作培训结束后。全体人员分乘两辆大巴,在重庆旅游。李杏莉的穿戴打扮很具有青春的活力,有时是牛仔短裤,有时是七分裤,上身是各种样式的T恤衫,脚上则是阿迪达斯、耐克的运动鞋,像个小学生般的充满着朝气,蹦蹦跳跳。两只白白的小腿不时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无论是吃饭、游玩还是照相、上车下车,她总是不离我的左右,上坡下台阶什么的还不忘笑着照顾我一下。引得别的同志很嫉妒,和我打趣开玩笑,说有个羞花闭月的女秘书伺候真好,我也是大大方方的回击他们,说赶紧租个去。李杏莉仿佛对一切的景点都充满期待,对导游的讲解也听得津津有味。在游览丰都鬼城时,我俩和大部队人马有点脱节,在一个庙宇前,一棵树下,一只带翅膀的昆虫落到李杏莉的头上,她竟然没有发现,当我及时给她扒拉下来后,她才惊得大呼小叫,连连说如果不是领导的慧眼,后果不堪设想啊,钻到衣服里,简直都吓死了。我说你这是胆小如鼠啊,没能严重,它又不咬人。李杏莉却跺着脚娇嗔的说,要不放到你的脖子里试试吧,说完,她自己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报复我啊,真不该帮你拿下来,让虫子钻到你脖子里去。她马上大跳起来:别说了,别说了,想想都头皮麻。后来,在上一个高高的台阶时,导游说谁要能双脚同时起跳上去,到了阴间后就能不受一点罪,享受荣华富贵。于是李杏莉就笑着开始了她的行动,在蹦了二十几级台阶后,开始气喘吁吁,于是就把手伸给旁边的我,示意我搀扶她一把,终于,在我的肩膀做有力支撑的情况下,她顺利的登顶。之后,气喘吁吁的坐在一个石凳上,两腮粉红,满脸是汗,笑着对我说,领导,这下我信了,人啊,到了关键时候,还得靠贵人扶持。我把她的水杯递给他,说,贵人再给你加点油,一会看能不能飞起来。
    我这是第一次和李杏莉有着肌肤的接触。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我们心里似乎都有一种异样的麻酥酥的感觉。在游览鬼城的小屋里。李杏莉似乎受到更大的惊吓,面对着一个个妖魔鬼怪的鬼哭狼嚎,黑暗中紧紧的抱住我的胳膊。有时还尖叫一声猛的把头埋进我的胸前。我对这类人造的恐怖场景没有太大的反映,但也故作紧张,配合的享受着李杏莉对我的紧紧的依偎。有时我和她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的握在一起,手里汗津津的。
    大家上车返程时,女导游就解释说,以前鬼城,是怎么样怎么样的让人心惊胆颤毛骨悚然,曾经有两个患有心脏病的上海客人当场就吓瘫了,政府为了安全期间,就关闭了一些项目,导致现在的不太让人心惊肉跳了。大家纷纷议论着,说不该关闭一些项目,玩的就是心跳嘛。李杏莉坐在我的右边,并没有参加议论,而是两眼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若有所思。上车前她在一处水管旁洗了脸,没有像一些娇滴滴的女人那样,对着镜子去补妆,而是素面朝天,这种天然去雕饰的面庞,是一种自豪和自信。我偷偷的打量一下她,腮部和下巴白皙而光洁,甚至显现出若有若无的青筋。她眼里的余光似乎知道我在看她,就更加摆正了身姿。
    我倒囧得不敢看了。
    李八师2022Lv 15
    本土豪赏1根鹅毛(10赏金)聊表敬意。礼轻情意重!
    谢谢!
    感谢支持!



    第七章
    我在去重庆之前,罗明亮就离开曹州,回省里了。
    罗明亮是个幸运儿。
    高三那年的春天,高考还没开始,罗明亮就被县体委的体育特长班给录取了。
    其实,当时他是陪着我去应试的。我的一个在县文化馆工作的亲戚听说我会打篮球,在得知县体委要招收这么一个班,以后高考时能大量加分,便托关系帮我报上名。应试时间是在一个星期六,几天前罗明亮和沙海就决定陪我一起去,给我壮胆和加油助威。由于头一天我们几个都在借自行车,欧娜知道了,死活要跟一起去。所以,周六一早,我们四个就骑着自行车,欢欢喜喜的上路了。
    应试的内容有跑、跳、摸高等内容,一番折腾下来,我的几项成绩虽然都不错,但是哪一项都不是特别突出,录取无望,算是给淘汰了。后来我系统的学习过毛泽东他老人家的《论持久战》,才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全面撒网不如重点捕鱼,无论会多少中技术,白搭,必须精,才能出人头地。
    欧娜劝我:别沮丧,一个破体育班有啥好的,回咱的六中比啥都强。我说,没事,本来我就不报多大希望,就算是来看看县城风光吧。欧娜轻挽了一下我的胳膊,在我耳边说,你知道吗,我还怕你考上了哩。
    意料之外的是,体委几个老师和教练却对一米九六的罗明亮产生了兴趣,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后来就让他投篮、摸高和百米跑,之后,又填了各种表格。一周后,把罗明亮给录取了。
    半年之后,罗明亮考上了省体育学校,是个大专,从此之后就算是脱离了头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端上国家的饭碗了。罗明亮开始时主攻篮球,后来听从教练的话,说篮球是集体项目,不容易出成绩,改为三级跳远,然而直到毕业,也没能成为行业佼佼者,只是参加了两次高校运动会,而且成绩也一般。
    毕业后,罗明亮当上了中学体育教师,后来和妇科医生车茹静结了婚,两年后被岳父调到到省民政厅后,一路顺水顺风,一路高歌猛进,从办事员一直到了现在的位置,没费多大的周折。有一次吃饭时沙海反复研究罗明亮的脸,说:我看你也没有啥特殊的啊,宽牙花子大龅牙,塌鼻梁小眼睛,还是学体育出身,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类,党和政府咋就看上你了啊,让你当了这么大的官?罗明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的说:是咱六中的风水好啊,就连你这样的黑皮泥鳅都混上接待处主任了,我早就该弄个厅长市长的干干了。
    沙海之所以这样说罗明亮,是因为他自己一直觉得自己的为官之路坎坷曲折,从给领导当秘书时,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错误。为当这个小小的接待处主任,他是费尽脑汁,厚着脸皮请客送礼,谄媚行贿才得到的。每每说起来,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沙海说:一等秘书跟着跑,二等秘书写讲稿,三等秘书送书报。自己则是从三等开始,每一个台阶上都逗留了几年。跟着市长跑了几年之后,提拔为正科级,两年后,又当了办公室副主任,一直是跑前跑后的角儿------提着包,端着水,楼上楼下跑断腿,领导训一顿,只敢咧咧嘴。参加个会,也是例行那种撰写材料,布置会场,试一试喇叭响不响,领导讲完话还得带头鼓掌之类。当他真正当上接待处主任,大权在握的时候,他曾昂天长叹:老天爷啊,您的午觉总算睡醒了。

    第八章
    罗明亮每次从省里来曹州的时候,都是我们几个的嘉年华,有时正巧再遇上丁磊来,就更开启了一种狂欢,把曹州好吃的、好玩的都溜上一遍,颇有一种乌鸦变成凤凰之后的满足自信、及时行乐的心态,而且还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层次原因,就是所有的花销都拐弯抹角的变成公款消费,当然,丁磊除外,不过,他就是一个暴发户,我们宰起他来,都不带眨眼睛的。
    一个阴雨连绵的秋日午后,我们几个在中山路一个茶社的三楼吹牛聊天,丁磊手拿一个京胡,自拉自唱:
    用手儿接过了莲花盏,
    学生大胆把话言。
    甲子年开科选,
    山东来了一生员。
    家住在曹州并曹县,
    姓黄名巢字举天。
    三篇文章作得好,
    试官点他为状元。
    跨马三日游宫院,
    宫娥彩女笑连天。
    唐王见他容貌丑,
    贬去了试官贬状元。
    贬了试官不要紧,
    贬了状元起祸端。
    祥梅寺贼造反,
    将我主驾至在那西岐美良川。
    学生此来非别干,
    一来搬兵二问安。
    字正腔圆。
    沙海不鼓掌,倒说:这戏是糟蹋咱曹州人吧,黄巢能有多丑啊,起码的比朱元璋俊点啊。
    罗明亮说:唐朝的时候,估计也都喜欢小鲜肉,长得歪瓜裂枣的,都是渣男。
    我说:那安禄山是个大胖子,不算鲜肉吧,只有肥肉,杨贵妃不照样吃得春意盎然。
    丁磊撇撇嘴:皇帝也不一定不戴绿帽子。
    罗明亮说:行了,别胡咧咧了,咱说点正经的吧,咱找个地方去洗洗吧。。
    丁磊赶紧制止:算了吧你,昨天晚上刚放了水,你就不怕肾亏啊。又得叫我出钱,你们都欺负我呗。
    沙海说:什么欺负,这叫打土豪分田地,活捉南霸天。
    罗明亮说:我们是在挽救你,不想法子花你的钱,你用这钱去行贿嫖娼吸毒,到头来不但会接收人民司法机关的审批,还弄的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想想看,怎么办才划算?
    丁磊说:你们就是说破苦胆,我也不跟你们去了。
    我符合说:我也不想去了,最近他妈的血糖太高,不敢寻欢作乐了,哎,我这糖尿病怕是坐实了。
    他们调侃说,你别害怕,现在患糖尿病的多了,不就是尿糖吗?甜蜜的生活啊。
    我摆摆手:行了,你们别往我伤口上撒盐了,不知道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于是,他们几个开始对我调侃,你一言我一语的凑了一手《糖尿病之歌》,我一开始是气愤,后来竟然加入了他们叽叽喳喳的创作中:
    你为什么血糖高、血糖高,
    是谁攻击了你的胰岛,
    大米馒头都不敢吃饱,
    更不用说油条和面包,
    隔三差五就得查查血糖,
    超过15就吓得心惊肉跳。
    戒烟戒酒戒甜食,
    还不能常搂着老婆睡觉。
    (白):搂别人的老婆可以。
    那若隐若现的并发症,
    像一个炸药包随时就会引爆。
    伟大的科技工作者啊,
    您能把人送上月球,
    咋就治不好我的内分泌失调?
    沙海顺手记了下来,说:丁磊,发挥一下你的特长,谱个曲子。
    罗明亮意犹未尽,说:别急,还没完。他岳父也是糖尿病,对此也是深有感触,于是就接着编下去:
    喝过桑叶柿子叶,
    吃过驴油炖羊血,
    炒过猪胰腺加上霜打的茄,
    清蒸过绞股蓝和土鳖,
    (白)都不管用啊,
    后来才知道那些偏方原来都是坑爹,
    ……
    丁磊皱着眉说:我操,这糖尿病真是够麻烦的,堪比阳痿早泄勃起不坚啊,坚决不能得这病。
    罗明亮替我说话了,掐腰站在丁磊面前:糖尿病咋了,杜甫还糖尿病哩,斯大林还糖尿病哩,开国十大元帅好几个有糖尿病哩。一般人想得还得不了。告诉你,糖尿病是富贵病,得是锦衣玉食、生活水平极高的人才能得糖尿病哩,像你吧钱看的那么重,还不能吃糠咽菜,你根本得不了糖尿病,要得就得不治之症。
    丁磊被罗明亮训的一脸茫然:这得糖尿病还得有资格啊?
    沙海跳了起来:当然,你要想得,写个申请吧。

    第九章
    乡村的夜晚是极其寂静的,尽管现代生活赋予农村生活更多的含义,有线电视的普及和微型作坊打破了传统农村夜晚除了狗叫以外的寂寥,但总的来说,无论是月黑风高还是一轮明月的深夜,都改变不了农村特有的静谧和安稳。
    ------我提着个笨重的旅行箱来到渗水河边的这个叫崔堂的小村庄时,是一个秋风萧瑟的下午,我下了公共汽车,问坐在一块石头上的抽烟的老头:大爷,冬妮的养鸡场在哪里?他捋了一把胡子,眯缝着眼打量着我,把旱烟锅吹了吹,说:在村的东北角,孤零零的一座大院子,就是。又说,你是她家的亲戚吧,东财没了,走了半年了。
    我谢过老人,朝东北方向走去。村子冷冷清清,而且还显得有几分荒凉。大约是同大多数村庄一样,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只有年迈者,还守着延续了几千年的土地,辛勤的耕作着。
    养鸡场离村子挺远,早先听蒋东财说过,主要是怕鸡粪的臭味引起村民的反感。
    当我一脸疲惫的推开厚重的大铁门,出现在冬妮面前的时候,她有些吃惊,也有些慌乱,当然眉宇间显现出几分欣喜,她嘴角往上翘了翘,说:你来了,哥。
    我点点头。
    她刚才正坐在马扎上洗着一大盆地瓜,两只手湿漉漉的。她撩起围裙擦了擦手,返回屋拿了一个新的脸盆和毛巾,说:哥,你洗把脸吧。
    她摁压着压水井,清水咕咕的流了出来。
    和我第一次见她相比,她明显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都有了增加。
    井水沁凉,我把脸浸在脸盆里,眼前忽然闪现出蒋东财笑嘻嘻的模样,一种忧伤像一股热流,把眼泪催了出来。
    我机械的擦着脸,环视着四周,偌大的院子打扫的井井有条,靠近西边的几排鸡舍传出公鸡母鸡咯咯的叫声,两只山羊拴在枣树下,悠闲的吃着草,十几只鸭子晃悠着笨重的身体在排水沟边嘻嘻,一只小黄狗一刻不停的跟在冬妮的身后,亦步亦趋。
    一幅生活的画卷啊。
    我叹口气:唉,东财弟咋就说走就走了哇。
    冬妮的眼圈红了一下:唉,他也是查出病好几年了,硬撑着,哥,咱不说这事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再说起来反而更难受,会多天过不来。
    我赶忙说:对不起。
    我又说:我没有家了,想在你这儿长住。
    我小心翼翼的说:我看了你给我写的信,我就来了,你不会厌烦把吧,
    冬妮拍了一下手:看你说的,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接下来我将在这个小村的养鸡场住下来,到底能住多长时间,我不知道,也许是仨月俩月,也许是一年半载,这要取决于冬妮的态度、我对现实的忍耐度,还有社会大环境的影响,目前我是把这个偏僻的地方作为我生活的一个落脚点,渴望慢慢抚平创伤,再者就是逃避我的生活中那支离破碎和狼狈不堪。以前我曾对我的生活状况作过千百次的幻想,但做的最无边际的梦也不会有到这个远离城市的偏僻乡村生活度过一阵艰难时光的经历。但是,目前,我最需要做的,就是安下心来,像个真正的农民那样,朴朴实实的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其他的念头,先歇歇吧。
    第十章
    从丰都鬼城回到宾馆,是下午五点多钟,大家回到房间洗漱一下,准备下楼吃晚饭。我是在去餐厅的路上接到了李杏莉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不要去餐厅了,出宾馆大门往左拐,穿过一片广场,有个“山城美食汇”,她在那儿等我。我说怎么了,你神神秘秘的,莫非要在那儿请我吃大餐?李杏莉说,你快过来吧,过来之后你就知道了。我当时想,她也许是在酒店的旅游餐吃腻了,换换口味,吃点小吃什么的。我想这倒不错,老是吃这种清汤寡水而又辣舌头的东西,实在是索然无味。于是摇头一笑,慢悠悠的走向了那个灯火辉煌的美食城。
    远远的看到李杏莉在一个叫做“巴蜀乡韵”的大酒店门口站着。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脖子处是绒布编织的紫色的纽扣,向下来却又呈菱形的敞开一片,露着洁白的胸脯,赤脚穿着一双小巧玲珑的半高跟皮鞋,右肩上背着一个玲珑的小包。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上的这一身衣服,我们今天外出旅游时,她穿的则是T恤,牛仔短裤和运动鞋,背着一个双肩包,现在的这身打扮,显然和那时判若两人。由青春勃发的少女变成婉约华贵的少妇。我笑着说,你够快的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跑到这儿来了。李杏莉笑笑,没说话,对着酒店,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说你搞什么名堂啊。她吐吐舌头:放心吧领导,不是要和你开房,别紧张。说完就咯咯的笑了。
    酒店的外观是古典样式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里面却是富丽堂皇,一片现代色彩。李杏莉在前面带着我,一边走一边和走廊里和服务员点着头。走到一个叫“又一山”的房间前停住了,她调皮地歪着头,说:领导,闭上眼睛。我把眼睛闭上后,她扯着我的手走进去,然后说,请睁开眼睛。------屋里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虽然我对她今天晚上安排饭菜有着一定的思想准备,但是还是超乎我的想象,屋里没有看电灯,圆形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插着一圈多彩的蜡烛,切蛋糕的叉子刀子和小盘子已经放好,她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一束鲜花,弯腰双手递给我,轻声说:领导,生日快乐!我这才想起今天是我四十五岁的生日,在这之前我确实把这事给忘了,一方面我不乐于过生日,在家里几乎从此没有过过,另一方面,人们对四十五岁的生日有一定的忌讳,这忌讳传说和蠢驴有关系,人到了四十五岁,一般不说,向外人解释说四十半。李杏莉能知道我的生日,而且在短时间内,把这个仪式搞得如此隆重,着实让我迷惑。我的心有点咚咚的跳,问她,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自己都没想起来。她笑着说猜的,第六感觉。她把一瓶洋酒放到桌子上:来领导,在这遥远的山城为你恭贺生日,也是我的荣幸,平时就想巴结领导,这次是老天爷特意给我的这个机会,请坐。我笑着坐下来,她很认真的点燃了蜡烛,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个愿吧。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看到她把仪式搞得这样庄重,竟立时感到一种神圣感。
    我郑重的闭上双眼,鼻子里闻到蜡烛点燃后散发出的那种滑腻腻的香气和奶油蛋糕的香味,同时我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的时轮已经走了四十五个春秋,已经半辈子了,感慨万千,既而心里也对李杏莉的祝福多了一种深深的感谢之情。她在我耳边轻轻的拍着手,唱起祝你生日快乐,而且还用英语唱了一遍,于是在她夜莺般呢喃的歌声中,我走完了许愿的过程。完了之后她问我许的什么愿,我说我许的愿是祝愿年轻漂亮的李杏莉女士,今后更加漂亮动人,她咯咯的笑了,说,虽然你说的是假话,但是我依然喜欢听。我说我许愿女儿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她注视着我,笑着点点头,说我能猜得到。她摁开了灯开关后,一下子仿佛从遥远的梦境回到了现实,她切开了一块蛋糕,递给我。我说我象征性的吃一点吧,血糖高不敢吃这东西。她看着我说,那好吧,你就吃一点,我陪着你吃两块,剩下的我带回宾馆,晚上加餐。仪式结束,服务员在她的安排下开始上菜,都是我平时爱吃的,红烧大肠,回锅肉,毛血旺,等等一桌子菜,我说咋这么多呢,这太浪费了。她说人生能有几个四十五岁呢,来干杯,祝你心想事成,官运亨通,家庭幸福。然后一昂头,把半杯红酒倒入口中。我说这“人头马”挺贵的吧,你从哪儿买的?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西方人的喝法,是要加冰加水的,咱不搞那些繁文缛节,就这样实打实的喝吧。
    我喝着酒,吃着菜,内心深处感觉到无比的享受,这个年轻女人给我带来的惊喜,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然而也感叹自己的不年轻了,觉得和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一块喝酒庆祝生日,是不是有点过分?又想,不要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也许她是出于对领导的尊重,当然也不乏有巴结的成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的喝几杯吧。
    一瓶洋酒见底,开始那种矜持、甚至有点尴尬的局面彻底没有了,话语也逐渐的放开。我感叹道岁月不饶人,人过四十天过午,我说现在已经到下午了,走下坡路了哇。李杏莉面若桃花,指着我说,不对啊,你们男的四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年龄,不像我们女人老的快,不是有人说吧,男到四十一枝花,女到三十豆腐渣,我已经我豆腐渣好几年了。我打趣道,如果你这模样还是豆腐渣,那得用多好的豆子啊,巴西高原的优质大豆也不行啊。李杏莉抿嘴笑笑,说,是转基因的。
    在这之前我听人说过,他的公公是市里一个局的副局长,婆婆是市立医院的专家,爱人几年前就在香港工作,一个女儿正在上小学,因此她是无忧无虑的,享受的是幸福人生。于是,我说,看你过生日的程序轻车熟路的,你们家时经常有人过吧。
    又笑着补充一句:幸福的家庭就是就是与众不同。
    李杏莉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却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说你对象在香港工资很高吗?
    她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说,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拿多少钱?我从不花他的钱,他有两年多没有回来了。
    我看到这个话题引起了她的不愉快,就感忙刹住车了,闷头喝了一下酒。
    她说你别在意领导,我和对象的关系,外人看来那么和谐圆满,实际也就那么回事,他在香港没有什么正式工作,整天教一帮女人打太极拳,收点费,他的太极拳打的挺好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级别,靠这为营生。这边司法局的工作早就辞了,也不回来。
    我听李杏莉说话的腔调有点烦躁,为了缓和气氛,就站起身来,比划着说:太极拳嘛,是不是这样的,一个小西瓜,长成这么大,从中间劈一半,一半送给你,一半送给他。
    她乐了,这么形容倒是挺恰当的。哎,不说那不顺心的事了,来,领导,干一杯,为了咱们这次顺利出行,也为了以后咱们的友谊。
    我说算了吧,喝的不少了,我的头也有点晕。
    她说哪能啊?我还没醉。
    我说,可不能醉,醉了就丢人了。
    我拿出了烟点着,说,就咱不喝了,说说话就行了。
    她伸出手:我也抽一颗吧。
    我笑了:能抽烟的女人都不简单呢。
    我给他用打火机点着,她喷了一口浓雾,半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小腿和脚轻轻的晃动着,笨拙的一口一口的向上吐着烟圈。我说看你抽烟的姿势像个老司机了。
    她说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觉得好玩,抽过几个月,往后再没有抽过了,这是这么多年的来的第一次,你抽烟也不多吧。
    我说是,特殊情况下才抽,香烟一支把心宽,解忧解忧解心酸。
    她说,听人说过,愁烟闷酒,也是男人的一种释放吧。
    房间里被我俩的几颗烟弄的烟雾缭绕起来,在这种虚幻中,我们似乎拉近了彼此的心灵,大脑中也似乎进入了一种不设防的状态,所以当她问我有什么遗憾和烦恼的时候,我竟把自己窝在心头的,从没和人谈露心机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哎呀如果说遗憾,就是这辈子太响应政府的号召了,只有一个女儿,要有个儿子就好了,可惜现在的政策不允许。农村出生的嘛,老传统的观念很难去掉,根深蒂固。
    她说想不到领导还这么传统,哎,我给你提供一个方法吧,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还能有个儿子。
    我笑了:去领养吗,想过,但后头沉,放弃了。
    她笑嘻嘻的说,不是,你知道高平路吗?就是理发一条街,你只要出十万块钱,就可以从理发的人当中挑一个女的,包养一年,,让她把你生个儿子,完事之后各走各的,谁也不欠谁的。
    我问这是真的啊,她说真的,已经有人这么做了,生下孩子之后,个人想办法养大就是了。
    我问如果生个女儿呢?她说女儿也得付十万块钱。
    我打趣道:还有这事啊,我们社会主义祖国朗朗乾坤,怎么还有这么龌龊的角落。
    她说各取所需嘛,社会,就是这样,怎么领导你有兴趣吗?我给你介绍一个,我朋友手里有这方面的资源。
    我笑着说,我不需要这种资源了,你自己放着过年吧。
    说完我俩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走出饭店的时候,夜色阑珊。被风一吹,我们的头都有些晕眩,她踉跄了一下,然后拉住了我的手。看着广场上车来车往的人流,我轻轻的把她的手甩开了,这叫外人看见可了不得。她自然就觉察到了,红红的脸上又加重了一些色,用手拍了拍脑袋,哎呀,不好意思,今天喝的有点多了,领导别见笑。
    在广场一侧,有一家叫庄臣的卖女性用品的商店,她朝我努努嘴,走吧进去看看,我买点晚霜。我跟随她走进去,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女性用品,里面几个导购的姑娘,看到李杏莉,急忙迎来上,而且用眼里的余光在偷偷瞄我,使我感觉到身上有许许多多的芒刺一般。李杏莉看到了,抿嘴一笑,向我摆了摆手,意思是在外面等着她。我赶紧走了出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外面的广场上一群大妈正在跳着广场舞,还有几个年轻的姑娘跳着鬼步舞,节奏明快,声音响亮。几对带孩子的年轻夫妇,拿着闪光的萤火棒,和孩子们嬉笑玩乐。几个卖水果的小贩,推着小车不时在面前走过。我望着几处处高大的霓虹灯,心头仅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这个如此美好的夏夜,在微风撩人的夜晚,我度过了四十五岁的生日,嗨,岁月是把杀猪刀,奔五了,感慨万千。不过今天倒有些香艳了,这个年轻女人的一颦一笑,一个动作一个姿势,直在我心头萦绕。一股幸福的感觉弥漫了我的全身,幸福是什么呢,人怎么样才叫幸福呢,我胡乱想着,看起来聪慧漂亮的李杏莉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唉,大约幸福不是一种状态,只是一种感觉。
    当时,我没有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对这个女人如此的入迷,她的身影几乎在我的生活中无处不在,成为我工作和生活中的一部分,我曾想让这段感情,能够维持一辈子,伴随我走向人生的夕阳,想即使生活中发生了磕磕碰碰,那种美好和温馨和谐,也会一直跟随着我们,如果后半生有这样一位女人成为我的红颜知己,与我如影随形,伴随我走过一个个的黎明黄昏,我也就知足了。
    我望着偌大的广场,迎着和煦的风,一种香艳的幸福感弥漫了全身。

    第十一章
    我在崔堂的养鸡场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常常不由自主的回忆在曹州城里的高光深刻,虽然那段历史记录下了我的一些欢乐和自信,但同时也有着一种对生活态度的反思和忏悔。
    那个时候我虽然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历经了人生的无数次酸甜苦辣,风雪雨霜,对社会对人生都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但是依然时常感到迷茫,似乎不知道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有了一个追求的目标,前方失去了吸引力。一复一日周而复始的吃饭睡觉,一步步朝着年老和年迈走进,曾经的幻想和理想,都在岁月的磨砺中,像一个个气泡,逐渐的消失殆尽。生活没有激情澎湃,没有丰富多彩,所有的走过的沿途的风景,逐渐化作回忆,在日落月出中,变得越来模糊。也许,在这风清月明的和平时代,闻不到战争中的那种硝烟味儿,听不到坦克的轰鸣和战斗机的呼啸,看不到那带血的绷带,习惯了一日三餐的富足日子,潜意识里有了走向一种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和渴望锦衣玉食的的心态,才有了自己后来的对一种畸形生活的魂不守舍。
    其实不光是我,我的同龄人,同学朋友也有过类似的困惑以及纸醉金迷的生活经历。
    ------那天夜里我推开沙海安排的房间,看到耀眼的白炽灯下的麻将桌前空无一人,静悄悄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香水脂粉的甜腻腻的香气,这与我想象沙海坐在桌前百无聊赖的玩着骰子的情景大相径庭。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我看到套间里的大床上跌压着的两个人影。我愣神的片刻沙海皮笑肉不笑的走出来,身后跟出的是一个小巧玲珑、穿着酒店制服的漂亮女子,披肩的长发和一张被等灯光映照的白白的娃娃脸,妩媚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的惊慌失措和难为情。我惊诧她小小的年龄竟然有着如此波澜不惊的镇定和从容。片刻我才明白,这两位都是都是轻车熟路,历经过风雪雨霜的老司机了,而且从微笑的表情和优雅的坐在麻将桌前的动作,也使我深知他们没把我当外人来看待,似乎没有必要把这种暧昧关系对我刻意隐瞒。
    果然,沙海在介绍我就用平时那种调侃的声音和语调:这就是我的同学和铁哥们安东,市民政局的副局长,管吃喝拉杂睡和写材料。介绍女的时则言简意赅:小媚,我们酒店的星级服务员,管餐厅和卡啦OK厅,川妹子,老家在金沙江畔。
    小媚笑吟吟的看着我:安哥啊,听沙哥说过你多次了,你们曾是三驾马车的组合体,以后还请哥哥多多关照哦。我的心一片乱糟糟的,眼前竟浮现出沙海妻子于晓那张整天笑嘻嘻的脸,这个贤惠而善良的女人一直以丈夫为荣,我不清楚一旦于晓知道了沙海这种偷腥藏奸的龌龊行为,会有怎么样激烈的反映。正直的女人一旦为此类事动了肝火,常是地动山摇的。
    我们原来是约好来酒店打麻将的。
    岁末了,罗明亮带着一个工作组来曹州检查工作,酒足饭饱之后,沙海约他到洗浴中心潇洒,罗明亮没同意,说年底纪委有行动,我们不能撞到枪口上了。我提议去茶社喝茶,沙海反对: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我办公室茶叶有的是,比他们茶社的还地道。最后商量摸几把麻将,500块钱一锅的。我说,三缺一啊。沙海说,在我的地盘上,还凑不够个人吗?罗明亮说你可别弄个高手,赢得我们稀里哗啦。沙海说,你放心,我找个二把刀的,让你心甘情愿的输给她。这时局长给我打电话,说商量一下罗明亮他们第二天的行程,罗明亮也说到房间洗漱一下,沙海说,好吧,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四楼带套间的麻将室见。
    结果一个小时之后,我来到麻将室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后来我曾问沙海:看那小姑娘挺单纯的,又是你的员工,你怎么能伸得出那黑手啊。沙海撇撇嘴:你情我愿的事,请你不要用那么恶劣的字眼来说我。我说,你这东西也不考虑后果啊,你这是破坏党和政府的民族政策,要是让阿訇知道了,他会不会宰了你。沙海就把眼睛瞪的和牛一样的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你不要危言耸听。我嘲讽的说,什么人之常情,古兰经上允许你出轨你的女下属吗?穆罕默德允许你抽烟喝酒找小姐吗?你已经背叛了伊斯兰的宗旨,将来要下地狱的。沙海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吐出一口浓烟,说,将来下哪里我不道,现在是跟着感觉走,扒个坑儿,放个屁儿,自在一会是一会儿。忽然站起来,用手指着我说,安东,你干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别咸吃罗比淡操心。我叹了口气:小媚这颗好白菜算是让你给拱了。沙海说,,你别一本正经了,你是没遇到好白菜,遇到了你也拱。我说你以为我是你啊,告诉你把,我现在就是整天站在白菜地里,给白菜施施肥、浇浇水是免不了的,从来都没想着拱啊。沙海哼了哼鼻子:那你是没遇到合适的白菜。要不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看着他们由两片嫩绿的小叶子慢慢长成饱满的花心,成熟之后再采摘。我说我是人民军队和党培养多年的好干部,压根儿就没想过。沙海怔怔的看着我:安东,送你两个字:虚伪!停了一下,沙海忽然用手很抓住我的头发:既然你都知道了,放在心里吧,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你如果敢和于晓吐露半个字,我立时把你揍的满屁股找牙。我说我不可能只说半个字,要说就也得半张纸啊,不然说不清楚。沙海口气就软了,说,我有时感觉生活挺没意思的,就想插杆彩旗,飘上几个月,增加点喜庆色彩,也满足我一点虚荣心。我说,那请你好自为之,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那天晚上的麻将没有打成,沙海给罗明亮打电话,让他从过来的时候,罗明亮懒洋洋的说,到什么时候了,已经睡了,不打了。沙海说别呀,我已经凑够四个人了,费了好大的劲,人家才来。罗明亮迷迷瞪瞪的说,你们玩吧,我已经进入梦乡了。沙海放下电话,眯起眼睛,像外国人那样把两手摊开,说知道他这样,我他妈的就不把小媚喊过来了,黑灯瞎火的,让人家小媚白跑了一趟。我站起身,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两个:怎么能是白跑一趟呢?然后盯着沙海的的眼睛,背了一句电影里的台词,这是一个阴谋!好了,我走了,你们继续。沙海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房门在我身后轻轻的关上了。
    我知道,这门一关,就关上了一个乡村少年所有单纯和美好的记忆,那种在阳光下奔跑着捉蚂蚱、赶麻雀的所有好感都将远去。今晚,这个房间里今天晚上要历经一次翻江倒海般的爱意图腾。我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般的感觉。到了酒店们门口的时,狠命的朝大铁门踢了一脚。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我久未入睡,我不知道对于沙海的所作所为是气愤,是遗憾,还是有着隐隐约约的嫉妒。以前也曾和别人议论过出轨偷情什么的,但从没有考虑过它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是这样的猝不及防。也许,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昔日再纯洁的人也不能独善其身。当然,心底里也为这个叫小媚的姑娘感到惋惜,如花的年龄却走上了一条会影响一生的蠢事,以后会后悔的。------这个夜晚我头脑里一直挥之不去小媚姣好的面容,那时我没有想到,这个小媚以后还将和我有着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这就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无可回避的宿命吧。
    之后我又在两个小范围的饭局上,见到了沙海和小媚,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避讳一些友人,而那个小媚也似乎迷失在这种爱情的海洋里,好像觉得靠上了这样一位单位领导,是自己的福气,原来在工作中各种的不顺心,有了领导的庇护之后,变得一顺百顺,而吃穿费用等方面,也有了一个坚强的后盾。这个并没有多少心眼的小姑娘,似乎有意无意的在人前夸赞着她和沙海的关系,而且在稍微人少的地方,还能打情骂俏。
    我要沙海收敛一些: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沙海朝我翻着白眼,说,单位的事挺忙的吧,你就不要操这个了,人民群众的事,就由人民群众用智慧来解决吧。我说那好吧,你小心不要乐极生悲就可以了。沙海就皱着眉头:你怎么老是说一些让我丧失斗志的话,告诉你吧局长同志,你不但要练习讲话,还要学会闭嘴。我看着沙海,叹口气,皱着眉说道:真是可惜了于晓这个贤妻良母了,当初她咋就看上你了呀!沙海反唇相讥,说你那道貌岸然的说教还是用到蔡红艳身上吧,做一对模范夫妻,也让我们学有榜样,赶有标杆。
    作者:李八师2022Lv 15
    支持佳作。入秋寒凉,疫情反复,文友注意身体,自天涯客。
    --------------------------------------------

    谢谢。
    您的鼓励,成为我继续发帖的动力。
    第十三章
    去重庆培训和游玩的照片洗出来了,我打电话让李杏莉过来拿。
    李杏莉问,好看吗?
    我说,当然好看,基础设施在哪里摆着,再加上我过硬的摄影技术,肯定是美若天仙,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说,你别花言巧语了,只要不像贫困山区的失学女童就可以了。
    我说,真的,巧笑倩兮,顾盼生辉,张张都是极品,美人如玉剑如虹。
    李杏莉说,行了,行了,领导,你别拽文了,我听不懂,今天我们院里有组织活动,我到明天过去。
    我说恭候光临。
    出发回来后,我和李杏莉没有见过面,只是通了几次电话。说了一些单位的事,说了老牛妻子的病,以及一些工作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许是共同外出的十天时间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和感情的交流,我们的谈话没有了以前的一些矜持和上下级之间的那种敬畏和敷衍,谈起什么来很随便,放得开,当然也有异性聊天时的一些字斟句酌,但不时开几句不咸不淡的玩笑,心中的距离,似乎愈来愈近。
    李杏莉在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带着一股茉莉花般的沁人香气,她的穿戴看上去有些随意,一件谈蓝色的蝙蝠衫,配一条浅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纯白的运动鞋。她摘下太阳镜,整理了一下头发,说今天好热啊,渴死了!顺手端起我写字台上泡好的茶,咕咕咚咚就喝了几大口。
    我们并排在沙发上坐下,一起看着那一大叠儿在定点的图片社冲洗出来的照片。看着笑着回忆着,似乎又重温了去重庆的点点滴滴。看得出她对这些相片儿也比较满意。毕竟人长得漂亮呀。
    我开玩笑的说,你这相片每一张都好看,送给我一张吧,我时常欣赏欣赏,回忆一下美好的重庆之旅。
    她说,还用我送吗,照片儿都在你手里,你随便拿两张不就行了吗?
    我说那不行,我私自留下你的照片,偷偷的看,那是猥琐,你送给我,那才是光明正大,才是友谊和感情,两回事。
    她向我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儿,说,那你看看看中哪一张了,我送给你。
    我把她在朝天门码头的一张照片儿拿在手里,说我最欣赏这一张了。当时她坐在一个石凳上,正张大嘴吃着冰激凌,两只眼睛却在望着江面上缓缓移动的轮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拍照,双眸专注,似笑非笑。我说这张最本色,没一点摆拍的样子。
    她拿过来,仔细端详着说,这张有什么好的,张着个大嘴在吃,一点不淑女,像个傻子一样。
    我说这多好啊,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文静高雅,美轮美奂。
    她呵呵的笑了:行,你既然认为那么好,就送给你了。又歪着头俏皮的说道,还用签名吗?我说你最好签上,二十年年以后价值连城啊。
    李杏莉真的起身从我桌上拿过一支笔,把照片翻过来在背面写上,重庆游览纪念。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说你的字写的太正规啦,你没看人家大明星吗,签的字得让别人看不懂。
    她说我再回去练练,给你写封信,只有你自己能看懂,别人看不懂的那样的。
    我说好啊,等着啦!
    她抿嘴一笑,说,不能光我送给你,你的照片也得送给我一张啊。
    我说我的照片儿能看吗?饱经沧桑的脸,长得歪瓜裂枣的,你看了晚上再做噩梦。
    她没有理我,独自在照片儿堆里扒拉着,选了一张在游览天坑地缝的,当时是上山,我拄着一根竹子做的拐杖,脚蹬着一块大石头擦汗。她说就是这个啦,慈祥稳重,给人以安全感,我回去找个相框把它装起来。她逼着我在相片背面写上名字,说这是我近些年最珍贵的一段记忆了。
    我说算了嘛,你不要拍领导的马屁。
    她说真的,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又说以后再有机会你还要喊着我啊,和你出去一趟,够我回忆几年的了。说完之后,她的脸微微泛红了。
    我也感觉到,两个人这样的说话气息似乎有点不妥,赶忙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说,以后机会越来越少啦,上面正在清理公款旅游的事。
    李杏莉就笑了,说不让公款旅游,咱不会花自己的钱出去玩啊。
    临走,她从小挎包里拿出来了两盒茶叶。说,这是别人送给我爸的,是安吉白茶,我也不懂好不好,送给你吧,感谢你带我走天涯。
    我笑着接过来:真是好茶啊,我得仔细品,把它当茅台五粮液细品。
    李杏莉要出门时,忽然认真的说,明天我们在一块儿去医院看看嫂子吧,听说最近病情有点恶化,唉,这阵子也真难为牛书记了。
    我连忙点头:行,我也想着去趟哩。
    第二天,我从超市买了点营养品,开车拉着李杏莉到医院去看望老牛的妻子。这是一家在曹州起步较早的民营医院,以设施完善、医护人员服务态度好赢得了广大市民的口碑。据说院长是吃斋念佛之人,以普度众生为己任,把挣钱盈利放在第二位。
    老牛让妻子住进这家医院,是真的感觉到了妻子病情的严重,有点临终关怀的意思。我和李杏莉来到病房的时候,正赶上医务人员给她换药。她几乎失去了知觉,骨瘦嶙峋,眼窝深陷,腮部已经没有了肌肉。和以前白白胖胖的样子简直是有天壤之别。她早先曾被切除的乳房,周围已经感染,而且还有肋骨已经露了出来,医务人员极具耐心地为她清理着脓血。白白的骨头茬子看的我心惊胆战。李杏莉则一直手捂住脸,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医生和护士的脸色也都十分的沉重。换完药输上液。老牛带我和李杏莉到了走廊的拐角
    老牛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的,憔悴不堪,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他抹着眼泪说,开始说我真没想到病情复发得这么严重,以为还能撑个三年五载的,现在看,难了。我轻声的安慰他,你别太悲观,现在的医学也很发达,相信嫂子会能好起来的,即即使万一有个好歹,她也会感激你的,毕竟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老牛搓搓手:嗨!年轻时她跟我吃了不少的苦,从没有一点怨言,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确要走了,她还不到五十岁呀。老牛说着,又眼泪汪汪的。我说老牛哥,你别难过了,我们尽最大能力为他治病吧。老牛拿出手绢擦了擦红红的眼睛,说我现在每天抽时间到水洼街海鲜批发市场,每天给他煮两个海参,喂她吃下去下去,能维持一天算一天吧,反正是这样了。
    李杏莉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不时用手绢擦擦眼。
    老牛说,安东弟,你也忙,你回去吧,她醒了之后,我和她说,你来看过她。我说我原本想和嫂子说说话,安慰安慰她。老牛说,算了吧。你安慰她也不起作用的。她的病他心里有数,你一说,她心里反倒更伤心。我说那好吧,你经济上还宽裕吗?我下午给你送点钱来。老牛连忙制止说,别了,你的情我领了,我目前还有钱,缺了我一定和你要。这时李杏莉伤感的说,牛书记,你也别太累了,需要的话,我来替替你吧。老牛拍了一下李杏莉的肩膀,没事,我能坚持住。孩子们也经常来,谢谢你。我们又劝了老牛几句,让他放宽心之类,就心情沉重的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我开着车,心情极不是个滋味儿。老牛妻子没有血色的面容一直在我眼前闪耀着,心里面几乎不能承受她要离开人世的现实。一个月前,她还是春风满面,一点看不出来像个病人。和她接触近十年的时间了,给我留下的温柔贤惠,善解人意,落落大方的印象。我们曾多次在一起议论等退了休,我们两家组成一个小小的旅游团,先把祖国的大好河山全部转一遍,然后再去欧洲,非洲,拉丁美洲。她曾被我们的憧憬吸引过,发自内心的说,现在的社会真好啊,想到哪去就能到哪去,到时候我们一定要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笑着来笑着去。
    我把这场景声音低沉的讲给李杏莉听,李杏莉全神贯注的看着我,说,设想确实都是美好的,可惜她等不到那一天了。转而又说,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我们暂时没病没灾的,还得把生活过得丰富多彩才是啊,你说对吧领导。
    我说是啊,我们在今后的岁月里,对友情,对生活,对生命,尤其是对家人,都要加倍珍惜才是。

    第十四章
    崔堂是鲁西南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
    村子有二百多户,不到一千人,有两个小卖部,一个榨油坊,一个打面房,一个卫生室,村子的北面和西面各有一条乡村公路经过,蜿蜒通向集镇,路两旁是齐整高大的白杨树,路边有两处自行车修理点,两条公路的交汇处,是外号“鸡毛腚”的宽叔卖卤肉的摊子。村子平时是宁静而安详的,按部就班的婚丧嫁娶,生儿育女,特别是一两年间或出现的丧事,唢呐呜咽的吹起来的时候,几乎全村人都在那里帮忙。
    我来到崔堂六个月了。
    生活走进了这么一条窄窄的轨道,尽管我已经认命了,学会逐步适应这种云淡风轻的生活,但是说不定哪会还依然呈现出极度的不开心,变得很忧郁,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我知道我没有忧郁症,但两只目无光泽的眼睛和慢吞吞的反映还是时常让冬妮跟到害怕,她在我面前尽量小心翼翼。有时我看到一切都是那么不顺眼,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眼睛盯住一个地方就能看半天,其实脑子的思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有时还出现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安,精神到达崩溃的边沿,好在这种时间是间歇的,不会持续太长,我总能自我调节过来,在这一点上,我似乎也挺佩服自己的自持力的。
    委屈的是冬妮。
    我第一眼看到冬妮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感觉,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矮而且胖,脸色黄黄的。我当时压根儿没想到以后会和她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许这就是社会现实造化人捉弄人的具体体现。
    那是一个寒冬的上午,冬妮和丈夫蒋东财怯生生的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我一时没有认出蒋东财我这个昔日的战友,直到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才联想起那个炮连的炊事班长。
    多年前,我在师部电影队当放映员的时候,蒋东财在靠近海边的一个小山村旁边的炮连当炊事员,后来又当上了班长。这个炮连是师部直属,执行的特殊任务,是我们电影队的一个放映点,每星期到这个地方来放一次电影。这个炮连的生活和工作条件都非常艰苦,看电影几乎成了他们唯一的娱乐,所以我们每天傍晚坐着大卡车到来的时候,干部战士们像过节日一般迎接我们。作为老乡,蒋东财自然又把我高看一眼,每当我来的时候,他总是瞒过其他的同志,在晚饭后,锅里放一块肉,大约就是二斤左右的样子。在他打扫完卫生,电影即将开演的时候,他把肉也煮熟了。所以每当看到他的身影在我的跟前晃悠一下,我便把机器交给另外一个放映员,跟他到炊事班的一个角落,大口朵颐,饱一顿口福。平时我在机关食堂清汤寡水,又没有多余的津贴买肉吃,所以能在这时候过上大口吃肉的生活,我觉得很是满足。肥瘦相间的肉虽然没有过多的调料,只洒上点盐,但我吃的唇齿留香,既补充了体力,精神上也得到了宽慰。我也投桃报李,地方慰问的收音机呀,鞋垫儿呀,水杯呀等等一些东西,我会想办法从师部俱乐部要上一部分,给蒋东财捎过一些,蒋东财也分给炊事班的其他同志一些。
    这样的偷吃生活大约过了一年之久,都没有被人发现,或者说,他的行为早就被被炊事班的其他同志发现了,而是他们故作不知,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后来,部队放映地点调整,他们炮连划归了一个团部的电影组,我们才结束了这样一种偷鸡摸狗的生活。
    到第三年,蒋东财当上了炊事班长,可是不久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部队领导要对他进行严肃的处理。熟悉的曹州老乡电话打给我时,我依靠自己在机关混的很熟的优势,帮他疏通,最终让他躲过了一劫,只是在军人大会上做了检讨。他复员时,我又到他的连队专门去看他,并联系所在团的政治处的副主任,帮他提高了好大一部分医疗费。当时蒋东财很是感激我。他退伍回家后我们还通了一段时间的信,后来忙于各自的事,也就渐行渐远了。
    蒋东财明显见老了,瘦瘦的,脸色黝黑,满脸的皱纹,头发也有些灰白,和冬妮胖胖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反差。冬妮静静的坐着,看着蒋东财和我兴高采烈的说话,说的都是昔日战友的事,谁谁谁生病了,谁谁谁发大财了,谁谁谁进去了。冬妮对我俩说的内容大概不大感兴趣,不时打量着我的办公室,电脑,饮水机,碎纸机,沙发,甚至旋转拖把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她的目光投向我时,我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羡慕和崇敬。
    交谈中我知道他们没有孩子,并不是不想要,而是不知道两个人谁什么有问题,一直怀不了孕。我偷偷的看看冬妮,有着硕大的屁股和摇摇晃晃的前胸,心想,这样的身体,不养几个孩子可惜了。
    我问蒋东财过来有没有什么事,蒋东财摆摆手,说没有没有。他说他听人说我在这个局里当着领导,就过来看看老战友。他也常到曹州来,夫妻两个办了一个小型的养鸡场,日子过得比一般的村民还要好。他的养鸡场在村子的外围,不远处就是渗水河大堤,他说他们那个地方的环境很好,绿树成荫,空气清新。希望我有空去看看,他给我炖上几只小公鸡和渗水河的野生鲤鱼。
    我忙说,好的,好的,一定去,到时候咱们好好的说说话,叙叙旧。
    他们给我带来一箱土鸡蛋,我回了他一条玉溪烟和两盒铁观音茶叶。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要,冬妮的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你看看你看看,我们没给你带啥,哪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后来蒋东财显示出关系很铁的样子,对他媳妇说,安东给了,咱就拿回去吧,这都是好物件,咱拿回去招待人,很有面子。
    我留他们吃饭,他们死活不肯,说还要为邻居买一些东西,就走了。临别又再三邀请:有空到我们那里去玩啊。
    蒋东财夫妇邀请我到那里去玩,我也答应他们去看看,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虽然有这么一层战友关系,但彼此身份地位,以及其他条件的限制,一般是不会成行的,虽然以前战友情谊尚可,但多年不来往了,很难做到亲密无间,这并不是说,自己看低他们,而是从彼此关心的问题,所处的环境,谈论的话题,等等各方面,很难能找到共同语言,在闲谈和交流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尴尬的局面。
    要想长期的保持着一种关系,必须拉开一定的距离,若即若离,才是最好的。
    我想到他们这次回去,可能一段时间不会过来了,可是没有想到,不久,在一个下着小雪的午后,他们又来了。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有点局促不安,我让他们别急,问他有什么事。蒋东财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叠材料,说他的养鸡场被几个部门查封了,说是有好多地方不合格,得重新申报,如果批不了,就要关闭。他想让我利用关系给疏通一下。办一个养鸡场需要卫生、防疫、畜牧、环境、工商等多部门批准。我知道工作不一定好做,再者我也不认识那么多的人。但看他们急切的样子,是又不忍心回绝,就说我问问吧,我在这方面还真没有熟人。蒋东财看了冬妮一眼,迟疑了一下,拉开他那绿色的面包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说哥这里有点钱,你帮着给打点打点吧,我们就指望着养鸡场过日子呢,地都租给别人种了,养鸡场真关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冬妮也跟着帮腔:哥,你也是当官的人,人家不会为难你,不像我们啊,到哪里人家都爱答不理的,被熊的眼黑还找不到门道,哥你一定要帮忙啊。
    我连忙说:你把钱收起来吧,这些钱你们攒起来不容易,需要钱的时候我给你要,能帮的忙我一定帮。我找一些人,不花钱也许能办成,如果确有困难,咱再拿这钱疏通路子也不迟。好吧,你一定先把钱收起来。
    在我的耐心劝说下,他们迟迟疑疑、心事重重的走了。
    我望着他们留下来的材料,长叹一声,知道这事非办不可了。
    第十五章
    老牛的妻子是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撒手人寰的。老牛说晚饭时她还喝了几口瘦肉粥,她似乎预感到自己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强作欢颜,对着坐在床前的老牛,凄惨的笑了一下,惨白的脸上满含着不舍:老牛,谢谢你,你,不离不弃,陪伴我熬到今天,真是,难为你了,我走后,你要对两个孩子更好点,他们,都是没娘的孩子了,还有,遇到合适的,再找个吧,你的身体也不好,能互相照顾照顾。
    老牛握着她的手,抽泣起来,眼泪扑簌簌的掉。
    我接到李杏莉的电话,赶过去时,快十一点了,李杏莉和她医院的同事已经把遗体转移到医院一角的平房,这是医院的悼念之地,他们神情肃穆的布置着灵堂。
    老牛拉住我的手说,这么晚了你怎么又过来了兄弟?
    我说我本来想送嫂子一程,可是没赶上,你和孩子都要节哀顺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接着大家都坐下来,商量着通知亲属和同事,吊唁,火化以及追悼会的有关议程,对相关人员做了一个分工。忙完后,快到凌晨一点了。老牛的两个孩子晚上要守灵,他们催促老牛回家休息。老牛摆了摆手,说,不了,我也留下来吧。
    大家要离去时,黑暗中,李杏莉悄悄扯了一下我的衣角,递给我一个小手绢:擦擦吧,你看你脸上的泪。
    到了车上,李杏莉饱含深情的说道:嫂子也无遗憾了,走的时候,能躺在牛书记的怀里。现实中,能有多少女人能走的这样安详啊。

    第十六章
    我对罗明亮的私生活有点怀疑的起因,源于我去省里参加一个地名建设方面的会议。
    晚宴后,罗明亮拉我去温泉汗蒸醒酒,大汗淋漓后,我们各自躺倒小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于是我就把沙海和小媚的事说给他了。原想他会激动的跳起来,且大骂沙海不地道。没想到他听我说完,却出奇的平静,而且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说:可以理解,常在河边走,湿湿鞋是免不了的啊!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昂起头来,盯着他的脸:罗明亮,看你的态度,你是不是也沦陷了!
    罗明亮噗嗤一笑:安东,看你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我告诉你,我没有任何事,我的道德水准在厅里是一流的,不会犯这方面的错误。不过,话又说回来,当今这社会,每个人的压力这么大,有点这类的事,调剂调剂生活,也是人之常情,用不着拿着清规戒律的尺子去衡量,你说是吧。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是。听你这一番高论,似乎出轨偷情都有堂而皇之的理由了,亏你还是个副厅级干部,二十多年党龄的党员。完了,发展下去我们国将不国了。
    罗明亮哈哈的笑:行了,你别忧国忧民了,这是生活小节,你不用上纲上线。好了,打住,咱不说这了。沙海有沙海的生活之道,咱也别过多干涉。你也不要再和别人说这件事,千万向于晓保密。
    我瞪他一眼:还用你嘱咐我,我也就是和你说了,本想让你劝劝沙海,让他悬崖勒马,可你却是这个态度,唉,我对建设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强国没有信心了。
    罗明亮撇撇嘴:别家,你可以不坚持原则,但不能丧失信仰。
    我说:我是看到你们成为资产阶级自由化和穷奢极欲的俘虏,痛心疾首啊。
    罗明亮忽然皱皱眉,连打几个喷嚏。他有慢性鼻炎,这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充分显现出来,在春天的各种鲜花盛开的时候,鼻炎表现的尤为严重,为此他没少跑了医院,用药之后,往往多有好转,但一直没能除根,他常常有意无意的把他有鼻炎这个事掩盖起来,只有和他来往密切的几个好友知道。见状,我问他是不是鼻子又不舒服了,罗明亮说是,这毛病比他妈的痔疮还烦人。之后,罗明亮接了个短信,就开始催促我结束。
    罗明亮送我到宾馆门口,对我说:我得去办公室喷点药,记住,如果车茹静给你打电话,你就是说我们在一起玩牌,打了一夜麻将。
    我问:为什么?
    他已经走出十几米,朝我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回来后,在一次吃饭时,我把对罗明亮的怀疑有意无意的说给欧娜,欧娜却把眼睛瞪的溜圆,嘴里含着豆沙包,筷子敲响了桌子,说我是吃饱了撑的,随意八卦人。弄的我很尴尬。
    欧娜对八卦的事深恶痛绝。
    她对以前的工作、生活、家庭等情况一直讳莫如深,在谈话聊天中绝不涉及这个话题,谁要是试探着了解一下她的过往,她立即边恶狠狠的朝你翻白眼,一幅鄙视样子,好像这是故意要窥视她的隐私一样。有一次吃饭时我无意中问她爱人和孩子的事,她立时杏眼圆睁,嘴里含着一片回锅肉就开了腔:安东你别咸吃罗卜淡操心,安排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别人的生活与你无关。你把那些好奇心用到探索工作上吧。从此在她身边我也对这个话题噤若寒蝉,尽管她从不把我当外人,一些话语和言行也显现的亲密无间。有一次她带着我们几个人去南京、无锡考察房地产情况,喝醉了一次,在她的房间拉着我不松手,哭的梨花带雨,花枝乱颤。就这样她也没有把她以前的生活透漏出半个字。从她的做派和举止,我猜想她的感情生活一定是历经过大起大落甚至是急风暴雨,而且有点不堪回首的意思。我们同学之间有时说一些男女关系的很露骨的话,她也跟着插科打诨,但内心深处则从来都是波澜不惊。只有对情感之事看得一清二楚的人,才可能处于俯视芸芸众生的七情六欲,有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再者我感觉到她很有钱,优雅的举止、保养的很好的肌肤,风韵犹存的气质显现出了她曾经上流社会的生活。虽然她不是把金钱视如草芥,但绝对是轻于鸿毛,我想只有腰缠万贯的富豪才能具有如此的表现,一举一动呈现出来的都是底气。一天中午去饭店吃饭时,我见她把包着三十万元现金的报纸顺手仍在车里。我说你不怕人偷走啊,她说,总不能扛在身上吧,再说谁能知道车里有钱啊,但如果真要被偷走了,只能说明咱点背。我皱皱眉,说,万恶的资本家啊,如果我这些钱被偷了,估计得跳楼。她笑笑,说,呵呵,我能理解,我也为人民阿舅币折腰过,现在总算是鸟枪换炮了。我说,今天我得多点菜,要两份红烧大肠。她咯咯的大笑起来:行,你吃不了就喂狗。
    她很可能在澳门生活过,有一次我给她吃当地的牡丹糕点,她吃了一口说太甜,不喜欢,接着她说最爱吃澳门凼仔官也街的猪油糕,洁白晶莹,软糯可口,香而不腻,每周都会吃几次,至今回味悠长。我心里咯噔一下,对她的身世又多了几份神秘的想象。她也很少过问我的家庭,而且对我俩高中时的感情也不再提起,但回忆起学习生涯还是津津乐道,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高中时代,她依然是哪个剪着短发、素面朝天、冰清玉洁的戚爱英。我们也争吵,也调侃,也讥讽,也开玩笑,尤其是当着其他几个同学的面,无论是荤素什么样的话都能出口,但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连接感情的纽带,似乎越拉越紧,但我们心中都有数,俩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任何超越友谊跨红线的事情发生,正因为如此,和她相处,没有任何的思想包袱,可以说是排除毒素,一身轻松。
    第十七章
    沙海常说的一句话是,人脉的资源不能乱用,用的多了就不灵了,再说了,你用人家了,人家也得用你。所以,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当我把蒋东财那套养鸡场的审批申请材料放到沙海桌子上的时候,他果然不耐烦的推脱:去去去,我整天忙的团团转,哪有功夫给你跑这?自己揽的活,自己干去。
    我说:你别急躁,这是我的一个特殊的战友,求到咱门上来了,总不能拒人至千里之外吧。这不他还给你捎来了你最需要的东西。我把纸箱装着的驴的三件套打开:看看,驴鞭,驴蛋,驴腰子,这可是上乘佳品,滋补肾阳、强身健腰,经百年老汤喂煮泡浸,用后后令您焕发青春,回味无穷...
    沙海翘翘起了二郎腿:我不需要这东西,你搁着七夕吧。
    我说:你要真不需要我就拿走,我自己吃,但事儿你还得给我办。
    沙海皱皱眉,眯缝着眼睛把材料胡乱翻看了一遍,然后重重的扔到茶几上,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是求爷爷告奶奶也不一定能成了的,你以为你是谁,让我办我就乖乖的给你办去,用个破驴鞭就能堵住着我的嘴啊,你以为像放个屁一样就办成,告诉你吧,这比打招呼提个副科级困难多了。
    我嘻嘻的笑着说:知道难啊,你看我没那个能力,办不了才找你的么,你神通广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皆大欢喜,咱市里能有几个沙海啊。
    沙海举手打断我的话:,行了行了,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我也没有精力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的给你跑这去,这需要一个酒局连着一个酒局的陪笑脸,说好话,想想我的头皮就发麻,这事你该找谁找谁去吧,我办不了。
    他往老板椅上一躺,双脚伸伸到了办公桌上,然后闭上了眼睛,一幅不愿意再理我的样子。
    我慢悠悠的整理着那一摞材料,重新放到了文件袋里,说:好,你不帮我是不是?那算了我只能曲线救国了,我找小媚帮我办去,她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不用酒局,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沙海就睁开眼睛,怔怔的的看着我:安东,你什么时候也变得流氓了,会耍无赖了。
    我说:不是耍无赖,是合理利用资源,此路不通,就得转换思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得多换几棵树试试啊。
    沙海手指着我:借刀杀人啊,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我说:这叫做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告诉你,这事办成了,我也不说你的好,这是人家小媚的的功劳。
    沙海说:你知道这事得浪费我多少人脉吗,欠人家的请啊,麻烦,我找过的人,会毫不客气的再回过头来找我办事,现在的人就他妈这么现实。
    我说,你们的权利都是党和人民给的,就为人民多办点事吧。
    沙海就起身把那摞材料放入他的文件柜里:唉,给你办事,搭上关系,还得搭上老脸,你这是捡软柿子捏啊。
    我说:能者多劳嘛,你看,到饭点了,你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回去吧,听说你们这儿新上的狗肉火锅不错。
    沙海“噗嗤”一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折腾我。
    他摸起电话来给前台的服务小姐打过去:我有我有一个朋友来了,你把203那个那个小屋开开,弄个火锅,马上过去。
    我说:哎呀,又让沙主任破费了,唉,你能不能把小媚也喊着?我好久没见她了,也想养养眼。
    沙海瞪着我说:你看你那色眯眯的眼睛。
    我说:我是色眯眯的吗?我可对小媚没有什么想法,朋友妻不可欺嘛,哦,当然她也不是你的妻子,那我也不会不敢有什么想法,我欣赏欣赏总可以吧。
    沙海说:你闭嘴吧,在我们这里哪能随便,虽不是风声鹤唳,我也得草木皆兵啊,吃不了就要兜着走。
    我说怎么了,有风吹草动吗?那你可遮挡严实了。我不希望看到你栽倒在石榴裙下。咳,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偏要就近啃几口,小心硌了你的牙。
    沙海一瞪眼:你胡啰啰啥呀!
    第十八章
    罗明亮的父亲去世三年,罗明亮回来,想给父亲立碑。这和有关精神不太协调,我和沙海多方活动,疏通了县乡村各方关系。使整个立碑工作顺利进行,罗明亮晚上设宴招待众位乡亲。院子里支起了帐篷,拉上了电灯,整整三桌,吆五喝六、猜拳行令,一直折腾到十二点方散。
    沙海因有接待任务,中午随众人简单的吃点大锅饭就回曹州了。
    罗明亮和我两个人在他的土坯墙的东屋里醉醺醺的说个没完没了。
    就是在这个晚上,罗明亮出人意料的向我讲起了他的风流韵事。
    我没想到他出轨的女人还不是一个普通人。在罗明亮絮絮叨叨的讲述中,我的面前不时浮现出车茹静的面容,我不知道罗明亮平时如何面对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也许,情感的和肉欲已经让他走火入魔,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以至于对任何的后果都可以忽略不计。
    人啊,有时比动物好不了多少。
    那个女人比罗明亮大四岁,已近五十,名叫黄瑶瑶。

    那天厅长领着她向罗明亮报到时,罗明亮有着眼前一亮的感觉。胖胖的,圆圆的身子,白皙的肤色有着南方女人特有的细腻光滑。穿一双浅口的黑色皮鞋,脑后挽起高高的发髻。厅长对他说,这是咱厅新调来的同志,黄瑶瑶,安排在办公室,就做计划生育工作吧。罗明亮就微笑着点点头。当时罗明亮虽不知道她什么来头,但通过厅长亲自送过来,且直接安排工作,就知道她来者不善。
    罗明亮后来才知道她是副省长的夫人。
    她说话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如莺啼燕语,永远保持着一种优雅和矜持,脸上从没流露出过大喜大悲的样子,一切平静似小桥流水,浑身透漏出一种婉约的雅致。她几乎无声无息的上下班,她总是微微低着头在办公楼前一闪而过。她不像其他人那样,闲在时到其他办公室串门聊天,而且中午也不在厅里的食堂就餐,她总是骑着一辆淡绿色的电动自行车上班下班,当然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准时,迟到早退也是经常发生,渐渐的,大家也都习惯了或者适应了她这样一位低调的领导夫人上班晚来早走的模式,没有人和她做任何的攀比,当然,也都自知之明的认为自己没有可比性。所以,她在厅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仇人,她不刻意讨好谁,也不强势树敌,大家对她的一切都习以为常。黄瑶瑶几乎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大和任何人有过工作之外的接触。有时候罗明亮怕别冷落了她,就有事无事的到她办公室去坐一坐,谈论几句工作上的事或家长里短,然而黄瑶瑶并不深入的交谈,每次都是咧嘴笑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用手胡乱地整理着桌子上的书本。去了几次罗明亮觉得挺无趣的,除了工作上有什么安排,平时也就不怎么接触。
    直到有一次上级机关的计划生育检查,罗明亮和黄瑶瑶之间却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罗明亮这个出身于穷乡僻壤的穷小子竟然不知不觉走进这位文静的女人的世界,并且一失足成千古恨。
    罗明亮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黄瑶瑶之间会发生什么,黄瑶瑶来厅里工作一年半,他们从没有在一起单独处过五分钟,出现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那次省直系统要进行一次计划生育档案大检查,罗明亮亲自带着几个人,把会议纪要、档案文件、谈话记录之类的整理归档,黄瑶瑶是自然也不好意思超脱其中,和大家伙一起忙活,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钟。这期间罗明亮几次催她回家,她都没好意思离开。虽然工作很忙碌,但大家却干的有条不紊,并不时的聊天、开玩笑,欢声笑语不断。整理完毕之后,罗明亮就向定点定点饭店打个电话,让准备一桌饭,犒劳犒劳大家。罗明亮试探着问黄瑶瑶,领导在家吗,要不要一块去吃饭。黄瑶瑶说,不在家,他出发了,哦,我跟你们去吧。罗明亮挺高兴,连忙说,好好好。晚餐安排的很丰盛,还上了酒。五六个人都没有了平时在办公室的拘束和矜持,无拘无束的说笑,特别是喝了几杯酒之后,放的更开,有的说奇闻异事,有的说段子,玩得很开心。黄瑶瑶也几次放声大笑。罗明亮发现她吃的并不少,吃肉啊鸡呀也没有表现出来特别矜持的样子,而且喝了两杯葡萄酒,脸上微微泛起了红色。开始是别人让着她喝,后来她也主动的端起杯来敬大家喝酒,说她很感动,知道自己平时的工作做得不好,还需要大家就这么辛苦的加班,对不起。大家都说,计划生育工作嘛,就这个样,平时没什么事,忙的时候,缺什么补什么,需要什么加什么,红头文件都可以随时造,会议纪要更是电脑上随意敲。
    最后大家在一片笑声中结束了晚餐,各自回家。
    罗明亮和司机一起送黄瑶瑶回家,车到省政府宿舍门口,罗明亮和黄瑶瑶下了车。罗明亮说,大姐你没事吧?大家胡乱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在意。黄瑶瑶笑着说,今天才感觉大家没有和她见外,把她当做了一家人,她高兴。罗明亮就嘿嘿的笑着说,大家平时比较尊重你。哦,回家别忘了多喝点水。黄瑶瑶点点头,突然伸出手来和罗明亮握了一下:不瞒你说,罗主任,我好久都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今天是有意义的一天,谢谢你。罗明亮说,平时有什么活动,我们都不好意思喊你,知道你回家还要照顾领导。黄瑶瑶用双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说罗主任以后有什么事别忘喊着我,我也想成为大家当中的一员,不愿意这样被孤立呀,我知道领导和同志们都把我当客人对待,没把我当成一个正儿八经的同事,我的心里也会不好受。罗明亮说,行啊,大姐,以后工作不忙了,咱们常在一块聚聚。
    罗明亮看着黄瑶瑶的背影在路灯照耀下的胡同渐渐消失,心里泛起从没有过的幸福感,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平民气息,使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馨。
    从那以后,罗明亮经常有意无意的到她的办公室去,不光谈工作上的事,还聊生活中的事,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了隔阂,变得融洽起来。罗明亮有时候把自己听来的一些段子讲给她听,黄瑶瑶总是捂着嘴笑,并没有反感的表现。她也开始打听厅里的事,某个人叫什么名字,什么学历,老家哪里的,家庭是什么情况等等,在评选先进,工作评比,下乡包村,捐款捐物,政治学习等方面也先听取罗明亮的意见。有了一些饭局,罗明亮喊她,她有时去,也有时不去,但没有表现出排斥。罗明亮后来回忆说,当时他纯粹是为了取得领导夫人的好感,有意无意的想在自己成长进步的道路上增加一些筹码,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直到后来有一次,他们一起到下边检查,致使平时融洽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暧昧。
    春节前,厅里组织大批人员到各市去检查养老设施和消防情况,当时临省的一个养老院失火,烧死了二十多位老人,在社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这次省厅加大排查和检查力度,十六个市每市派一个工作组。人员紧张,有人就提议说是不是把黄瑶瑶也安排上,厅长让罗明亮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不想她爽快的同意了,说副省长去德国考察了,家里就他和保姆两个人,闲着也没事,正好,正好想到下面看看。
    罗明亮、黄瑶瑶跟厅长一组,去了工作开展比较好的一个市。全市十一个县市区,每个敬老院、老年公寓和其它养老机构,都要查看到。两天之后,厅长临时接到通知去部里开会,提前回去了,剩余的两个县,得罗明亮和黄瑶瑶检查完。最后一天,是位于黄河滩区的县,罗明亮、黄瑶瑶和市县的同志,跑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县城吃饭时,已经八点多了。县委书记、县长过意不去,晚上亲自陪他们喝酒。罗明亮喝的不少,黄瑶瑶的身份,县市领导都高看一眼,没敢多让她多喝,只是象征性的喝了点啤酒。
    到了宾馆,市县同志离开之后,黄瑶瑶对罗明亮说,咱们去散散步吧,肚子里不舒服。罗明亮摇晃着身子说,嗯,好,消化消化食。他们沿着宾馆西侧的一条小道,不紧不慢的走下去,小道通向一个沿河公园,由于天气晚了,公园里并没有多少的行人。走了一会,累了,他们就在河边的连椅上做下来休息。
    河水轻轻的流淌着,斑驳的树叶在路灯里照耀下,轻轻的晃动。
    黄瑶瑶告诉罗明亮,几天的检查下来,收获真不小,知道现实中的养老机构就是这个样子,尽管吃的也挺好,但是她心中觉着老人们确实可怜,她说,老了之后,反正我不去敬老院。罗明亮笑着说,你去敬老院,才多大年龄啊,考虑的是不是太早了。黄瑶瑶就说,早吗,现在年龄也不小了,快五十岁了啊,转眼就步入老年了,现在连青春的尾巴也抓不着了,大好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罗明亮说,你怎么还忧愁善感的,现在的社会能有几个人赶上你幸福啊,不用为琐事操操心,不用为孩子的工作发愁,丁点大小的事都有人帮着办,你这是掉到福窝里了。黄瑶瑶叹了一口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她欲言又止,好像也有难言之隐。罗明亮当时想,她是不是也存在着高处不胜寒的境况啊。
    在跨过小河上的一座铁桥时,黄瑶瑶伸出手来,拉住罗明亮说,哎呀,你拉我点,我脑子晕乎乎的,头重脚轻,要是掉到河里就麻烦了。罗明亮就随着说,那可是严重事故,那样我可就摊上大事了,就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下桥到最后一个台阶,黄瑶瑶轻轻的跳了一下,扑倒在罗明亮的怀里,罗明亮轻轻的扶了她一下。
    他闻到了她头发散发的洗水香波的气息,是那么的浓郁,以至于让罗明亮心扑通通的跳。一阵风吹来,罗明亮的头清醒了一下,马上闪开了,说,呀,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罗明亮说有了这次亲密的举动之后,他心里有点忐忑不安,曾反复思考要将这种带点暧昧的关系斩断,如果这样发展下去,自己无疑就是玩火。尽管这个大他几岁的女人有着小鸟依人般的举止,有着丰满圆润的身体,也曾使他夜不能寐,但现实摆在那里,一旦出了问题,那将是万劫不复,使他这个出身于寒门的穷小子承受灭顶之灾。
    之后,他开始有意识的和她保持距离,努力的回避和她单独在一起。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任何事情的的发生都有不可复制的前因后果。三个月之后,厅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很高兴的告诉他:在一场饭局上,副省长单独向厅长敬酒,感谢厅里对他爱人的关怀和照顾,并特别提出对请厅长转达对黄瑶瑶的顶头上司罗明亮表示谢意!厅长意味深长的向他摊摊手:人家外单位巴结领导还找不到机会,我们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一定要安排好黄瑶瑶的工作和一些切实可行的生活问题,现在副省长对我们厅里的任何事情都是一路绿灯,争取以后对我们单位有更好的照顾。你呢,要把安排好黄瑶瑶的事情像对待厅里的主要工作一样用心。
    罗明亮知道,厅长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要在仕途上更上一个台阶,副省长是关键中的关键。于是罗明亮马上积极表态:您放心,厅长,我会从各个方面让黄瑶瑶同志满意,不会让她在领导跟前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厅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通知,说:近期部部里要在武汉举办一次民政论坛,我签字了,你和黄瑶瑶同志参加去吧。论坛结束之后,带她在周边多玩玩,不要怕花钱,多少都没问题,我来签字。你准备一下吧,手头上的工作先放一放。
    罗明亮嘴角颤动了一下,笑笑。
    厅长问:有什么问题吗?
    罗明亮赶忙说:没问题。
    一周之后,罗明亮和黄瑶瑶按时在武汉参加了论坛会议。结束后的一个下午,他们游玩了黄鹤楼,然后步行上了武汉长江大桥,接着游览著名的龟山蛇山。在一个下坡处,黄瑶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罗明亮赶紧伸手拉住,他们的身体还是撞在一起,女人轻轻的抱了他一下。这次,他们没有马上分开。四周郁郁葱葱的青枝绿叶似乎见证了这一高一矮两人相拥的高光深刻。
    晚上,他们在一个叫“户部巷”的地方吃了小吃,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多说什么话。回到宾馆之后,服务员送来了两个房间的牛奶,罗明亮犹豫了片刻,敲门给她送去了。她穿的是一件谈红色的睡衣,微笑着打开门的时候,脸上飞起了一片红霞。四目相视,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荷尔蒙的气息。
    他们相视着,试探着,慢慢的拥抱在一起,既而倒在了床上……
    当一番激情澎湃过后,黄瑶瑶捂着脸,呜咽的哭了。
    罗明亮瞬间头皮发紧,害怕极了,一种恐惧弥漫了全身,他明白自己闯下了大祸,黄瑶瑶翻脸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几十年间的一切努力顷刻之间化为乌有,而且还有可能遭受刑事处罚,那后果,不可想象啊,罗明亮全身发冷,从刚才愉悦的温暖中一下子掉入了冰窖,腿一软,一下子跪在床前,接连打自己的耳光:对不起,是我太混账了,请你原谅我吧。黄、姐,我不是人,不是人。
    黄瑶瑶的哭声停了下来,赤着身子跳下床,用纸巾给他擦拭去去眼泪,说: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性生活了。我本来已经死了这个心,再也不想了,然而今天和你,竟然还有激情,我真的是有一种幸福感,我是激动的,真的,弟弟。
    罗明亮怔了一下,迷茫的看着她。
    黄瑶瑶拉起罗明亮,两人半躺在床上。她告诉他,副省长外面有很多的女人,还有私生子,已经十多年没有碰过她了。别看在外面和颜悦色的,回到家一天到晚的绷着脸,平时两个人的恩爱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在家里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沟通,自己整天和守活寡一样,别人看自己很幸福,其实,自己宁愿当个普通的职工,每天紧紧张张的上班,也不愿意过这种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日子。这种状况又说不得谈不得,不能向任何人倾诉,每天还要装作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虚假得连自己都惊讶,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死的心思都有了。如果不是有你走进自己的生活,恐怕就得忧郁症了。
    罗明亮使劲的搂了搂她的肩膀。
    从此,他们的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无论是工作时还是上班下班,遇到后的相视一笑,似乎蕴藏了数不尽的甜蜜,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眼神,让他们的身心,似乎都历经了一次全新的洗礼,变得清澈起来。黄瑶瑶的一颦一笑,都让罗明亮感到了无限的温馨。有一次,黄瑶瑶从家里拿来一盒高档的茶叶,偷偷的走进罗明亮的办公室,说,行行贿,买买你罗大主任的账。罗明亮就伸手摸一下她的脸:谢谢你了,我收到的不仅是你的茶叶,而是收到了你的一片心呢,怎么感谢你呢?只有好好服务了。黄瑶瑶就对他呸的一声,转身走出去了,脚步看起来也比平常愉快了很多。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们也在QQ上说着爱言情语,两个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人,似乎又迎来了爱情的第二个春天。
    罗明亮经常用来教育我和沙海的“发乎情,止于礼”,似乎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觉得,黄瑶瑶也是一个迷。
    我不知道现实生活中,一个女人到底珍惜男人在乎的什么,当然女人都希望男人对她好,可是这个好的含义也太广了,是给他钱花,给他甜言蜜语,给他惊喜与浪漫,当然体贴呵护,是不可缺少的,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正常女人,他应当在乎的是一个男人所给予他的安全感,满足感,任何人都不希望生活的一种恐惧,揪心中,都不希望那种有悬在半空的感觉,无论是坐在自行车上笑,还是坐在宝马车里哭,女人的内心深处,必须有一个安全感做支撑,没有了这种安全感,即使他整天过着锦衣玉食,花天酒地的日子,他的幸福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当然附带着这种安全感的,是家庭的文明幸福,夫妻生活的和谐,和对于生活的专注。
    反之,就有可能出事。
    领导的夫人也不例外。
    第十九章
    我来崔堂第一个冬天的夜晚,在大雪纷飞的时刻突然想起了父亲骨瘦如柴的身躯。
    傍晚,天空中黑沉沉的,预示着一场大雪将至。吃了晚饭,冬妮过来问我冷不冷,要不就把炉子点着。我说不用,我躺倒被窝里翻翻书就行了。冬妮离开后,不一会又给我送来一瓶开水,说,哥,今晚怕是要下大雪了,你小心点,别感冒了,你在城里住习惯了,不知道咱农村有多冷。我说,我小时候也是在农村的,那时候比现在冷多了。冬妮便又安排我别忘了吃药之类,就去她那屋睡去了。
    我躺在床头,看了几页已经卷了边、折了角的《红楼梦》,不一会竟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噩梦,骑着一个破旧的自行车,被一群恶狗追着咬,到了一个荒凉的小院里,再无去处,绝望的大叫一声,醒来了。
    身上居然汗津津的。
    我看看表,凌晨三点多钟,再无睡意。出去小解,见鹅毛大雪下的正紧。回到床上,隔着玻璃,欣赏外面白茫茫一片,不觉陷入回忆。
    我不由得想起那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夜,我在县城医院看望因病住院的父亲。
    经过了几年病魔的折磨,父亲原来一百八十斤的身体瘦到了不到一百斤,弟弟抱着他的身子为他撤换身下尿湿的床单时,就像抱着一个小孩子。那晚我和弟弟们在父亲的病床前说了很多的话,回忆了父亲年轻时许许多多的叱咤风云的往事,看到他蜷缩在病床上的样子,很是心酸。
    第二天我还有一个培训仪式要参加,便留下了两千块钱,晚上十点多往曹州城赶。上了高速不久,鹅毛大雪漫天飞舞,雪片像一只只白色的箭头一样,快速的向前面的挡风玻璃射来。灯光之外的两侧是一片昏白色。整个高速公路上只有我自己这一辆车,望着一个个迎面飞来的雪花的箭头,我不由得放慢了车辆前进的速度,感觉雪花组成的一簇簇的箭头,是受到黑暗中某些力量的支持,前仆后继的向我扑来。路基下的树木,静静的伫立着,似乎在列队等着我的到来。我忽然担心从一边的沟里突然钻出个什么东西,挡住汽车的去路,心中似乎有些害怕。我双手机械的握着方向盘,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头。心也在打颤。
    这时,我接到一个短信,打开一看,是李杏莉发给我的:老人的身体怎么样?如返回,天气不好,路上开慢点,安全第一。我立时感觉到一种温暖和温馨,像有一股暖流用遍了我的全身,刚才的心慌和胆怯,变得烟消云散。我眼前闪耀着李杏莉姣好的面容,就像看到了收费站处那明亮而又辉煌的灯光那样。我那时有个强烈的感觉:有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惦记真好,尤其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美丽的女人我真的拥有了,而且就是她,把我带到了这样一个寒风呼啸的乡村冬夜。
    第二十章

    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突如其来的意外面前,往往不堪一击。就像寒霜下的一片嫩芽,暴风雨中的一只雏鸟,在遭受突如其来的蹂躏摧残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茫茫人海中失去一个人,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对他身边的亲人、挚友来说就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灾难。
    万万想不到,沙海,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说没有就没有了。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丁磊从南京过来,做全市二胡考级的评委。考试结束后,他给我打电话,说不愿意跟那帮人在一起虚情假意上酒桌了,想和同学们在一块儿喝点,可他联系不到沙海了。我就给沙海打电话,办公室没人接,手机竟一直也无法接通。我便将电话打到了大酒店的前台,问他们沙海在哪里,有没有出远发。总台小姐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慌张,还有点颤抖,说,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说着就把电话扣下了。我感觉到这小姐的服务态度很差,心想以后一定在沙海面前告她一状。我当时不知,那个时候大酒店和接待处已经乱作一团------沙海出事了。
    我和丁磊在一家叫做“羊羊得意”的饭店吃的羊蝎子火锅。吃饭的时候,仍然打不通沙海的电话,我们都骂沙海不仗义,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我猜想:他大概和小媚的找了个温柔富贵乡,巫山云雨去了。感觉到他胆子太大了,以后提醒他得注意点儿,怎么偷起情来不要命也不要脸,可你总还得工作啊。
    他的死讯是晚上十点多钟才得到的。那时候从省里来的殡仪馆的车已经将尸体拉回到家里。家里开始布置下灵堂。他们接待处和大酒店的人在商量吊唁、火化、追悼会等一系列事务时,有人才提议我这个这个在民政局工作的好同学参与进来。我接到电话时,人都怔了,开始还认为是开玩笑,直到接待处的副主任老肖用低沉的声音多次催促我快到沙海家来的时候,我这才如梦方醒,知道沙海真真切切的是没有了。
    我骑着自行车,赶到了沙海的家里,沙海就躺在房中央的床上,身上被白色的被单盖住。我流着泪先开一角,见沙海脸色煞白,就像睡着一样,如果不是于晓以及家里人凄惨的哭声,还真的感觉他只是睡着了。我走到里间屋里,见于晓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两眼无光,已经没有了哭声,像个雕塑人一般。我摇晃着她:于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晓怔怔的看着我半天,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把头靠在我的胸前:哥!天塌了啊!
    老肖悄悄的告诉我, 沙海前天带着一位厨师去省招待一所传授咱们传统美食炸面泡的经验。早几天,省里一位领导来曹州检查工作,在花乡大酒店吃了面泡之后,赞不绝口。说一定要让招待一所的厨师学会这门技艺,让这道美食在省城扎根。根据市领导的安排,沙海带着厨师就去了,两天的时间,从和面、配料发酵、油炸等各个环节,进行了全方位的传授。所里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厨师很快学会了这门技术。沙海他们当天下回要返回曹州时,司机却突然拉肚子,开不了车,,他们只好又住了一夜。晚上接待方依然是盛情款待,茅台,五粮液什么的的喝了不少。沙海酩酊大醉,晚上被搀扶到房间之后,到头便睡了。由于就喝的酒太多,加上本来就有高血压的毛病,所以晚上犯心脏病了。早晨司机去他房间喊他吃早饭,敲半天门没有回应,最后让服务员打开门,一摸,身子都凉了。
    面泡是我们当地的一道美食,俗称面泡老鸹头,温水和面,炸出来,外焦里嫩,下平上圆,面皮膨胀,被人们戏称为油炸半球,口味如油条一般,配以豆浆、胡辣汤或糊粥做早餐,是曹州人早餐时的必不可少的,几百年来人们吃的津津有味。可是,怎么能想得到,沙海之死,竟然与它有关。
    在我于晓相对而坐的时候,市委的一位副秘书长走了进来,他郑重其事的和我握了手,把我拉倒一个相对安静的阴影处,对我说,沙海的不幸去世,大家都很悲伤,这是个意外,是同志们都不想看到的。但人既然已经走了,我们目前应积极的做好善后工作。市领导也有指示,沙海这次是因公出差,不幸殉职。详细的情况,我们不必向外界说很多。知道你是沙海的好同学,市领导也希望你积极配合咱们政府,做好沙海亲属的工作。领导已经批示了,想方设法安排好他的妻子和孩子的工作,在经济方面尽可能的多补助他的父母。还希望你出出力,帮助咱们圆满把这事处理好。
    副秘书长说完,还信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政府机关处理这类事都是有成功经验的,作为家属,有些条件,不能不提,也不能提太过,否则,会事与愿违,两败俱伤。
    于是就说:我理解,我一定好好协助。
    我感慨:可怜的沙海,这么多年来,以酒为媒,广交朋友,八面玲珑,在曹州城内虽算不上呼风唤雨,但也名声在外,本来前程无限,可最终还是毁到了酒上。

    第二十一章
    沙海的追悼会,罗明亮没有参加。
    他当时告诉我有件最要紧的事需要办。至于什么事,他没说,我也没问。我知道,如果不是极其重要、极其特别,他不会不来的。
    后来他告诉我真实情况时,他已经是大祸临头,自身难保。
    他说那一天,他有点走火入魔,而且不可思议,在早晨他短暂的为就要踏入另一个世界的沙海而悲伤之后,稍倾,就沉浸在马上要进入的一种特殊的角色而惴惴不安,当然,也有一部份窃喜。
    我黯然。
    是与那个女人有关。
    ------男女之间的关系一旦冲破底线,往往是任何外界的力量很难阻止的。尤其是像罗明亮这样的中年人,他们没有了年轻人偷情时的那种刺激和心惊肉跳,只是寻找到了在家庭之外一种感情的寄托,到最后似乎坦然的玩上一种很上瘾的游戏。
    我曾开玩笑的说罗明亮爱上他的瑶瑶姐,是老鼠献媚猫,活作死。罗明亮歪歪头,自嘲的一咧嘴:也许,真的是活作死。
    ------这是省城的一个普通的星期天,艳阳高照,碧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微风轻拂,马路上车水马龙。商场广场等各种人员聚集的地方,人声嘈杂,整个城市处于一种忙乱而有序的和谐当中。
    这是我们共和国的一个缩影,处处充满着温馨和希望。
    一早,罗明亮在妻子和孩子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出去为他们买了早餐,甜沫和炸油圈。回来后,又到厨房为他们煎了鸡蛋。他的心情被激动和兴奋包围着,上午,他将以一个奇特的形式,与黄瑶瑶见面,这种新奇而奇特的见面方式,是他们昨天晚上约会时,一遍遍的推敲了整个细节之后确定的,这种只有在电影里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让他们几次笑出声来来。但是心中也微微的有些不安,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害怕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来。
    罗明亮今天要充当一个特殊的角角色,即将到来的一切,让他的大脑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脑细胞尤其活跃。他视为自己和黄瑶瑶之间,一种亲密感情的流露,和对未来生活的一种设计。
    罗明亮告诉妻子和孩子,今天厅里有临时任务,需要加班。车茹静并没有说什么,多年来,罗明亮的加班已经是家常便饭,无所谓了。她就说了一句,她要带孩子去买双运动鞋,然后去孩子姥姥家吃饭。
    走下楼的时候,罗明亮手里提着一袋垃圾,他轻轻的扬扬手,垃圾袋准确的落入到十米之外的垃圾桶内,罗明亮拍拍着手,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大街上人来车往,组成了一幅绚丽流动的生活画卷。
    一个来自南方的小商贩,大声的吆喝着什么,旁边的小型客货车上堆满了梳子篦子蒸笼之类的竹制品,他的吆喝声很响亮,也很夸张。一个卖西瓜的贩子,在吊床上摇着大蒲扇,嘴里叼着香烟,罗明亮想到了电影小兵张嘎中吃西瓜的翻译官。一个年轻的女人,撑着一只七彩的遮阳伞,穿着紫红的连衣裙,在他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洁白的小腿,闪耀着诱人的光。罗明亮不知不觉跟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差点走过了道。路过一个咖啡馆时,他看到一对年轻的情侣,坐在桌前,额头顶着额头,轻声的呢喃,幸福弥漫了他们的全身。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男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行进着,车上的喇叭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录音:收头发,收长头发,收头发辫子。一个还显年轻的奶奶,推着躺着一对双胞胎的特制小车,慢慢的走动着,孩子的妈妈,穿着短裤和一件肥大的白色的T恤,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美好的生活场景,使得罗明亮想起了那首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的歌曲。
    走过的几个街道,在省政府家属院不远处,在一条略显偏僻的小道上,在一棵弯弯曲曲的古槐下面,罗明亮看到了一个收破烂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黑黑的,瘦瘦的,虽然天气很热,依然穿着一件过时的旧军装褂子,裤管高高的挽起来,带着一顶破旧的草帽,一只脚蹬在三轮车的轮胎上面抽烟。车厢里放着称,编织袋,和一小捆破旧的书籍。罗明亮静静的观察一会,就径直朝他走过去。
    小贩不失时机的大声喊了起来:收破烂儿,破报纸,破纸箱子,破酒瓶子,破裤子,烂褂子,小孩不能戴的破帽子,收家电,微波炉,洗衣机------
    罗明亮在他跟前停住,笑嘻嘻的看着他喊。
    小贩也咧嘴笑了:老师儿,你有破报纸卖啊?
    罗明亮从兜里拿出烟来,扔给他一只,那人受宠若惊般的笑了:谢谢老师儿,你有活让我帮助干啊?
    罗明亮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和他聊起了天:怎么样啊?一天能挣个三百二百的吧。
    那人扑哧一笑:看你说的,一天也就几十块钱,勉强养家糊口。
    罗明亮吐了一口烟:不止吧,干这行不少都发了财啊,
    小贩诉苦:唉,哪里能好发财嘛,苦力活,风里来雨里去的,吃个差价,比干农活轻点,有时候还得受窝囊气,比要饭强不了多少,不像你们当干部的,在办公室喝一天茶,几百块钱就到手了。
    小贩见罗明亮没有生意做,就不大想和他聊了,就准备骑车离开。
    罗明亮就抓住车把,问道:你这车多少钱买的?
    罗明亮又打量一下他的穿着,说:现在你的这一身行头加上三轮车也就值300块钱吧?
    小贩脸上漏出不悦的神情:老师儿,你不是来取笑我的吧?让让,我得去找生意了。
    罗明亮连忙说:你别急着走,咱谈谈,我想和你做笔交易,做个游戏。
    小贩把眼睛眯起来,满脸不解地望着他:你要和我做游戏?我一家老小八口人等着我赚钱吃饭哩,我哪里有空跟你做啥游戏啊。
    罗明亮正儿八经的对他说:你听着哈,你的三轮车加上你的秤,你的编织袋,加上你全身的这一套衣服,目前也不过三百块钱,这样吧,我给你五百块钱,把你这所有的东西租上半天时间,下午三点咱还是在这个地方见面,见面的时候我把你这些东西都还给你,这五百块钱你还我二百就行了,怎么样,你不吃亏吧。
    小贩眼睛不停地眨动着,脑子在飞速的转圈,看罗明亮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暗自高兴。他已经算清楚了,即使下午罗明亮不来见面,他得到五百块钱也值了,就是来见面进行交换,也就是说他躺在树下喝水抽烟,到三点的时候也能挣到三百块钱,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但他心里还有疑虑:老师儿,你为啥要这样做啊,嗯,我知道了,你是作家吧,要体验生活。
    罗明亮不知可否的笑了笑:算你猜对了。
    小贩又皱了一下眉头:我把这些都给了你,我穿什么呀?
    罗明亮说你别着急,我给你买身新的,说完起身到对过的一家超市,为他新买了体恤衫,裤子,短裤,和一双凉鞋,用塑料袋提回来往他手里一放,前面是个公共厕所,咱们去那里换一下吧。
    从公共厕所里出来,他们彼此望着对方身上的衣服都哈哈大笑,罗明亮在笑声中依然闻到了小贩的这套衣服散发出的油腻腻的汗酸气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罗明亮把五百块钱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小贩说,老板,我干这点活不容易,你可别坑我了,我这钱不是假的吧?罗明亮说我用假钱换你这一身行头和三轮车干什么有用吗?小贩人想了想说,也是,就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罗明亮说下午三点在这儿不见不散。
    看着罗明亮骑车要离去,小贩又盯住了一句记住啊,破纸箱六毛钱一斤,报纸不止八毛,你吆喝的时候声音要洪亮,别不好意思,只有大声别人才听得到,称称的时候别搞小动作,人家会揍你的,我也我也挨过揍。
    罗明亮朝他点点头,没再多说话,骑上三轮车,径直朝省政府家属院的方向走去。
    在骑到一个售楼处附近,罗明亮看看四周无人,两眼对着正前方的一个广告牌,大声的吆喝了一声:收破烂喽------
    罗明亮和黄瑶瑶最初设计这样场景的时候,还是在福州三坊七巷附近的一个酒店里。
    那时春暖花开。黄瑶瑶的母亲以百岁高龄,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个冬季,平静的离世。黄瑶瑶回福州奔丧时,副省长刚刚接到调令,要赴西部的一个省任职,她没有陪同。黄瑶瑶和家人料理完母亲的丧事之后,想在故乡住几天,向厅里续了假。之后约来罗明亮相会。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度过了几天如漆似胶的缠绵生活。就是这几天,黄瑶瑶把心中的担忧向罗明亮和盘托出,她历数了副省长的种种恶劣行径,贪污腐败,包养情人,欺骗组织等等,她说,他的狐狸尾巴总有一天要漏出来,党的纪律检查部门或早或晚得要给他拉清单,他要进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她提出要罗明亮为她暂存一部分资金和物品,以便家被抄时,这些东西还能保证她后半生的基本生活。罗明亮开始时有点犹豫:我这会不会是帮助转移赃款啊?黄瑶瑶安慰他说,你别想多了,这件事我知你知天知地知,我俩不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副省长对于家中到底有多少钱,有多少价值的名人字画玉器翡翠古玩黄金根本就不清楚,只要我们把事情做得缜密,就是检察院动用何种手段都查不出来。
    黄瑶瑶的再三劝说和撒娇许愿,罗明亮最终答应下来,他想,副省长真的出事,这百儿八十万的能保证心爱女人的衣食无忧,自己也算立了一大功。于是他们反复演绎和推敲,才定下了这种这种既能躲过摄像头又能把卖破烂的名义把家中的阿姨作为挡箭牌的模式。
    他们觉得天衣无缝。
    在这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上午,罗定亮以神秘的装束和诡异的动作,完成了一件他终生不会忘记的事情,在省政府宿舍大院,在原人民政府副省长的家里的无数个摄像头的关注之下,他成功的进行了,乾坤大挪移,将近四百万元的名人字画玉石翡翠,银行卡,成功的转移出来。
    这个四百万元的详细数字,罗明亮还是在法庭上知道的,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数目如此之大。他心里还产生了怀疑,真的有这么多吗?当时的整个运作过程,他和黄瑶瑶没有超出正常的买卖的范围,呈现出来的只是一个收破烂的小商贩,从一位市民家中收购大量的废旧纸箱、书报,在他整理的当儿,黄瑶瑶把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箱,放在了三轮车的一角,对罗明亮说,说这个纸箱里的一些茶叶可能过期了,不过还能喝,你如果想用的话就留着吧。她用手指轻轻的敲了两下纸箱。罗明亮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黄瑶瑶的脸,说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简单的对话没有引起在旁边的阿姨的丝毫怀疑。在来来回回的装东西以及罗明亮给阿姨破烂的钱的时候,罗明亮似乎想用眼神和黄瑶瑶交流,但黄瑶瑶没有理他这个差,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任何四目相视的机会。在旁边忙忙碌碌的阿姨根本不会知道二人相识。罗明亮蹬着追成小山似的三轮车离开她家时,心里怦怦乱跳,骑出很远了,才长舒一口气,,他心中有了完成既定任务的轻松和成就感。
    他抬头看看天,蓝蓝的天空白云朵朵,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和满足。
    他在正午十二点之前,把装满废品的三轮车骑到了他们交接处,把那身破烂的衣服往三轮车上一放,换上了一身刚买的衣裤,匆匆的离开了此地。
    他回头望望静静停靠在大槐树下的三轮车,心里默默的对收破烂的小贩说道:这辆车要与不要,是你的事了,下午你来与不来?我都不关心了,再见,愿你生活一切美好。
    第二十二章

    在参加沙海追悼会的头天晚上,我失眠了。
    近年来,失眠的痛苦弄得我憔悴不堪,我用过多种偏方,进过许多次医院,几乎都不管用,只有服下去几粒安眠药才真正能行,但这东西据说有很强的依赖性和副作用,不到万不得已,我也就不依靠它来进入梦乡。熟悉我的朋友说我是我多年熬夜些材料落下的毛病,也有的说我神经衰弱,不大好治的。睡不着觉成为我精神上的一个负担,几十年了,失眠一词和我如影随形,几乎从未离开过。深更半夜,两只眼睛困得生疼,然而脑子却依旧清晰,毫无困意。我数过星星,数过山羊绵羊,可结果是事倍功半,数星星时想到了嫦娥奔月,她一个人寂寞单调和无聊,为她牵肠挂肚,为她可能遇到的各种不测提心吊胆。数羊时又想到到底是哪里的羊好,是内蒙古大绵羊还是曹县的小尾寒羊,绵羊还是山羊的肉比较好吃,哪个部位适应清炖,哪个部位适应红烧,单县羊肉汤肥而不腻,熬煮时里面加不加罂粟壳。想来想去大脑细胞异常的活跃,离睡意相差十万八千里。也按照某些专家所说的,我尝试着把注意力集中,想象着一阵风吹来,树梢开始娓娓的波动,慢慢的到树枝到树干,也想像树干的破损处,经年累月挂上去的细细的绒毛,被风吹动的徐徐飘动,也想象着树下的落叶被风吹得遍地滚动。也想象着自己是江河中的一滴水,在浩浩荡荡的水流中,随波逐流,流过高山,流过平原,流过大桥,流过村庄,慢慢的汇入大海。可已经流入大海了,可是我的大脑却没有出丝毫的疲劳,依旧不能入睡。
    这晚,我想了和沙海相处的点点滴滴,想了沙海的妻子儿女,父母弟兄,想到他单位里与他关系好的、关系紧张的人,想到小媚,又想到明天追悼会的具体细节,反反复复,一直到天光大亮才有点睡意,然而,看看表,六点多,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睡了,犹豫了片刻之后,起身走下床来,机械的洗漱一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掏空般的难受,头脑昏昏沉沉,脚步也轻飘飘的。
    单位的车在小区的门口等着我,我准备上车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小媚却在一个墙角处窜了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声音颤抖的叫了一声:哥!我吃了一惊,她头发散乱着,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一脸的憔悴。
    这几天一直在忙乎沙海的事,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我以为她精神受到了打击,躲起来了,或者是回四川老家了,想不到在这里看见她了。
    我说:小媚,你没走啊。
    她用手捂了捂嘴,带着哭腔说:安哥,我能到哪里去呀?我都这样了。沙海说过要和我结婚的,他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我狐疑的问:你当然得要好好生活啊。沙海他人已经不在了,而且此事是闹得满城风雨,领导们都很挠头。
    小媚用眼睛斜了我一眼,低下头说:哥,我已经怀孕了,都四个月了。沙海说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得生下来,总不能我自己抚养孩子啊,总得分给我一些抚养费吧。
    我愣了,怎么还有这一出啊。沙海的突然去世,安抚他的家人就已经是一个难点了,再冒出小媚这档子事,还不得乱成一锅粥。我冷静了一下,说:小媚,你听我说,你和沙海的关系,毕竟,上不得台面的,虽然有一些风言风语,但属于胡乱猜测。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可不能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一生啊。
    小媚一噘嘴:我不管,起码得给我二十万抚养孩子,不然,我让他们追悼会开不成!
    我左右看看,小声说:小媚,你不要乱说了,谁可能给你这些钱啊,单位还是他的妻子,都不会吧。他的老婆孩子和亲人都处在悲痛当中,你去殡仪馆闹去,没有任何好处,除了让一些人看笑话,同时也把自己放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小媚抬起胳膊擦了一下泪:我顾不得了,我的后半辈子也反正也只能没脸没皮的过了。
    我抬头手看看表,离追悼会的时间很紧了,于是赶忙安抚小媚:你既然找我,就要相信我,我把你的事,真正的当个大事,过了今天,,和几个朋友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样,你先回去,完了,我联系你,你放心,一切包我身上。
    小媚有点犹豫和不知所措,我赶紧说:小媚我以人格担保,不会撒手不管。这样吧,估计你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哦,恐怕也没吃饭,去找个饭馆,喝碗羊肉汤,吃两个烧饼,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沙海走了,咱们的日子还得过。你以后的路长着呢,不要做出没有理智的事来。
    我从钱夹里拿出几百块钱来,送到她手里:听话,先去吃饭吧。
    小媚在我的劝说下,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迟迟疑疑的同意了:好吧,安哥,我我听你的,你可不能骗我啊。
    我上了车,催促司机快点开,总算按时赶到了。
    ------沙海的追悼会开得很隆重,也很顺利,市委的一位副秘书长致的悼词,对于沙海的生平进行了高度的概况和总结,给于了极高的评价。于晓和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的。倒是沙海的父母相对平静,大约人老了,没有那么多的眼泪了,把悲伤都压抑在心底里了。只是从老家来的几个亲戚,零零星星的骂了几句,诅咒派他去省城喝酒的人不得好死。咒骂声好多人都听见了,但都没人吭声。追悼会刚一结束,人群就匆匆的散了。
    返回的路上,我想,亏的劝住了小媚,不然,不知道会出现怎样混乱的局面。
    小媚的面容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有笑容满面的,有撒娇作嗔的,有垂头丧气的,也有憔悴不堪的。我知道,她,还是摆在我面前的一道大难题。心里不由得也恨了沙海一下:你造的孽,却要我来给你收拾残局。
    我不知道怎么恰当的评价他们两个之间的行为,其实我在想,目前社会上广泛存在的这种男女之间关系,是畸形和变态的。婚外的男女一旦发生了肉体的关系,就在身体和精神方面打下了一辈子的烙印,想清除掉是万万不可能的。当然,我自己不是社会学家,无异于探讨他们在社会道德方面,会受到什么样的谴责,也不是道貌岸然的封建卫道士,居高临下的指责他们违背了家庭伦理,其行为举止与我们当代伟大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格格不入。我只是觉得,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到这一步,会有怎么样曲折复杂的过程,身体的,精神的,生理的等各个方面的因素,使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近,至于当初谁追求的谁,谁是主动的,谁是被动的,已经不太重要了,即使后来两个人也以各种原因反目,相互推推卸责任,指责对方欺骗勾引,各执一词,也根本分不出孰是孰非,事实摆在了那里,人们把这样的行为称为偷情,既是偷,就难免不怎么光明正大,也就不要比谁更阳光一些了。
    现实生活中,不少的年轻女性,和单位领导发展成了这样一种关系,无论你有多么的能言善辩,多么的口齿伶俐,甚至把这说成是所谓的爱情,描绘的多么美好,都不能改变这种违背社会伦理的事实。令人感到迷惘和不解的是,有些年轻女性对于此事的随意态度,她们所表现出来的一些兴奋、自豪,往往使人不能理解,也许他们参加工作后,历经了体制、职称、评优、提职、晋升等等方面,见识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背信弃义,甚至血雨腥风,感受到社会江湖中的阴冷和昏暗,有点灰心丧气。突然间一位领导的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大手笼罩住自己,她曾经有过的委屈、迷惘、屈辱、哀叹、以及孤立无助等等,几乎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们仅仅把内衣一脱,领导便立马成为遮风挡雨的一座靠山,从此她便一帆风顺,万事如意。不仅如此,领导隔三差五的送给件衣服,几双鞋子,几样首饰,给枯燥的生活增加了一些小情趣,变得多姿多彩,内涵丰富起来,感觉到生活处处充满阳光,间或收到的购物卡、现金,更使她如沐春风,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以假公济私的旅游、出国等,既富有刺激,又带有温暖,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变得那么美好。她们往往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有的甚至有意无意的还要向众人炫耀她和某某领导的关系非同一般,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当然,当初她们有的是被勾引下水,有的是投怀送抱,有的半推半就,不自觉的充当了小三。她们在这个时候,大都感觉不到周围一片质疑鄙视的目光,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和酒桌上的一种谈资,一种笑料,也就没有意识到未来的潜在的风险,一旦东窗事发,双方的家庭和社会的介入,她们的婚姻,几乎无一例外的都会走向不归路,而最,惨的当属她们的孩子,一辈子会抬不起头来。
    诚然,某些和女性保持着这么一般关系的领导,也不会善终,一旦被纪委叫去喝茶,所有所有的一切美好,瞬间将会灰飞烟灭。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经济飞速发展的这种男女关系的混乱,已经是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一项沉重的负担。那些落马的官员,几乎大多都有石榴裙下撒欢的经历。值得深思的事,一些官员们不以为耻,反而为荣,他们把女人搂在怀里、一口一个小宝贝的时候,何曾想到过当初他们曾在党旗下庄重的举起右手: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在我义愤填膺的谴责这种社会现象的时候,没有想到,日后,我也成为别人谴责的对象。
    当务之急,如何消化掉我接的小媚这个烫手山芋。
    得好好思考一下。
    第二十三章
    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欧娜开车拉我去单县。
    本来我说好的要带小媚去济州的。我穷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和智慧,力劝小媚不要把沙海的事闹到单位,更不能去找沙海的妻子去进行什么“算算账”,我从人生苦短的各个层次各个阶段苦口婆心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做她的思想工作,最后使得她同意和单位结束劳动合同,做人流后回四川老家。当然,我也不得不“出点血”,咬牙答应给她两万块钱,作为她回老家生活的资本,也代表沙海对她的补偿。至于两万元怎么弄到而又不让蔡红艳知道,我还没想好。
    但好在不算特别多,慢慢想办法吧。
    小媚提出,做人流时,我必须陪着她去,要不然她一个姑娘家的抹不开这个脸皮。我说我这个年龄陪你去也不合适啊。小媚说那有啥不合适的嘛,你就当是我爸爸、是我叔、是我舅舅,要不干脆就按咱俩的孩子,谁能管得着?我苦笑了一下,说,你别乱说了,我陪你去还不行吗。我说,别在曹州做了,不然,我在曹州生活二十多年,虽不是什么名人,但眼熟面花的各类人等还是有的,让人碰到了,可是说不清了。咱去临市的济州去做吧,那里谁都不认识咱。小媚说,行,只要你跟着,到海南岛也没问题。
    本想这个周末就去的,可这时欧娜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跟她去单县,参加一个房地产推介会,说是她老总安排的。我犹豫了一下,欧娜说,怎么了,有重要的事拉住腿,不能去?我连忙说,哪里哪里,我能有啥重要的事,原想和同事去万福河钓鱼去的,坚决推掉,不能耽误大事。
    我没有告诉她小媚的事,就让沙海在她心中留下个好印象吧。

    我们九点多钟出了城,走上国道,道路渐宽,艳阳高照,给人以心情舒畅的感觉。我开玩笑说苍天还是有眼的,连续好几天阴天了,今天为照顾我们,立刻放晴。
    欧娜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戴上墨镜,说大晴的天,当然好,可是,有时候老天竟和地方政府的一些政策一样,说变就变,整的人心烦意乱。我知道她又联想到了他们的房地产公司,在和政府的某个环节的谈判中,遇到了麻烦,已经协商过好多次,才刚刚有点好眉目。她和老总没少,费了劲,也遭遇了许多尴尬,最灰心的时候竟然萌生退意,好在咬牙坚持了下来。
    我劝她说,好了,别说那些不顺心的事了,我们谈一谈家庭和生活,说一说友谊和爱情。欧娜扭头看了我一眼,咋,你还想浪漫一下呀。
    我们今天是要参加的单县的房地产推介会,这个房地产公司很牛逼,名称叫做“上海浮龙湖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他们的老总是单县当地人,复旦大学毕业后,去英国留学,学的好像是环境保护什么的。回国后,没干本行,却开始涉足房地产,曾在上海崇明岛,浦东等地方开发过多处楼盘,名利双收。这次适应家乡县政府的要求,回老家来投资开发。他们经过认真考察,上了一个千余万平的楼盘,叫什么“阿拉热窝”,说是集合了中国和外国、城市和乡下、历史和未来等诸多因素起的名字,阿拉是上海的口头语,热窝,是其老百姓们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的俗语,当然,这也迎合了中国人的南斯拉夫情结,让人联想到著名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这次的楼房推介会,他们广发请柬,对全市的房地产商都发生了邀请,立志把“阿拉热窝”楼盘打造成全市一流的计住、吃、玩、购物、旅游、养生于一体的大型活动地域,成为鲁西南地区的标志性楼盘。
    欧娜所在的“绿之地”公司正在曹州建设的楼盘叫“爱丁堡庄园”,他们也是雄心勃勃,准备打造曹州最具田园牧歌性质的小区,在里面在里面种植草坪、葡萄和酿造葡萄酒,整个楼盘以郁郁葱葱的植物为主要特色,二十四小时温控,全年热水,文化体育场所应有尽有,并具有英格兰的休闲风格,让入住者生活在人间天堂里。他们在此基础上,也想博采众家之长。接到邀请函后,老总马上让欧娜参会,学习先进经验,取长补短。欧娜拉上了我,说是也让我开阔一下眼界,为以后撰写楼盘文字打打基础。我不以为然,说,什么阿拉热窝啊,没感到有什么特殊的意境,只想到盖世太保和屠杀。欧娜说她也不看好这个名字,就当散散心吧,公款旅游,再说她也没去过单县,想去看看,不是还有羊肉汤和黄岗撒子可以品尝吗,你就算御驾亲征吧。我说那地方我已经去腻了,要不是陪着你这大美女,我才懒得去呢。
    欧娜今天没有穿职业装,而是T恤和短裙。四十多岁的人了皮肤还是那么柔润光滑,白皙的大腿不时的映入我的眼帘。欧娜囔囔鼻子,瞅我一眼:你老是看什么呢?
    我说:既看裙子又看腿。
    欧娜瞪我一眼:看看还可以,但你要老老实实的坐着,别乱动。
    我说:活动活动心眼儿也不行吗?
    她说:不行,你多看看这公路两旁的庄稼,在我们伟大祖国和煦的阳光照耀下,生长的多茂盛啊,你想想象农民朋友丰收后的喜悦,少考虑一些男女苟且之事。
    我说: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养眼的我才看,歪瓜裂枣的,你让我看我都不看。
    欧娜撇撇嘴:这话嘛,我还可能信一半儿。
    车到陶城,我说咱从环城路走吧,街里容易堵车。她说陶城不就是那个范蠡带着西施住过的地方吗?我说范蠡可能在这里生活过,西施来没来就是说不准了,有的说西施被夫差的卫士杀死了,还有的说西施是红颜祸水,被当地的百姓沉湖了。历史嘛,就是演义。
    欧娜叹了一口气,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我说:范蠡其实就是个典型的渣男,为了所谓的政治抱负,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别的男人去玩弄和折磨,这既是政治流氓,也是生活流氓。不过流氓都是高智商的,西施被别的男人蹂躏过了,范蠡不可能再要他了。
    欧娜说:人家西施是漂亮啊,倾国倾城的,男人很难过美人关的。
    我说咱也不知道西施到底长得怎么样,也不想啦,反正在我心目中,漂亮女人一共有两个。
    欧娜问:谁啊?
    我说一个是电影演员王晓棠,第二个就是我上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叫戚爱英,那是我心中的女神。
    欧娜就笑了:不用献媚,再甜言蜜语我也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我说:真是的,她那时素面朝天,玉洁冰清,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欧娜好像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说:我很也好想回到那年轻的单纯的时候啊,可是现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营造了灯红酒绿的生活,也造就了各式各样的人,哎,适者生存。
    我说:你别这样说,你以前是我的女神,现在是我的女神,将来必定还是我的女神。
    她呵呵的笑了一声,说:你不要再说了,如果说的我动了感情,你可是招架不了啊,你不知道一个中年女人的爆发力有多强。
    我说:你就动动感情呗,让我看看什么样子。
    她说:真想看啊,等着吧,全世界劳苦大众都得到了解放,实现了共产主义,我再放荡给你看。
    我摊摊手:完了,一杆子打倒3000年去了。
    车到一个乡镇,遇到了集市,堵车了。开始时,车还能缓慢的移动,后来变一动不动了,大货车、小轿车、三轮车、自行车、拖拉机,加上肩挑背扛的行人,把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我叹了一口气,说:你说过多少年没见过家乡的大集了,今天终于满足了你的心愿,可以见到可爱的乡亲们忙忙碌碌的身影了。欧娜微笑了一下:既来之则安之,他们的推介会反正是晚上,耽误不了。她拿出一盒雨花石烟,扔给我一支,她用她那精致的口红造型的打火机点着,把座位向后放放,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
    集市主要是卖蔬菜的摊子,间隔也有卖肉的、卖鱼的,卖鸡鸭鹅的,烙饼打烧饼的,还有现场宰杀活驴、活羊的,当然也少不了算命看麻衣相的。刚开始我们还饶有兴致的边看边议论,后来面对几乎千篇一律的场景,也有些倦怠了,似乎有些无聊。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浑身脏兮兮的,挑着担子,里面装着芹菜萝卜西红柿,满脸是汗,急匆匆的从车边走过,欧娜碰碰我的胳膊:哎,假如你当时没有当兵走,是不是现在也和他一样,土里刨食,过着头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我说:你算了吧,就凭我这智商,就是在农村,也不会只靠那一亩三分地生活,又累又不挣钱,起码我会做点生意,比如泡豆芽和磨豆腐。
    欧娜就咯咯的笑了,说:就是推着个地排车走村串乡喊:换豆腐唻、还有绿豆芽!
    我说:你别笑,指望这,搞不好我就能在阿拉热窝买上两套房。
    欧娜轻轻的摇摇头,你这是幻觉吧,不过,我觉得还有一种工作适合你。 我问什么工作。欧娜就看着一旁的一个狗肉摊子,说:贩狗。骑个破自行车,后座的两边各绑一个筐,里面装着几个狗,一庄一村的去收购,全村的狗都跟在你的自行车后边狂叫。
    我说你还不如说我骟猪骟羊哩,好歹也是个技术活。
    这时车的前方,一个漂亮的少妇手里拿着一个面口袋似的东西大步走着,可能刚生过小孩不久,胸前的两只大奶像兔子般的撞来撞去,也许是没有戴乳罩吧,每走一步,就很夸张的晃动。欧娜见我盯着看,鄙视的“哼”了一下,说:怎么,要不你下去,问问她家住哪里,留个手机号?!我收回眼光,讪讪的说:真有美感。欧娜鼻孔里哼了一声:美感?是性感吧?我拍了手说:你看你,变了一个字,把我这美学鉴定家改成小流氓了。欧娜说,不是小流氓,是大流氓。我说你心里阳光一点好不好,不能用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形容一个国家公务员。欧娜就皱起了眉头,手指晃动着说,可别抬举你们公务员了,一部分蛆虫一类的人简直让我恶心的要死,素质之差,还不及一个买空卖空的二道贩子。见欧娜呼吸急促,有点生气的样子,我不知道触动了她那根神经,忙说: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堵车的长龙似乎有了一些松动,发动机的引擎声呼隆隆的响了起来,原来是一部分熟悉当地路况的司机相继走下了一条小小的岔道,也许这条岔道能把这个集市绕过去。但是放眼看去,道路十分难走,一边是庄稼,一边是深沟。欧娜跟着前面的车走了一段,不敢开了,我接就过来。小心翼翼的跟着前面一辆面包车,尘土飞扬的小道,坑坑洼洼,剧烈的颠簸,欧娜不时的尖叫几声,我也是紧张的满头是汗。终于上了大路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欧娜说,谢天谢地,总算踏上了社会主义的阳光大道,喂,你的开车技术还可以呀。我说那当然当然,老司机了吗?本来驾驶技术就精湛。欧娜说说你胖你就喘上了,给你点颜料就能开染坊。我说我没有赶上好机遇,如果条件允许,我可以驾驶052导弹驱逐舰,勇闯百慕大三角,也可以开着图160战略轰炸机,轰炸东京。欧娜说,牛逼,你捡大的吹。我说给我一粒糖精,我能甜遍世界。欧娜说,你别胡吹海防了,你我还不了解你吗?无论成了多大的腕儿,你也只能是一顿喝两碗豆浆,三根油条,顶多再加一个咸鸭蛋。我说你太小看我啦,如果机遇来了,我也能让曹州城满城尽带黄金甲。欧娜一撇嘴:你就是加入了盖世太保,也只能在里面草拟个文件啥的,隔三差五的陪着上司喝一杯威士忌,让你抱着冲锋枪,到华沙去杀十个手无寸铁的犹太人,也能把你吓尿裤子了。
    我们到了单县县城时,已经十二点多了,找了一个羊肉汤老铺,点了两份大碗的,一盘刚出锅的大饼,两盘辣椒酱。欧娜虽然早就嚷嚷着要喝正宗的单县羊肉汤,但是真正喝起来,她却怎么不感兴趣,只喝了几口,就把肉全部扒拉到了我的碗里。我说怎么了,不好喝呀?她看看周围嘈杂的环境,来来往往的各式人群,特别是对着显得有点肮脏的灶台皱起的眉头,她说我没喝出好来。我说你是早饭吃多了,不饿吧。她摇摇头。看着我呼噜呼噜的喝的大汗淋淋,说,真羡慕你的口味的,这羊肉汤我再也不会喝第二次了,有其名无其实。
    下午我们去单县最有名的湖畔宾馆报了到,拿到了一部分宣传资料,然后根据事先登记的每人一个大床房的房间。晚饭是自助餐,同一般宾馆的大同小异。推介会在晚上八点整准时开始,是在二楼一个大厅,平时用作举行婚宴的地方。舞台被布置的花枝招展,彩旗飘扬,五颜六色的气球,装饰了整个大厅。大厅两边的桌子上,放满了水果、点心、面包,还有当地有名的黄冈馓子。推介会同大多数的推介会类似:县长讲话,萨拉热窝的老总讲话,聘请的歌星唱歌,小品舞蹈和魔术节目,也没有很出彩的。只有最后一个节目,才把推介会推向了高潮,节目的名字叫“二十四桥桥明月夜”, 二十四位半裸的位妙龄少女,在朦胧的月光下做着千姿百态的动作,胸前的乳罩,被设计成桥梁的样式,两个桥墩之间是细细的独木桥,而全裸的后背上,则是印上的各种户型的的图案。少女们一会手捧鲜花,一会手拿折扇,在舞台上不停的走来走去。介绍到每位姑娘后背上的户型时,那位姑娘便在舞台中央站定,背对观众,姑娘的背做放大处理,由有站在一角的一位讲解员详细的讲解,仅这一个节目,就持续了半个小时。夸张的动作,刺激的音乐,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电效果,使台下的观众们看的目瞪口呆。最后在《难忘今宵》的旋律中结束。
    大家拉动椅子,准备起身离开,欧娜扭着头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说:很漂亮,美丽动人啊。
    她瞪我一眼:你没点正事了,我知道你认为很漂亮,全程眼睛瞪的像个铃铛一样。我问你这个推介会怎么样?
    我装作如梦初醒的说:哦,你问推介会啊,很吸引人啊,不错。
    我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外走。已经十点多了,大家可能有点饿了,有的就在旁边的桌子旁边站着吃东西。我和欧娜也走过去,我吃着麻花和火腿肠,欧娜却对对黄冈撒子很感兴趣,一根一根的扯着,吃的津津有味儿。当然她心里还没有忘掉推介会,就接着问我:看了这个推介会,你是不是感觉到脑洞大开?
    我说:有点开了,但也进去水了,成浆糊了,满脑子都是美女的大腿。
    欧娜给我一个白眼:我们也可以借鉴这种形式,大张旗鼓的宣传一下,关键是去哪里弄这些长得漂亮儿还得厚脸皮的姑娘啊。
    我说:你交给我经行了,保证规格要比他们的高很多,前提是你得舍的花钱。我可以找九十九个漂亮美女,让她们都穿比基尼上台,每人手执一朵玫瑰花,寓意九十九朵玫瑰在黑夜里绽放,咱们推介会的题目可以叫温馨浪漫而又有点暧昧的“玫瑰之夜”,肯定能吸引众多的人民群众参加。
    欧娜怔怔的看着我:你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倒有可取之处。
    我昂昂头:你想想,有钱都能让鬼推磨,还有什么办不了的,让神仙碾米也不是问题,不是吹,我可以让咱曹州电视台最好的主持人上台主持,当然这台推介会的总制片人就是欧娜女士,肯定会璀璨夺目,万众瞩目,有口皆碑,载入史册。
    欧娜把一根撒子放在嘴边,慢慢的嚼着,问我:你知道农田里的老黄牛为什么少了吗?
    我疑惑的说:不知道。
    欧娜说:就是是被你们这些拥有一官半职的人吹牛逼给吹到报告里去了。
    我说:你恶毒啊,随即把手指比作手枪的样式,顶住她的脑门:要是文化大革命期间,你这样胡说,我就一枪崩了你。
    我们说着话一起上了楼。我俩的房间相距挺远的。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我说:夫人,天色已晚,是否到寒舍歇歇脚,喝杯茶水,明早再赶路也不迟。
    欧娜停顿了一下,歪着头说:心意领了,你那金窝银窝,不如俺自己的草窝,睡着顺心顺气,拜拜。说着就向前走去。
    我对着她的后背说:天黑路滑,路上要多加小心哪,防火防盗防色狼。
    欧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走廊的摄像头,说:你看咱人民政府的天眼正照亮每一个角落,天下太平,岁月静好,完全让某些狼无处循形,你就把心放到裤兜里吧。
    我说:我不甘心呐,今天的活动就到此结束了吗?
    欧娜就咯咯的笑了:你还想干嘛?
    我说:我原想和你梦幻一下。
    欧娜就抿着嘴乐了:你可以在梦里梦幻一下,希拉里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你和哪一个入洞房我都支持,我还得送给你一个10克拉的南非钻石做贺礼。怎么样,快去睡,新娘子在梦里等你。
    我说:那走走形式,和我告别一下?
    她把手指放了个嘴上,来了个飞吻:晚安,先生。
    我下意识的附和了一句:晚安,太太。
    一夜无话。晚上做了个梦,和她回到了高中时代,并因一件小事吵架,醒来,还还觉得有点别扭。
    第二天早晨七点,我给她打电话,喊她下楼吃饭。她大概还还没有起床,赖洋洋的说:你去吃吧,我不饿,不想去了。
    我说:别啊,民以食为天,当下吃饭是第一要务,一天三顿饭虽然没有写入宪法,但作为共和国的公民,这也是我们必须遵守的一项义务啊,就得像香港居民必须遵循一国两制和基本法一样。不吃也对不起你的肠胃啊,更对不起做饭的大师傅,你不吃,我不吃,做了饭,谁来吃啊?这不是浪费吗?不符合国家勤俭节约的精神,党中央号召要节约闹革命,你这不是同党中央对着干吗?
    她顺口说了一句:我操,上升到这个高度啊。
    我说:是啊,要不犯上作乱,赶紧起来吃饭。
    她打个哈欠说:你等等我,我得洗刷一下。
    我说:你快点鼓捣啊,别慢慢腾腾的和新媳妇上花轿似的,等的我心急火燎。
    她说:别催,越催越慢,再催熄火。

    第二十四章
    沙海离世一个月之后,罗明亮来了曹州一趟。
    是因公来的。其实,这趟因公出差可来可不来,没有多重要的事,是罗明亮特意安排的,他说沙海的追悼会他没能参加,心里一直疙疙瘩瘩的,不舒服,觉得有愧。
    我俩在上午十一点钟的来到城南慈孝园沙海的墓碑前。
    罗明亮抱着个大大的纸箱,里面是他亲自买的东西,白酒,香烟,烧鸡,炸鱼,罐头,花生米,还有火纸。我们把东西一样样摆到沙海的墓碑前面,点着了火纸,对着沙海的遗像三鞠躬,然后席地做了下来,用捡拾的树枝扒拉着未燃尽的纸灰。
    袅袅的烟雾中,我俩的心情都格外的沉重。
    罗明亮倒了三杯酒,在我俩面前各放 了一杯,在沙海遗像前放了一杯。
    罗明亮说,沙海兄弟,以前,我们三个坐下来喝酒,是最轻松的时候,也是最幸福的时候,可是你却先走一步了,去那边喝酒了,以后我和安东再怎么喝酒都没滋味了。来,咱仨今天再干一杯吧。
    罗明亮端起杯来,一昂头喝干了。
    我也学着他,一饮而尽。
    罗明亮把沙海那杯端起来,泼在沙海的遗像下。
    又倒上一杯。
    又干了。
    罗明亮脸红红的,忽然附在沙海的墓碑上大哭起来。是那种伤心到几点的痛哭,呜呜咽咽。
    我愣了一下,既而有点羞愧。
    自沙海去世之后,我虽然感到极度的悲伤,可总没有像罗明亮这样痛哭失声,鼻涕一把泪两行的。我想是自己的感情没有罗明亮深厚吗,但看到罗明亮把头埋在墓碑下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忽然产生一种另外的想法,罗明亮的哭是否掺杂了别的因素呢?
    昨天晚上,我和罗明亮在房间里聊到很晚,有一刻,他坐卧不宁的,站起身来,在室内踱来踱去。我感觉到了他的反常,就小心翼翼的问:明亮,你没有什么事吧?
    罗明亮站住了,看着我,突然苦笑了一下,既而缓缓的说:安东,我不骗你,听说那个副省长真有些问题,中纪委的人好像介入了。
    我的心一颤:不会牵扯到你吧。
    罗明亮坐到沙发上,喝了口水,挠了挠头:应该不会吧,我毕竟没有和他有过什么交往。
    我刚想再说什么,罗明亮忽然挥了挥胳膊:不说这了,该死该活屌朝上,走到哪说哪吧。
    虽然他故作潇洒,但我明显看出来他忧心忡忡的一面。
    所以我想,此刻痛哭的两年来是不是也哭自己的未来的不确定性呢?
    望着罗明亮被汗水湿透的后背,我默然。

    罗明亮当天下午就会省里去了。
    我以为罗明亮这次来了,或许相当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思虑着得找个机会和他见上一面,开导开导他,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无论他听不听都要说。
    没有像到的是,可是两个星期之后的一个傍晚,我突然接到罗明亮的电话。
    他就说了几个字:我在老家,你快过来。还没等我询问,他就挂了电话,我再把电话打过去,他却急促的说,你别问了,过来再说吧。我当时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开上单位那辆破旧的桑塔纳,到他家时,天还是黑了。
    在堂屋的小方桌上,罗明亮自己已经喝上了,开了两个罐头,几根大葱,一盘咸鸭蛋,他胡子拉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见我进来,也没说话,给我倒上酒,把酒杯往我跟前一推。我看了他几秒钟,想缓和一下他的情绪,就说,你拉着个脸,给谁看啊,咋了,车静茹要和你离婚啊?
    罗明亮的母亲挪动着小脚从门外走进来,我忙起身打招呼,以往在这里喝酒,大都是罗明亮来给父亲烧纸的时候,我和沙海会陪着他喝,碰到哪天村干部参与进来,往往要喝很久,罗明亮的母亲总是笑吟吟的忙前忙后,高高兴兴的,可能是平时寂寥的家里一下子变的这么热闹,她也就欢天喜地的。今天看见我她照例是很高兴,但也从罗明亮阴着的脸上看出了一些不寻常,她在罗明亮的背后,对着我指了指罗明亮的头,那意思好像是说,你劝劝他,他心情不好。
    我对着老人微笑了一下。
    罗明亮对她说:娘,你去厨房给我俩擀面条吧,我好长时间没喝过擀的面条了。
    老人马上说:行行。又对我说,你小哥俩少喝点吧,说说话,可别喝醉了。
    我说:你放心吧,大娘,我俩喝不醉。
    两杯酒下肚之后,罗明亮才声音低沉的说出了自己目前所面临的处境,和我在来的路上的猜测大同小异。
    罗明亮告诉我,昨天,外省一个专案组的人员来到厅里,询问黄瑶瑶的一些工作生活情况,找了好几个人谈话,罗明亮也是其一。谈话中,罗明亮感觉黄瑶瑶并没有暴露和他的关系,但是,罗明亮知道,会是早晚的事,一个从不涉猎政治的家庭妇女,想不到人民司法机关的威力的巨大,她的心理优势不足于在办案人员凌厉的攻势面前固若金汤,无数次模拟构筑的防御堤坝会在戒备森严的预审室里瞬间崩塌。也就是说,罗明亮自己面前也是一条无解的死胡同,事到如今,似乎一些的后悔都晚了。
    罗明亮说他以为父亲上坟为理由,请了一天的假,就是想着回来见母亲一面,同时有几句话给我交代一下。
    听完他的话,我也感到事态的严重,但还是说了一句:也许,事情到不了你想想的那种程度吧。
    罗明亮摇了摇头,给我说了四点:第一,如果我进去了,不要给我写信,同情与安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是自找的。第二,不要去看我,我自己做的事,我安安静静的消耗它,我不想面对任何人。第三,也不要、也要劝别人不要去打扰车静茹和我的儿子,事情已经出来了,无论怎么样,我都接受这个现实,估计她对我恨之入骨,如果她愿意等我出狱更好,如果离婚,我也痛痛快快的离,唯一的只要她能把孩子带好。第四,求求你有时间经常看望一下老母亲,她太不容易了,父亲下世早,母亲吃了太多的苦,把我们姊妹几个拉巴大,我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你常来看她,或许她的心灵,能够得到一些安慰。
    罗明亮说完,竟然淌下了两行热泪。
    我知道,现在说他什么都晚了,司法机关强大的侦破功能会使一切的交易都大白于天下。我看着罗明亮泪水涟涟的脸,一阵心悸------
    之后,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出现,它不分时间地点场合,而且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会突然在我的眼前,尤其是在一个个的漆黑的夜晚我在梦中醒来的时候,它都会见缝插针的在眼前飘过。我的大脑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是罗明亮那天晚上映在日光灯灯下那张惨白的脸,他的已经过分发福的身体蜷缩在单人沙发里,每喝一口酒,总是用力的紧闭一下嘴,用力的下咽,脖子下的喉头夸张的鼓动一下,然后用手捋一捋已经掺杂着白发的头,再把双手骨节握得的卡巴卡巴响。
    也许,我这样一遍遍的回忆这个场景,是对我狼狈不堪的日子里寻找一种平衡吧。我、罗明亮、沙海,三人曾经的那意气风发的岁月都在一幅幅悲惨而又难以回首的片段中一步步走进人生凄惨的黄昏。
    那晚,我的脑海一直回响着李娜演唱的《女人是老虎》的旋律: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
    老和尚有交代,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第二十五章
    崔堂的夜晚才算得上真正的夜晚,尤其是春夜。
    月亮升起来了,大地像铺了一层霜一样的白,人的影子,房屋的影子,树木的影子,在地上一会粗短,一会细长。偶尔会有一只狗、或几只狗,在胡同口的一端窜过,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忙乎了一天的农人们大都睡去了,月亮在天上缓缓移动着,空气中弥漫着榆钱儿或者槐花的香气,在夜深人静时似乎愈加浓烈。
    在城里似乎永远就感受不到这样的夜晚。天刚暮色时,就有路灯亮了起来,既而各种色彩的灯光一次亮起,光彩夺目,令人眼花缭乱。在加上车辆的灯光交相辉映,早以把月光挤兑的无处现身。其实,人们在充分享受现代文明的同时,也失去了原始的那种对于大自然的美好欣赏甚至崇拜。
    我曾多次不由自主的把城里的生活与农村相比较,除了因为环境的巨大差异造成的失落,更多的则是对自己生活的轨迹的一次次剖析和反思,人的一声如此短暂而又如此漫长,这个看起来颇具哲理的词汇充分诠释了的人类生活的酸辣苦甜,每一个阶段每一个时辰都不同寻常,以致于我回忆过往,脑子里总没有一条清晰的纹路,显得横七竖八甚至乱七八糟,也许,这也是自己的一些不堪回首的生活轨迹所致。

    第二十六章
    那年春天,沉疴多年的父亲终于走完了他73年的时光,农历的二月二即龙抬头的日子,在老家那陈旧的堂屋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在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接到弟弟带有哭腔的电话,说,哥,父亲有点不对劲,你赶快回来。当时我正和几个朋友在曹州城里著名的“石锅鱼”的酒店喝着酒,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但还是打个机灵,起身说了句家里有事,便尽快离开,拉上蔡红艳,连夜往回赶。是一个堂弟开的车,大家一路都没有怎么说话,气氛异常沉闷,我们心里都有数,这么急切的让回去,,凶多吉少,不会再有什么奇迹了。
    我心里一直心里酸酸的,靠近村庄时,终于没忍住,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
    进屋后,屋里已经聚集了近门的相亲,十多人,他们表情严肃的和我们打着招呼。父亲半靠在床头,昂脸,张着嘴,一幅沉睡的模样。他手上的输液器还没有拔掉,但已经不流液体了。我脑子懵懂的听到村里的医生向在坐的我的一个三爷说了一句什么,接着看了我一眼,说,大家都尽力了,起针吧。二弟首先大声的叫了一声“我的爹啊”,大哭出来,接着便是一片哭声,我嘶哑着嗓子,哭倒在床前。一会儿,在几位长辈的劝说下,才都停止了哭泣。把父亲的遗体搬到屋子的正堂去,开始议论丧事的办理办法。村里红白理事会的人也到了,具体的细节,包括向亲属送信、扎灵棚、请响器班、路祭、火化、追悼会等一干事,不用我们弟兄多过问,我们只是把需要的钱准备好就行。待一切商量妥当,已经快十一点了。
    夜里,我们弟兄几个要为父亲守灵。父亲的遗体躺在靠近屋门口的小床上,脸上盖了一张火纸,床头下面放了一口破旧的大锅,上面洒了些草木灰,点燃的香,就插在草木灰里。按照风俗,这香一晚上是不准灭的。我们几个在另一间的沙发和床上凳子上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夜里依旧清冷。我们在屋里踱来踱去,外出解手时轻轻的拉开门,小心翼翼的关上,生怕风吹灭了蜡烛。虽然是自己的父亲,我们几个都不太害怕,但是每当外出从父亲的身边走过,心里多少有一点打怵,有意无意的看一下父亲的身体。后半夜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时刻,又冷,又乏,又困,感觉夜晚是如此的漫长,好在我们都坚持下来,没有谁睡觉。
    天亮时,帮忙的人陆陆续续来到家。当灵棚在院子里扎起来的时候,我和弟弟们忍不住又一次放声大哭。
    我给罗明亮打了个电话,准备通知他,按照当地的风俗,我们这种关系,他要和我一样,穿重孝的。可一连打了几遍,都没人接。打给车茹静,听到我的声音,她似乎愣了片刻,接着抽抽搭搭的哭,刚开始我以为她听说了我父亲去世,后来感觉不对,她不会这么早就得到这个消息,想了一下,我明白了:是罗明亮,出事了,年少时那颗摇摇晃晃的钻天杨,倒下了。
    我没和她说我父亲去世之事,安慰了她了几句,就放下了手机。
    作为长子,我应该拿着柳木做的棍,在院子里磕头跪谢前来吊唁的人。可是城里工作多年,我对农村盛行的这一套程序已经很生疏,便由二弟代替我走在了最前面。半上午,孝衣已经缝制好,我们都换上,脚上的鞋子也用白布蒙起来,耳朵上挂了几朵棉花。迎客,送客,哭泣,脑子和身体都已经麻木,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第二天的下午,父亲的遗体要拉去县殡仪馆火化。中午时分,本家的一个大娘指导着我为父亲净面,拿镊子夹着棉球,沾了酒精,为父亲擦拭耳朵、眼睛和牙齿。父亲的脸色已经由黄转灰,我转着圈为父亲擦拭了三遍。大娘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清似水,明如镜,高高的山上去修行。我知道这是和父亲最后的告别了,眼泪扑簌簌的落。按照规矩,儿女们不同去殡仪馆,由孙辈跟去火化,火化车回来时,应是长孙抱着骨灰盒,我带弟弟们跪拜接下。然而,我只有一个女儿,便让弟弟的儿子履行了这一程序。晚上烧轿,把父亲的各类衣物一起烧掉了。又举行繁琐的跪拜仪式。到了大三天的时候,开始出殡,一大早,一个本家的叔叔带着风水先生,带着罗盘,去看风水,确定棺材走向。二弟手里抱着一只公鸡跟他去了。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寓意,原准备是我要跟去的,到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让弟弟去啦。唢呐声声呜咽,让人阵阵心酸。家里的亲朋,加上我的同事、朋友、我的战友,还有弟弟们的一些朋友,都陆陆续续前来祭拜。
    农村的亲属大都行的是祭拜礼,从城里来的则都是鞠躬吊唁。
    我被人搀扶着,按着鲁西南农村的习惯。一一向他们行跪拜大礼。
    中午十一点多种的时候,老牛、李杏莉和他们单位的五六个人一起到来的。他们送了花圈和完账,和我握手告别时,我照例下跪致谢。和李杏莉握手时,她轻轻的捏了我一下。他们离开之后,我的一位堂弟,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灰色的包。告诉我说,是一个女的送的,让你收下。我打开一看,是一身秋衣秋裤,毛巾,香皂之类,还有一幅护膝。我马上知道了是李杏莉送给我的,心中一阵感动,她考虑的真细致,这几天衣服很脏,该换了,而且膝盖跪的生疼,这幅厚厚的护膝,真的是雪中送炭了。
    十二点整的时候,出殡正式开始,骨灰盒被放进棺材里,三叩九拜,一套繁琐而又冗长的鲁西南农村的仪式。
    我被人搀扶着,头磕了一个又一个,机械的跪了又起,起了又跪。
    我是长子,按风俗应该由儿子架着胳膊,和指导我行礼的本家长辈一人一边。可是我只有女儿,便只好由侄子代替。我当时心中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我们广大的农村,无有儿子,是处处受受限啊,脑子里竟冒出那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语,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一种幸福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想起了李杏莉和我共同出差时说的那些话。
    出殡仪式之后,按程序晚上我们要举办家宴,招待帮忙的众位乡亲,当时我喝的酩酊大醉,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在父亲的棺木前,用力摔下老盆的瞬间而产生的深深的恐惧感:在我走完人生之路后,谁能为我摔下这个盆子呢?
    深夜醒来时,我口干舌燥,咕咚咚的喝下一大缸子水,此时我心里一个的念头再一次似泉水般的咕咚咚涌了出来,我想我得再冒一次险了。当初从部队转业时的冒险成功,也给于了我高度的自信,为了一生的幸福,为了不留遗憾,再冒一次险也值得。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我的生活开始了步入另一个轨道。

    第二十七章
    我开车拉着小媚去济州医院的那天,正是三伏天,酷暑。出城不久,我告诉她,陪你做这样的手术我心中很纠结,我一个男的十分不方便,让老家的一个二姑跟着去,一旦有什么事,她好帮助处理一下,对医生也好说,就说是儿媳妇。小媚歪着头看着我,若有所思的说了一个字:哦。一路上,她没有什么话,像是很忧郁的带着耳机,半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歌。我想,对于小媚来说一个女孩子摊上这事,恐怕会有一种焦虑或恐惧,听听音乐,也是一种心理上的放松吧。
    拉上二姑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二姑在车上,不时的斜眼打量着前排坐着的小媚,这个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妇女,大概没有见到过小媚这样穿大红超短裙裙的女孩子,这么旁若无人的裸露着大腿和光脚。二姑还不时的看看我,从倒车镜里,我看到二姑满脸的迷茫和不解。昨晚我给二姑打电话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事,只是让她跟我出去一趟,刚才到她家的时候,我简要的把小媚要做流产的手术的事告诉了她,她的脸上曾出现气愤的神态,说小东,你怎么办这事啊?艳红知道还不跟你闹翻天了。我说二姑你别管想多了,不是我,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给小媚把手术做了。二姑哼了一声:解释啥,我还不知道呀,你小时候倒老老实实的,咋还办这事啊。我知道她把这个悲催而又令人气愤的事情安在了我的身上了,从她那焦急、怜悯、而又生气的脸色上我已经读懂了一切。只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我知道这种事在农村是伤风败俗的,二姑的气愤也可以理解,好在二姑从小就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不会为难我,也不会让小媚下不来台的。二姑父曾是一个优秀的民办教师,两年前被胃病夺去了生命,撒手人寰,从那以后,二姑把一切的亲戚都是当亲人对待。她的为人口碑很好,无人不赞。她的一个女儿已经出嫁,现和没有结婚的儿子来成住在一起。
    到达济州时,已经是下午了。看了看医生简介,挂了一个专家号。手术定在第二天上午进行。办完各类手续,已是下午四点多了。我找了个汉庭连锁酒店住下来,怕小媚和二姑住一起不习惯,我安排了三个房间,每人一间。晚饭后,我本来想让二姑看一场电影,然而二姑说她累了,想回去睡觉了。我知道她是怕夹在我和小媚之间别扭。小媚也有感觉,就说:算了吧,我也没兴致看什么电影,回去休息吧。
    我告诉了二姑怎么使用房间的电视,水龙头开关怎么用,让二姑洗漱一下,她却催促我说,行了,你别管我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准备洗个澡,小媚发来了短信:安哥,你过来趟吧,我有点害怕。
    我来到小梅房间的时候,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吊带睡衣,头发凌乱着,很随意的在脑后绑了一下。她目光幽幽的望着我,一幅孱弱的可怜样子。
    我对她笑了一下,说:怎么,你是还怕什么明天的手术啊。
    她盘腿坐在椅子里,用双手捂着脸:不是,我感觉到沙海一直跟着我,安哥,我觉得,这样、做了,真是对不起他,他多么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心中也舍不得,要不咱别做了。
    我脑子嗡了一下,站了起来:小媚,你不想想,孩子生下来,你怎么养活呀,谁帮你带孩子啊,住在哪里?还有,大道理我都跟你说过多次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早着呢,你还要组建自己的家庭,你无论如何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以后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比如上户口、入学等等,很麻烦的。小媚,你听哥的话,这孩子绝对不能要。
    小媚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半天没说话,似乎有眼泪要落下来。
    我把一块纸巾递给她: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明天一过,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可以满身轻松的回老家那边去,尽快过上一种正常人的生活,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
    小媚擦了擦眼睛:其实,我也知道,这孩子是不能留的,可心里总是乱乱的,有一种掉入深渊的感觉,害怕的不行。
    我微笑了一下,说:别怕,一切有我呢,这会儿,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吧。
    小媚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忽然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声音颤抖的叫了一声:哥。
    我推了一下她,她没有动,而是轻声的说道:哥,你今晚别走了,留下陪陪我吧。
    我一怔,说:傻丫头,你说的为什么话啊。
    她的头抵住我的下巴,摩挲了两下,说:沙海走后,没任何人管我的事,我感到被所有人抛弃了,只有你把我当亲人一般,处处为我考虑,我觉得你好温暖啊,哥,我没有啥可报答你的,反正明天就要手术了,今夜,我给了你吧。
    我镇静了一下,开玩笑的说:你没听人说过吗,朋友妻,不可欺。
    小媚忽然松开手,气鼓鼓的重新坐到椅子上去,冷笑着说:我算什么妻啊,妾也算不上吧。
    我想缓和一下局面,就笑着打趣她:小媚,我还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哩,想不到,一生气比平时还漂亮,你接着生会气吧,我好仔细欣赏欣赏。
    小媚瞪着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见状,我赶忙说:行了,不再害怕了吧。我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也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明早我喊你吃早饭。
    小媚送我到门口,说:哥,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肩膀:哪能呢。别瞎想了,尽早洗洗睡吧。
    第二天,小媚的手术做的不太顺利,快两个小时才走出手术室,脸色苍白,二姑搀扶着她,小媚看到焦急的等候在外面的我,朝我咧嘴笑了一下,但我看来,竟和哭一般。我不知道她历经了怎样的痛苦,使得她孱弱到这般模样。
    我们回到宾馆,二姑嘱咐我从超市买了的红糖,从饭店里买了煮鸡蛋小米粥。二姑细心的照料着小媚,把煮鸡蛋剥好送到小媚的嘴边,用热毛巾给她捂额头,为她擦拭脚心,为她擦拭身子,大热的天不不开空调,还用床单把小媚给包起来。我看到小媚尽管不乐意,但是总是配合着二姑。也许是感觉到被人照顾和爱护的温馨。她尽情的享受这一切,离开家乡,在社会上闯荡这么多年来,看尽了狡诈阴险和尔虞我诈,她或许还没有经历过被一个长辈这么细心的呵护,她很知足。
    晚上,小媚和我议论着,明天回去之后,歇一天,就回她的四川老家去。小媚说这地方她已经伤心透了,急着想离开,让我赶快帮忙订订火车票。然而二姑听不下去了,就说我,小媚这孩子身体这样,还没好过来,怎么能够坐火车呢,这要在家躺半个月的才行。一旦身子受了凉,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她不懂这些,你这么大年龄了,可不得由着她啊。小媚惆怅的说了一句:可是我又能到哪里去啊?空气凝聚了几分钟。二姑转头对小媚说,妮儿,你要不嫌弃的话,跟我到家住几天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独门独院,外人也不知道,等身子骨养好了你再回去,你放心,我会把你当亲闺女看的。小媚亮亮的眼睛注视着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我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说,这样也行,不然你真是没地方去,我也不大放心。小媚就对着二姑笑了笑说,那就麻烦你了,姨。二姑的脸上布满了笑容,慈爱的看着小媚,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哎,要是不做,留下这个孩子该多好啊。
    这个炎热的晚上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久久不能入睡,拉开窗帘,望着昏黄的路灯下,昏蒙蒙的雨雾,在想,有时人的命运就是在瞬间发生改变,今天小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寻找到的一丝清凉呢,从而使她的人生走向一种从没有想象到的道路呢。
    人世间的一切,都是命里注定。
    第二天一早,我把她们送到二姑的家,临走,对小媚说,过上一周,我就过来接你。
    第二十八章
    罗明亮的预感没有错,他的瑶瑶姐在人民检察院那间四处都进行了软包装的预审室里沉默了四个小时之后,心里的堤坝便轰然倒塌,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交代个底朝天,罗明亮乔装打扮去她家收破烂的细枝末节也原原本本的呈现在了办案人员的面前,于是,罗明亮便迅速被控制起来,到了他闻之色变的看守所。
    事实摆在那里,一切的狡辩都是徒劳的。
    经过两次庭审,罗明亮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
    双开。
    我去看了罗明亮的母亲,告诉她说,罗明亮被上级公派出国了,得几年才能回来。老母亲将信将疑,我说,您放心,明亮会平安归来的,家里的事,有我,我会尽力照顾好您,您把我当亲儿子看待就行了。
    我也知道这个谎言不会欺骗她很久,但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他的妻子车静茹哪里我按照罗明亮事前和我说的,没有去。
    等个合适的机会再去看她娘俩吧。
    稍微平静几天,我便着手办理自己的事。
    我在一个周五的下午给李杏莉打了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李杏莉感到很惊喜:哎呀好啊领导,我有好几天没有进饭店了,正馋着哩。她接着问:都有谁呀,牛书记也去吧。我说我没有告诉老牛,也没有喊任何人,就咱们两个,一方面在父亲去世时你给予的温暖表示感谢,再一个就是我有点事求你办。李杏莉哦了一声,说感谢都说不上了,你有事安排我是我的荣幸,我想巴结还没机会哩。我说那好吧,晚上六点,丹阳路玫瑰园西餐厅,不见不散。李杏莉“咯咯”的笑了,说:好的,不见不散。
    我自信自己在李杏莉心中的印象应该还不错,转业军官,副县级领导干部,1米77的身材,温文尔雅,虽然算不上满腹经纶,也说得上是半个知识分子,工作和生活当中,从来没有傲气、戾气和小家子气,也从来不朝部下发一些无缘无故的脾气,基本上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中年男人,感觉到自己也不太油腻。
    尽管面对的是一位漂亮的女性,平时互有好感,但即将开口的让她帮办的事情,还是让我有些顾虑,尽管这件事情在我头脑中已经反复酝酿多次,对一些细节反复的进行推敲,可马上进入实施的阶段,心中还是有点忐忑不安。我知道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由此而产生的社会责任,家庭责任,还有个人形象,都会是一个考验,即将迈出的这一步,虽然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依然充满了未知数。但事已至此,也顾不了许多了,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成与不成,人算还是天算,今晚都会尘埃落定。
    我提前赶了过去,一个两人的小单间是提前预定了的。我自己要了一杯绿茶,为她点了一杯咖啡,在舒缓的轻音乐中,坐卧不宁的等着她的到来。
    她挺准时,差五分六点的时候,我透过玻璃,看着她开着那辆红色的本田雅阁过来了,倒车入位,左右打量了一下,快步走进餐厅。
    她似乎是新烫的头发,而且还化了淡妆,喷了桂花气味的香水,带着一种成熟女人稳重而又高雅的魅力,轻轻推开了包间的门。
    她笑嘻嘻的坐到了我的对面:呀,让领导久等了。
    我说:没久等,我也刚到。
    服务员把热腾腾的咖啡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抿嘴朝我笑了一下:谢谢领导。随即从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五粮液。
    我说:你怎么还拿酒啊,今天是我请客。
    她伸了伸舌头,笑嘻嘻的说:能有机会巴结领导,不容易啊,我不能光带张嘴啊。你付钱,我拿酒,我感觉到还是这样也公平啊。
    我被他的笑容所感染,说:那好吧,这和AA制差不多了。
    我们点了黑椒牛排,香煎澳洲鳗鱼,爆炒北海道香螺,又要了意大利空心面以及榴莲披萨。我们两个在喝酒的过程当中,不时看到到服务员们投来的那种怀疑的目光,也许是我们的关系受到她们的怀疑。开始我俩还有点不自在,但二两酒下肚,又有在重庆二人对坐的底子,很快就恢复应有的平静,有说有笑起来。
    我没有急着说出要她帮办的事,她也没有问。中间,我下了几次决心,但也没能说出口。后来,一瓶酒快要见底了,二人的脸上也都红红的,我让服务员在我们各自的杯子里续上咖啡和绿茶,才摊着手,低着头,向她一股脑的说出来。
    我说我这段时间我反复回忆起我们在重庆的点点滴滴,并多次琢磨她说过的一些话。想利用她手中的资源,开始一种全新的体验,过好下半辈子的生活,不留遗憾,有点吞吞吐吐的把需要她帮助的意思表达清楚。
    看得出,当我语无伦次的说出了我自己的想法时,她没有我想象中的爽快答应,或者是一口拒绝,或者是笑着对我调侃,而是脸上十分的平静,她默默的望着我,嘴角蠕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说出什么话。
    我一口一口的喝着水,把脸朝着窗外,说我已经考虑了好多天了,通过老人逝世这件事,我已经深刻体会了,在农村老家,没有一个男孩子称门面,一辈子的各种生活,会很不方便,而目前的情况,我想再生二胎,想要个儿子,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的,处分和双开是少不了的,我的这个饭碗还不想丢,而收养一个孩子,毕竟不是亲生,含辛茹苦的拉扯大,还不一定和自己近。所以,我多次想象到你在重庆给我说的那个高平路的事,才专门请你,想走这一步,让你给牵个线,搭个桥,我会永远感激你,我虽然不富裕,但十万元还是能拿的出的,关键是能了却我一辈子的心愿。
    我猛的抽了一口烟:说,你可以明确的告诉她,不要暧昧,不要感情,完事之后,拿钱走人,完完全全是一笔交易,我不希望有拖泥带水的尾巴。
    说完了,我像卸下一副重担似的松了口气,没有勇气看她的脸,默默的坐在那里,双手把玩着玻璃杯。
    她半天没有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下来。
    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好大一会,我说,这事如果你觉得有点为难,就算了吧,算我没说。
    她喝下半杯咖啡,咬着嘴唇,缓缓的说:你给我时间,让我打听一下,现在扫黄挺厉害的,做那种生意的不知道还有没有?
    听她这话音,我感觉此事就是没戏了,心里倒也没有过分失望,反而有了些许的轻松,就端起酒杯来,说,那事就是个游戏,没有就算了,咱也不是非要办不可,来,喝酒。
    她似乎恢复到原来活泼的本性,杯子里举起来:来,领导,干一杯,提前向你祝福,祝你成为一个儿女双全的人。
    我俩碰了杯,她说:领导你能对我说这些也是对我的信任,我会在心中永久保存这个秘密,你放心,我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喝完酒,我们又吃了面,临走,她说:说这事我已经记在心里了,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把这事办好,不让领导失望,让您的生活锦上添花。

    第二十九章
    人世间的一些事,有时候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有的可以用机遇或巧合来作说辞,部分使人大感意外的,只能用天意来解释了。毕竟,天意不可违。
    这段时间零零碎碎的散事较多,也没能及时去二姑家接小媚。前几天和她通了个电话,她对于我没去接她没有任何的怨言,一个劲的说再晚几天也没关系,而且言谈话语间表现出了对二姑的感激之情,说对自己照顾的太好了,现在自己人也胖了,心情也好了,还能帮二姑干些家务活。我说,哦,那就好,等我忙完手头一些急办的事,就去接你。
    一晃又十几天过去了。
    我在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表弟南城的电话,他是我大姑的孩子,小我两岁,是一个土木工程的小包工头,按照他的说法,平时比县长都忙。他说他受二姑之托,有事专门和我谈一谈,他说他时间比较紧,就不到家里去了,说在广州路那边找个小饭馆,我们边吃边聊。我本来要吃完午饭睡午觉,没有心情喝酒,可是他说了,又有事,我也就在下班后赶过去了。他要了一个单间,点了六个菜,都是我们平时爱吃的,驴板肠,大炖羊肉,干煸羊肺之类。南城戴着大金链子,油头粉面,口若悬河,以前就听二姑说过,他在他们有个绰号叫“二能神”,虽不是书记、主任,但也喜好管闲事,有时处理问题比村干部说话都管用。当然,手下有几十号人,腰里又有钱,说话就硬气,就有人听。
    落座之后,就开始上菜,喝下两杯酒之后,南城紧吃了两口菜,把烟一点:说,大哥,我知道你也忙,我就直入主题了。我今天来,是二姨专门让我来的,向你汇报另外一件事。
    我打断他的话:是小媚的事吧,我知道二姑为此花了不少钱,你让她尽管放心,我会如数给她,她操心费力了,我不能再让她经济上吃亏。
    南城摇摇头,摆摆手,没有这意思,来,先吃点,边吃边喝边说吧,你可能想象不到,你办了一件大好事,那个小媚,就要和来成兄弟结婚了。意外吧,欣喜吧。
    看着南城的嘴一张一合,我惊得目瞪口呆,这事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啊,怎么回事啊?南城在似笑非笑的诉说中向我解释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姑带着小媚回家后,把她当做闺女坐月子一般的伺候着,把个农村老太太的所有善良、淳朴和勤快都呈现的淋漓尽致,安排她躺床上,不能下地走动,今天一只老母鸡,明天一顿羊肉汤,至于鸡蛋,更是顿顿都煮上七八个,把她认为好吃的东西都变着法儿做了。也许她的潜意识里认为小媚就是她的侄子媳妇,不能让这个像年画上一般漂亮的女人受了委屈,要让她健健康康的离开。我相信这时候的二姑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直到那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小媚自作主张买来一捆“冰原”啤酒,就着两个咸鸭蛋和一瓶山楂罐头,喝得脸上姹紫嫣红,才竹筒倒豆子,把她和沙海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二姑在她半哭半笑的诉说惊得瞪大了双眼,拍着手说了一句:冤枉俺小东了。小媚盘着双腿坐在床上,垂落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半个脸面,从窗口和门里进来的风,吹动着蚊帐,飘飘呼呼的。小媚并没有看二姑,悠悠的说,安东大哥是个好人,我感激他,在沙海死后的那些日子里,我就像寒风中的一颗小草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枯萎就死去了,要不是安东大哥对我的帮助,我现在真不知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二姑你也是好人,我的妈妈也做不到像你这样的照顾,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二姑的身体倚在门框上,她看到小媚俊俏的脸,说,孩子,你以后咋办呢?
    小媚无声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又双手捂着脸说,我还能怎么办?这里我待不下去了,回老家去吧,重新开始我的生活,我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忘记,对我来说这都像一个噩梦一样,现在我是有点逐渐清醒了,嗨,出来好几年了,当初也是不满意父母干涉我的婚姻,也很久没和家里联系过了,谁知道家里能顺顺当当的接受我吗?
    二姑望着小媚半天没有说话,也许她此时的脑子是乱乱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心中产生了,一个特殊的想法,那就是,她要想办法留住小媚,多日的相处,可以看透这个漂亮清纯而又文静的女孩子,并不是浪荡之人,品质并不差,虽然有过一系列不寻常的经历,但她的年龄还小,毕竟是个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如果有可能,她要亲眼看着她,在幸福的小道上走下去.。于是她说:孩子,你不用急,放心在我家住下来吧,多久都行。
    自此,二姑开始有意识的让儿子来成和小媚共同干一些轻松的家务,和一些简单的农活。来成在东边山上的石塘里开铲车和挖掘机,每天早出晚归,早先回到家时,总是远远的躲着小媚,不敢靠近她。他腼腆的性格,吃苦耐劳的精神,也给小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媚笑着问他挖掘机和铲车,怎么个开法?一天能装多少车?而这时来成却能滔滔不绝的给她讲解,一些有趣的事儿,也引得小媚哈哈大笑。时间不长,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渐渐的在心里产生的共鸣。在二姑满含情谊的撮合下,他们的心仿佛紧紧的贴在一起了。
    南城说,前几天,两个人一同去到四川看望小媚的家人,带了不少的礼物,还有八万元的彩礼,小媚的父母家人都很满意。回来后两人都兴高采烈的,大约这一趟行程已经奠定二人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二姑要我来告诉你一声,看看有没有别的啥意见,如果没有,就要拾掇拾掇新房,中秋节前把婚事给办了。还有,小媚觉得她不好意思见你,也是想让我送个话,她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吧,她想扎扎实实的过好今后的日子。
    我端起酒杯,连干了两杯,然后看着南城红红的脸,说,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这种结局,我还真不好拿什么意见,我说不上他俩的婚姻是好事歹,如果他们都认为合适,已经建立了感情,能够白头到老,别人说什么都是没关系的,你告诉二姑和小媚,我没意见,祝福她们。过几天我去看他们,当然,我会随大大的红包。
    南城走后,我呆坐在房间里好长时间,小媚的面容一直在面前浮动,小媚走到这一步,也许是宿命,如果沙海不死,她可能要过上一种幸福的城里人的日子,当然也可能东窗事发后,身败名裂,凄凄惨惨的远走他乡。当然,假设毕竟是假设,现在,对她自己、对二姑和来成,也许都是都是一种圆满的结局。这也许应了那句话,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啊,生活永远不是保证保持一定的轨迹,往最幸福的方向前进,可能有许许多多的坎坷,但是绕个弯,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人生就是在这种出乎意料中完成了酸甜苦辣的整个过程,这,大概就是上苍的吧。
    第三十章
    我委托李杏莉般的事有了进展。
    上午十点,我接到李杏莉的电话,她的声音平静而又不失娇嗔:领导,您安排的那个事我办好了,见个面吧,您过过目,看能上眼不?
    什么事啊,我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
    好事啊,你传宗接代的大事啊,你不会忘了吧。
    我的心咚咚的跳,脑子也有些懵:这么快啊。
    下午三点,“鲁西南印象” 6008房间。不见不散。
    在酒店,不是、太合适吧?
    李杏莉说:在酒店比在别的地方好呀,封闭,方便说话签合同啊,呵呵,总比在公园里转悠强啊,被人看见了,会怀疑您勾搭良家妇女,多影响您的光荣形象啊。
    我来不及多思考,机械的回答了一句:那,好吧。
    马上就要开会。
    是我分管的婚姻登记工作的业务座谈会,一是传达上级的有关指示精神,再就是各个县区汇报近期工作开展情况,讨论探讨一些工作中遇到的难题和解决办法。会议是科长主持,我来做报告。参加会议的是各县区的科长和婚姻登记处主任。
    早晨,我刚刚带领局里几位科长和办事员参加了市电视台的“行风热线”直播活动,活动中间没有出现不可预料的问题,效果是非理想。其实这“行风热线”的直播活动开展多年,各单位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摸清了里面的一些“潜规则”。比如相关科室提前安排一下自己的亲朋好友,按照所列提纲向直播间打电话,都是鸡毛蒜皮、浮在面上的问题,没有刁钻古怪的难题,不会出现尴尬局面。而那些真正有问题,会引起矛盾的电话,就打不进来。对于这种情况,大家心里都门清,彼此心照不宣。那位漂亮、成熟、稳重女主持人,连线时也心中有数,对于她来说,圆满的、有秩序的主持下这场活动,给广大电视观众展现出有条不紊、落落大方的风格,也是她所说期待的。而回答问题的工作人员,由于事先知道了问题,回答当中,引经据典,循规蹈矩,从条例、文件、规章制度、原则以及特殊情况等诸方面,都回答的天衣无缝,无可挑剔。今天早晨的活动,当然也是相当完美,结束之后我请大家吃早餐,我们点了满满一桌水煎包、油条、大饼,以及羊肉汤、胡辣汤,还有各种小菜。边吃边回忆直播中的细枝末节,一直笑语声声。饭后我去总台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小姐告诉我,刚才一个同志已经结了。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们跟随领导吃饭,是得有这个觉悟的,如果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就别再机关混了。至于他们采取什么样的报销方式?把饭钱这个窟窿补上,我也无从知晓,反正就像沙海常说的:猪往前拱,鸡往后扒,各有各的法。
    主持会议的科长待我接完电话,扭头对我说,咱开始吧,安局长。我点点头。他絮絮叨叨的介绍了一下这次会议的背景、参加人员、和主要议题。然后请我讲话。这一片掌声中,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拿起了面前的讲话稿,机械的读了起来。平时的会议,我一般是边读稿边发挥,而今天,李杏莉的电话显然让我分了心,没有脱开讲稿,临场发挥,按理说这不是我的风格,我自信我在参加会议时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我没有一些官员的那种装腔作势,是本着有话好好说的态度对待每一个议题,对一种现象的批评,也是委婉而又含蓄,总是能够在轻松和愉快的情况下把握会议的节奏。而今天确实没有这个心思了。
    在讨论阶段,我起身离开,到会议室的后台那里,点着一支烟,不停的踱来踱去,心绪不宁。
    尽管我的头脑中不止一次的推理过对这件事情的走向及程序,但事到临头,却依然心潮澎湃。脑子里不时思考这件事情对我生活和工作的冲击,再次在大脑中对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进行拉网式排查,真的害怕一旦东窗事发,后果难以把控。但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啦,也就是说,从心底里我是倾向冒险的。至于这个要与我同床共枕,共赴巫山云雨的女人,是胖是瘦,是黑是白,是温柔贤惠还是风骚泼辣,心里更是没有一点数。
    我掐灭了烟,不去多想了,一切都是十万元的事儿,听天由命吧。
    会议结束后,按照安排,要到局里的服务中心去吃会议餐,四菜一趟。科长过来喊我去吃饭,我说,你们去吧。我有点不舒服,就不过去了。科长皱了皱眉说,安局长,你不过去吃啊,饭菜质量肯定要打折扣。我说没事,菜不够的话,你们再加上两个吧。

    第三十一章
    下午差五分三点的时候,我准时的按响6008房间的门铃。我平静下疯狂的心跳,努力的让自己变得神情自若。门开啦!李杏莉笑吟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她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亭亭玉立,像贵妃出浴般的美丽。
    李杏莉挥了一下手,做了个请我进来的手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香水的气味,桌上放着香蕉、草莓等几样水果。透过窗纱,我看到不远处建筑工地的塔吊,在阳光下缓缓的移动,并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更远处则是大片青绿的庄稼地。酒店的环境是安详而又宁静的。
    看到屋内没有其他人,我就小声的问李杏莉:她还没来吗?
    李杏莉盘腿坐在我面前的床上,说:领导,你急什么?是不是有点迫不及待啊?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听上去好像有些撒娇的成分。
    我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无声的笑一笑,顺手拿起一颗还冒着凉气的草莓,放在嘴里,一股沁人的香甜气息,弥漫了肺腑。我努力的掩饰自己的局促和不安,和李杏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心里却期盼着那位主角的到来。
    二十分钟过去啦,却还没有人来的迹象,我有点坐卧不宁,但故意显得幽默的开了一句玩笑:咋回事啊,还得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李虹莉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她搓搓手,间或有意无意的撩动裙子的下摆,起来喝杯水,吃颗草莓,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又走回来,来来回回好几次,白白的胳膊和大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过了一会儿,见主角依然没有出场,我心里有点不耐烦了,就说:杏莉,咋了,该不是故意凉我吧!
    李杏莉看我一眼,没有说话,起身到卫生间去洗了一下手,出来后直直的站在我的面前,小声的说:人已经来了。
    我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在那里面?
    李杏莉注视着我的眼睛,羞怯的瑶瑶头,然后把嘴贴在我的耳边,说:就站在你面前,我,不行吗?
    我一愣,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李杏莉,你开什么玩笑啊?
    李杏莉用手拢拢了拢额头头长发,说:没开玩笑,我没找到你需要的人,可也不能让你失望啊,于是就推荐了我自己。我想和你做这笔交易,为你生个儿子,怎么样。
    她的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身体不由自主的靠近了我一些。
    我推了她一把:李杏莉,你,不行!这瞎胡闹。
    我转过身去,走到窗前,六神无主的望着窗外。她的这突如其来的言行,确实乱了我的方寸,尽管她漂亮性感而又善解人意,我也曾片刻的产生过拥她入怀的念头,但想法毕竟如昙花一现,心知如悬崖鲜花一般,只准远远的欣赏,不可能采摘。可今天这事,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玩笑,而对于我,则好像是梦游一般不可信。她有家庭,有孩子,又是我们下属单位的职工,这是雷区呀,万万使不得。
    李杏莉却跟过来,从背后抱着我的腰,脸贴在我的后背上,说:怎么不行啊领导,我长得并不丑吧,你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打开了这个房间,不瞒你说,我目前过的日子就是守活寡的日子,丈夫的事你已经听说了,他已经有几年没回来了,听说在那边又成了个家,还有了个孩子,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我心中仰慕你,爱慕你,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可是我不敢对你表白。这次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怎能舍得让你找别人?我要为你生个可爱的孩子,咱俩的孩子。你要是对以后有顾虑,咱就按你说的走那个合同的程序,我绝不拖泥带水的连累你。这样行吗?
    我的心“咚咚”的一阵乱跳,掰了掰她的手:你松开,咱坐下来谈谈。
    她不但没有松手,而且搂抱的更紧了,说:我不,说实话吧,我现在也缺钱,你就算送我十万块钱救济困难户吧。
    我说:你别闹了,这不合适。
    她说:怎么会不合适!
    既而又饱含深情的说:我爱你,喜欢你,我愿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
    空气似乎静止了一下。
    半天,我俩都没再说话,她搂抱我的姿势也没有变。
    我闻到从她身体里散发出一种暧昧的香气,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的柔软的身体贴着我的后背,我感觉到她身体颤动。
    她一下下着用下巴蹭着我的后颈,嘴里哈出的热气飘进我的大脑最深处。
    我,有点晕了。
    生理反应像一股汹涌的浪潮,袭来,袭来。
    我转过身来------事后,我曾多次回忆起这次约会的细节,但是总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我似乎在这时失去了记忆,依稀有点印象,我们紧紧拥抱着滚到了床上,感觉她犹如一个泼妇般的撕扯我、咬我,耳边尽是她肆无忌惮的的呻吟声。
    我脑子逐渐清醒的时候,看到我们都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十指相扣,浑身汗津津的。她的大腿压在我的肚子上,头埋在我的腋窝处。
    我梦幻般的看到她的一只脚轻轻的在我的腿弯处一下又一下地蹭着。
    我们好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一缕夕阳从窗口里射了进来,李杏莉翻了一个身,压在我上边,双手支撑着,看着我的脸,说:起床吧!咱去佛罗伦萨西餐厅,喝瓶法国白兰地,庆祝一个小生命的诞生。
    我懒散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头发在我脸上一下一下的扫动着。
    她突然说:去不,你说话啊,敢不去,我就把你吃了。

    第三十二章
    我在小媚结婚的前两天的傍晚来到二姑的家。
    在知道小媚和表弟来成即将完婚的消息之后,我也多次想过来看看,可这段时间一方面和李杏莉的事扯住了手脚,另一方面心里好像也有点膈应,可能从心底里产生一种不愿面对的情愫,感觉有点乱乱的,一想到小媚,就连带会映出沙海的面容。
    可结婚的日子已经确定,没有再拖下去的理由了。
    小媚的穿戴打扮和以前判若两人,牛仔裤,体恤衫,看上去简洁大方而又得体。她看着我,笑盈盈地喊了一声哥。我看她明显有些胖了,也更白了,好似有了双下巴,脸上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显现出来的,倒是几分温柔和贤惠。二姑忙里忙外,为我倒水沏茶,并急慌慌领我去为两个年轻人布置的的新房,向我介绍着冰箱、彩电、洗衣机和太阳能热水器。小媚和来成没说话,显得羞怯的跟着。
    瞅个机会,我先把小媚喊到了一边,问她:你考虑好了吗,就这样定啦?这里是农村,不像城里,各方面条件都差,你要有思想准备,以后你得干农活,得出大力、流大汗,也可能会有极为困难的日子。
    小媚眼睛没有看我,两眼盯着眼前的一棵石榴树:哥,我想好了,我从小就是在困难中长大的,干农活这点苦并不算什么,我有的是力气。来成和妈妈都是好人,我愿意在这里一辈子,有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我会和来成过一辈子,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东奔西跑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
    我想,也许这就是机缘吧。于是就说:既然如此,我真心的希望你们以后的日子幸福。
    留下小媚和来成在新房里,我和二姑到了老院儿。我说,二姑,小媚的过去你也都了解了,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骨子里不坏,你多教育一下来成,以前的事都翻篇了,再也不要提了,就是以后吵架生气也不要翻旧账了。以后是一家人了,要互相担待,能走到一起就是最大的缘分了。
    二姑说:这你放心,我跟来成都看出来了,小媚骨子里还是咱农村孩子的朴实,不奸猾,心眼儿也好,全家在一起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我又问二姑街坊邻居对这件事有议论吗?二姑说没有,他们都知道小梅有点小病,不知道她去医院的那事。我点点:嗯,嘴上都严点,别说漏了,农村人嘴杂啊,小水花也能说起大波浪。二姑说,没事,这事我都想过几百遍了。
    晚上吃饭时,我拿出2000元的红包,当着全家人的面,交给二姑,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吧。二姑收下了,说,这么多啊。小媚和来成对视了一下,抿嘴一乐,并没有说什么话。
    我离开时,小媚送我到车旁,小声说:谢谢你,哥,我欠你的情,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补上。------当时我觉得小媚说的是一句客气话,可后来当我处境凄惨,甚至无家可归的时候,小媚千方百计打听到我的落脚之地崔堂,带着来成和孩子,来看我的时候,我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什么是发自心底的真诚。当时小媚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喊了一声哥,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唉,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第三十三章
    我和李杏莉感情的列车沿着预定的轨道越跑越快,激情之火也越烧越旺,身体里激发出的荷尔蒙的鼓动着两人风驰电掣的前进,如脱缰的野马般恣意妄为。我们不分时间地点的频频约会,在办公室、在车里、在酒店,甚至在黄河滩的小树林里,拥抱接吻过性生活,如漆似胶,缠绵往复,那种恋爱的感觉像喝了二锅头般的眩晕而且美好。相见时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咧嘴,那种心领神会的惬意和发自心底的愉悦似乎是任何的东西都无法替代,我想也许这是要弥补我光结婚没有好好谈恋爱的遗憾。耳鬓厮磨的缠绵、口舌生香的快感,除了欣喜、满足之外,又多了自我膨胀般自信和骄傲。我也曾为自己的疯狂而吃惊,就要接近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还像青年人一样的深陷感情的漩涡不能自拔。我甚至能够理解了沙海和小媚为什么能够如痴如醉,爱的旁若无人昏天黑地,理解罗明亮陷入那位瑶瑶姐的柔软的席梦思床里而流连忘返。也理解了自有文字记载而来,男女之情一直占据一个主要的位置,一切爱情美好的表象之后,无一例外的都有欲望这两个字在支撑着。我甚至想,如果男女任何一方不具有性的功能,所有爱情的颂歌都是瞎扯淡。
    我把这话说给李杏莉,她嘴里含着一口水堵住我的嘴,待我咽下去后,她说,当然,谁能说自己脱了衣服不是流氓啊。
    我们利用周末的时光开车外出,去攀登沂蒙山的崎岖山道,观看微山湖的荷花怒放,聆听趵突泉泉水叮咚,欣赏万平口海滩的波涛汹涌,玩的醉生梦死。平时上班时间,也有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坐在办公室,也不由自主的拨个电话,用外人听不懂的双关语表达着柔情蜜意,枯燥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面前似乎盛开了斑斓的鲜花,芬芳四溢。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我接到李杏莉的短信:
    告诉你个好消息,种子发芽了。
    呀,真的吗,土地肥沃啊。
    是你的枪法好啊,不亏是当过兵的,射击的精准度高。
    精心呵护吧,尽快破壳出土。
    第二天晚上我们在车里见了面,我给她了三万块钱,嘱咐她买点好吃的,好好保养身体。她把钱收起来,却嗔怒的的说,你还真要走程序啊。我说不是的,是你们娘俩的营养费。我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又抚摸了她的小腹,想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拉开我的手:算了,这段时间,我们都要克制点。
    我和李杏莉见面的次数似乎少了一些,有意识回避接触。
    但见面愈少,思念愈浓,她音容笑貌占据了我的整个脑海,充斥了我的生活的各个角落,我在每晚睡觉前都在思念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回忆着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希望这种见不得的阳光的事情能够平安顺利的瓜熟蒂落。
    于是在在憧憬、期盼甚至担惊受怕中,李杏莉的肚子一天天变大。
    第三十四章
    上午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我的战友蒋东财因肝癌,去世了,明天就要出殡,问我能不能参加。
    我吃了一惊,春天他来找我办证的时候,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病症,可才几个月的功夫,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啊。打电话的人说,蒋东财多年前就查出了病,今年住了两次院,不见轻,后来就不愿意再治了,说是白花钱。他说是蒋东财的妻子冬妮让他给我打的电话,说夫妻俩很敬重我,她所以希望我能去参加他的发丧仪式,让丈夫走的更荣耀一些。
    我告诉打电话的人:如果能脱开身,一定去。
    第二天,因局领导班子要集体接待退伍军人上访工作,去不了。我给了司机小杜五百元钱,代表我去参加蒋东财的葬礼,送蒋东财一程,也不辜负他两口子对我的期待。
    小杜回来告诉我,冬妮哭的昏天黑地,几次休克过去。
    就这样,在小杜回来时,她也没有忘记单独和小杜说话,她说谢谢安东哥心里还想有我们,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就到她这儿养鸡场来转转看看,她说蒋东财虽然走了,养鸡场他还要办下去,她的身体还好,不用担心,会继续把日子过好。她说感谢安东哥给他们的一系列照顾。
    我的脑海里闪现出冬妮笑盈盈的脸庞,心想,这样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农村女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真是难能可贵的了。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她,寄托一下对战友的哀思。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九个月之后,我真的来了,不过,不是走马观花的来,不是居高临下带点施舍般的来,而是,投奔她来了。
    晚上,欧娜通知我去她公司,说要开一个宣传方面的会议,会议结束后,又加班写一些文案,整理一些展板。十点的时候,有点疲劳了,,我就把蒋东财的事讲给她听,说,咱不熬夜加班了吧,生命要紧,你不知道今晚后半夜和意外哪个先到,还是回去睡觉吧,休息好才能工作好。
    欧娜伸个懒腰,打个哈哈说:行啊,随你,不是自己的人,咱不敢过分使唤,今天就到这儿吧。转身对着玻璃门,朝另外一房间喊:下班,回府。几个女职员嗷的叫了一声:欧总万岁!
    我手指着欧娜说:看看,人家都急着约会去哩,以后你要早下班,不要耽误别人的好事。
    欧娜撇撇嘴:是不是也有个小萝莉等着你啊,跑到某个阴暗的角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瞪她一眼: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肚子。我堂堂国家工作人员,连续六年的优秀公务员,连续九年的优秀共产党员,岂能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做得正,行的端,全身上下,阳光灿烂。
    欧娜摆摆手:行了,我的局长大人,回家和你妻子做演讲去吧。我不乐意听,我现在宁愿相信猪八戒真去了西天,也不信任信男人的鬼话连篇。
    我说,打住。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就是人已归家,但心还是在我们公司的,这也叫一心扑在工作上。
    这话,到是十分真实的,在步行回家的路上,我还想着即将举办的这场房地产晚会的主持词。
    晚会的筹备工作正进行的紧锣密鼓,欧娜和我都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事实上,也确实取得了意料中的成果。多少年后,夜深人静,我在思虑欧娜人在何方的时候,我依然对我们相互配合组织的这台晚会自豪和满足。当然,和欧娜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都如在眉眼之间,清晰如初。
    当时我正筹备欧娜楼盘的晚会的主题曲: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杆旗,
    五十六个民族团结在一起,
    爱祖国,爱家乡,
    爱我们的“绿之地”,
    人人安居乐业,
    曹州处处美丽------
    那天我一个人走在行人日渐减少的大街上,看到曹州的夜晚,流光溢彩,虽十点多了,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也印证了这座位于鲁西南的小城也成功的挤进全国三线城市的行列。近些年,全市以整修古城墙、清理古河道、架设高架桥、开辟环城路为主的基建项目,的确使城建设焕然一新。从小吃摊、夜市冒出阵阵的烟火气息,也使人感觉到了一种实打实的满足感。
    我当时确实感到了美好的前景在随时召唤。
    当然,我也是得到了李杏莉的召唤。
    又是一个温暖浪漫的夜晚。
    第三十五章
    蔡红艳对于我提出的分房睡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这样你就能不失眠了?就能睡好觉了?
    我说:不是我马上就不失眠了,而是不打扰你,你以后就能睡好了。省得你老是埋怨我深更半夜还亮灯看书玩手机,弄出的各种声音让你心烦。
    分房睡的话题,我们已经议论过好几次了。
    我每晚能睡熟的时间也就是三四个小时,在加上有时喝多了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睡觉的时间更短,而且多年养成躺在床上看书的毛病,一失眠就拿过一本书或一本杂志或一张报纸,翻来覆去的看,无论是啥内容,就是超市促销打折的宣传页也能看上半天。为此,蔡红艳没少埋怨了我,说她第二天还要上班,干扰的她也睡不好,上了班还无精打采的,黑眼圈,大眼袋,比实际年龄老了有十岁。我说那咋办,我这多年的习惯,想改掉是不可能的,让我大睁两眼躺着没动静也不现实啊。再者,你睡觉也打呼噜啊,也影响我呢。
    有一天的早晨,我对她说:要不咱分房睡吧,就互不干扰了。
    蔡红艳正吃着一片面包,马上定格暂停了,想了想说:算了吧,我忍耐一下吧。
    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这事。俩人心中各有不甘,就放下了。
    蔡红艳从老家调来曹州时,赶上新来个市委书记进行行政事业单位大整顿,进不去,就被朋友协助安排进效益比较好的印务包装集团,工作也比较轻松,仓库保管,比累死累活的一线工人强了好多倍,而且工资也相对高了不少,还旱涝保收。当然,这里面有我运作关系的功劳。蔡红艳从心眼里对此是比较知足的。平时我交给她的购物卡什么的,较好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对我算不上百依百顺,但也是言听计从。从她们单位来说,有我这么一个当官的爱人,她也在人前自豪了不少。
    第二次说起分房睡的事,是我夜里失眠,凌晨三点跑到客厅抽烟的时候,蔡红艳睡眼朦胧的走出来,双手抱着肩:你咋了。
    我说:睡不着,你又打呼噜。唉,要不咱还是分开睡吧。
    蔡红艳咪着眼睛看我一眼,转身到卫生间小解,在马桶哗啦啦的放水声中走出来,手在小腹处挠着痒痒,问我:你一直说分房睡,是不是外面有小三了?
    我瞪她,说:还小四儿哩,你一个我还招呼不了,能有精力招呼别的女人?
    蔡红艳就撇撇嘴笑了,说:行了,快天明了,你回屋睡一会吧。
    这是第三次说道分开睡的话题了,前提是晚上我俩都没睡好,又没有多少话聊,辗转往复的在床上翻滚,身心都受煎熬。当然,我心里有数,这恐怕有李杏莉的因素在里面。现在,和蔡红艳过夫妻生活,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趣,潜意识里,也有存在躲避蔡红艳的意思。
    蔡红艳静静的看着我: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就分房睡吧,我明天就搬到北面的小屋去。
    我赶忙说:别,你在这大屋,我到小屋去。
    我又说:我随时到你这屋来。要是你在那屋,想了,还得一遍遍的喊你。
    蔡红艳抿嘴乐了一下。
    晚上,我们就分了房。
    蔡红艳帮我拾掇好了铺盖,然后,坐在床沿上,告诉我,女儿在大学谈恋爱了,对象是胶东的同学,听她那口音儿,毕业后不想回曹州了,准备跟他对象到他那个叫即墨的小县城去。
    我说,现在说在哪里安家,还为时过早,今后在哪里生活,会要受各种因素的制约,起码就业就是一个主要的因素,设想能不能成为现实,还的看工作单位以及双方以及家里人的意愿。
    蔡红艳说,听女儿的意思啊,她心里已经决定了,她不敢给你说,才让我慢慢给你灌输灌输这种思想,你别不当回事。
    我没有说话,心里觉得:我有两个孩子哩,外地一个,身边还有一个哩,咋都行。

    第三十六章
    从后窗,我能看到村庄通往渗水河的那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
    小道在村口绕过一个常年积满水大坑,呈半圆形后,又S型的躲过枣林和苹果园,慢慢爬上一个斜坡,然后就直奔河堤,在河堤分左右两道,走二里地就有有小桥,过了小桥直通327国道。
    我曾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道上的行人看,春夏秋冬,男人、女人、小孩,牵着牛羊,扛着农具,后边跟着一只或两只狗,或急或缓的到田间劳作,这就是城里所不具有的烟火气息。
    我常在一早一晚顺着小道到渗水河边闲坐,有时一去就是半天。我选择这个时辰的目的就是尽量少遇到人,少说话或不说话,我不清楚这个不大的小村里谁是谁家的人,当然不知道盘根错节的亲邻关系,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他们会把遇到我说的话传来传去,以此来窥探我的秘密及来由。
    好长时间,我把自己半封闭了起来。
    半夜,我又听到鸡场右边的小道上传来疯女人秀玉嘶哑的叫声:小君儿,回来吧,小君,回来吧。听乡亲们说,两年前她的儿子小君儿跟着她下地掰玉米,失足滑入机井淹死了。她被三代单传的丈夫打个半死,从那时就疯了,经常在夜里出村,到野地里等她的小君儿,凄惨的唠叨声和哭声引得村里的狗叫成一片。
    我第一次在深夜听到这种嘶哑的哭声的时候,着实有点毛骨悚然,我隐约还感觉到哪哭声在养鸡场的大门处停留了一会,间或还有拍击铁门的砰砰声。后来那哭声远去,我却再不能入睡,大睁两眼到天明。吃早饭时,冬妮小声的问我:昨晚吓着你了吗,那秀玉。我故作轻松的回答:没有,是咋回事啊。冬妮就轻描淡写的简单说了一下,叹口气:村里人都习惯了。这类事,多了,咱农村的日子,比不得城里,不好过啊。
    第三十七章
    有些男女关系的发展历程,是任何剧本都不可能虚拟的,尽管有时最后的结果是悲催的,但是回忆一路走来的进程,中间的一些细节确实甜蜜而有趣的,可以用回味无穷来表示。而且大多人在出事之后,悔恨这段感情的时候,却也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一些伴随着的铭心刻骨的美好。
    那天下午下着小雨,我正在局里参加党组会,研究拟提拔的几个人选。李杏莉从家里给我打电话,我边接边走出会议室。李杏莉说,这会不忙吧,你过来陪陪我吧,这两天看书看的我头昏脑涨。我告诉她,我正参加着会议,散会在说吧。李杏莉撒娇的说,不嘛,别再说啊,人家想你了,一页书也看不下去去了。今天小着小雨,小区室外活动的人也少,你不用担心,没人会到我住的地方来。我犹豫了一下,她又说,你不想我啊,不想我也来看看你儿子啊。我说,好吧,去慰问一下你们娘俩。李杏莉咯咯的笑了。
    李杏莉的女儿现在基本随爷爷奶奶生活,家里就她自己,最近请了半个月的假,复习考试,准备职称晋升,她现在是档案中级,已经三年了。她说她要尽快进到副高。
    现在在一些事业单位儿,职称已经和提拔干部一样,竞争激烈,各显神通,拉关系走后门儿,蔚然成风。有的年纪轻轻,工作不思进取,挖空心思的把职称拼上去,拿上高工资。一些参加工作时间不是太久的年轻人,竟然就升到了副高,工资比副县级还要高。现在事业单位,职称比行政职务还要抢手,已经形成了一种乱象,部分人担任着领导,扔还不满足,还要千方百计再弄个职称,于是,形成了挤破头的局面。
    散会后,我到超市买了一些瓜子、水果和一些熟肉制品,像做贼一般的偷偷溜进了李杏莉的小区。进门后,李杏莉二话不说,一下子扑上来紧,搂住我脖子,两条腿缠在我的腰间。我说你别闹,慢点动。
    我把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上次我们亲热时,就已经约法三章,尽量刻制点,一切为了孩子。所以我把她放到床上后,就起身站起。李杏莉却不松手,反而使劲的拉我一把,我一下趴到她的身上。亲吻了一阵,我说,你放手,不然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李杏莉胳膊环绕住我的脖子,喘着气说,没事,我有数,来吧。我用下巴上的胡子故意扎扎她的脸,她“哎哟”一声,说,你弄疼我了。我趁机起来,并把她拉起来。她不乐意了,噘嘴嘴说,不行,你今天非得从了我。我说,娘子,你就饶了老衲吧,人家不是说,这个月份不能吗。她说,我说能救能,你按我说的做,两个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吗?
    于是,又度过了刺激的半个小时。
    结束后,我问: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李杏莉半躺着,梳着头说:嗨,到了这个年龄,脑子不管用了,看的东西都记不下去。
    我穿衣坐在床沿上,说:那你怎么考得上。
    李杏莉把两只脚翘在我的后背上揉错,说:那我不管,你帮我找人去,论文帮我写,还得帮给我发表,指标帮我要,我反正把我的下半生都交给你了,你俩看着办,不管咋说下次副高的职称我一定要评上。
    我转身抓住她的脚:你这话比市长的口气还大。
    李杏莉说:那当然。我把你这个副县级干部使唤来使唤去,我感到自豪。
    她忽然怪笑了一下,说:哎,你老婆没有发现你什么吧,有没有反常的迹象?
    我说:暂时还没有吧,一切正常。
    李杏莉又紧接着问:那你还正常交公粮吗?
    我扭了她的耳朵:当然,天天都是扬鞭催马运粮忙。
    你的肾功能还挺好啊。
    好不好的你还不知道吗?
    领教啦,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
    我说不行了,毕竟快五十岁的人了,我比你大十二岁啊。
    十二岁,怎么啦,人大的高主任还比他媳妇儿大二十三哩。
    我拉过她的小腿,捏着:大十二岁已经不少啦,这等于抗日战争八年,又加一个解放战争四年,唉,兵荒马乱的十二年年啊。我当兵走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我拧拧她的腮: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李杏莉用脚堵住我的嘴:你别给我拽文了,我听不懂,你只要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就行了。
    我说:好吧,我爱你,爱你到地老天荒。
    李杏莉说:那你表现表现吧,我饿啦,你给煮点面条去吧。
    我说:行,我还带了点小菜,晚上咱喝两口吧。
    在厨房忙碌时,我哼革命现代京剧:
    小常宝控诉了土匪罪状
    字字血,声声泪,
    激起我仇恨满腔,
    普天下被压迫的人民都有一本血泪状,
    要报仇,要伸冤,
    血债要用血来偿。
    李杏莉在那屋大声问我:小常宝谁?
    我说:和《白毛女》一样的姑娘。
    她说:被地主压迫了?
    我说:是啊。
    她说:那地主可高兴了,压迫了人家姑娘。
    我说:你傻啊,这是阶级仇,民族很。
    她说:我懂,所以现在才研究个游戏叫斗地主啊。
    在她这个厨房里做饭,我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各种调料的放置,瓶瓶罐罐装的东西,了如指掌。
    一会,饭菜拾掇停当,李杏莉让我把她背到餐厅,我说:你这和地主有啥区别啊。
    李杏莉使劲踢着我的腿弯,说:我就是当个富农也照样压迫你,谁让你是娃他爹了。
    吃完饭,李杏莉撒娇的说:我困了,我想睡觉,我要你看着我。
    她躺在床上,我轻轻的为她按摩着额头。一会儿,她竟然真的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望着她平静美丽的脸庞,我心中自然有升起了一股自豪感。我把耳朵放在她的小肚子上,搜寻着来自一个小生命的信息。我想,这个小生命,已经把我们紧紧的联合在一起了。我们三个人,就是一个整体,一辈子也不会分开,相互陪伴,生生不息。
    第三十八章
    时至今日,我依然能记起我来到冬妮养鸡场的第一个晚上,我睡的竟让如此昏昏沉沉,一觉到天明。在这之前的一年半载,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我原想我来到这里不一定适应环境,本来就神经衰弱的老毛病会雪上加霜,肯定要失眠,我祈祷只要不是整夜无眠,能睡上三四个小时就可以了。可没有想到第一夜竟然睡的如此没心没肺。天明。当一束耀眼的阳光从窗户缝中钻进来,照到我的脸上的时候,我确实感到不可思议,我真的能睡的这么好么。
    在一阵鸡鸣狗叫声中,我揉着醉眼惺忪的双眼,走出东配房的门。冬妮正在院子里的案板上准备着早饭,切着黄瓜和西红柿,看到我后,笑吟吟的说:哥,你起来了。
    我在她面前的马扎上坐下来:嗯,睡的很好,你,睡好了吗?没有害怕吧。
    她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害怕啥呀?
    我苦涩的笑笑:你跟大家怎么说啊,我,一个男人,住到你家。
    冬妮手脚麻利的拌着蔬菜,说:看你说的,哥,你是东财的生死弟兄,一起当过兵扛过枪的,到我这里来住些天,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再说,这是我的家,让谁住,是我的事,用不着别人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就放宽心吧哥,没事的。
    冬妮压着水,我洗漱完毕,吃饭的时候,我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冬妮,我知道你的性格,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可是,人言可畏,我想着,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有严重的糖尿病和高血压加神经衰弱,嫌城里太乱,到农村来散散心,养养病,住一段时间。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冬妮撩了撩耳根处的头发,目光幽幽的看着我,说:行,哥。
    我又说:我知道农村的一些风俗,要不咱把一些长辈喊到家里来,喝顿酒,把话题说开,省得人多嘴杂,你还得不停的解释。
    冬妮想了想说:不用了,哥,有些事,不说也就罢了,当个事说了,反倒越发难撕扯清楚了。我懂你的意思,哥,其实你不用想太多了,安安心心的住下来吧。
    我在冬妮的养鸡场里算正式安顿下来。冬妮你知道我身体不好,一直劝我不要干活,可我闲不下去,抽空便帮冬妮打扫鸡舍,捡拾鸡蛋,拉粪垫土等,虽然这类的活儿我早就不干了,但干起来丝毫的不生疏,也没有觉得很累。每当我干各种活时,冬妮总是笑嘻嘻的站在旁边,看着我。村里的人对我的到来,也确实充满了一种好奇感,有的人来买鸡蛋或是借农具,有时也和我简短的交谈。如果是来人男的,我会笑嘻嘻的递上一颗烟,边抽边跟他们回忆我和蒋东财在部队时的往事和建立起的铁杆友谊。如果是女的,往往就没有这么多话,我便积极帮助冬妮称鸡蛋或收钱。有的女人离去了,走在路上说话,却故意让我听到,说:好好的城里生活不过,怎么偏到我们这小村庄来呢?我和冬妮都听到了,相互看了一眼,并不说什么。晚上的时候,也经常听人听到房前屋后有人的脚步声。他们大概是想要窥视是我和冬妮之间有无秘密,借此排遣文化生的活寂寞吧。可惜,让他们失望了,鸡场的夜晚一直是静悄悄的,只有小黄狗听到声音后,嗷嗷的几声吼叫。
    我不知道冬妮是否完全清楚我来之前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但从她写给我的信件中,我能看出,她了解我的失魂落魄和无家可归的窘境,才善良的发出邀请,但具体的情况她不一定能清楚。她,一个善良而又社会知识面极窄的农妇,出于同情可可怜,才希望我来养鸡场避避风头,但她也可能没有想到我真的会来。事实也是,如果我不是山穷水尽,真的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知道,自己那种坐在 台上讲话,做报告,安排事务,在办公桌前聊天,上网,打游戏,和男女同事嬉笑,吐槽,侃大山,以及傍晚的时候,呼朋唤友,笑上酒楼的场景已经越来越远了。而此时的我,似乎也不再刻意去想念那种生活了,感觉到充满泥土气息的房前屋后,就是我的归宿了,我要在这鸡鸣狗跳中,在袅袅炊烟中走向另一个自我,开创一种崭新的生活。
    第三十九章
    生活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万花筒,它汇聚了星罗万象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而在其中,一系列的误会、巧合、邂逅和误打误撞,成就了不计其数的美好姻缘、亲密友情和笑语欢歌,但也拆散了一些家庭、恋人、和精心谋划的各类事情。
    巧合,是这类事情的一个亮点。
    我是和李杏莉在游览峄山的过程中,埋下了伏笔,导致了我们精心设计和实施的下一代活动东窗事发,以致酿成一杯被迫下咽的苦酒。
    这是春天的一个周末,李杏莉给我打电话,说憋死啦!在这个破旧的小楼里禁闭了两个月了,再不出去转转,就要疯掉了。她像是撒娇又像是哀求的说:安东,在星期天咱出去玩玩吧。
    这时的李杏莉已经怀孕七个多月,自春节过后就没有上班。她的女儿已交到爷爷奶奶家。她与丈夫实际的夫妻关系已经到了走到了尽头,只是还没有没有正式提离婚,对此,公婆也是心知肚明。好在公婆看在孙女的份上,对她也很是不错,也是替儿子表达一种愧疚,对她似女儿一般。春节前李杏莉对公婆说,她身体状况不太好,子宫肌瘤,而且肺部还有阴影,要到北京去看病和治疗,已经向单位请了假,得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在家。公婆感到很吃惊,劝她速去,并赶紧取了两万元钱交给她,嘱咐她,不要牵挂家里,他们会带好孩子,一切以治病要紧。在单位请假时,李杏莉也是说去看病,老牛虽然对此有点怀疑,但在李杏莉软磨硬泡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她用半年的时间看病,不过考勤奖和精神文明奖必须全部扣除。
    李杏莉说,您老随便扣吧,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能继续上班就行。
    在春节前的那段时间里,李杏莉一直穿着厚厚的长长的衣服,遮住了她渐渐隆起的腹部。春节过后,我为她在城西一个偏远的名叫“祥和苑”的小区内,租了一个三层小楼的顶楼,李杏莉搬了进去,她足不出户,全心全意的为小生命的诞生做着一切准备。在这类似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她偶尔的下楼,是一早一晚出来散散步,也戴上口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我也常过来,给她送一些生活用品,陪她说话聊天,也打闹嬉笑,但很少在那里过夜,无论多晚都要回家去,怕引起蔡红艳的注意。虽然有时也以出发、外出开会等名义,在她那里住上两天,也是小心翼翼。好歹我平时出发惯了,和朋友吃吃喝喝的时间也比较多,倒没有引起蔡红艳的特别关注。她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似乎相信在我身上不会出现另类的事情,也就是说她对我是完全放心的,想不到我这也是金屋藏娇了。日子就在这偷偷摸摸的刺激中,过了一天又一天,我们急切却又安逸的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来。
    这次李杏莉大概是憋坏了,一定要我开车拉她出去玩玩。我说,行,咱别跑很远了,到洙水河湿地那块吧。李杏莉不同意,说离城里太近了,容易遇到熟人。她说去峄山吧,以前她跟单位的人一起去过,风景还挺优美。我说优美什么啊,不就是一堆一堆的石头嘛。李杏莉说,峄山又不远,从咱这儿开车到那里仅一个多钟头,虽然我身子不方便,咱可以不上山,在山脚处活动活动就行,关键是再这样呆着,我都快要抑郁了。我理解她,从外面的花花世界突然进入了这个封闭的小楼,确实也不容易。我说,好吧,咱去放松放松。
    上车时李杏莉习惯的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说不行,到后面去,保护我的儿子要紧。李杏莉就懒散散的坐到后座,说,哼,为了儿子,连儿子的娘都不要了。我说,怎么不要啊,不但得要,而且多多益善。李杏莉就从后面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的说:我让你多多益善!我求饶,李杏莉松开手,说:你要敢再从哪里弄个孩他娘,我就把你的老二给割下来。
    车到峄山,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盛开的桃梨杏花,满山遍野,气味芬芳,姹紫嫣红。李杏莉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贪婪地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手舞足蹈,似乎要跳起来,开始我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手,后来她便挣脱我,自己信马由缰的晃悠。
    这天的游客并不多,刚来到时,在售票处前面的台阶上,有三四个结伴旅游的男女青年,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一辆小型的越野车,下来两对游玩的夫妇,与我们走个碰头。在山门处,一辆大巴车上下来的十几个人,纯粹的南方口音,在举着旗子的导游的带领下,缓缓的向山上移动。只是在停车场的一角,我在一转眼的瞬间,看到了一个带着浅灰色无沿帽的年轻,正望着我,四目相视,她赶快把头扭开了。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好像并不认识这个她。
    我们没有买门票上山,就在山根的小道上,走来走去。在一个桃园里,我们并排躺在斜坡上,看着红满天的桃花和远处蓝天和白云,憧憬着以后的生活,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幸福感。李杏莉手扭着我的腮部,说,和你能有今天,我觉得一切都值了。我说,我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树梨花压海棠。
    李杏莉就咯咯的大笑,笑声引得不远劳作的农人,惊诧的往这边看,李杏莉自嘲的耸耸肩,吐吐舌头,赶紧拉我转移阵地。走的累 了,见四周无人,她说让我背着她走,我对她皱皱眉,她明白了身子不方便,便又让我抱着她,我从后面托着她的两条腿,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她开心的哈哈大笑,笑声像阳光一样灿烂。
    中午我们在一个小饭店吃饭,点了他们的特色辣子鸡,点了鸡蛋炒香椿,还有干炸小鱼。两个人吃的痛快淋漓。李杏莉说,真想喝两杯酒啊。我说你忍着吧,等着咱儿子过满月的时候。让你一次喝个够。李杏莉说,醉上三天三夜,也尝尝醉生梦死的滋味儿。
    返回时,已经到傍晚了,夕阳西下,地上披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芒,看上去美轮美奂。李杏莉说,在附近找个民宿住下吧。我说,你算了吧,明天我还上班。李杏莉就说,给你闹着玩呢,玩这么一天我就知足了。路上,李杏莉显然有点累了,倒在后座上睡着了。我也感觉到很疲乏,就打开音响,放着喜欢听的红歌,为赶走睡意,我还跟着音响小声哼哼起来:
    毛 的书,
    我最爱读,
    千遍那个万遍哟下功夫……。
    这是一个有意义的一天,注定会在我一生中写下浓笔重抹的一页。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午夜咖啡馆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2-10-17 13:39:18  更:2022-11-05 02:37:11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