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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小说:北京你把我弄哭了

作者:罗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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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你把我弄哭了
     罗静
    北漂乐影录
     1
    
    程克最后一次看见赵哓西是在北京《蓝色》的剧组,那个时候赵哓西正在与剧中男主人公拍一场激情戏。程克出现在片场时,工作人员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他。程克知道他们那一刻都在想着什么,但是他没有避开,他一直都在坚持,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他再不多看赵哓西一眼,那么日后他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无论赵哓西当着他的面拍吻戏是多么的不自在,程克仍旧坚持到导演喊停后才起身离开。
    程克还没有走出片场,赵哓西就拼命地追了出来。她一边跑一边在他身后大声喊道:“程克,你不能就这样走,我们之间还有话没说清。”程克就觉得赵哓西就像在说台词,而他只是她的电影里的一个人物。程克停住脚步,回过头去看她,就像刚才的那个深情款款的男主人公注视着她。
    赵哓西的身上还是刚才的戏服——一件令人无限遐思的浴袍,脸上也没有卸妆,浓艳的妆容令她看起来很是妖艳迷人。程克打量着她,说道:“他们不该给你穿这件衣服,还有你这副妆容,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我不熟悉。”
    赵哓西的眼里浮现出一丝伤感,她注视着他,说道:“你不该这么跟我说话,所有的人都可以误会我,但是你不能够。”
    程克突然笑了,说道:“我没有误会你,而且我现在还理解了你。你的选择也许是对的,跟我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出头之日,你的明星梦无法实现,你所向往的富贵生活也不可能出现,跟着我就只能做‘北漂’。小西,你放心,我没有怨恨你的意思,也许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如果说要恨的话,我只能恨我自己——”
    “程克,你不要这样——”赵哓西一脸的痛苦不堪,“是我对不起你,你没有错,是我的错,可是你要理解我,因为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都是来自小城市的做着明星梦的小人物,无论我们有多努力,可是我们做不了北京人,我们只能做人们嘴中的‘北漂’,我们一起飘了这么多年,该吃的苦都吃了,除了最后的自尊,我们剩不下什么了,可是我们仍旧一无所有,甚至还要为了生计发愁……这种日子我真的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所以你就选择了拍这种三级片?”程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底深处有一抹悲凉,他竭力不让赵哓西看见他眼里的东西,他跟她说话时视线一直都在空中游移,“听说这个片子是限制级的,香港的导演偷偷摸摸地在北京取景拍戏,拍的版本就有两个,不知道我今天看见的是哪个版本,好象你表现得还不够开放,你要是这个样子是打不进香港的娱乐市场的,撑死了还是做一个花瓶。难道这就是你不惜放弃一切要争取的东西吗?”
    程克说着上述的那番话时,赵哓西脸上的神情很复杂,虽然她竭力想在程克面前表现出一种悲伤和无助,可是当她听见对方肆无忌惮地挖苦她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她此时不再是痛楚地注视着他,而是近乎仇恨般地盯住他,她说:“你真的是没有资格这么跟我说话,因为在我面前你不是一个成功者,你是一个很彻底的失败者。你不仅自己一事无成,你还让我觉得你很可怜,既然我们当初决定踏入这个圈子,我们就应该学会放弃很多东西,包括你所谓的高贵的自尊,你看看你现在几乎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你有什么成就感呢?难道这就是你所崇尚的高贵的灵魂吗?也许我走这一步是迫于无奈,可是我告诉你,我不会永远这个样子的,我付出多少我就要索回多少,我不会白白吃苦或者白白受辱的。你不信就等着瞧好了!总有一天我会让别人真正看得起我的。”赵哓西说完转身跑开。程克盯着她的背影,半天都动不了。
    半年后,程克去了香港,倒不是也跟赵哓西一样上了部香港导演的三级片,而是他对北京彻底的放弃,他宁肯去香港打工谋生,也不愿做北漂了。此时的北京对于程克而言是一种痛苦的结束,他的梦没有在北京实现,他的心也没有留在那里,至于会不会飘到香港,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已经在心里发过誓了——这辈子他都不愿意再去做什么万人迷的演员了。
    程克放弃了北京的同时也放弃了他的明星梦,可是赵哓西却没有像他那般凄凄然,自从上了香港导演的那部三级片后,她很快就打进了香港的娱乐圈,被港人称为继“利智”、“刘嘉玲”后的大陆来的又一朵艳星,但很不幸的是她只是那个花花世界的一朵陪衬,那些香港人,尤其是香港男人们只喜欢看她的大胸,从不留意她的演技,她的艳照经常登上一些男性杂志的封面,然后有关她的一些所谓的艳史也频频被各专栏记者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在香港,赵哓西的名字总是给人一种暧昧的感觉,真正想弄点艺术作品出来的导演们选角时似乎不大会想起她,可是那些向来喜欢流连于声色场所中的富商们却对她格外青睐,经常有一些价格不菲的艳情约会找到赵哓西的头上,她住的公寓外经常停着一些世界名车,一些有头有脸的男人频频出入她的公寓,看起来她似乎是真的融入了这个一国两制下的花花都市。
    程克对香港的好感仅仅是在于目前对他而言这个城市还没有什么令他太过伤感的回忆,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尽管现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着一个曾与他亲密无比的人,但是他已经不大记得起她了。程克来到香港后谋生的第一份职业就是去报馆做了一名“狗仔队员”,当然选择这个工作也是误打误撞,如果当时房东能对他客气点,催房租不要催得那么紧,或是当时应征的几家公司没有统统毙掉他,他也许不会去做狗仔队员。
    报社老总分派给他的第一个采访任务就是全天二十四个小时跟踪谢霆锋,那时对方还没闹出三角恋,也没有与王菲摊牌,更没有深夜约会张柏芝搞出“撞车顶包”事件,总之,那个时候的谢霆锋很是给程克面子,没有令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精神高度紧张,他只要呆在报社提供的采访车里睡睡觉,看看八卦杂志,一天难熬的时间就这样打发掉了。
    谢霆锋不闹出什么动静来,报馆就没有猛料喂读者,报馆老总自然不是很高兴,他多次在报馆里发脾气,一再警告程克要是再弄不出什么新闻来就滚蛋。
    以前做北漂时,程克最反感的就是港台的那些八卦杂志满口胡说八道,而赵哓西那时最渴望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能够上那些杂志的头版头条,她经常对程克说国内的娱乐业为什么发展得如此缓慢,就是因为媒体的不够专业和敬业,瞧人家香港的狗仔队员简直就是无所不能,人家大明星在家里拉着窗帘子洗澡他们都能用红外线镜头偷窥到,这就是差距。
    尽管程克当时是多么的不屑一顾,可是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成为了一名香港的职业狗仔队员,这份工作的职业性表现在它不仅要为他每月支付不菲的房租、水电费,还要让他吃饭、购衣、活得像个人样……总之,当程克每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人模人样地在报馆里晃荡时,他觉得这份工作其实挺好,至少要比去工地上做搬运,或是在餐厅刷碗洗盘子要强得多。
    至于报馆老总下达给他的采访任务,程克是这样理解的:谢霆锋也是个人,人家也要吃饭睡觉,也要孝敬父母、照顾家人,更要约会女朋友,凭什么天天要出现在你的视线里给你喂猛料,谁要是有偷窥欲干脆买通他家的菲佣,在谢霆锋的卧室里安个针孔摄像头算了,保准谁跟他约会都看得清清楚楚。
    报馆老总大骂程克是猪头,说你不想干就滚蛋,香港可不是你们内地吃饭睡觉比赚钱都重要,在我们这里就人不值钱,你干不了别人还在排着长队等着呢。程克虽做过几年北漂,但却不是道地的北京人,他虽然并不排斥说北京普通话,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的母语是他的家乡话,他经常是嘴上一种语言,心里一种语言,尤其是现在,他盯着报馆老总的眼睛,肚子里早已用方言将他骂得连一只畜生都不如。
    报馆老总说:“你今晚要是再弄不出新闻来,你明天早上就不要来了。”
    程克肚子里说:“老子早就不想干了,你这个臭资本家只会剥削劳动人民,迟早会被车撞死、人扁死……”
    这时有同事推门进来异常激动地大叫着:“新闻,绝对是独家新闻,A片《蓝色》的女主角艳星赵哓西今晚要与XX集团的总裁约会,地点就是……”
    程克的脑子一下就大了,当他清楚地听见了“赵哓西”三个字后,他几乎就没再听清对方其他的话。他以为“赵哓西”三个字已经不会再令他这般在意了,可是这一会儿他的确很痛苦。他先是因为听见“赵哓西”三个字而痛苦;紧接着他又因为听见她的名字想起她这个人而痛苦;最后他还因为听见她的那则艳史新闻而痛苦……为什么?老天一定要这样安排?在北京他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没什么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了,可是现在她居然又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当赵哓西主演的那部A片《蓝色》在香港以小电影的形式迅速流传开后,还在北京做着最后挣扎的程克曾在一部七拼八凑的毛片里看见过赵哓西的露点演出,他起初不太愿意接受那个在床上与男主人公滚来滚去的女人就是赵哓西,可是后来他发现他不能够再逃避这个现实了,因为当时一起观看这个片子的人都是一些曾与他们同甘共苦的北漂们,当赵哓西的裸背刚一出现在画面上时,整个房间里的人——也许除了他,都一眼认出了赵哓西。很多人虽然没有刻意在程克面前表现出什么,可是他们的注意力却始终都在程克的脸上,程克当时很想对他们说你们不要这样看我,不是我在演A片,是赵哓西,她是她,我是我,我们已经不相干了。可是程克又一想有什么用呢?他说得再多,有谁会相信他呢?他和赵哓西之间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虽还未到天长地久,可足以令那些总是经历速食爱情的人们艳羡不已了。所以,程克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那个正在电视屏幕里卖力演出的眼前人不是他赵哓西,至少不是他爱的那个女人。
    程克一直都在出神,报馆老总却已经不耐烦地用手机天线捅他的胳膊,说道:“这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从大陆来的,赵哓西也是,我相信你们会有共同语言的,今晚的这个采访人物就交给你了。干得好回来我给你加薪。”
    程克还在出神,老总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开。同事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克仔,你要加油啊!记住这里不是北京,是香港,香港人都是靠自己生存下来的,政府不会帮你的,别人就更不会了。”
    程克感激地看着他,对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可以扮做送外卖的去按他家门铃,据我所知,这些人可能是在搞什么性爱派队,你没听说过?算了,亲眼看看什么都明白了。”
    同事走后,程克就陷入一种彻底的绝望中,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安排?赵哓西如何安排她的人生那是她的事,与他无关,可是为什么他只要一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就会隐隐作痛呢?天底下还有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他是狗仔队员,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他今晚为了生存要去偷拍她,而她呢?可能打死都不会想到他会从北京跑到香港来偷拍她。
    程克走出报馆,去附近的外卖店要了两份外卖,一份自己吃,一份准备送到XX集团总裁与赵哓西纵情肆欲的豪宅里。
    
    
     2
    
    当程克举着外卖按响门铃后,开门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不是赵哓西,也不像是菲佣,总之,那是个让程克一眼看上去就很难忘的女子。
    “你找谁?”年轻女子惊奇地打量着他。
    程克举着外卖有些结巴地说道:“送…送外卖!”
    “送外卖?”对方脸上的表情更加滑稽了,“我没有叫外卖啊!”
    程克忍不住退后几步打量着门牌号,自言自语道:“没有弄错啊!就是这个地址……”
    年轻女子又看了他几眼,说道:“既然送来了,你就把外卖留下吧!我给你拿钱。”说着,那女子转身走进卧室。
    程克伸个脖子向里张望,里面虽然布置得挺豪华的,像个大户人家,却很空荡,既没有赵哓西的影子,也没有那个什么总裁的身影。
    程克难掩一脸的失望。年轻女子拿着钞票又站在他面前时,眼里的神情也多了几抹特别,她对他说:“我看你不像是送外卖的,倒像是来找人的。”
    程克一边收钱一边惊讶地打量她。对方笑得更加不屑了,她说:“你的香港话很不地道啊!”
    程克就说:“我听你的口音也有些南腔北调啊!”
    年轻女子咧开嘴笑了,程克注意到她的牙齿不是很整齐,尤其是门牙,有点像巩俐整形之前的小虎牙。年轻女子注意到程克一直在盯着她的门牙看,立刻用手捂住嘴,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我要关门了。”
    程克看着她,想了想,说道:“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年轻女子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程克瞅了瞅头上的门牌号,说道:“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年轻女子脸色稍稍变了变,说道:“你到底要找谁?”
    程克看着她:“赵哓西,你认识这个人吗?”
    年轻女子一怔,半天才说道:“她不是那个拍A片的艳星吗?”
    程克的心痛了一下,他忍住,继续说道:“她——曾住在这里吗?”
    年轻女子的眼里的光芒瞬时黯淡了下来,她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程克问:“你究竟认不认识她?”
    年轻女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现在不住在这了。”
    程克以为对方会回答说“不知道!”或是“我只是从八卦杂志上看见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对他说“她现在不住在这了。”也就是说,赵哓西曾经住在这过。
    程克又是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知道她现在住哪吗?”
    年轻女子突然笑起来,而且是不避讳地冽着嘴露出小虎牙地笑,她说:“在香港,关于赵哓西的传闻有很多种版本,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天一个,连最专业的狗仔队都找不到她,何况是我?”
    程克盯着她的牙,继续问道:“她没有理由这么神秘,她是挖空心思想出风头的人,怎么会行踪如此诡秘?”
    年轻女子打量着他,一脸同情的表情:“我看出来了,你跟赵哓西一样是从大陆来的,你在这里的时间太短,还不了解香港,你们大陆人总是喜欢把香港称做‘孤岛’,可实际上呢?它一点都不孤独,它就像是一个混血儿,只要给钱,跟谁都亲。香港人就是这样的,他们看重的东西不是你们意念里的那些高尚超脱的东西,香港人很实际,有钱没钱就是不一样。赵哓西为什么要来到香港拍三级片,又为什么突然销声匿迹?都是因为数不完的钱啊?钱是永远都挣不够的。你去问问那些大明星,他们什么时候嫌挣钱累人了?”
    程克呆呆地望着对方,喃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不像这个大房子里的佣人,但是你也不像这个房子的主人,你究竟是谁啊?”
    年轻女子又一次咧着嘴露着牙笑:“我都没问你是谁,你也不要问我是谁了,总之,如果我们有缘的话,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当然,我希望当我再见到你时,你还在香港。”
    “为什么你那么怀疑我不会坚持留在香港?”程克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更加迷茫了。
    对方这一回抿着嘴笑了,说道:“我当初也是像你这样过来的,只不过我来自台湾,而不是大陆。”说完,她轻轻关上门。
    程克站在那里醒了好一会儿神才转身黯然离去。
    
    程克第二天没有再去报馆报到,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决定不再做狗仔队员了,他决定去一些片场碰碰运气,既然北漂他都能做,那么有什么理由让他拒绝做一个“港漂”呢?
    对于香港,程克实在是人生地不熟,这不像在北京,虽然大家来自全国各地,但都是会说普通话的中国人,至少语言沟通上不成问题;可是在香港,虽然这里也是中国人,可这毕竟是曾经被英国人殖民了一个世纪的土地,这里的一切或多或少地都会打上一些殖民文化的印记,而且香港人脑子里的很多东西是不能用大陆人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和接受的,所以程克不可能在这里很快就找到知己,甚至他连一种同根生的归属感都没有。
    香港人会说普通话的人不多,说得好的就更少了,对于程克而言,若是没有一口流利的粤语,他在这里根本无法立足。在报馆做狗仔队员时,用嘴说话的时候不多,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像一只忠心耿耿的老狗匍匐在谢霆锋的家门口,可是如今离开了报馆,他却不能再终日保持沉默了,为了吃饭,他必须要开口说话。
    程克也曾想过去找王菲或者刘嘉玲帮帮忙,毕竟大家都是来自大陆,都曾刻骨铭心地体验过流落他乡的苦痛,可是程克转念一想如今大陆人之间都人情冷漠,何况是在香港?他那刻骨铭心的爱情都能凋谢在北京,在香港他又怎么可能再找到真感情?所以程克最后还是打消了做男几号的念头,在一个拍打戏的片场做了大明星的武打替身。
    当程克化好妆站在镜头前时,片场所有的人都几乎惊呆了——简直太帅了,瞧那鼻子、那眼神、那斜挂在嘴角的笑容,他分明是在抢大明星的风头。众人打量程克的目光复杂而暧昧,尤其是导演,眼都快直了,平日里他打量剧组性感女明星的眼神也没有这么呆滞过啊。
    这场打戏是这么设计的:程克要穿着威亚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然后一剑将仇家刺死。开拍之前,工作人员给程克穿威亚,一边对他说:“靓仔的形象完全可以做主角的啊,做替身可不可惜?”
    程克笑笑:“刘德华刚出道时好象也是做替身的啊!”
    “那你就等着做刘德华吧!”对方给他绑好威亚,笑着走开。
    程克开始摆造型,准备用他在北京电影学院学到的本事将众人服倒在地。
    导演盯着屏幕里的程克连连叹道:“好!好!我又看到一颗未来之星了。”众人也是一阵附和导演的虚伪的喝彩声。
    程克在空中飞来飞去时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身后的钢丝绳,这一摸不要紧,吓得他差点身体失去平衡在众人面前出丑。那时程克悬在几十米高的半空中,身后只有一根钢丝在起作用,另外几根也不知是他用力挣掉了,还是他穿的威亚根本就是有问题,总之那一刻的程克半条命都交给上帝了。
    好不容易从空中回到地面上的程克半天都没缓过劲来,一直坐在地上回味着刚才的惊心动魄。有工作人员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程克打量着对方,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对方冲他含蓄一笑,说道:“做替身就是这样的,你要是想出人头地,你就去做大明星。”
    程克还是想对他说刘德华也是做过替身的,话刚涌到嗓子眼还没出口,对方却早就走开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准备下一场大明星亲自出场的戏。
    程克站在那里,一阵怅然若失。
    晚上收工时,副导演过来对他说导演有事找他。程克琢磨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到导演的面前。
    导演打量着他,问道:“你是从大陆来的?”
    程克点着头。
    导演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你在大陆演过什么片子吗?跟张艺谋他们合作过吗?”
    程克眨了一会儿眼睛,说道:“我曾在张艺谋导演的一部片子里演过一个群众演员——”
    导演助理立刻笑出声来,导演却没有笑,他仍旧用一种暧昧的目光不停地打量他:“我手头马上开拍一个新片,是有关同性恋题材的,你感兴趣吗?”
    副导演立刻不笑了,悄悄打量程克的目光显得格外复杂。
    程克这回是在很认真地思考,他想同性恋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形,以前做北漂时曾在北京的一个胡同酒吧里见过一些可疑的同性人亲热,但是他也不敢肯定那就是同性恋,因为他对这方面暧昧的事很是抵触。程克自小成长在一个民风淳朴的小城,基本上中国几千年来最优秀的传统都会在那里得到深刻地体现和发扬,所以对于同性恋这种几乎是有伤风化的事程克是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是去了解体验什么的了。
    导演一直都在盯着程克看,老实说眼前的这个俊朗的小伙子虽然来自内地,但是无论外型还是演技什么的都不比这些大牌港星差,可问题是对方显然看起来还不是很适应香港,他的思维仍旧停留在大陆的过去时上,而香港早就走到世界的未来时上了。
    副导演故意咳嗽了两声,试图打破尴尬的沉默。
    程克被副导演的咳嗽声惊醒过来,他看着他们,一脸困惑道:“老实说,我真的不会演同性恋,我——没有那方面的经验。”
    导演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这么回答,他回过头去看副导演。副导演赶紧对程克说:“尽管你来自内地,但是你是个演员,演员要演好戏,都要体验生活,你不懂吗?”
    程克仍旧是一脸懵懂。
    导演瞥了他一眼,不再出声,副导演则对他说:“今晚,我们带你去看看同性恋,按照你们大陆的话,这叫体验生活。”
    
    
    5
    
    “砰”的一声枪响后,程克倒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对方心痛地抱着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林小霞注视着他们,缓缓放下手中的枪,嘴里喃声道:“结束了,一切都终于结束了……”。远处,警笛长鸣,警车呼啸而来……
    “卡!”导演一声令下。片场里的人都欢呼起来:“杀青了!杀青了!”
    程克从男二号的怀里爬起来,四处寻找林小霞的影子,仅仅是他一闭眼装死的工夫,对方就不见了踪影。他有些失落地张望着四周,老实说,刚才与林小霞演最后一场对手戏时,他就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对方有话要同他说。她究竟想要对他说什么呢?刚才她朝他开枪时,眼里流露出的那种仇恨真实而刻骨铭心,若不是她演技精湛,程克还真担心她是否假戏真做。
    程克伸个脖子四处张望着,突然在视线深处发现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对方倚靠在一辆豪华房车上,含着雪茄喷着烟圈,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程克目光望去的同时,对方也正将视线向他这边投来,两人目光一交织,各自都一怔。程克就觉得对方似曾相识,至少也应该与他有些瓜葛,而那男人遥望他的目光长久而深远,仿佛有什么话要同他讲。
    不知道为什么,当程克一眼看见那男子时,脑子里就突然闪过了赵哓西的影子,然后接下来就是林小霞的模样……当程克感觉自己突然悟出了些什么时,林小霞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她走过去在对那男子说话,两个人看起来很熟悉,甚至是亲昵的。
    程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眼底深处有一些很复杂的东西。
    林小霞在与那个男人说话的间隙,视线时不时地向他这边飘来。
    程克就觉得林小霞与对方说话不专心,有些不礼貌。他想他算什么呢?他与她之间能够算什么呢?林小霞可能是赵哓西吗?她可能为了他而离开那个阔绰的男人吗?抑或是离开香港?程克没打算在香港呆多长时间,他一直在等这部片子杀青,到底他跟人家白纸黑字地签了合同,拿了人家的订金,当然要为人家把戏拍完。可是现在片子终于拍完了,他也没有令自己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可是他仍然还不想走。程克能够非常肯定的是他决不是为了赵哓西而留下来,因为他心里很明白此刻的赵哓西与他之间的天壤之别,至于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般欲走还留,程克他自己不明白,他希望别人也不是明白,他只希望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想通了后的程克终于在林小霞极大关注中转身走开。当程克用眼角的余光最后一次去看林小霞时,他对自己说可以走了,真的,可以走了。再当程克钻进出租车里忍不住从车外的后视镜里去看林小霞时,他的眼睛慢慢开始潮湿,程克知道这一走很可能就是他和林小霞之间的一别,至于以后是否还能够相见,他不知道,就像他没想过跟着电影公司到处去做宣传,更没想过凭借这部片子得到什么大奖红透香江一样……总之,程克把这一切都看得很淡,就像当初只是一时冲动来到香港一样,最后他仍旧是凭着一时的感觉决定离开香港,回北京。
    当林小霞的电话打来时,程克已经飞在空中了,他的手机理所当然地关机,可是在林小霞的耳朵里,那却是一阵痛苦而又漫长的芒音。林小霞就像是在静静地聆听对方讲话似的很久才放下手机,然后拖着一个看起来早就准备好了的皮箱平静地走向等候在大门外的出租车。上了车后,司机问她去哪里,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能够开到北京,我就去北京。”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奇妙,你愈想得到的你总是得不到,而你从未奢望过的东西却总会在某一时刻悄然降临在你身上。当初程克到香港来只是为了寻找赵哓西,之所以肯去拍那部同性恋题材的影片也只是生存所迫,可是现在他却凭着这部片子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电影节的最佳新人的大奖,一时间他的名字成为众多媒体上暴光最多的一个。
    当程克骑着自行车路过北京胡同边的一个报摊时,他还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那本挂在最显眼处的杂志的封面上分明是他在那部同性恋片中的剧照,杂志封面上的有几个更惹眼的大字:本届XX电影节上爆出的最大冷门,内地一新人获最佳新人奖……程克一时间无法组织起正常流畅的思绪来,他只是停在那里,一只脚撑在地上,眯着眼睛长久地打量着杂志封面上的自己。
    这个时候的林小霞正拉着行李箱缓步走出北京国际机场的大厅。从香港飞到北京只需要三个小时,可这三个小时在这几个月来被林小霞反复掂量着就像三十年一样漫长。第一眼看见程克时,林小霞就有种预感他们之间一定会发生些什么,现在看来似乎是一切都应验了。他凝视过她的眼睛也离开了她;她曾依偎在他的怀里然后又不远万里地追他到北京。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看起来复杂而晦涩,他们之间的故事即不曲折又不平淡,他们的结局似乎就是电影里的最后一个镜头——不论是谁死在谁在的怀里,总之只要他不说出他爱她,或是她不说出她爱他,那么他们之间就一定会有一个人要死于一种心碎。林小霞实在不想就这样无谓地死去,所以她来了。
    程克盯着手机上的来电号码,一直没有去按接听键。那个号码是来自香港的,他知道那一定是通知他去领奖的电话,可是他没有勇气去接。他知道那个所谓的新人奖并不真正属于他,或者更确切地说不属于现在的他。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得什么新人奖,他只想看看那个花花都市,碰碰那个花花世界里的人,仅此而已。他没打算去做个香港人,他知道的,那个世界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那个世界。当赵哓西彻底迷失在那里时,他已经将那里诅咒得犹如一人间地狱,尽管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林小霞在北京的大街上慢步走着,以前远在台湾时,这个城市总是给她一种遥远而神秘的感觉,可是现在当她亲自站在这片土地上时,她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她想象着此刻的程克在北京的哪个角落里,在做着什么,然后她又想象着接下来与程克见面时的情形:对方第一眼看见她时会惊喜吗?当她终于在视线里真实地看见他后会流泪吗?他们之间在那一刻会彼此说出那句在心里念记已久的话吗?
    程克望着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终于伸手将它拿过来,掐掉了那个始终叫个不停的香港号码,然后拨响了一个他始终在心里默念的手机号码——
    林小霞从包里掏出手机,看着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眼睛一下就潮湿了。她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用手悄悄抹去眼角溢出的眼泪。
    “你——现在还好吗?”程克那久违的声音几个月后在她的耳边终于再次响起。
    “好!你呢?”林小霞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变调。
    程克在电话里笑着:“有些不好——”
    林小霞沉默了一下,问道:“哪里不好呢?”
    程克停了一下,说道:“思念一个人——”
    林小霞的眼泪一下就从眼睛里涌了出来,她还是保持着一种平稳的语调,说道:“那个人也在想你吗?”
    程克说:“不知道,但我希望是。”
    林小霞说:“你想对那个人说些什么呢?”
    程克说:“想说三个字。”
    林小霞说:“有些俗!”
    程克说:“我就是个俗人!”
    林小霞说:“是有一点,但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然后她又说:“我也是个俗人。”
    程克说:“俗人跟俗人有什么共同语言吗?”
    林小霞说:“三个字。”
    程克说:“还是俗!”
    林小霞说:“没有办法!”
    程克在电话里沉默着。
    林小霞已经用手指将眼角的泪痕擦得干干净净。
    沉默过后,程克对她说:“你现在哪里?香港?还是台湾?”
    林小霞望着四周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说道:“你在哪里?北京的哪个角落?”
    程克的心一下就从胸腔内提到了嗓子眼,他说:“我不相信你现在就在北京——”
    林小霞笑了,没有说话。
    程克从地板上弹了起来,冲出房间,站在大街上,对着手机说道:“你一直往北走,如果你看见一个只穿着一件蓝色牛仔裤拿着手机的男人,那就是我,我没有穿鞋。”
    林小霞的眼泪又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她轻轻放下手机,握在手里,张望着四周,寻找着北方和那个没有穿鞋只穿着蓝色牛仔裤的男人。
    
    
     6
    
    仿佛一种幸福生活的开始,林小霞依偎在程克的怀里,回忆着他们的初识;又仿佛一种幸福生活的延续,程克将林小霞拥在怀里,憧憬着他们的美好未来。
    林小霞对程克说:“有三个字挺俗的,可我还是想亲耳听你说出来。”
    程克淡淡地笑着:“好啊,我这就说给你听——”
    “还是不要了——”林小霞突然阻止他,“还是再等等吧!”
    程克注视着她,问道:“你想等什么?”
    林小霞沉默着,许久才说:“你还是不要问我,我现在没有答案。”
    程克长久地注视着她,说道:“为什么我们要相识在香港呢?我不是香港人,你也不是,我们都不是,可是为什么我们要在那里相识呢?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很多事情都要与那里产生纠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去香港不是为了拍那部同性恋的戏,也不是为了得那个什么最佳新人奖——”
    “可是现在那一切都属于你了!”林小霞说道,“那是你应得的,你为什么要放弃呢?”
    程克看着她,说:“我不是放弃,我只是有些疲倦,我不想再回那个城市,不想再回忆过去了。”
    “那个地方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堂,可是你却在逃避它,难道还是为了她吗?”林小霞凝视着他。
    程克怔了一下,目光里迅速闪过一丝令林小霞不安的东西,他说:“过去的事情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过去了。”
    林小霞默默地瞅着他,半天才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去香港领这个奖。老实说,我不太愿意看见你就这么轻易放弃到手的荣耀——”
    程克望着她,眼里的神情很复杂。
    “当然——”林小霞迅速说道,“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来。”
    程克一声长叹,将视线转向别处,刻意保持着沉默。
    林小霞摇了摇头,也不再出声。
    
    一个礼拜后,程克终于站在了电影节的领奖台上,而林小霞就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当程克接过某大牌港星手中的小金杯时,台下狂热的影迷们立刻发出尖利的叫声,众记者们的镜头蜂拥而上,闪光灯频频闪着……就在那一刻,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又一颗明星诞生了,又一个偶像出现了。
    林小霞望着被记者影迷们众星捧月中的程克,脸上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电影公司的经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小声对她说道:“这次谢谢你了,等会儿与他签完长约,我就给你开支票。”
    林小霞的脸色瞬时就变了,她转过脸看着对方,冷冷地说道:“你的支票能填多少个零?”说完,起身就欲离开。
    对方追着她的背影迅速说了一句:“黄老板要我谢谢你!”
    林小霞停下来,回过头来盯着他,说道:“你转告他——我不再欠他什么了!”说完,她迅速离去。
    程克一直在关注着台下的林小霞,突然见她匆匆离去,眼里闪过一丝担心,他推开面前的记者,想去追她。人还没走几步就被经纪人拉住,说道:“你有什么事我去替你办,现在你不能离开这里,等会儿还要签约。”说完又将他推回人群中。
    
    林小霞背对着身后的黄老板,一直不肯回头看他。对方望着她,一脸无可奈何道:“你不要恨我,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要知道我是个商人,商人当然是赚钱第一,我要是不签下他,我的公司就要破产——”
    “你不要当他是棵摇钱树,我之所以帮你就是不想看见你破产,到底你曾帮过我,但是我也不想看见你伤害他,他不是赵哓西,他要的东西并不多,他是为了我才回到这里的,如果我给不了他什么,我只能拜托你多照顾他,在他帮你赚钱的同时你也让他富有一些。”林小霞说。
    “我明白。”黄老板叹道,“他是赵哓西的老情人,我当然会照顾他,只是我担心你和他之间——”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了!”林小霞迅速说道,眼里也难忍一丝伤感,“我知道他心里始终还想着赵哓西,等机会合适,你就把赵哓西的行踪告诉他吧。”
    “那你——”黄老板看着她。
    林小霞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我很快就会离开香港,谢谢你帮我还完了高利贷,我已经不欠我的家人了,也许这辈子还会再欠一个人,那就是程克,但是我现在无法偿还他,我只希望日后有一天我能用自己的一切来偿还他。”
    “你要去哪里?”他问道。
    林小霞一脸困惑,说道:“不知道,也许是去美国,或者回台湾,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不想再拍戏了吗?”他问。
    林小霞摇着头,说:“不想了,我在生活里的戏份已经够沉重了,我无力再去扮演别的什么角色,我很累了。”
    黄老板叹道:“你看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林小霞望着他,许久才说道:“如果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亲口告诉他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我不是你的情人。”
    “我明白。”黄老板点着头,“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不过,就算我告诉他真相又有什么用?你不还是要离开他吗?”
    “那也比他永远都要怀疑一件事情要强!”林小霞说完,转身离开。
    黄老板站在原地,一阵摇头。
    
     程克趁着借口上卫生间的空隙,终于拨响了林小霞的手机,可是对方一直没有接听。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女人在他眼里从一开始就是个谜,就像是一个影子,可以跟随着你,但是你却抓不住它。他知道他们之间无论曾经贴得有多近,可是他从未曾真正走进她的心里去看一看,他们之间仍旧是有一道屏障隔离着他们。可是他们之间毕竟发生过一些事情,就算是要结束也要给他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为什么别离一定要是这样暧昧和晦涩呢?程克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阵阵芒音,一声长叹,黯然离开。
    “林小姐去哪了?”程克这以后只要见到公司里的一个人就要问他。对方的回答也是形形色色,有的说去拍戏了,有的说回台湾了,有的说去美国了,还有的则说息影结婚去了。程克不相信,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寻找林小霞的身上。后来,黄老板只好亲自出面来给他解释,他对程克说:“你已经跟我签了长约,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十年的时间里,除非我的公司破产,我都是你的老板。你不要以为你只是在为我赚钱,你也是在为你自己的前程打拼。我不怕告诉你,林小霞已经不在香港了,为什么她要离开你,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但是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的,你要是真心喜欢这个女人,你就好好地给我拍戏,等你实力强大了之后,你自然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程克盯着他,一眼的难以置信,他说:“你怎么可以这么了解她?你和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知道她和赵哓西都曾经住过你的豪宅,为什么你要拥有那么多呢?难道你的财富可以主宰很多东西吗?”
    黄老板不置可否地笑着,说道:“你了解的东西太片面了,有些东西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当然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我现在说出来也无妨,只是我很担心你是否能承受得住。其实,我想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还是好好地拍戏,你要想出人头地,就要做大牌,否则你还是要看人家的脸色听人家的使唤。我说过我只做你十年的老板,如果你出息的话,十年后你完全可以坐到我这个位子上来。”说完,他拍了拍程克的肩,转身离去。
    程克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也组织不起流畅的思绪来,只是在那呆呆地想。
    
    
    
    7
    
    初来香港做狗仔队员匍匐在谢霆锋家门口日夜守侯时,程克没想过日后自己也会有一天被狗仔队追踪。可是,当他早上一睁开眼睛望见公寓楼下逡巡的记者时,他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做狗仔队员的程克了。精明到牙齿的经纪人就住在外间,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他制定出一份详细的作息计划书,甚至连上卫生间的时间对方都要精打细算来,决不轻易浪费赚钱的每一秒钟。程克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两种社会制度下的生存状态,也终于了解以前政治书本里形容得面目狰狞的资本家们原来也是像他一样有着正常五官的人,只不过呢后者更加懂得资本的威力。
    像黄老板这种人就是手中掌握着大量资本占有生产资料的资本家,而程克就是给他创造剩余价值的人。经纪人则是介于他和黄老板之间与后者按比例瓜分他所创造的剩余价值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二层“剥削”他的人,就有点像自由市场里的二道贩子。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这些复杂的关系后,程克又开始重新审视他与林小霞和赵哓西之间的关系。赵哓西是他的初恋情人,如果按照内地传统的婚嫁观念,这个女子应该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可是非常遗憾的是对方的爱太泛滥了,不是说她不专一,而是指程克的爱情观已经太落伍了。像赵哓西这种心比天高的女子,爱情在她的心里太微不足道了,当一个女人已经做不到为她的爱情无偿付出时,基本上这段感情已经可以长埋于地下了,如果谁还不知趣地要时不时地挖出来重温一遍它的滋味,那么下一个被埋进去的人就该是他自己了。
    程克差点就是那个被埋进爱情坟墓里的人,还好,在最关键的时候,林小霞出现了。对方虽然不一定是他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可是她真的令他快乐了一段时光。他们之间的那段感情应该就算是爱情了吧,虽然他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对她说那三个字,可是他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地方已经深深地记住了这个人。爱情究竟是什么?甜蜜还是痛楚?为什么每每情到深处时人却孤独到极至?程克觉得这就像一道世纪难题,没有答案。
    最近娱乐圈世道不好,经纪人说要给他炒一些绯闻出来,提升一下人气。程克就问有这必要吗?我现在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经纪人说正是因为你没有女朋友,所以才要给你炒几个绯闻女朋友出来,你没看你那些前辈们都是这么炒红的吗,尤其是那小谢,估计他这一辈子都要跟绯闻纠缠不清。程克说恶心,真恶心,我们在电影学院学习时老师可从没教过这些。经纪人一脸的不屑,说不懂了吧?这就是香港的电影机制,香港是生产明星的市场,不是培养艺术家的摇篮。你要想在香港出人头地,你就要学会适应这里的一切。
    程克一声苦笑道:“也罢,反正我都已经签了卖身契了,怎么做已经由不得我了。”
    经纪人眯着眼笑道:“好说!好说!只要你配合我们。我和黄老板一定包你大红大紫,靠这张脸吃一辈子。”
    程克一脸的苦笑。
    
    林小霞从出租车里下来,绕过几条七拐八纵的胡同,才找到那家神秘的酒吧。看门的都是一些人高马大的黑衣墨镜男子,很像是她拍的片子里的那些黑社会的人物。对方一看见陌生人来立刻一脸的警觉,拦住她问道:“找谁?”
    林小霞一脸的平静,说道:“我找豪哥。”
    “你是他什么人?”对方打量着她,一脸怀疑道。
    “朋友!”林小霞不卑不亢道。
    对方仍是不放心,继续问道:“你有什么事?”
    林小霞这才不耐烦起来,冲着对方没好气道:“他到底在不在?要是在的话,你就告诉他姓林的找他。”
    对方一听她的口气怪大,立刻一溜烟地跑进去,很快又回来,说道:“林小姐,豪哥请你进去。”
    林小霞瞥了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走进去。
    被称做豪哥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对方看起来不像是生意人,也不像是黑社会人物,看起来那张脸文质彬彬,似乎是连稚气都未脱。林小霞一进入他的视线,他立刻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她伸出手去,笑道:“林小姐,好久不见啊!最近好吗?”
    林小霞微笑道:“豪哥,黄老板托我问候你。”
    豪哥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黄老板真是有情有义啊!所以女人们才会像疯了似的缠着他。”
    林小霞不以为然地笑着:“豪哥,你明白我这次来的目的——”
    “明白!明白!”豪哥点着头,“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谈。”说着又回到沙发上。
    林小霞在他对面坐下,望着他:“豪哥,我知道你是个重信义的人,你既然答应过黄老板好好照顾她,我想她现在一定没有什么事。”
    豪哥淡淡地笑着,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黄老板现在是什么意思?”
    林小霞停了一下,说道:“我——这次就是准备带她回去的。”
    豪哥眉毛一挑,说道:“黄老板当我这是什么地方?随来随走?”
    “豪哥,你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林小霞赶紧辩解着,“我知道赵小姐现在已经不能够再为你赚钱了,你留她在这里也没有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她交给我带走。”
    豪哥只是微微地笑,不出声。
    林小霞继续说道:“黄老板没有丝毫责怪豪哥的意思,赵小姐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大部分都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与豪哥无关。豪哥是江湖上重信义的人,我们还是很感激这些日子里豪哥对她的照顾。”
    豪哥这才发出一声长叹:“老实说,我对黄老板还是心存歉疚的,虽然说赵哓西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我豪哥逼着她这么做的,但是我还是有责任的。如果说黄老板当初对我明确一点他对赵哓西的态度,我想我不会任由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可是我怎么知道黄老板到底是在想什么。我也是个生意人,我不可能因为赵哓西一个人坏了我做事的规矩。”
    “我们明白。”林小霞赶紧说道,“这一切真的与豪哥无关,我只是来领走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要求。”
    豪哥点着头:“好吧,你把她带走吧,不过你最好还是有思想准备——她的身体不太好。”说完他冲手下挥了挥手,对方会意地点着头,向林小霞示意道:“林小姐,请。”
    “谢谢豪哥!”林小霞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安地跟着对方向走廊里走去。一路上时不时地碰见一些与小姐勾肩搭背的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林小霞打量着他们,眼里的担忧更加深了。豪哥手下走到一间上了锁的房间门前停住,用钥匙打开门,然后转脸对她说:“林小姐,人就在里面。”
    林小霞冲他点点头,推门进去——一个瘦弱女人的背影立刻映入她的眼帘。林小霞下意识地叫出她的名字:“赵哓西——”
    对方的反应很迟钝,半天才缓缓将身子转过来,一脸木然地看着她。
    林小霞打量着眼前这张憔悴不堪的脸,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的那个红透香江半边天的艳星。她走过去,俯下身子看着她,说道:“你还记得我吗?我也是曾经住在黄老板家里的女人,只是我们的身份不一样,黄老板是我的恩人,我是报恩,而你却是要利用他。”
    赵哓西仍旧是一脸的麻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林小霞摇着头,在她身边坐下,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为了我爱的人,我一定不会到这里来救你。我知道他一定要看到一个结果他才会重新选择一次,所以我一定要让他找到你,亲眼看见你。”
    赵哓西仍旧是一脸置若罔闻的样子。
    林小霞叹了口气,拉开房门,对守侯在那里的豪哥手下问道:“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对方看着她,用手指了指脑子,然后耸耸肩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林小霞又是一阵叹息,自言自语道:“怪谁呢?曾经那么出色的一个女人,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林小姐,你什么时候带走她?”豪哥手下问道。
    “我马上就带她走。”林小霞迅速说道。
    “那好吧!我去给你准备车子。”对方说道。
    “谢谢豪哥!”林小霞感激地说道。
    对方笑了笑,见四周无人,才凑过来小声说道:“如果你现在不带走她,她有可能就会死在这里,那样对豪哥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他才会让你带走她。”
    “我明白,我明白。”林小霞连连点着头。
    “你们抓紧时间出来!”对方挥挥手,转身走开。
    林小霞回到房间中,迅速用一件风衣将仍穿着睡裙的赵哓西裹起来,推着她往外走,一边小声说道:“我不管你得了什么病,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你就乖乖地跟我走。”
    赵哓西一听见能出去,立刻一脸兴奋起来,鞋也不穿忙不迭地往外走。林小霞强忍住喉头的阵阵酸楚,迅速带着赵哓西离开了那里。
    
    黄老板打量着病床上的赵哓西,对身边的林小霞说道:“她现在这个样子跟个废人已经没有两样了。”
    “可她仍旧是个人,还要生活下去。”林小霞说道。
    黄老板点着头,说道:“你真是个好女人,对你的情敌都这么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带程克来?”
    林小霞看着他,说道:“黄老板,其实我要谢谢你,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还有可能影响到程克的星途,可是我不愿意看见那种最凄惨的结局。你也看见了,若不是我及时赶去把她带回来,她就可能死在那里了。而程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黄老板没有说话,站在那里沉吟。
    林小霞继续说道:“虽然你是我的恩人,替我偿还了我家里人欠下的赌债,可是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报答了你——我出卖了我的灵魂和感情帮助你签下了程克,虽然他帮你赚钱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我知道在这几年里,他已经给你赚了不少。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几年的时间里,他是否已经忘记了我,每次我看到媒体上曝光的那些有关他的所谓的恋情,我都不是很相信,我知道那些可能都是你们有目的炒做的东西,所以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去回应。但是现在我不想再让自己这么痛苦下去了,我要知道答案,要弄清楚我和他之间感情的真正价值。”
    黄老板打量着她:“你很自信你会赢吗?你想过当程克得知这一切后的反应吗?你能确定他会原谅你吗?还会再爱你吗?”
    林小霞脸上现出一丝伤感,她说:“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去试一试,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黄老板摇头叹道:“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究竟都在想什么。感情是不可能那么单纯的,我是过来人,这些我经历得比你们多,当初赵哓西跟着我时,我以为像她这样一个来自内地的女孩子肯定要比香港的这些女人们单纯一些,可实际上呢?她的功利目的比谁都强,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赚钱的工具了,所以才会有今天。你跟她虽然不同,可是你和程克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我就不看好,毕竟你们是两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你们的价值观生活观不可能完全统一的,至少我想如果是我,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欺骗,尽管不是恶意的。”
    林小霞沉默不语。
    黄老板叹道:“你还是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吧!赵哓西我会找人来照顾她的,你也不必经常来这里看她了,医生刚才说过了,她的精神状态至少需要有一年的恢复时间。有空时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业吧,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不想再拍戏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创造与程克合作的机会。”
    林小霞仍旧是不出声,只是望着病床上沉睡的赵哓西出神。
    黄老板摇摇头,转身走开。
    
    
     8
    
    “克仔,还有一些媒体朋友有问题要问,你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今晚的通告可以等一等——”经纪人话还没说完,程克就不耐烦地上了保姆车,然后砰地一声将车门重重关上。
    周围有记者迅速用相机对准他,经纪人老练地冲众记者们打着圆场:“克仔最近拍戏熬夜太多,身体实在吃不消,请各位记者朋友体谅一下,有时间我请大家喝茶。”说着,他也迅速钻进汽车,吩咐司机赶紧开车。
    “程克,我还有个问题——听说你在内地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艳星赵哓西,你们最近还有联系吗?”有记者追着问道。
    “那都是失实报道,没有影的事,什么赵哓西?程克跟她根本就不认识。”经纪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来,急急解释着。
    “可是我们最近拍到了赵哓西在精神病院疗养的镜头,请问这件事你们是否知道?”记者紧追不舍地问着。
    程克迅速做出反应——摇下车窗,冲那位记者叫着:“你说什么?再说详细一些。”
    “开车!开车!”经纪人气急败坏地叫着,一边回头拉住还想要问个明白的程克,“克仔,你不要听那些记者胡说八道,他们是想挖新闻,卖杂志,这些狗仔队为了挖新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王菲睡觉不喜欢拉窗帘,他们就能把摄像头对准人家卧室拍,连人家坐在床上读佛经都看得清清楚楚,下作不?那个什么赵哓西,我至少都有三年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你想连我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见这个人早就不在娱乐圈发展了。这些记者简直就是在无中生有,你别上他们的当,千万别去回应什么。你一回应,他们可就有写头了。”
    程克一脸的不置可否,视线一直都在车窗外飘着。
    经纪人打量着他,赶紧又说道:“ 克仔,你千万别一时意气用事做傻事,你有今天天皇巨星的地位不容易,我和黄老板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毁了大家啊。”
    程克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们的,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
    “现在哪还有你我之分了?”经纪人苦笑道,“你的事就是我和黄老板的事,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克仔,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程克一脸飘忽的神情,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我亲自出马,你就把赵哓西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经纪人愁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说:“克仔,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说我再本事,可是三年都没有一点音讯的人我到哪里去找?狗仔队的话你怎么能相信?”
    程克疲倦地闭上眼睛,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我很累,今晚的通告你给取消了。”
    “喂,克仔,你不能这样,今晚的通告可是无线的,得罪不起啊……”经纪人忙不迭地说着。
    程克索性紧闭着眼睛,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你这不是在害我吗?”经纪人哭丧着脸,叫着。
    
    程克从浴室出来就坐在床沿上反复看着两张相片,一张是赵哓西在北京读书时拍的清纯照,一张是林小霞与他在北京甜蜜相处时拍的合影。两张相片带给他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幸福的开心不起来,痛苦的忧伤不起来。就仿佛是一场迟迟醒来的梦,所有的情节都已经消失在梦境中,留给现实的只是一些虚幻飘渺的东西。
    程克突然大叫了一声,将脸埋进手掌中,一阵歇斯底里地低嚎。
    
    林小霞一直站在病床前注视着沉睡中的赵哓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轻声对她说道:“林小姐,出来一下好吗?我有话同你说。”
    林小霞回头看了医生一眼,又向病床上的赵哓西望去——对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眠不醒的植物人,连呼吸都是那么微弱。林小霞轻叹了一声,跟着医生走出病房。
    “林小姐——”医生看着她,“我不太清楚赵小姐以前的经历,但是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了很多种——性病,她最好换一家专业医院入治,这对她治病也有好处。”
    林小霞怔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黄老板知道这件事吗?”
    医生摇着头:“这几天他都没有到医院来,而且这件事事关林小姐的声誉,我只是跟你说了。”
    “医生你做得很好。”林小霞近乎是在梦呓,她竭力使自己不失态,“你放心,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保证不对任何人讲,尤其是那些记者,拜托你了,医生。”
    医生点着头,转身离去。
    林小霞站在那里,一阵头晕目眩。
    
    黄老板含着雪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林小霞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经纪人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里,一脸的愁眉苦脸,嘴里喋喋不休着:“得想个办法,这件事绝对不能够让那些记者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克仔的星途就完了。”
    “何止是程克的前途完了,整个公司都完了。”黄老板终于发出声音说道。
    林小霞望着他们:“可是赵哓西需要治病,她不可能藏在深山老林里去治病——”
    林小霞的话音还未落,黄老板的眉毛就挑了起来:“你提醒了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经纪人和林小霞都一脸狐疑。
    黄老板冲他们摆了摆手,在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道:“这件事我会安排的,你们都不要插手了。放心,出不了什么事的,那些狗仔队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呢?他们抬抬屁股,我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有人想整死我,我偏不给他这个机会。香港是什么?既是天堂,也是地狱,就看你自己怎么掌握了!”
    林小霞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被黄老板阻止住,他说:“我上次给你的提议你考虑了没有?你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你就可能永远失去这个人了。你不想白白爱一场吧?”
    “你叫我如何面对他?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形?”林小霞看着他,“赵哓西的事对他已经是沉重一击了,若是他再知道是我欺骗了他,他能接受这一切吗?”
    “我们完全可以让程克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关键就看你怎么做了?”黄老板说。
    “是呀,林小姐,这是香港,不是内地,很多事情是要入乡随俗的。赵哓西的事在香港太正常了,你也是知道的,那些漂亮的港姐,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当初是她们一相情愿地往富豪们的怀里送的,该得到的也得到了,可是出了事就怪不了别人了,谁让她们选择了花瓶这种职业呢?做花瓶哪能不卖笑呢?尤其是在香港,香港的娱乐圈的鬼魅决不亚于好莱坞,唉,这就是香港啊!”经纪人说着。
    林小霞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怀疑过这件事吗?”
    经纪人和黄老板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经纪人嘿嘿笑着:“这个傻小子只相信自己的感觉,让他感觉麻痹一下就没有那么多的事了。林小姐,关键就在于你自己一定要想得开,你怎么说也拍过那么多的戏,背几句台词什么事不就解决了吗?”
    林小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黄老板迅速说道:“就这么定了,我给你安排复出计划,第一部戏就与程克合作,你看你什么时候跟他见面?要不,我先暗示他一下?”
    “不——”林小霞迅速说道,“我自己去找他。”
    “这样也好!事情发展得也很自然,免得他怀疑,你就说是去美国深造了,或是回台湾看望家人了。”黄老板说。
    林小霞勉强地笑了笑,笑过后脸上就是一片空白了。
    
    
    
    9
    
    当程克从保姆车里钻出来时,隐在另一辆房车中的林小霞立刻下意识地坐直身子,视线全部都集中在程克的身上。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关切地问道:“林小姐,你没有事吧?”
    “没事、没事。”林小霞竭力掩饰着,“好久不见他了,没想到他的变化这么大,我都几乎认不出他了,真是一副巨星的派头。”
    司机笑道:“现在程克的风头直逼那几个天皇巨星,小妹妹们一看见他就疯狂,黄老板接下来还要准备将他推向国际市场呢!”
    “是吗?”林小霞笑得有些苦涩,“那真是恭喜他了!”
    司机望着正被众记者簇拥着寸步难移的程克,又回过头来对林小霞说:“林小姐认识程克啊?”
    林小霞怔了一下,说道:“看来时间真是厉害!我仅仅离开了香港三年,回来就变成陌生人了。你知不知道我是程克成名作的女主角?”
    “哦,是我消息闭塞。”司机连声说道,“这些年来有关程克的绯闻传得一波又一波,真真假假,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程克的真命天子?”
    林小霞听后又是一阵发呆,直到车窗外传来影迷们疯狂呼喊程克名字的尖利声音,她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那时程克已经被众保镖架进大厅,只留给她的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背影。
    “林小姐,人已经进去了——”司机提醒着她。
    “哦,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林小霞推开车门下了车,一边对司机说道。
    “林小姐,还要我接你吗?”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回去。”林小霞冲他摆摆手,然后径直向演播大厅走去。
    
    林小霞走进化妆间时,程克正闭个眼睛让化妆师补妆,保镖们正要伸手阻拦她,经纪人看见了她,迅速走过来示意保镖退下,然后递给她一个会意的眼神,随即带着众人离开房间。
    程克仍旧闭着眼,一副漠然的状态。
    林小霞慢慢走近他,满眼爱怜地看着他。
    程克这才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立刻睁开眼睛,从面前的化妆镜里看见了林小霞。他起初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眼前的这个人她是谁?看起来她是那么的面熟,又是那么的亲切,可是为什么感觉又是那么遥远呢?难道这是他的幻觉?程克醒了醒神,继续向镜子中的那个女人望去——
    林小霞一直默默地看着他,这才发出声音:“老朋友,真的记不起我了吗?”
    程克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直视着眼前的林小霞:“真的是你?小霞?真的是你?”
    “不是我是谁?”林小霞淡淡地笑着,“三年不见,你真是变多了,我都不敢认了。”
    程克一下子就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有些呜咽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在我成功的时候要不告而别?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为什么?”
    “为什么?”林小霞趴在他的肩头喃喃自语着,“是啊,为什么呢?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程克继续在她的耳边说道:“你告诉我究竟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离开我?我不能错得不明不白,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可以令我信服的答案。”
    “答案?”林小霞喃声道,“有吗?答案真的有吗?我都找了三年了,可是我没有一点收获,反而更加困惑。程克,你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程克直起身子,轻轻扶起林小霞的脸,凝视着她,说道:“不,我们不要那个答案,再也不要了,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真的吗?”林小霞一阵惊喜,然后就是喜极而泣,“我不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我觉得这是梦,是你在善意地欺骗我,你怕我会受伤,所以你才会编造出这种谎言来安慰我……”
    程克又忍不住将林小霞揽进怀里,说道:“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在这三年里,我真的很想你,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现在你居然就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我是该诅咒老天,还是感谢它?”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你?这三年又去了哪里?”林小霞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
    程克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想现在问这些都是多余的了,因为你已经回来了。”
    林小霞忍不住又是一阵泪如泉涌,哭倒在他的怀里,呜咽着:“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程克没有出声,只是紧紧地拥着她。
    
    经纪人坐在黄老板的对面,笑眯眯地说道:“太好了!这一切简直发展得太好了!我就说林小姐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当然也是程克对她余情未了,否则事情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的。”
    “你不要太乐观,事情似乎不应该像现在这么顺利,至少也该有些波折,有时候太顺了反而不是件好事。”黄老板含着烟斗,慢悠悠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经纪人身子一直,小心翼翼地问道。
    黄老板取下烟斗在烟灰缸里敲了敲,然后说道:“赵哓西要赶紧送走,愈远愈好,一定不能够让程克知道这件事。还有,你现在暂时停下手中关于程克的新片宣传工作,全部工作重心都转向林小霞的复出上,必要时向狗仔队透露一些他们之间的新闻,让他们去炒,炒得愈滥愈好!”
    “明白了,黄老板,我这就去办。”经纪人说着,转身欲离开。
    “还有——”黄老板突然又叫住他,“这件事别让林小霞知道。”
    经纪人怔了怔,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好,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经纪人离去后,黄老板这才发声一声仰天长叹:“这事你不能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赵哓西已是过时之人,跟你们牵连在一起只会连累你们,你们的星途还是一片辉煌,我可不能害了你们。”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没有收过这个病人。”护士查完电脑,抬起头对事先刻意伪装了一番的程克说道。
    “小姐,麻烦你再查一下——”程克推了推脸上的大墨镜,不甘心地说道。
    “她是你什么人啊?”护士好奇地打量着他,“我看你好面熟!”
    “哦,不,我是第一次来香港,是受人所托……”程克语无伦次道。
    护士笑了笑,不再追究下去:“好吧,我再帮你查查——”
    “谢谢你!”程克感激地看着她。
    护士查完最后一个入住疗养院的病人资料,然后抬起头一脸遗憾道:“很抱歉,真的没有你要找的那个小姐。”
    “这样啊——”程克难掩一脸的失望,转身离开。
    护士打量着他的背影,对身边的同事小声说道:“喂,我看这个人好象是程克啊!”
    “什么?程克?不会吧?他怎么会到这里来找人呢?难道是在拍戏?”同事好奇地说着。
    林小霞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望着程克远去的背影,脸上现出一丝失望之色。
    
    一大早,程克就捧着束鲜花来按林小霞的门铃。林小霞看着他,一脸疲倦之色。程克显得有些局促,他打量着她说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昨晚没有睡好?”
    林小霞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就是有些心事。”
    “心事?”程克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心事?我能帮你解决吗?”
    林小霞笑得有些无奈:“如果我说这个心事是因为你呢?”
    程克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他说:“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林小霞说:“我一直觉得感情对于我来说是种奢望——”
    “是我不好。”程克注视着她,“你告诉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也许不是你错,是我错。”林小霞看着他。
    程克沉默不语。
    林小霞轻叹着:“对不起,程克,我现在还是很矛盾,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应该怎么发展。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隐瞒一辈子的,所以我想静一下,好好地想一想。”
    “想什么?”程克笑得有些飘忽,“上次你可能也是为了好好想一想,所以你一想就是杳无音讯的三年,这一次你说你还要想,我不知道你又打算要消失几年?”
    “对不起,程克——”林小霞一脸的歉疚,“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有些事情——”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程克凝视着她,“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否则你不会这样痛苦。老实说,当初你不告而别时,我就知道有些事情你没有向我坦白,但是我又想我有资格询问你的一切吗?我不曾带给你幸福,却令你愈来愈痛苦,这样看来这一切似乎真是一种错误。你现在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还是想离开,我不会勉强你的。但是我一定要你亲口对我说。”
    林小霞眼里几乎全是泪水,脸上却挂着笑容,她说:“你那么豁达,我该怎么做呢?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事,可是你却要我原谅你,程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程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你做错了什么?爱情有错与对之分吗?一定是我做得不好,你才会这么想,原谅我,好吗?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感到不安了,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林小霞点着头,依偎在他的肩头,静静地流泪。
    
    
    
     10
    
    经纪人对黄老板说:“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今晚就送走赵哓西。”
    黄老板点着头:“送走就好,这样她也能安心治病,也不会影响别人的生活。”
    “可是,黄老板——”经纪人凑上前说道,“克仔这两天四处去打听赵哓西的下落,我担心——”
    “担心什么?”黄老板打断他,“赵哓西今晚就要在香港消失,就是狗仔队也找不到她,程克就更不会找到她了。”
    “可是林小姐那边——”经纪人一脸担忧道,“我还是担心她心软,程克一哄,她什么都会抖落出来了。”
    “她不会那么傻的。”黄老板一脸笃定道,“女人虽然经常犯错误,可是在爱情方面她们永远是最精明的。尤其是在她的情敌面前,她们决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的。”
    “这就好,这就好。”经纪人连声说道,“我就担心林小姐一时想不开,所以这件事情我没有让她参与进来,只要今晚顺利送走赵哓西,这里的一切就太平了。”
    黄老板点点头,说道:“赵哓西的病一定要给她好好地治,她是个不幸的女人,尽管做错了事,但是我也有责任,虽然我不可能娶她,但是我至少可以令她衣食无忧,可惜的是她自己不珍惜,欲望太多,好了还想再好,最后只能是害了自己。”
    “您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经纪人恭维着。
    黄老板摆摆手,示意他打住,然后说道:“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日后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但愿不是那种最坏的。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难说是谁错谁对了,现在看看,倒真像是命中注定啊!”
    “您不要想得太多了,赵哓西当初那么对不住您,跟了您又去跟别人,真是把自己当成一辆出租车了——谁都可以上,可是最后还是您在替她治病,像她那种女人遇到您真是幸运啊!换做那个豪哥,她就是最后死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经纪人叹着。
    黄老板有些疲倦地笑笑,不再发出声音,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经纪人冲他点点头,说道:“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的。”说完转身离开。
    
    程克想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拨响了林小霞的手机。对方接通后,他有些口吃地说道:“我现在去接你——”
    “有事吗?”林小霞听出了他声音的异样,问道。
    程克想了想,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哪里?我这就去接你。”
    林小霞犹豫了一下,问:“到底什么事?”
    程克说:“很重大的事——关于我们俩。”
    林小霞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程克继续说:“你在家,对吗?好,我这就去接你,你等着我。”
    林小霞还未发出声音,对方便挂断了电话,她望着手中已是一片芒音的手机,一时组织不起清晰的思绪。
    十分钟后,程克果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林小霞还未出声,他便拉住她的手,说:“跟我走!”说着就拉着她往外冲。
    “去哪里?”林小霞问道。
    “你跟我来!”程克没有正面回答她,将她送进汽车里,关上车门然后自己钻进驾驶座,发动起车子迅速离去后才对她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跟你结婚!”
    林小霞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她难以相信她的耳朵刚刚听见的那句话。
    “是真的,我要和你结婚,我们这就去买钻戒。”程克在她耳边大声说道。
    林小霞这才缓过神来,她转过脸去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道:“这太突然了,程克你不要冲动,你现在正当红,公司不会同意你结婚的,你的影迷也不会答应……”
    “我为什么要听他们的?”程克大声说道,“我就是我,我是自由独立的人,我有权决定我的生活。”
    “你不能光想着自己,你为黄老板想过吗?为你的经纪人想过吗?你现在是个公众人物,你的生活是透明的,你不可能拥有正常人的那种平静的生活……”林小霞说着。
    “我已经受够了——”程克近乎是在咆哮,“什么影帝?什么天皇巨星?什么影迷?什么黄老板?这种生活我并不喜欢,我很怀念我做北漂时的日子,尽管我一无所有,可是我自由,我不受任何人的约束。香港不是我的天堂,不是我们这种人的天堂,赵哓西就迷失在这个地方,她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所以,我要离开这里,我讨厌再留在这里,讨厌拍那些永远也拍不完的戏,讨厌与那些狗仔队周旋……”程克说着突然就踩下刹车,趴在方向盘上呜咽起来。
    林小霞看着他,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抚摩着他的头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很累,很痛苦,可是你不能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当成一种宣泄,或是逃避。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也知道你仍旧放不下一个人,就算是我今天戴上了你买给我的钻戒,你仍旧会牵挂着她,这样无论对谁都不公平。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跟你去。我们回去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哪件都比你给我戴钻戒重要。”
    “你真的这么想?”程克突然抬起头来,一脸的泪痕看着她,“你真的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林小霞一阵恍惚,“想,怎么会不想呢?可是,我们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为什么不能呢?”程克说道,“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不做明星,不再拍戏,我们一起做普通人,我去打工,我一定会养得起你的。”
    “听起来真幸福!”林小霞的眼里都是泪水,她一边笑一边流泪,“我知道这就是幸福,可是它不属于我们。我们离不开这里的,你跟黄老板签了长约,你若是违约,他就会把你告上法庭,到那时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付之以炬,而我则会愧疚一辈子的,这一切太现实了。”
    “人活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程克盯着她问道,“如果说我们都是追梦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付出了一切,可是最后当我们实现了梦想,为什么还是一无所有?肯定是有人做错了,我们之中到底是谁做错了呢?难道这就是上帝的意思——一定要有个人出来真诚地忏悔,它才会真正放过我们?”
    林小霞凝视着他,近乎喃声道:“对,你说得对,是该有个人出来忏悔和接受惩罚了——程克,你下车来,我们换个位子,让我来开车,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她首先下了车。
    程克迟疑着,但还是跟着下了车。
    林小霞看着他,说道:“我要先在这里对你说几句话:第一,无论过一会儿你看到了什么,你都要向我保证不要冲动;第二,我希望你在做选择时考虑得全面一些,不要意气用事;第三,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当然这只是我的希望,如果你觉得很为难,我一定不会怨恨你的,我知道这就是惩罚。”说完,她就径直钻进汽车,坐在驾驶座上重新发动起引擎。
    程克仍旧站在那里迟疑着。
    林小霞冲他做了个手势,他摇了摇头,这才上了汽车。一路上,林小霞都在刻意保持着沉默,只是专心致志地开车。程克起初问了她几句,但是她一直没有回应,他叹了一会儿气,也只好闭上嘴巴,将视线转向车窗外。
    林小霞将车子开到半山的一幢别墅前停下,这才发出声音对程克说:“对不起,程克,你马上就会看见一个人,但是你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赵哓西了……”
    程克的头一下就大了,他盯着林小霞,一眼的难以置信。
    林小霞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声,按下了门铃。
    很快,一个佣人出来开门。
    “林小姐,黄老板他们刚刚走。”佣人对她说。
    林小霞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急声问道:“那赵小姐呢?她还在吗?”
    “不在了,黄老板的人带走了她,说是送到外国去治病。”佣人说。
    林小霞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跌坐在地上,她颤颤悠悠地回过头来对程克说道:“对不起,我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已经送走了她。”
    程克几乎是傻了一般,半天才发出声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一点头绪都摸不着?你怎么会知道赵哓西的下落?她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她得了什么病……”
    林小霞流着泪,无言以对。
    
     11
    
    半个小时后,他们一起坐在了一家清净的小咖啡厅里,老板娘一边打量着程克一边盯着手中的杂志封面看,几个服务生则凑在一起好奇地嘀咕着。程克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视线飘忽在空中。林小霞则在饮了一小口的红茶后开始发出比程克的视线还要飘忽的声音——
    三年前,当你来到香港寻找赵哓西时,她已经不再拍戏了,也不住在黄老板的豪宅里,那时住在那个大房子的女人是我,所以你才会在那里第一次看见我。那个时候赵哓西虽然仍旧在香港,却开始从事一种你无法想象的职业。很多人都觉得香港是个遍地有黄金的天堂,可是实际上呢?黄金只属于少数人,大部分人只能拥有平凡的生活。赵哓西想征服香港,想在香港的娱乐圈里发展一番,她以为她只要忘记自己是个内地人她就会在这里变成她所渴望的香港人,可是她忘记了自己骨子里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她无论有多努力,她始终不能真正融入进去。如果说香港是个地狱天堂,那么香港的娱乐圈就是天堂中的地狱,在这个地方你可能会得到很多普通人得不到的东西,可是你也会失去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失去的东西。程克,你知道赵哓西最后失去的是什么吗?
    林小霞突然笑了起来,尽管笑声不是很动听,可是她却笑得很专注:“她失去的是她的灵魂和尊严。”
    程克终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说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都明白了——”
    “你不明白——”林小霞止住笑声后就静静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我在这其中扮演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程克,你说你爱我,可是你懂我吗?你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程克慢慢睁开眼睛,声音都开始苍老起来:“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林小霞突然又笑了,她说:“我曾对你说过虽然我和赵哓西一样都是曾经住在那个豪宅里的女人,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不是黄老板的情人,始终都不是,尽管他帮我替家人偿还了巨额的赌债,可是我始终没有出卖自己的身体。但是我欠了人家那么多的债,你说我该怎么还?我不可能不还,所以我最后还是出卖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灵魂和良知,我答应黄老板去北京找你帮他签下你,保住了他的公司。就这么简单,我和赵哓西一样被自己出卖了,我利用了我最高贵的爱情换取我良心上的平衡,我出卖道义骗取你的信任。其实我和赵哓西是一样的人,真正一样的人。幸运的是我现在还能够坐在这里跟你说清这一切,而她却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治病。她的身体被病痛所侵害,而我的心灵上所受的煎熬决不亚于她。想来我们该是同病中人,但是却不能惺惺相惜,因为我们共同爱着一个男人,我之所以肯去豪哥那里救出她完全是因为你,我想让你知道答案,所以我才会那么做。可是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程克,我希望你恨我,只有你恨我,我才会得到解脱,那样的话我们谁都不欠谁了,喝完这杯茶,我们就是陌生人。”林小霞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的抉择。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呢?”程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低嚎着。
    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老板娘神情更加紧张地望着他们,那几个凑在一起一直在不停地小声议论着的服务生也突然停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
    程克在椅子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冲老板娘晃了晃,然后扔在桌子上,看都没看林小霞一眼,头重脚轻地向大门外走去。
    当一阵刺耳的汽车引擎声过去后,林小霞这才在脸上露出伤悲,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只手托着腮,静静地流泪。
    
    “那真是个傻女人!”黄老板将手中的杂志扔到一边,叹着,“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她却自己给毁掉了。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究竟在想什么?”
    “黄老板,我已经派人四处去找程克了,我想他只是一时意气用事,等他想通了他就会回来的。”经纪人小心翼翼地说。
    “愈快愈好!”黄老板说,“他这一走,公司就等于半瘫痪,手上的工作都要暂时停下来,停一天就要损失几百万啊!”
    “我明白,黄老板。”经纪人一头一脸的汗,“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我没有看好他,我一定亲自去把他找回来。”
    “找回来?”黄老板挑起一只眉毛,“你以为他还会回来吗?”
    “您的意思是——”经纪人这回吓得不轻了。
    “程克不是谢霆锋,不需要替父还债,他还年轻,他输得起。”黄老板叹着,“我看他这一走是很难再回来了。”
    “那——我们怎么办?”经纪人紧张地问道。
    黄老板摇着头,没有出声,半天才说道:“赵哓西的病一定要给她治好。等她病好了就把她接回来,如果她愿意,继续捧她让她比以前更红;如果她不愿意就送她回家。”
    “那林小姐呢?”经纪人看着他。
    “随她去吧!爱情和事业,随她去选择,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就要自己去负责。”黄老板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相片,递给经纪人,“有的人离开了香港,而有的人却来了,他不一定是程克,但他将会是另一颗明星,只要我们肯去精心雕琢。”
    经纪人接过那张相片,盯着相片中的那张新面孔,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感慨之色:“做了这么多年的明星经纪人,也许到今天才明白什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说连刘德华周润发都做不到这样,他程克怎么就能说走就走呢?大好的前程就这样白白扔掉!多可惜啊!你说做明星哪点不好?住豪宅、开名车,走到哪里都被人前簇后拥着,就是过去的港督也没有这么风光啊!真是弄不明白啊!”
    黄老板没有出声,只是闷闷地笑。
    
     12
    
    林小霞收拾完最后一件行李,将房子钥匙交给保姆,然后上了出租车,直奔机场。一个小时后她已经坐在飞往台北的飞机上。刚刚,在她临上飞机前,黄老板给她打来了电话,他说你就打算这样走了吗?你知道你在香港留下了什么吗?你的心。虽然你的人已经飞走了,可是你的心没有被真正带走,除非有一天你得知他千真万确地不会回来了,否则你永远都会惧怕香港这片土地。为什么你不去北京找他?我知道他也许不会再回香港了,可是他一定会去北京,因为那里是他的家,一个人开心的时候他不一定会回家,可是当他痛苦绝望的时候他最想去的地方还是他的家。我想很快赵哓西也会回到北京,就算是我对她的补偿吧,我会让她重新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而你呢?如果你自己不珍惜,就算我再帮你也没有用,台湾与北京没有直航,你要想去北京,还是要经过香港,多麻烦!不如还是直接飞到北京吧……
    林小霞没有勇气听完黄老板的电话,她关上了手机后就直奔登机口,当她站在机舱门口时,她回过头来向身后望去——那一刻她希望她能够看到一些她所深深渴望的东西,虽然她马上就要离开这片曾令她爱恨交加的土地,可是她知道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当她回来时,她一定会去寻找她曾经失落在这里的东西。就算是程克永远都不会回香港了,可是她还是会回去的。她知道她只有再次站在那片土地上重新抚摩她的伤口,她才会真正忘记那些令她刻骨铭心的东西。这个城市里曾经有她最亲的人,有她在千万里之外仍旧会无尽思念的人,可是她心里的伤痕是他留下的,悲伤是他制造的。她也许会永远都爱他,可是她也许永远都无法去面对他,香港给不起他们想要的东西,北京也许也不会,台北就更渺茫了。她不知道如果他们今生还能相见会是在哪里,会是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在她离去的这个夜晚,她已经将她的忧伤和思念全部都留在了这里,她不想带着它们回台北,台北是她歇息的地方,她不想带着她的伤痕回家。也许程克会将他的忧伤带回北京,可是她不会,她要把它们都留在这里,他们是在香港认识的,也是在香港分开的,所以最后他们的重逢也一定要在香港。
    林小霞抹去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水,将脸贴在玻璃窗上,俯瞰着脚下已渺小成一砖一瓦的香港。
    
    几个月后,黄老板和经纪人又捧红了一个内地来港发展的艺人,此人长着一张与程克酷似的脸,所走的路线也是程克当年所擅长的多情小生路线,甚至当年程克一怒之下离去后留下的未拍完剧集也由该小生完成,事后黄老板和经纪人还专门依照程克、林小霞、赵哓西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弄出了一部煽情电影,由此人主演,公映后轰动了香江,电影院里哭倒一大批人,程克当年大批狂热的影迷们得此慰藉,平复了心中对偶像汹涌的思念之情,成为狗仔队乐此不疲多年报道的绝佳题材。
    一日,一杂志社的狗仔队员在贴身追踪谢霆锋的间隙中无意间在长焦距的镜头里发现了一张酷似程克的脸。该狗仔队员惊喜不已,立刻转移目标全力追踪此人去,跟踪对方数条大街后终于拍到了此人的正面——那时对方正和一位酷似绯闻女主角之一林小霞的年轻女子一起钻进一辆汽车,绝尘而去。第二天这条新闻和那几张既清晰又模糊的相片成了各大媒体曝光率最高的头条,立刻有杂志开始写“克霞恋”的续集,除了请两个人当事人亲自来证实外,杂志里写的故事基本上都跟真的一样,黄老板和经纪人借此又大发了一笔,那个酷似程克的新人更加稳定了自己的新人霸主的地位,就待拿下一届新人奖了。
    可是事后也有人提出异议,理由是他曾亲眼在北京的大街上目睹程克和赵哓西手挽手地走在一起,甚至还有一些他们旧日做北漂时的盟友们信誓旦旦地保证此事千真万确。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几天后从台北又传来了一则有鼻有眼的新闻:轰动香江的“克霞恋”的女主角之一林小霞下嫁台湾一珠宝巨富,婚礼豪华隆重,但事后新娘又搞突然失踪的游戏,吊足了众看客们的胃口,只待下一则惊天动地新闻出炉,将一场本是隐匿晦涩的恋情炒成千古绝恋,只是谁都不能肯定程克和林小霞最后是否真的又走到了一起,狗仔队在等着扑捉镜头,黄老板和经纪人也在等,很多人都在等……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罗静
    
     1.
    
     高三那年卢嘉羽还未变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虽然她已经年满十八岁,而且更确切一点说是十八岁零两个月。这个时候的卢嘉羽最突出的就是她那一米七四的大个子,上次在本市医风最严谨的二院进行的高考体检中,她脱了鞋光着脚丫子站在体重仪上既未昂头也未挺胸,仅仅是那么随随便便地一站身高居然测出是全班女生中的第二高。当时班主任就扶着近视镜上下仔细打量了卢嘉羽一遍,嘴里没说什么,但眼里分明有话。卢嘉羽心想不就是高三这一年长了一点个子嘛,当然除了长个子外还长了不少肉,年初买的牛仔裤现在都不能穿了,紧绷绷地裹在腿上,引来班里一些好事的男生们的非议,令她好不气愤。可是现在居然连班主任都用那么一种特别的眼光瞅着她,仿佛她卢嘉羽光长个子长肥肉就是考试成绩老上不去跟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卢嘉羽可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就算陆放再怎么在男生中大放厥词,说她卢嘉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文化课十门中有六门期末都要补考,上体育课比谁都疯,百米跑速度接近男生标准,跑起来那疯样活脱一个女草上飞,平日里从不穿裙子,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每天最后一节课结束的铃声一响,卢嘉羽一定是那个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有几次坐在教室门口的陆放企图在卢嘉羽飞快冲出教室的一刹那伸出他那条长腿绊倒她,然而聪明绝顶的卢嘉羽岂能连这点小把戏都识不破,身高一米八的陆放不就是想臭显他那两条大长腿吗?卢嘉羽心想我给你这个机会,她走到门边时就故意放慢脚步,等陆放装作漫不经心地伸出腿后,她一个加速一脚狠狠踹在陆放的小腿上,那天她还故意穿了一双坚硬无比的半皮半革鞋,鞋头是那种尖尖的仿若锥子的形状,而且制作材料绝对是那种毫无一点柔软感的劣制革,她一脚踹上去陆放立马立竿见影般地鬼哭狼嚎起来,凄利的声音连对面楼上的学友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卢嘉羽幸灾乐祸地打量着陆放,陆放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中缓过神来,她已经一溜烟冲到楼下的车棚,绝对是高三一班全体学生中第一个骑上自行车摇头晃脑驶出校园的人。
    包括陆放在内,凡是与高三一班有点瓜连的人都难以置信平日里如此顽劣的卢嘉羽最后会考入一所大专院校,虽然只是本市一所很普通的基本上象陆放这等优等生根本就不屑一顾的院校,然而直到七月真正高考之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仍旧考得一塌糊涂的卢嘉羽居然能在那大部分学生尤其是象陆放这种优等生发挥失常机率最高的黑色七月三天中不仅没有被那高深的试题吓得当场晕堂,而且最后还笑眯眯地收到一张录取通知书,着实令那一届的无论是文科班还是理科班的学友因为拥有卢嘉羽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同学而骄傲不已。那次去学校领通知书是陆放最后一次见到卢嘉羽,因为他考上了外地一所名校,并且这所名校让他在众同学间尤其是在卢嘉羽面前趾高气扬好不威风的同时,还让他不得不背井离乡五年。这五年时间对于陆放来说也许是他一生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转折点,在这五年里他要学习更多高深的学问要为最后顺利领到那张盖有名校大红章的毕业证书而努力到底,更重要的是毕业后能够留在那个大城市找到一份体面高薪的工作。可对于卢嘉羽来说,这五年时间她所经历的东西将是一直守在校园里做学问的陆放在梦里都见不到的,倒不是说卢嘉羽又像她在当年高考中上演黑马角色般再次让平凡的生活变得惊天动地起来,而是依多年来与卢嘉羽同窗共处的资历,只要每次学期末放假回家众同学聚在一起议论起谁谁又出风头了,陆放绝对不打哽地第一个想到卢嘉羽,可是在他求学名校的五年间里的十个假期中他没有一次见到卢嘉羽。有同学说卢嘉羽两年大专毕业后就开始在本市各大私营企业里如鱼得水地混着,传说她经常是三个月换一次工作,各行各业都接触,仿若一个社会活动家孜孜不倦地以亲身经历做着各种社会调查。
    随着日后同学间聚会的次数愈来愈少,卢嘉羽在陆放的心里就象一张过时的老唱片渐渐淡漠起来,直到五年后,他从名校毕业后并未如愿以偿地留在大城市里而是极不情愿地回到这座已让他感到格外陌生的家乡小城后,他这才发现原来在他离开的这五年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包括城市布局的巨大改变、大型建筑物的蜂拥而起、各种不慢于大城市时尚节拍的新兴事物的风起云涌……总之,当陆放坐在本市一家大银行信贷科的办公室里的那张属于他的办公桌前,开始学习他的前辈们上班时间看报纸品茶下班时间奔赴本市各大娱乐场所应酬各种不花钱的邀请时,本是一腔热情干大事的陆放被这优越稳定的生活现状磨练得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积极的细胞,虽仅仅才年过二十五整个人却消沉得犹如一匹迟暮的老马,事业无忧之际便一心交女朋友为为期不远的婚姻大事做着积极准备。
    
    
    
    
    3.
    
    
    后来,至少连续一个礼拜的时间苗惠都在无休止地质问陆放那天在肯德基快餐厅碰到的那个女人是谁。陆放一直没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这个“确切”既是针对苗惠来讲,也是针对他自己。陆放想那天与卢嘉羽的意外相逢能说明什么呢?苗惠那么神经质地紧张,简直就是有病,为了一个假想的情敌不惜以他们之间已经累计到结婚阶段的感情作筹码,千方百计地要从他的口中套出一个答案。会有什么答案呢?真的,他和卢嘉羽之间会有什么呢?对方只是他高中时代一个同学,两人之间也许连好朋友都称不上,卢嘉羽捉弄过他,他也还击过对方,他们之间甚至连声友好的招呼都没打过,他只是对她当初那男人头十足的性格念念难忘,仅此而已。可是苗惠却仍旧不依不饶,仿佛她已经抓住他们什么小尾巴似的。陆放就认为苗惠无聊,还幼稚,这是他对她所作出的最新定义,他不一定会让她知道这一点,至少是现在,原本是打算带她继续结婚大采购的,但是现在他决定不去了,不仅不带她去,他自己也不去。
    下了班后,陆放就又重新开始去娱乐场所“应酬”,富豪夜总会的老板郑中原一直殷勤地邀请他去夜总会娱乐消遣,还频频给他介绍漂亮小姐认识。陆放心里清楚的很,对方看中的是他目前手中拥有的那点小权,郑中原一直想通过他介绍去认识他们信贷科的科长,然后再认识他们银行的大头头。陆放就想郑中原算计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最后能与大头头交往上,那他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找到大头头,这么七绕八拐地消耗心机他也不嫌浪费他的元神。
    他就不相信郑中原是真心想交他这个朋友,他觉得自己对友谊的理解还停留在高中生的幼稚阶段,而且只要与郑中原干上杯一不小心他就会想到“忠诚”二字,如果此刻坐在他对面与他一起借酒交愁的是他认为的那种朋友,那么他陆放一定会在酒精的刺激下为对方两肋插刀。可问题是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是他的朋友,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目前还坚持的那种朋友的定义是否还适用于他周围的这些人。
    陆放在与苗惠谈恋爱的过程中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苗惠是不是能首先成为他想要的那种朋友,然后再是爱人。当然事实是令陆放失望不已的:苗惠只能做一个日后可以成为老婆的女朋友,却永远成为不了他的知己。陆放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给苗惠听的,但是却可以说给知己听,然而知己是谁或者存不存在,他不知道,不仅不知道,他还找不准感觉。在几杯啤酒下肚全身惆怅的细胞都被酒精麻醉得几乎不省人事时,陆放觉得在某一时刻,某种可以忽略周围环境影响的情况下,他陆放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首先是欺骗了他自己,然后是欺骗了他周围的人,他让他们认为他陆放是一个与他们一样的人:有一份稳定而舒适的工作,然后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接下来他要去结婚生子,要在银行这个令一般人羡慕不已的金融单位里削尖脑袋地往上爬,直到有一天站在一种像征某种成功的高度上俯视脚下那群像蚂蚁般穿梭不息的人群……这就是众人眼里他的一生的精彩缩放,陆放眯着眼睛瞅着舞台上那个抱着吉它在一束灯光笼罩下尽情呻吟的歌手,身边一直默默打量他的郑中原就竭力向他推荐夜总会最红的小姐美姬。
    陆放说:“郑老板,你别拖我下水了,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郑中原就笑:“有老婆的男人都没有这么说,你这还是哪跟哪的人就一本正经起来。我知道苗小姐漂亮,可你就甘心为了这一棵小树放弃那一片茂密的森林?男人出来玩天经地义——”郑中原正说在兴头上,领班又带进两位客人在他们身边的沙发里坐下。郑中原立刻转过脸去同他们打招呼:“万总,卢小姐,两位这么有空来给我捧场。”
    被称做“万总”的那个男人正好与陆放面对面,两人一抬眼都看到了对方,万总没什么反应,陆放却立刻坐不住了,他认出对面的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正是那天在肯德基快餐厅陪着卢嘉羽的那个特能吃的男人。不用说目前就坐在他眼前虽然背对着他但却令他感到一眼熟悉的女子就是这一周来搞得他心神不宁的卢嘉羽。
    陆放还在想怎样与卢嘉羽自然而不失惊喜地对上话呢?他相信卢嘉羽如果此刻回头看见他一定会又惊又喜。按常理而言,他陆放也应该是这种反应,然而就因为在之前他已经又惊又喜地见过对方,所以现在他已经无法形象逼真地在脸上做出那种真实的惊喜。他现在甚至连一点虚伪的惊喜都做不出来,可是他仍旧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哪怕仅仅是为了近距离地看上卢嘉羽一眼,老实说,到现在他还是对卢嘉羽的身份表示怀疑,他实在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卢嘉羽外形上的巨变,他印象里的卢嘉羽还是高三那年的那个跟他互相捉弄的男人婆。
    在陆放还在左思右量时,卢嘉羽对面的也是陆放对面的那个男人已经注意到一直盯着卢嘉羽目不转睛的陆放,就像那次在肯德基餐厅苗惠看见卢嘉羽所表现的那样,他也先是用一种疑惑的眼神仔细打量了陆放一会儿,然后就在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乎仇恨的神情。卢嘉羽很快就回过头来看坐在她身后的那个似乎一直在对她细细打量的男人,虽然一直背对着他,但她能感觉到那种目光的灼热。卢嘉羽将脸转过来后陆放的心跳就急剧加速,他迎着对方那双果然是惊喜无比的眸子,慢慢在脸上绽放出一朵含义颇多的笑容。卢嘉羽几乎激动地从沙发里弹起来,她就像见到久违的亲人似地扑了过来,一张艳光四射的脸就那么真实地展现在陆放的眼前。陆放感觉那一刻他的瞳孔都放大了,卢嘉羽千真万切地变了,就像他当年预言的那样:像卢嘉羽这种人不在社会上兴风作浪一番真是委屈她了,果然她混得不错,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彻底地改变了。
    陆放还未开口与卢嘉羽交流就非常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巨变,以致于现在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与对方交谈,他想现在再当卢嘉羽是当年的男人婆估计是不可能了,就算卢嘉羽不介意仍旧与他称兄道弟,相信那个万总绝对不会面对这一切而无动于衷。陆放于是就暂时保持一种平日里在此类尴尬场合下屡试不爽的沉默,脸上仍是那副深沉的微笑,令惊喜过后的卢嘉羽忍不住纳闷起来。“陆放?!真的是你?”卢嘉羽面对他始终保持到现在的沉默终于也像他那般怀疑起对方的身份。陆放仍旧不语,只是点点头。“不会吧,几年不见你就变成这样?”卢嘉羽在唇边咧开一朵有些嘲意的微笑,就像她当年捉弄他时的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令陆放又感到了一丝旧日的温馨。他开口道:“若不是亲耳听见你的声音,光从你的外貌看,我真不敢认你。”
    “有什么不敢认的?”卢嘉羽仍旧是当年那副大大咧咧的脾气,尽管此刻的她一举手抬足都很自然地流露出一种让人尤其是让对面的陆放回味无穷的风情。陆放这时差点就像当年那样友好地在卢嘉羽的脑门上敲上一记,在他的意识开始萌动手脚也开始蠢蠢愈动时他发现那个万总正在用一种已不是仇恨而是凶狠的眼光紧紧地盯着他,他立刻手脚一阵冰凉。
     陆放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卢嘉羽的眼里也有一抹疑问,他们在彼此相互打量时都注意到了对方眼里的神情,陆放想假若此刻是他和卢嘉羽单处多好,卢嘉羽则在想陆放为什么那么介意身边万千的存在。这时他们都想再说些什么,无论如何这多年后的重逢绝不应该就这么冷淡而简单。他看得出来卢嘉羽见到他表现得格外真诚,她刚才几乎连蹦带跳地向他扑过来时他真的被她所感动,这是他们当年同窗时都从未曾有过的真诚。陆放不知道卢嘉羽所表现出的这一切是否出于真心,他原以为对方见到他要么像当年那样对他呲牙咧嘴,要么就故作姿态,做出一副炫耀她有钱人身份的矜持。他注意到卢嘉羽一身从头到脚全是一些名牌货,而且刚才郑中原堆满一脸殷勤的笑容称呼卢嘉羽身边的男人为万总,这个万总之所以能够在他面前表现出那么一种颐指气使肯定与他身后不止百万的身家有关。陆放就想他就表现不出这么一种傲然之态,尤其是带着苗惠去各大小商场采购结婚用品时,他就不能让苗惠面对那些价格牌表现出卢嘉羽现在一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的那种优越感。可是卢嘉羽显然对这次意外相逢十分兴奋,而且她也显然一时忘形忽略了身边的万千,她就像一个被深深宠爱她的有钱男人宠坏的小女人,她可以在他面前任意所为。
    郑中原一直在脸上堆满了微笑,尽管刚才所有的一切他和万千一起都看在眼里,以他郑中原这么丰富的人生经验和社会阅历,陆放此刻脑子里的那点盘算他还不清楚?怪不得他一直拒绝他推荐给他的小姐,原来这小子的花心放在这里。只可惜这一回他就是想帮他也无能为力,卢嘉羽是万千的女朋友,凡是在商界这个圈子里混得有些年头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人称“赚钱机器”万千的风流韵事,老万的人生哲学就是:拼命赚钱,尽情享受,人生短暂,惟有及时享乐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卢嘉羽不是万千唯一的女朋友,但目前是他最钟爱的女人,所以说陆放如果不识识务缠上卢嘉羽,那么结局不是自寻死路就是被情所伤。想到这,郑中原就在心里一阵叹惜,男人出来玩虽然天经地义但却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怎么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可退啊!
    
    
    
    
    4.
    
     那天在富豪夜总会陆放一直想留给卢嘉羽一张名片,可是直到卢嘉羽被万千带走钻进汽车里,他都一直没机会将名片递到卢嘉羽的手里。其实也不是没机会,他只是不想让名片落到万千的手里,因为只要万千看见他将名片掏出来递给卢嘉羽,然后卢嘉羽又将名片放进贴身小包里,接下来他们离去上了汽车远离陆放的视线后,万千一定会不顾男士风度一把夺下卢嘉羽的小包,就像发泄怒火般将包翻个底朝天,然后找出他的名片当着卢嘉羽的面揉做一团扔出车外,最后警告卢嘉羽不许再见他。
     陆放想卢嘉羽就是想见他都没办法找到他,她没有他的单位地址,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更没有他的手机号传呼号……总之,他和卢嘉羽又是匆匆一聚转眼各奔东西,就像言情剧里的情节:两位情深意绵的恋人因为世俗的阻力不得不忍痛分离,从此天各一方。陆放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和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苗惠交往这么长时间就从没有这种分离的痛感,甚至连一丝怅然都没有,相反和五、六年来未曾谋几面的卢嘉羽之间却那么欲罢不能,仿佛他在舍不得什么,或是在难以自禁地怀念什么。他究竟在恋恋不舍什么呢?或是在怀念什么呢?陆放想得头疼,索性闭上眼睛养养神,这两天卢嘉羽那张脸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搅和得他寝食不安。
    刚才,在一楼营业大厅苗惠一看见他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毫无顾及地大声叫他。那时一大厅的人都在看他们,陆放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他最无法忍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关注,他感觉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也不管是银行工作人员或是储户们,大家都从苗惠那一嗓子猜出他俩之间的关系。当然他和苗惠谈恋爱这早已是银行同事间人人皆知的事实。可在那一会儿他就是打心眼里的反感苗惠那不怀好意的一声大喊,她叫他时那一脸的得意洋洋仿佛是在向他示威什么,而他先是一怔,然后一皱眉头,继而又是一脸的不满,就这么三种表情便匆匆打发掉了仿佛占了一时上风的苗惠,一转身迅速离去。
    这会儿陆放仰着头躺在椅背上呈一种闭目养神状,他先是想了一会儿卢嘉羽然后又想到了苗惠,接下来他就开始想入非非起来——他想到了他和卢嘉羽之间……正当他想得嘴角露出笑意时他突然感觉有一个人正站在他面前别有意味地打量着他。他猛地睁开眼——卢嘉羽正站在他对面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陆放立马坐直身板,迅速站起来手足无措道:“你怎么会来的?”
    卢嘉羽就笑:“不欢迎吗?”
    “那倒不是——”陆放立刻说道,“我想我那天没给你名片,你肯定找不到我——”
    “那么确定我会来找你?”卢嘉羽说着很自然地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坐下,陆放赶紧就要去给她倒茶。“不要忙了,我又不是外人。”卢嘉羽在他身后说道。
    “不是外人,但还是客人。”这么一动起来陆放的紧张情绪也轻松了许多,一边对卢嘉羽说着俏皮话一边寻思着刚才卢嘉羽有没有发现他的失态,到底在刚才他闭上眼睛那一番尽情地遐想时他异想天开地想到了一些目前看来基本上是痴心妄想的东西。
    卢嘉羽一直在脸上表现出一种对他既关心又有所顾及的神情,以致于两人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陆放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卢嘉羽就说:“你信不信只要我卢嘉羽愿意,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陆放说:“你厉害!这一点在读书时就能看出来。”
    卢嘉羽就浅浅地笑,说:“大概现在残留在你脑子里对我的印象还是高三那年头的陈年往事吧!”
    陆放盯着她,想了想回答道:“对,但是见你这两次面后就感觉你的变化太大了。”
    “两次面?”卢嘉羽望着他。
    陆放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第一次见你是在肯德基餐厅,你与你的男朋友一起进来用餐。”
    “当时你在哪里?”卢嘉羽盯着他问道。
    陆放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我就在你身后某个离你并不远的座位里。”
    卢嘉羽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唇角有一丝坏笑:“离我那么近却不认我,居心何在啊?”
    陆放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惆怅:“你那么艳丽,而且身边还有一个终极保镖,谁敢贸然上前相认?”
    卢嘉羽不以为然地笑道:“什么终极保镖?形容得怪可怕的,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陆放重复道。
    卢嘉羽仍旧是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你不也有女朋友吗?”
    陆放说:“你好象对我很了解似的,别告诉我你找人调查过我的情况。”
    这一次卢嘉羽笑得极其不屑,简直就是嗤之以鼻:“你以为这个城市有多大?你不曾离开这个城市,我也不曾离开,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你说你的故事我怎么不会知道,就像你也曾听过关于我的传说,无非就是多知道一点,少知道一点罢了。”
    陆放说:“老实说关于你的传说我只是偶尔听老同学提起一些,但是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份成熟却是我史料不及的,老同学,有空与我一起吃顿饭好好聊一下吗?”
    卢嘉羽就望住他,难得在脸上现出一丝严肃的表情,仿佛他这个邀请意义有多重大似的。
    陆放低头看看手表然后抬起头紧紧盯住卢嘉羽道:“现在是五点五十分,离我下班还有十分钟,你愿意等我十分钟,然后我们一起吃一顿晚餐吗?”
    卢嘉羽还是淡淡地笑:“那你女朋友怎么办?叫上她一起去吧。”
    陆放想了一下问道:“你在介意什么?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在一起吃饭被你那有钱的老男朋友看见?”
    卢嘉羽这一次哈哈笑出声来:“天哪!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担心你下楼不好向你女朋友交代,随便你,你只要不怕她在楼下大吵大闹就行。”陆放不说话,视线放一边,卢嘉羽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样吧,我先下去,在楼下等你,我的汽车是白色富康,就停在大门口,你一眼能望见,我在车上等你,好吧,我先走。”说完,卢嘉羽飘然离去,陆放一直盯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扭过头来盘算着如何打发楼下正积满一肚子怒气等着向他发作的苗惠。
    五点五十八分时,陆放从楼上下来,苗惠果然已在楼下等着他,而且一看便知已准备充分,一脸的志在取胜。陆放在踩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右脚悬在半空中迟疑了三秒钟。苗惠一眼望见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因等待急迫而显得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陆放倒吸口冷气,脑子里迅速闪过几种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虽然刚才他已有所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分,大有一番不发作誓不罢休的阵势。陆放一边细细揣测着对方一边脚步就挪到了苗惠的面前。
    苗惠一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看你是不想结婚了,这才哪跟哪你就这样对待我,陆放,你到底想要怎样?”
    陆放心想千万不要愚蠢地与她接上火,只能智胜不能蛮干,否则今晚这顿与卢嘉羽的晚餐就要泡汤。他说:“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今晚我有应酬。”陆放知道只要一与苗惠提应酬她绝对会有所顾及,要不她苗惠怎么会看上他——一个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各方面积累一塌糊涂的毛头小伙子,一没钱二没地位,若不是凭着年轻的资本还有些发展的潜力,被银行上下人士一致公认为大美人的苗惠打死都不会选择他陆放作为可依靠一生的亲密爱人。
    果然苗惠一听见他说要去应酬,先前那已腾起几丈高的怒火稍稍敛灭了一些,但她仍有所怀疑:“你别找借口避开我。”
    陆放嘴里连连说:“不会,不会,怎么会呢?”然后人就像一阵风似的从苗惠眼前飘走,苗惠追着他走了几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陆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似乎看见一个酷似他身影的男子钻进一辆富康小轿车,等她想走近再看得真切时,坐在驾驶座上的一名年轻女子立刻踩下油门,车子就像一道白光似的转瞬间就不见了。
    卢嘉羽一边熟练驾驶着一边问身边的陆放:“你怎么对她说的?”
    陆放就说:“我们在一起时不要提她。”
    卢嘉羽忍不住笑了一下:“好象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似的。”
    陆放侧脸看了她一下又转过脸去看前方的行进方向:“我们去哪吃饭?”
    “你说呢?”卢嘉羽反问道。
    陆放笑了一下:“感觉我们之间的位置好象颠倒了,应该我来开车,然后我来征求你的意见去哪吃饭。”
    卢嘉羽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有什么不同吗?女人不一定时时都要处于第一位的,相反男人有时侯倒更需要照顾。”
    “你看我需要照顾吗?”陆放故意开了这么一个大胆充满探询意味的玩笑,卢嘉羽没理会他,专心致志地开车。这时车厢里的气氛有点尴尬,卢嘉羽于是打开了音响,放了一首玛丽凯金的WITHOUT YOU,陆放就开口说卢嘉羽还挺浪漫的,生活得如此惬意,有钱有车,还有大款男朋友——这时,卢嘉羽就忍不住地打断他道:“我发现你对我的私生活很感兴趣,为什么?”
    “关心老同学嘛!”陆放说,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卢嘉羽从头顶上的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在唇边漾起一丝意味颇多的笑意,摇摇头将车滑入一家酒楼的停车场。
    从走进酒楼大门开始起卢嘉羽就像个向导似地熟练地带着他穿过各张桌椅走到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然后卢嘉羽伸手叫来领班,看样子他们很熟,领班说:“卢小姐,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在忙些什么?”
    卢嘉羽就笑:“王老板最近又换大厨了吗?刚才在大门口看见招牌上的特色菜又换了。”
    领班弯着腰在卢嘉羽耳边小声道:“这次大厨没换,老板娘倒换了。”卢嘉羽一脸好奇,领班赶紧一脸绘声绘色道:“你知道现在谁做我们的老板娘吗——小莲。”
    “小莲?!”卢嘉羽一阵惊叹,“那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一直在厨房里帮忙打杂的小女孩?王老板的口味果真是返朴归真了。”
    领班含笑离去,陆放就挺希奇地看着她:“你交际蛮广的嘛!三教九流,谁都能跟你说上几句话。”
    卢嘉羽对他话中的“三教九流”很感兴趣,她眯缝着眼睛望着他道:“我就说不出来‘三教九流’这四个字,但是你说得出来。”
    “什么意思?”陆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五、六年来我们各自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你是正常人的世界,我却是边缘人的生活圈。”卢嘉羽慢慢说道。陆放不出声,坚持在她说这番话时不眨一下眼皮,他可不愿放过卢嘉羽脸上每一个细小的变化,他知道卢嘉羽接下来要给他讲得故事一定非常精彩,当然这也是他最渴望知道的事情,只要凡是有关卢嘉羽的一点一滴他都想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对她自高中同窗以来就产生的浓厚的好奇心。
    于是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地望着对方,眼里闪烁着就像当年在校园里求知时的那种如饥似渴的目光。然而卢嘉羽说完那句她生活在边缘人中的话后就再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垂着头慢慢饮茶,令陆放好不失望,恨不得又像当年那样气恼地在卢嘉羽的脑门上敲上一记。可当他再细细打量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一脸表情难测的卢嘉羽时他真切地感受到她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男人婆十足的卢嘉羽,她现在变得就像池塘里一条灵活无比的泥鳅他根本就无法接近她,就像是习惯成自然似的她对他竟也像她对待万千那种男人一样手段多种伎俩高明。
    陆放总想与众不同,特别是想与卢嘉羽身边的那群朋友不同,可对方仿佛根本就没将他放在心上似的,这顿令陆放向往的晚餐他们只吃了一个小时,其中还包括等厨房上菜所耽误的二十分钟,在那陆放几乎以秒计算的四十分钟里卢嘉羽埋头专心吃菜的时间比她抬起头回答陆放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无聊问题的时间要多得多。
    吃完饭后,卢嘉羽坚持她买单,然后就将手机打开,自那一刻起她就没再闲过,从离开酒楼到上了她的富康车她都在一直接电话。陆放担心她边打手机边开车危及人车安全就主动提出由他来开车,卢嘉羽二话没说,非常信任地将驾驶座让给他,然后自己就坐在助手座上专心致志地打手机。那天陆放就是将车开得多么精彩,一些譬如拐弯、超车的细节处理得多么专业,也没引起卢嘉羽的注意,她几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电话中,这时陆放就在心底油然生出一丝妒意,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究竟是男还是女。 5.
    
     自从与卢嘉羽共进了一次晚餐后,陆放就打心眼里的渴望接下来有第二次、第三次,可是自那天与卢嘉羽分别后,对方就仿佛转眼间音讯全无似的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当然他也并不清楚卢嘉羽可能在哪些地方,他甚至连她住在哪他都不知道,那天她将他送到家后她就开车走了,他在下车的那一刻有点恋恋不舍,这一点没有逃出卢嘉羽的眼睛,但她没刻意表现出什么,她没有主动留下她的手机号,那一会儿他也没有态度坚决地要求她留下联系电话。
    后来卢嘉羽就冲他挥挥手将车开走。她离开后陆放就开始后悔起来,他首先后悔他没要下她的手机号,然后他又后悔没向对方说些什么,可现在想想当时应该对卢嘉羽说些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一些东西是无法人为控制的,就譬如那天当卢嘉羽摇下车窗玻璃眼里有所期盼地望着他时,他真恨不得说出一些对苗惠不负责任的话,可是他当时就感觉脖子被人紧紧勒住似的那些话就只冲到喉咙口就再没力气冲出去。此刻他只有毫无作用地沮丧和发自内心的后悔。
     其实卢嘉羽一直就在陆放的周围转悠,只不过是她有心避开他而已。卢嘉羽不知道现在应该把陆放定位为她身边的那种男人,当然首先她肯定不是万千那种男人,这样的男人身边只能有一个,多一个就多一枚定时炸弹,像万千这种男人,面子和钞票、美女一样在他生命中缺一不可,甚至有些时候面子摆在了第一位。在这个花花都市的交际圈里,在其中混的无论男女大家都约定俗成一点:不管是做老公老婆还是做情人,一脚不踏两船,哪怕是今天与他(她)分手明天就与另一个他(她)交往,新旧感情一定要交接清楚,决不能拖泥带水,否则就是自掘坟墓,爱情没觅到,仇家倒结下一大堆,天天疲于逃命。
    那么接下来陆放该是她身边哪一种男人呢?卢嘉羽想这么多年没见他,对他真正成人后的了解近乎等于零,她想她卢嘉羽都变化那么多,他陆放怎么可能不变。那天在富豪夜总会第一次见到他,她当时的确很开心,因为他让她一下子想起了美好纯真的高中年代,就像是一种心灵的慰藉,她看见他就仿佛找到了那个她遗失已久的宝贝,当她在池塘中滑得疲惫不堪时她就要抓住他稍作喘息,然后再滑开。然而对方的反应是他也活得并不轻松,他甚至没有她在池塘中的那番游刃有余,某些时候他就像一个溺水者沉沉浮浮,一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抓着什么。
    有时候她就一个人去富豪夜总会坐坐,郑中原一看她一个人来就知道这个时候的卢小姐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他坐在一边远远地望着她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就掏出手机时刻准备给万千打电话来接她。
    卢嘉羽似乎很会照顾自己,郑中原亲眼看见她在不停饮酒,但她杯子里的啤酒就从没满过,她一次就饮一小口,不是抬头看看台上唱歌的歌手,就是与吧台后的调酒师聊几句。她看起来既有心事又仿佛什么心思都没有,她只是一个人挺无聊的。琢磨了好一会儿,郑中原才起身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点点头,算是表示她听见了,然后又埋下头去继续喝酒。郑中原在她身边的高脚椅上坐下,招呼调酒师来杯法国红酒,她突然冒出一句:“我不喝这种酒。”
     郑中原陪笑道:“万老板就喜欢喝这种酒。”
     卢嘉羽慢慢将头抬起来问道:“万千是不是经常带一些小姐来这里?”
     郑中原说:“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见卢嘉羽眼里有一种恨意,就又说:“凡事想开多好,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卢小姐你又不是刚踏入这个圈子,有些东西还没看透吗?当初万老板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是也抛弃了交往多年的女友吗?难道你就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卢嘉羽哼道:“你以为我还梦想着万千有一天娶我吗?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自觉遵守游戏规则,只要我是他一天女朋友,他就得尊重我一天。”
     “那你呢?”郑中原眯着眼打量着她,“你做得到吗?”
     卢嘉羽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只要他做得到,我就做得到。”
     郑中原就摇头叹气:“难啊!”
     卢嘉羽斜睨了他一眼,没出声继续喝她的啤酒。
    郑中原冷不防冒出一句:“你和陆放早就认识?”
    卢嘉羽怔住了,握着杯子的手抖动了一下,郑中原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几秒钟后卢嘉羽转过脸来将一份坦然自若的表情展现在对方面前,郑中原讪讪地笑着,嘴里连连说着:“没事,没事,随便问问。”然后借口有熟客来就走开了。郑中原走后,卢嘉羽迅速将脸上先前的那份坦然收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挥散不去的怅然。
    
     在与卢嘉羽相聚的希望几乎又等于零的时候,陆放又开始难以自禁地沮丧起来,他一整天都无精打采,见到苗惠更是一脸的懒洋洋,令本来就心情欠佳的苗惠更加气愤,忍无可忍之下她居然就在营业大厅与陆放大吵了起来。
     陆放显然是不能够忍受她这种别有用心地挑衅,就算他怎么冷落了她,她苗惠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驳他的面子。要知道他是个男人,他每天除了与她苗惠谈恋爱外他还要面对更多人要做更多更有意义和价值的事情。可是苗惠居然能气急败坏地做出这种伤他颜面的举动,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质问他究竟还爱不爱她究竟还当不当她是他的女朋友,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女人真幼稚,她以为她可以当着他的面质问他责骂他就能说明什么了吗,可笑!她以为他陆放是什么?一个让她肆意摆弄的玩偶?还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摆设?她那么大声地责问他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他做了吗?没有!可是现在陆放突然有种负气的想法:他一定要做出一些事情来给她看。
     陆放几乎看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就转身走开了,那时苗惠就在他的身后充满怨恨地叫着:“陆放,我跟你没完!你等着好了!”
    陆放想他和苗惠之间完了,这次吵架事件彻底碾灭了他对苗惠仅存的一丝留恋,现在他那本是复杂难解的心思愈来愈明朗化了,他感觉就在那一瞬间他那本是沉重无比的心情一下就轻松和欢快起来,仿佛是种解脱,他迫不及待立刻就想找到卢嘉羽,告诉她他现在对她的感觉。
    
     这时的卢嘉羽正在与万千纠缠不清着。
    被郑中原恭敬称作“万总”的万千是个标准的生意场上的混子,表面上挂着个“万总”的头衔,实际上只要能赚钱什么非法生意都敢做。以前卢嘉羽只是贵为他的女朋友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钱,后来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变着花样地花钱就是花不完他的钱,那时她就在想是她消费观念落伍跟不上这个圈子里的人的时尚节拍吗。于是她就开始尝试奢侈:她本来很喜欢她那辆富康车,虽然并不贵,但她喜欢它的轻便,但是现在她决定抛弃它,她换了一辆新款本田车。
    那天她叫上了万千,万千坐在助手座上观赏她开车的优美姿态时叹着到底是新款车就比他那辆第一代桑塔那坐着舒服。
    卢嘉羽側脸问他:“我花了你这么多钱,你心不心疼?”
    万千笑眯眯地望着她,一边用手爱怜地拨弄着她的头发,说:“男人挣钱女人花,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
    这时卢嘉羽就说:“一直以来我都没过问你的生意,你究竟都在做些什么生意?”
    万千漫不经心道:“做生意赚钱是男人的事,你只要有钱花,何苦问这么多呢!”卢嘉羽一个急刹车将车停住,万千在座位上随着刹车的惯性弹了几下,险些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他迅速伸出手拽住车门上的扶手,然后回过头来看卢嘉羽。
    卢嘉羽冲他展开一个无比歉意的微笑说:“不好意思,我是想试试刹车,没想到它的刹车这么急,你没事吧?”
    万千阴着脸将脸转过去,嘴里没说什么,脸上却有很多不快。万千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尤其是对于卢嘉羽这种令他倾心的女孩子,他更不会计较她一些时候的小姐脾气。可是凡事都得有个尺度,尽管目前他爱她胜过其他女人,但是她卢嘉羽也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有事没事就来一通美人脾气,仿佛他爱她他就低她一等似的。万千认为依他对卢嘉羽几年时间的了解她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可是这一段时间她突然变得喜怒无常起来,动不动就跟他耍点小性子,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他今天就挺纳闷她怎么想起来要换车,那辆富康还没开过磨合期她就将它闲置在车库里,而且好好的又突然问起他的生意来,就跟脑子里哪根神经搭错了线似的卢嘉羽最近的确有些不正常。
    万千只稍稍思考了几秒钟心中便有数了,他没说什么只是替他和卢嘉羽系好安全带,然后对她说:“开车慢一点,我们去吃饭。”
    卢嘉羽一声不响地重新踩下油门,转弯时又险些将万千甩出去,万千望望身上的安全带,再看看仍旧是一脸不好意思的卢嘉羽,叹口气伸出手去拽住车窗上的把手。
    
    陆放终于下定决心与苗惠摊牌,他约她晚上出来一起吃顿饭。电话那边的苗惠还以为陆放知错了找机会向她赔礼道歉,于是也不顾几天前与陆放大吵后发下的重誓:除非他主动登门认错,否则决不主动理他,萎靡数天的情绪一下子兴奋起来。虽然现在陆放只是在电话里约她,但这充分说明了他已经后悔了,否则他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的。
    苗惠兴奋得抓紧时间化妆试衣,当她几乎将一衣橱的裙子都试遍时,陆放又打来电话催她,这时苗惠突然想到这可是她和陆放谈恋爱两年间唯一的一次他等她的约会。她在镜子前细细打量了镜中那张姣好的面容好一会儿才一脸骄傲地离去,她决定这一次她要彻底改变他们之间一直以来不平等的地位,她要让陆放知道如果再不珍惜她,那么他极有可能失去她,这将是他终生的遗憾。当然她也不会任由事态向恶劣一方发展,她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他机会的,毕竟到目前为止尽管他陆放对她做出一些令她伤心失望之事,然而那些只是一些小错误还不至于将他定性为花痴负心汉之类,苗惠就不相信目前陆放身边还会有哪个女孩比她更有魅力。
    心态调整得极到位的苗惠一路上都在尽可能地磨蹭,她想这一次她要把这两年来约会时陆放耽误她的时间统统还给他,她要让这个被她宠坏的自我感觉太好的男人也尝尝等人的滋味。于是苗惠出了家门后既不打的也不坐公共汽车,她硬是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约会地点——距她家足有三站路的一家茶吧。
    刚走进大门,苗惠一眼就望见正坐在一张靠窗的位子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的陆放,显然他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苗惠暗暗得意,本来就磨磨蹭蹭的脚步愈发变得迟缓起来,她几乎就是移到陆放面前的。
     陆放趴在桌子上仰着脸看着她,目光里有一抹奇异之色。苗惠微微怔了一下,她想他怎么了,自打走进这家叫做“情人知己”的茶吧,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屋子里的灯光昏暗摇曳,一个一身颓废气息的长发男歌手坐在高脚椅上抱着一把吉它有气无力地哼着一首《I BET SHE KNOWS》,曲调幽怨,他唱得也哀婉,她刚走进来时他就在呜咽,现在她坐了下来他还在呜咽。她就不明白陆放怎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与她约会,要知道她此次是专程来接受他诚心的道歉的,她以一副宽容大度的心态来缝合他们之间感情的裂痕。从一开始答应他的电话约请一直将到他们离开这家茶吧,她都将要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她那美好的涵养,她决不会再与他争吵什么,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听他真诚地解释和发自内心的忏悔。只有这样陆放才会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她的优点以至于深感后悔未能早一些了解她。可是现在不仅周围的环境晦涩暧昧,对面的陆放更是神秘莫测,令本是一副好心情的苗惠突然间就倒了胃口,搞不清楚陆放究竟想要玩什么花样。
    陆放说:“你先点杯饮料吧。”她想想伸手招来侍应生,要了一杯橙汁,然后静静望着他等他继续唱下一出戏。陆放见她一副笃定的模样,便在嗓子眼轻叹了声“也罢,反正迟早都要摊牌,顾不上那么多了,摊牌吧——”于是避开她咄咄逼人的视线,尽量用一种平缓的语调说道:“我们分手吧。”他说完就去看对方的表情,苗惠那时正含着吸管,听见他那句分手的话后猛地停下吸橙汁的动作,死死盯住他,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时陆放就有点惭愧,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视线不断闪躲着,就是不敢直视对面的苗惠。
    苗惠一直坚持不出声,脸上也没有太过夸张的表情,她只是一直沉浸在那种突遭打击的始料不及中,而且因为太过突然,所以她暂时无法清醒过来,此刻她的魂魄就跟被人牵走似的,她坐在那里就像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陆放注意到了她脸上那份无声的悲伤,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而且他令她伤心不已后还不能安慰她,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根坚持住这度秒如年的几十分钟。他事先已经想过了,如果苗惠不停地哭那么他就陪她坐到她不哭为止然后送她回去;如果苗惠大吵大闹那么他说完分手转身就走人。可是现在她不哭也不吵闹,她就跟傻了似的呆呆地坐在那里,就是难以自禁的悲伤也是无声的。她用一种顽强的沉默源源不断地向他发泄着她的愤怒和委屈。
    陆放不知道接下来他该做些什么,对方的反应如此出乎他的意料,倒令他措不及防。他想该说的话他说完了,按预期的计划他应该离去让苗惠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之前他连分手的理由都准备好,可是现在对方居然连问都不问,那么此刻就应是他离去的时候。陆放试着站起来并准备抬脚向大门走去,可当他看见苗惠那么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不停的悲伤时,他的心又软了。他望着眼前这个曾也令他心动的女孩子他就又想到了卢嘉羽,他看见苗惠悲伤的样子就在眼前浮现出卢嘉羽的那张快乐的容颜。此时他的心里就有一丝难言的无奈,他希望苗惠能够明白他既然向她提出分手,那么就一定会有原因,就算她现在逃避似地拒绝出声问他为什么,那也总会有那么一刻她必须面对这个现实,除非她不爱他。陆放就希望苗惠恨她,诅咒他,如果这样能减少一些他带给她的伤害和悲哀,他宁愿走出这家茶吧的大门后先是被自行车撞倒,然后又被人踩掉了鞋子,紧接着又丢钱丢手机,反正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诅咒他都心甘情愿它们成为现实。
    陆放等了很长时间苗惠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令他感到很沮丧,虽然事先他就想到既然是他提出分手那么他会承担一切责任,只要苗惠开口朝他要他会尽他所能满足她的要求。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并没多少钱,但他目前只能从经济上来弥补他对她感情上的伤害。时间一点一点地在陆放的耳边嘀嗒而过,自始至终陆放的耳朵里就只有大厅里那个颓废歌手的凄凉歌声,现在他也的确有点后悔怎么选择了这么一家情调如此忧郁的茶吧,自始至终他们就没有播放一首欢快点的音乐。怪不得苗惠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悲伤,而且是坚决不掉眼泪的悲伤,这令原本计划在半小时内搞定一切然后就去找卢嘉羽的陆放沮丧万分。
    苗惠以不变应万变彻底打乱他的计划,陆放终于无法忍受地发出声音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苗惠仍旧不出声。陆放说:“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人,我还有事。”
    这时苗惠才冷冷地说道:“我不会答应分手的。”
    陆放心想只要开口就好,她肯开口说话凡事就有得商量,于是说:“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开口。”
    苗惠冷笑了一声又闭上嘴巴不出声,陆放就起身去买单,站在柜台前背对着苗惠一阵长吐气,先前沉重无比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虽还未送走苗惠,心却已经飞到卢嘉羽那边,恨不得这就站在她面前说他爱她。
    
    
    
    
    
    
    
    
    
    
    
    
    
    6.
    
     走出茶吧大门,陆放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将苗惠送上车,然后掏出皮夹子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司机,对苗惠说了句:“你回家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苗惠冷着脸不理他,陆放缩回头来冲司机摆了摆手,车子开走后他就又拦了辆车直奔富豪夜总会。
     推门进去后陆放冲着迎上来的大堂经理说:“我找你们郑老板。”大堂经理认识陆放,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于是二话没说带着他去找郑中原。那时郑中原正在一个包间里和一群男男女女的朋友们嬉戏着,陆放推开门绕开众人径直走到郑中原的身边坐下,郑中原睁开醉意朦朦的眼睛打量着他,一眼的惊奇:“陆老弟,这么有空?以前请都请不来,找我有事啊?”陆放点点头,从茶几上拿起一听啤酒一饮而尽,郑中原就在一边眯着眼睛打量他。
     陆放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瞄着电视屏幕上的美女画面一边问道:“怎么能找到卢嘉羽?”
     郑中原就像听见什么天方夜谈的稀奇大事似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嘿嘿笑道:“我没听错吧?你找卢嘉羽?你找她干什么?你知道她是谁的女朋友吗?”
     陆放就跟没听见郑中原这么一连串问号似的一脸的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
     郑中原说:“美女谁不喜欢,可你得有资本啊,你说你陆放只是银行的一个小职员,有什么资本去跟挣钱就跟花钱一样容易的老万竞争?除非是卢嘉羽爱你不顾一切——”说到这他就问陆放:“卢嘉羽爱你吗?”
    陆放的反应较平静,仿佛事先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过并且现在已经有一个很有信心的答案。郑中原怀疑地看着他,有些搞不清楚他和卢嘉羽之间的关系,显然他被陆放那一脸的笃定蒙晕了。
     陆放斜睨着他:“你不就想认识我的科长吗?咱们做个交易——我带科长来这娱乐介绍你们认识,你告诉我卢嘉羽的联系方式。”
     郑中原笑着:“这我可就占你便宜了,这样吧,我腾出一个包间专门留给你们,你们想什么时候来玩都行,只是我挺替你老弟担心的,卢嘉羽跟了老万那么长时间住豪宅开名车,她会为你放弃那一切吗?而且我看万千也不会轻易放弃卢嘉羽的,认识老万这么多年,他就与这一个女朋友处的时间长,要什么给什么,不亚于老婆待遇。”
     这时陆放的心里就有一丝隐隐的痛,他知道一开始他就在自欺欺人,虽然自从第一眼再见卢嘉羽时他就能看出她和万千之间的关系,但他在心里做了一个美好的假设:也许他们之间并没有大款小蜜那种暧昧关系那么俗,也许卢嘉羽一直有所保留,也许生活里总是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奇迹来令人惊喜……总之因为在心里默默爱一个人爱了很多年爱得很纯净甚至爱得没奢望过结果,所以此刻的陆放就想无论接下来的事实有多残酷他都会一一接受,爱一个人就要爱他(她)的缺点这句以前陆放打死都不会相信的话此刻他体会得淋漓尽致。
     郑中原起身带陆放离开又换了一间包间,两人落座后他就挥手叫侍应生离去,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递给陆放。
    陆放紧紧盯着手机显示屏上的手机号码,几乎那一眼就牢牢记住了这11个阿拉伯数字。他稍稍有些紧张地将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那边的卢嘉羽一副懒洋洋的口气:“喂?”
    陆放说:“我是陆放——”立刻电话里一片沉默,紧接着就是卢嘉羽那特有的夸张语调:“陆放?!怎么会是你?”
     陆放说:“我在郑中原这,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见你。”卢嘉羽又是一阵沉默,仿佛在犹豫着什么,陆放继续说:“我已经和苗惠分手了,你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卢嘉羽开口道:“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吗?”
    陆放有丝难堪,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说道:“对,是我们之间有了问题,或者更准确地说问题出在我身上。”
    “出在你身上?”卢嘉羽重复道,因为隔着一条电话线他们无法看见对方此刻的表情,所以陆放就在眼前假想了一种卢嘉羽此刻脸上的神情:她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惊喜,就像她在富豪夜总会遇见他一样开心得忘形。
    陆放说:“你过来咱们面谈好吗?我真的想立刻见到你。”
    卢嘉羽在电话里笑了起来:“你怎么搞得那么深沉?是不是因为和苗惠分手心情不好,找我来聊聊,好吧,你等我一会儿,我二十分钟后到。”说完,她收了线,陆放也放下手机还给郑中原。
     郑中原就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
    陆放说:“你不要做出这种表情。”
    郑中原说:“我挺替你担心的。”
    陆放转过脸去看电视,不理他,郑中原就知趣地起身将一只话筒递给他说:“唱唱歌,玩得开心点,我有点事不陪你们了,回头见卢嘉羽替我打个招呼——还有,记住啊,别在老万面前把我给卖了,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你小子可要对得起我。”说完转身招呼众朋友都离去。
    陆放则拿起遥控器心不在焉地选着歌曲。
     卢嘉羽二十分钟后果然准时赶到,她推门进来时陆放正在深情地唱着一首《偏偏喜欢你》,一看见一身黑长裙的卢嘉羽像朵浓郁的黑玫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瞳孔立刻就跟放大了数倍似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卢嘉羽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不见郑中原就问他:“郑老板呢?”
    陆放说:“他有事出去了,让我跟你打声招呼。”
    卢嘉羽笑笑,在他身边坐下:“看不出来你跟他这么熟。”
    陆放起身去给她拿饮料,她就悄悄地打量他。陆放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那束锐利的目光,仿佛要一眼看穿他的心似的。他回过头来捉住她还来不及闪开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将他此刻想要向她表达的东西尽情表现出来。
    卢嘉羽吃了一惊,很快移开视线作出一副专注看电视的样子,他就走到她身边在将手中饮料递给她的同时也顺势抓住了她的手。卢嘉羽怔了一下,但她很快稳定住情绪,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一边轻轻挣开他的手,说:“你怎么了?我觉得你今天情绪不太稳定,是不是还想着苗惠?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找一个倾诉者的话,我愿意听你讲。”
    陆放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慢声道:“我想你应该了解我此刻的心情和我想说的话。”
    卢嘉羽终于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几乎与陆放的视线对等,两个人目光一接触便像时光静止般一动不动,各自在对方的眼里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陆放的眼神痴迷缠绵,卢嘉羽的目光则扑朔迷离,陆放看了她一会儿就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卢嘉羽并没有反抗,她靠在陆放的肩上眼里却闪着一些令陆放难懂的东西。
    陆放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怎么能让我等你这么多年?”
    卢嘉羽轻轻抬起头来迎着他真情流露的眼神眼底有一抹掩饰不住的无奈,她说:“我也许会让你失望的,你并不十分了解我,我真的已不是从前那个卢嘉羽了。”
    陆放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道:“你始终是你,我也始终是我,我们谁都没有改变。”
    “怎么可能?”卢嘉羽笑得有些凄凉,“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我们向前迈出一步也许就是万丈深渊——而且也许你能离开苗惠。而我却不一定能离开万千。”
    卢嘉羽说完就将视线调开去看别处,陆放却仍旧紧紧盯住她,并且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离开那个男人,永远跟我在一起。”
    卢嘉羽没有出声,也没有立刻去看他脸上的神情,她只是又缓缓坐回沙发,两只手托住腮放在腿上视线对着电视屏幕,眼里却涣散一片。
    
    
    
    
    
    
    
    
    7.
    
     陆放和卢嘉羽之间的爱情目前除了郑中原知道外,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苗惠也许想到了陆放变心爱上了别的女人,但她不知道情敌是谁,如果说那次在肯德基餐厅她见过卢嘉羽并也对她和陆放之间的关系怀疑过,但在亲眼看见她和陆放一起出现之前这只能是她苗惠一厢情愿的猜测。
     万千自然更不会想到能有资本与他争抢女朋友的人会是那个穷小子陆放,陪伴了卢嘉羽这两年间他太了解她了,这是个让钞票包装出来的大美女,就像电视里那些大明星一样,昨日还是个一穷二白的无名小卒,今天便摇身一变,风光无限,究其成功秘诀无非是遇到一位赏识金香玉的大款伯乐,他从口袋里抛出多少钞票对方便有多红。
    万千就是那个力捧金香玉的大款伯乐,虽然卢嘉羽并未有那一番踏足影视界扬名万里的远大抱负,她只是个追求优越生活的平凡女子,可是感觉有钱就跟拥有世上一切似的万千打死不愿意他的生活和周围普通人一样死气沉沉,他一定要让他的财富生动起来。当他遇见一心寻找依靠的卢嘉羽时,他们就像相见恨晚的知己似的在短短的时间内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虽然卢嘉羽爱他的钱更胜于爱他这个人,但是他不介意,他愿意看见他口袋里那些死气沉沉的钞票骄傲地飞舞起来,每一张钞票都物有所值,这种成功的骄傲是他那些一桩桩赚钱生意所无法给予的。
     万千认为卢嘉羽起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决不可能离开他的,至少在她颇有心计地积攒钞票到一定数额之前她是不会轻易与他拜拜的。万千就曾替她计算过,他每月定期给她一万元钱,这里面包括了她这一个月的各种开销:置衣、上美容院、买化妆品、与女友间攀比似的各种近乎奢侈浪费的大购物,还有与朋友吃饭等交际所需开销……这样下来,每个月月底的卢嘉羽几乎是囊中羞涩,连维持每日正常开销的钱都所剩无几,哪还能存下跟人私奔的钱来,除非是有个比他万千更大的款看上了她卢嘉羽,愿意养她。所以说,每当卢嘉羽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对他言听计从时,他就想这一切都是上帝他老人家精心安排的,谁也不能违背天意。
     万千从来不相信自古以来被多情人演绎得精彩绝伦的爱情,他只相信欲望二字,人们每日不顾奔波之苦穿梭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绞尽脑汁地赚钱就是为了满足各种欲望,他从不相信那种建立在贫寒之上的爱情,至少他不相信自问已对其了解到骨头里的卢嘉羽会心血来潮地追求它。
    可就算万千打死也不相信,同样也自问对卢嘉羽一眼看到老地了解深刻的陆放却坚信不移他和卢嘉羽之间的爱情将与日月同辉,他要帮助对方从那种浮华空虚的生活状态中解脱出来,他相信卢嘉羽目前所拥有的那所谓的荣华富贵绝不是她真心所要,她需要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富有和充实,陆放就不相信卢嘉羽从没在夜深时分因为做不成人家名正言顺的太太而痛哭流涕过。所以陆放下定决心他一定要让卢嘉羽过上一种崭新的近乎是脱胎换骨的新生活。
     当万千和陆放都自以为他们非常了解她卢嘉羽时,作为事件女主人公的卢嘉羽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去做。她对陆放说她真的变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单纯的卢嘉羽,可对方就是不相信,然后她又在万千面前表现出一种若即若离举棋不定,而对方几乎没放在心上,仿佛她整个人已完全被他看透似的。卢嘉羽就想这种令人精神无比沉重的生活状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必须要改变,她要让自己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这一切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想她需要时间,更需要一种理解和支持,可对方会是谁呢?选择接受一个就意味着拒绝抛弃另一个,某些时候她就想她所面临的是一种鲜血淋淋的抉择。不是说她卢嘉羽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这些年尽管她身边的男朋友不乏其人,但她敢十分肯定地说她没有爱情,没有爱情她照样活得有滋有味。如今陆放突然说要给她带来爱情,她就一阵迷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这些年跟着万千在这个有钱人的圈子里混得天昏地暗,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得到还是失去,一晃几年年纪已经不小了,先前初闯社会的那种意气风发早就被目前这种舒适的生活磨练得棱角全无,就仿佛人们常说的那只被主人关在笼中养的金丝雀,她已被万千的钞票给宠得斗志全无,一无事业二无家庭,整个一个空荡荡的衣服架子有气无力地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飘着,找不到一丝寄托。她心里清楚得很万千不是傻子,他说他爱她,不止对她一个人说,他恨不得让这个城市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卢嘉羽离不开他万千,然后他就用他那俗不可耐的钞票牢牢捆绑住她,从身体到思想,他就用它们渐渐麻痹她的灵魂,让她心甘情愿地依附他,不惜红颜在这片浮华中转瞬即逝。
     在某个独处的夜晚,卢嘉羽翻箱倒柜找出她所有值钱的物品,她盘腿坐在床上,将那些首饰、房契、股票、各大银行的金卡,还有大小汽车的发票一一在床上摊开,按着计算器合计着它们的金额,看是否能达到一个令她稍稍喘口气的数字。算着算着她就忍不住地叹气,她想这怪不了谁,万千太精明了,或许是女人经历得太多了,当他一开始看上她时他就留了一手,他给她买金买银就是从不一次给她大金额现金,也从不让她插手他的生意,看的出来为了锁住她,他花费了不少心思,并且也卓有成效。
    卢嘉羽跳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纱看那片无尽的黑暗,深夜是她最喜爱的时候,一切万籁俱寂,白天的喧嚣和浮华都在这深沉的夜色中褪去,如果那个时候就像现在她一个人独处,那么她一定会流泪,不一定是伤心,但一定是苦痛。万千尽管可以睡在她的身边却永远不能深入她的心间,她的心田是一片未曾开垦过的处女地,她并未想过特意要留给哪个人,她只是仔细珍藏精心呵护,只为在哪一天她的身体被伤害得体无完肤而那一刻她的心仍纯真如往昔,任何人都走不进这个她坚守的城堡。
    卢嘉羽立在窗前,流泪过后转身回到床上就像睡着一样安详地闭着眼睛,然后苦苦忍受着失眠,再感觉灵魂一点点冲出躯壳漫无边际地四处飘飞……
    
    
    
    
    8.
    
     银行里的同事们都看出了陆放的巨大变化,他一扫往日的萎靡不振,每天早上来上班时首先在外形上将自己装扮得格外英俊潇洒,然后又在精神面貌上给众人一惊喜:如此意气风发,不亚于当年大学毕业时一脸踌躇满志的劲头。大家以为这都是苗惠带给陆放的甜蜜爱情的结晶,所以当苗惠看见与她分手后的陆放竟然如此轻松解脱,在脸上表现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仇恨眼神时,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恋人之间的眼神就是有意思,爱似恨,恨似爱,爱到深处时已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衡量。
    可是陆放心里很明白这是苗惠不会善罢甘休的预兆,自从那次在茶吧分手后,再见苗惠时陆放总是尽量保持一种距离,上班时他总是找出各种借口不去一楼营业大厅与苗惠直接接触,有时被科长逼急了实在缺人手,他就小心翼翼地与苗惠面对。对方盯着他时丝毫不掩饰心中对他无比的仇恨,她用一种无声的语言不断地表达着她的不满,她那本是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如今更加迷离,在千辛万苦终于与陆放面对面后她恨不得将这些天来心里存积的所有委屈全数还给眼前这个负心郎。
    陆放一直耷拉着眼皮,心里在默默地祷告着老天爷帮帮忙时间过得快一点,只要能不再看到苗惠那张如泣如诉的脸,让他做什么都行。苗惠在做完最后一张对帐单后也就是陆放将理直气壮地掉头离去的时候,她在放下签字笔的同时又用她那副幽怨的眼神紧紧盯住他。陆放伸手去拿单子,她就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怎么对得起我?”
    陆放立刻用眼尾的余光去看四周,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陆放用劲抽出手来,瞪着她小声道:“你想要什么?开口吧。”
    “我要你!”苗惠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陆放望住她,一时也分不清她话里的意思是爱他还是恨她,他就说:“我们之间有了裂痕,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苗惠冷笑道:“你欠我那么多就那么心安理得吗?”
    陆放几乎是企求她道:“就算我对不起你,要多少钱你开个价,你也知道我的经济情况,只要我给得起,我一定给,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
    苗惠从椅子上站起来,仰着头望着他说:“你告诉我用多少钱你才能补偿我身心的损失?”
    “我没对你做过什么!”陆放叫道,周围的同事立刻将视线纷纷集中在他们身上。
    苗惠迅速用余光扫了一遍四周,唇角漾起一丝嘲意:“你认为我还会搞出一些小动作来冤枉你吗?对我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该负责任的你逃也逃不掉。”
    陆放倒吸口冷气,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儿慢声道:“苗惠,你想要做什么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你别把我们之间仅存的一点美好的东西都给破坏了,也许最后真正受到伤害的不是我……”
    “你已经把我心里最美好的东西给破坏了,你已经让我受到伤害了。”陆放转身离去后苗惠就旁若无人地在他身后大叫道。
    陆放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这一次他们之间美好的过去已经彻彻底底地结束了,接下来将是狂风骤雨般的较量,刚才苗惠那副凶狠的眼神就像一记烙印深深地印在了陆放的脑子里,他突然有种令他沮丧万分的预感:他和卢嘉羽之间的幸福将是那么遥不可及,他们就仿佛站在悬崖的两边,这边是苗惠在身后歇斯底里地逼迫他,那边则是万千穷凶极恶地威胁着卢嘉羽。
    陆放走出营业大厅,望着街上那一片纷繁吵杂拥挤不堪,全身上下几乎每一个细胞都消极得打不起精神来,再当他忍不住地想起已几天没给他来电话的卢嘉羽时他就愈发控制不住地难过。
    
     这是晚餐时间,卢嘉羽坐在海鲜城的一个包间里低着头翻开着服务生送进来的一大沓子晚报,桌子上的海味几乎没动几筷子,万千去卫生间了,偌大的包间里就卢嘉羽一个人。卢嘉羽看报看得很专注,万千推门进来她都没反应,万千瞥了一眼她正看的津津有味的版面——居然是求职转让出租门面各种服务到家的信息专栏,他就在她身边坐下似真似假地问道:“你准备重出江湖吗?”
    卢嘉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然后又垂下头去看报纸。万千拿起筷子夹了几只大虾放在卢嘉羽面前的碟子里,说:“先吃点东西吧,我发现你最近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大好,如果有什么我能替你分担的,你就说出来。”
    这时卢嘉羽就忍不住抬起头盯住他仔细地看,她有时就不明白万千怎么就能那么自然地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份真诚来,仿佛他那么深爱她,处处为她着想,又仿佛他对她不是一种自私的占有而是一份圣洁博大的爱。卢嘉羽就想如果自己此刻把心中那些话都说出来,对方会是什么反应?万千就跟在试探她似的几天不与她见面,甚至连个电话也不打,然后突然在某个深夜返回她的住处,他根本就不按门铃,直接用钥匙打开房门——那时卢嘉羽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着,当她看见就像幽灵一样闪进来的万千,她的眼睛都要笑出眼泪了,天哪,万千以为她此刻会和哪个男人相拥躺在这里吗?其实这时他俩应该换一下位置,万千躺在床上,卢嘉羽站在那里,她的脸上应该是一种痛苦的面对。
    假若此刻万千和别的女人躺在一起,而她又亲眼目睹,那么她可以转身离去了。离去后一切就彻底解脱了,恶梦来临了一切也将结束了,她终于找到一个最好的完全可让自己信服的借口离开万千,离开这座大房子,走出去后她就又回到从前了,也不论是打回原形还是从头再来,她终于可以站在陆放面前坦然地面对他。卢嘉羽就梦想着这一天的及早到来,可是万千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他最近的表现给人的感觉是他愈来愈爱卢嘉羽了。比如说现在他就一直在殷勤地给卢嘉羽夹菜,和言悦语地劝她要爱惜身体,健康第一,还不停地嚷着要带她到欧洲渡假去。
    卢嘉羽说:“天天无所事事挺无聊的。”
     万千就问:“你想做什么?”
     卢嘉羽说:“你生意那么多,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万千说:“我有那么多助手,他们拿我的钱就要替我卖命,很多生意我都不过问的。”
     卢嘉羽说:“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我得闷出病来,我想找点事做。”
     万千点点头喝了口茶,半天才出声道:“说吧,你具体想怎么做?”
     卢嘉羽提起茶壶为他斟满一杯茶然后说道:“我想搞个酒巴。”
     万千笑笑,伸出一只手习惯性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做老板娘还不容易吗?一个小酒巴能赚多少钱?若是传出去让人知道我万千的女朋友开酒巴,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这样,我正在筹备一家高档娱乐城,现在已准备差不多了,不如你接过来做。”
     卢嘉羽问:“什么娱乐城?像郑中原的富豪夜总会?”
     万千笑得极不屑:“他那个算什么?这次我搞这个娱乐城是花了心血的,几乎投进我全部身家,我敢说只要我这个娱乐城一开业,郑中原他们那些夜总会都要亏得关门。”
     “做什么?你这么自信?”卢嘉羽疑惑地打量着他。
     万千饮了一口茶后才慢悠悠道:“赌城。”
     “赌城?”卢嘉羽一惊。
     万千拍拍她的手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紧张什么?一切关系我都打通了,只要香上足我就不信有拜不下的佛,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卢嘉羽说:“我仍是担心——”
     “担心什么?”万千说:“我不会害你的,有什么我来扛着,钱你来赚。”
    卢嘉羽没说什么,摇摇头轻叹了声然后垂下头去闷声不响地喝茶。
    
    
    
    
    
    
    9.
    
    
     卢嘉羽主动去找陆放,她坐在她那辆崭新的本田车里,一直注视着从银行大门里进进出出的人们。她事先没有给陆放打电话,她也从来没有预约的习惯,按她的逻辑:假若对方没有空就是打几十个电话也没有用;相反,如果对方闲着没事,不用打电话,他都会主动出现。所以,现在尽管离银行下班还有十分钟,她却早早将车窗玻璃摇下,鼻梁上的名牌太阳镜也推到头顶上,趴在车窗上专著地等着陆放。
     六点零一分,陆放从大门里走出来一眼就望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卢嘉羽,他又惊又喜,一路小跑过去。卢嘉羽推开车门从车里下来,与他面对面。陆放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你好象很喜欢制造惊喜似的,以前上学时就是这个样子的,我还记得每次下课铃一响,我一看见你从我身边经过我就故意伸出腿去绊你,可每次都被你识穿鬼计,而且最后吃亏的反而是我。”
     卢嘉羽笑道:“那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瞧你那会儿心眼多坏,表面装得一本正经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陆放说:“打你主意的坏水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卢嘉羽忍着笑,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吧,先生。”
     陆放按住她的手说:“今天我来驾驶,我还没试过你的新车呢!”
     卢嘉羽点点头,钻进车厢里坐在助手座上,陆放在她身边坐下发动起车子,正要踩下油门,一眼望见对面正站在大门口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苗惠。陆放怔住了,侧过脸去看卢嘉羽,她也望着苗惠一脸的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陆放说:“我都跟她讲清楚了,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了。”
     卢嘉羽轻叹道:“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放弃那段感情你舍得吗?”
     陆放紧紧地注视着她:“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呢?在你的眼里我不会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吧?”
     卢嘉羽摇摇头移开视线:“开车吧,除非你想下去跟她说几句话。”陆放就跟赌气般踩下油门,车速也不断提升,车子像箭一样从苗惠身边经过。
     卢嘉羽就从外视镜里张望苗惠,她看见对方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离去,脸上有抹掩饰不住的悲伤。卢嘉羽收回视线转向陆放忍不住说道:“我真的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可怜,看她刚才的表情好象我抢走了她最心爱的东西似的。”
     陆放这才放慢车速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最心爱的东西丢失了这么多年,我原以为那只是我一个难圆的梦,我没想到会与你重逢,更没想到你在我心目中会那么重要,可是老天让我们再次相见,我觉得这就是缘分天定,我们谁也躲不掉。”
    卢嘉羽有些感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然后把头靠在陆放的肩上。陆放伸出一只手揽住她,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信号指示下将车停住,这时陆放就想如果一生都这么抱着卢嘉羽该多好。
     与卢嘉羽在一起的时候是陆放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候,他们相聚的时间并不长,每次卢嘉羽都是匆匆地来然后又匆匆地离去。陆放不知道卢嘉羽究竟在忙些什么,而且他也习惯了她这种忙碌,与卢嘉羽重逢的第一次他就领教了她的忙碌,有时他们在一起时他就给卢嘉羽描绘那时她给他的感觉,他说那一大厅的手机都没你那一部忙,听到这卢嘉羽就忍不住笑,然后又突然收起那一脸的笑颜,一本正经地对他说:“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安排好一切的。”陆放知道她话中指的是什么,他知道她一直没离开万千,他们每次相聚她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万千可能出现的地方,有时陆放就感觉仿佛他们见不了光似的如此偷偷摸摸,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他对卢嘉羽说:“我不介意你与万千的从前,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要求你离开他,完完全全离开他。”这时卢嘉羽就望着他,说道:“我一定会离开他,相信我,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离开他?”陆放有些负气道。
    “因为现在我们一无所有——”卢嘉羽一字一句慢声道,“你难道希望我们的爱情因为贫寒而受挫吗?”
    陆放不以为然道:“就算是挣钱养家那也是我们男人的事,我怎么会让你去辛苦工作。”
    卢嘉羽失声笑着:“你太不现实了!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看破了很多东西,不是我在泼凉水,爱情其实只是一个空架子,在它的后面一定要有很多坚实的支撑,否则它就是不堪一击的。”
    陆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但他还是忍住没让那种表情继续流露,他知道现在的她的确不是从前的那个卢嘉羽了,也许他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陆放,可是卢嘉羽的变化一定大过他,但是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只能包容她,哪怕是她做出一些他不能忍受的事情他还是要包容她,因为他知道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他已经遗失得太久了,他不可能再轻易放弃。
    陆放点点,伸手将她揽入怀,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懂了!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一定要告诉我,我永远会在你身边的;还有——早一天离开他。”
    卢嘉羽在他怀里说:“我发誓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他碰我一下。”
    陆放的眼睛有些潮湿,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会突然从怀里消失。
    
     万千皱着眉头盯着老板桌上横七竖八摆满的相片一阵发愣。助手见状欲上前收拾起相片,被万千摆手制止了,他拿起一张卢嘉羽和陆放手拉手在街上散步的相片细细端详着。助手就在一边小声说:“看起来他们的交往还没到实质阶段,他们只是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公共娱乐场所很少去——哦,有几次他们一起去了富豪夜总会,但很快就出来,没玩多长时间。”
     “富豪夜总会?”万千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郑中原?!”助手赶紧上前说道:“不如找老郑来问问。”万千没什么反应,助手就拿起电话拨通了郑中原的手机——郑中原在电话那边一副惯有的殷勤口气:“王秘书啊,万老板好吗?”
    助手不动声色道:“晚上万总过去,你给留个包间。”
    郑中原满口答应着“没问题!”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万千对助手满意地点点头,助手就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通知卢小姐?”
    万千沉吟片刻点点头,然后又补充道:“不要为难她,只要她肯回头,以前的我都不计较。”
     助手退下后他就将面前的相片一张一张小心拾起,视线掠过卢嘉羽那张漂亮得有些张扬的脸时眼里就有一种恋恋不舍,他想无论如何她都不该背叛他,他爱她的美貌,她爱他的金钱,一开始他们走到一起时彼此就心照不宣,然后他们又以情人的形式相处了两年。
    其实万千心想与卢嘉羽共同渡过的这两年里某些时候他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的太太,他想过要与她结婚,但对方仿佛心结很深似的一直不能摆脱情人这个身份带给她的那种难以言状的自卑,似乎跟他万千在一起就只能做他的情人。万千就想无论怎样也不能让卢嘉羽离开他,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很在意她的。
    万千开车去接卢嘉羽时她已经站在公寓大门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远远地万千就在车里打量她,他发现卢嘉羽最近变了许多,不仅人显得心事重重,脸上经常是一种飘浮不定的表情,就连打扮也简单草率起来,一改往日的华丽装饰。她此时身穿一件纯白色丝质短袖,一条浅色长裤,脚上一双白色皮拖,头发也是随意披在肩头,脸上的妆面更是简单至极,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清丽的女大学生。
    万千将车停下,从车上下来,替她拉开车门,卢嘉羽表情平淡,一言不发钻进车里。车子开动后,万千就问:“你最近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啊!”
    卢嘉羽摇摇头仍旧一言不发,万千瞥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将车驶入富豪夜总会门前的停车场。
    郑中原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他们,一见车到立刻迎上前去,万千走在前面,卢嘉羽慢一步走在后面。郑中原一边喊着“万总,好久不见!”一边眼神飘向卢嘉羽,对方也正盯着他,眼里有一些提示。郑中原心明眼亮,明白今天万千是来者不善,于是更加小心翼翼,一边冲万千陪着笑脸一边谨慎行事。
    万千与他寒喧几句后直奔包间,郑中原退后一步在卢嘉羽的耳边小声问道:“出事了?”卢嘉羽瞥了一眼前面的万千迅速说道:“不知道,你心里有数就行。”郑中原点点头。两人走进包间后在万千的两边坐下,万千拿着遥控器选了一首《葬心》让卢嘉羽唱给他听。卢嘉羽正要推说嗓子疼不想唱,郑中原立刻给她递了个眼色,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话筒,无精打采地哼着。
    万千转头去问郑中原最近生意怎么样,郑中原就一脸陪笑道:“还行!还行!”
    万千说:“我准备开一家娱乐总汇,目前已筹备得差不多了,这个月十八号就可以开业。”
    郑中原捧场道:“您万老板的娱乐城一开,恐怕我们都要关门了。”
    万千笑笑:“放心,郑老板,我不会光顾自己赚钱,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郑中原说:“现在娱乐城泛滥成灾,任哪都开,没什么新意了,小姐们也都是那几张老脸了。”
    万千说:“所以说我们要动脑子出新,做别人没有做过的,只有走在人前才能赚大钱。”
    郑中原问:“你想到什么好点子?”
    这时卢嘉羽一首歌已唱完,万千没急着回答他而是先为卢嘉羽鼓掌道:“唱得好!”
    卢嘉羽放下话筒,牵牵唇角算是对万千捧场的感谢。
    万千递给卢嘉羽一听饮料,这才转过脸去对郑中原说:“开赌城,怎么样,郑老板,有意加盟吗?”
    郑中原一时没发出声音来,视线绕过万千去看卢嘉羽,对方正含着吸管一脸的高深莫测,郑中原一时也猜不出她的意思,就打着哈哈道:“这得像万老板您这样有胆略有靠山的人来做,像我们这些一脚踩不到半只蚂蚁的人只能做些小打小闹的生意,没法跟您比。”
    万千笑着:“怕什么?凡事有我挡着,你和嘉羽只管台前赚钱——”
    “卢小姐也加盟?”郑中原一脸疑惑。
    万千就笑:“什么加盟?我的就是她的,我是担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你帮帮她。”
    郑中原连声说:“哪敢!哪敢!”偷偷去瞟卢嘉羽,她这才放下饮料出声道:“万千一切都已打点好,反正这种生意也是速战速绝,见好就收,郑老板,你要看着合适就一起来做。”
    郑中原点着头:“我先想想,最近手头紧估计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
    “要不了多少——”万千拍拍他的肩,“象征性拿点就行,大家兄弟这么熟了,有钱一起赚嘛!”
    “那就谢谢老哥了。”郑中原说着起身去拿酒,卢嘉羽瞥了他们一眼视线又投向电视屏幕,一脸的事不关己。
    
    
    
    10.
    
    
     万千执意要将娱乐总汇取名为千羽,用意是取他和卢嘉羽名字中的一个字,以此表达他对她的无尽爱恋。万千说完上述那番话时卢嘉羽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在她认识他之前,她早就风闻过万千的这一脾好——但凡是他看中的女人,他都会送一份产业给对方,然后取名字时也是像现在这样:取二人名字中的一个字,一般都是叫做千某,很是令对方感动。只可惜万千这一屡试不爽的招数在卢嘉羽的眼里简直就是俗不可耐,尤其是现在卢嘉羽的心里沉甸甸的全是陆放一个人,无论此刻的万千如何费尽心机地讨她欢心,她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朝思暮想地盼着赶紧离开他与陆放在一起。
     万千心里也很清楚卢嘉羽现在与他的貌合神离究竟是为什么,在此刻卢嘉羽的眼里他这个人虽然不能与陆放相提并论,但是他的财富目前对于卢嘉羽来说仍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和杀伤力。卢嘉羽一心要背叛他这个人却还要带走他的钱,这分明说明了她暂时是不会离开他的,在这段时间里,卢嘉羽仍要与他共处,与他较量心机,甚至会与他撕破脸皮干上一场……
    万千几乎把最坏的结局都想出来了,为的就是尽早盘算如何面对每一种可能发生情形下的卢嘉羽,万千就想作为一个已经在这个城市的交际圈里扎根而且打下了深厚基础的有钱大男人,他是决不会轻易将自己数年打拼出的形象毁于一旦,卢嘉羽走了还会有别的漂亮女孩子顶上来,这个现代都市赋予有钱男人们的就是这点好处——女人美丽是为了男人,男人赚钱是为了女人,而最后女人一定是为了男人而生存。只是现在万千对卢嘉羽的兴趣还是那么浓厚,所以就算代价是必须付出一些金钱和精力,万千也愿意和卢嘉羽再玩一段时间的猫和耗子的游戏。
     千羽娱乐总汇十八号隆重开业,当天就入帐十万元人民币,郑中原的眼睛几乎都笑眯成一条缝,恨不得立马卖了他的富豪夜总会将全部身家投进去,万千一边衔着雪茄得意地喷着浓烟一边拍着郑中原的肩膀说:“怎么样,老弟,我没害你吧!”
     郑中原对其佩服得近乎五体投地,感慨着:“真是看不出来这个城市的赌徒这么多,客源如此丰盛,我们哪还有不发财之理?”
     万千忘形地笑着:“我就认为每个人骨子里都有一种赌徒的天性,个个都想投机发财,只不过苦于没有机会和方式罢了,所以说千羽就是他们的天堂,千羽给他们机会,他们给千羽市场,这就叫相辅相成。”
     万千这一席话更加令郑中原佩服,先前因为陆放和卢嘉羽的事一直深感做贼心虚对其的戒防和畏惧此刻统统都抛到脑后,一忘形起来就和万千推杯换盏起来,酒过三巡,万千就似真似假地来了一句:“我最恨身边人背叛我——”
     郑中原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一眼恐慌地望着对方。
    万千打量着他,眯缝着眼睛说道:“我对嘉羽那么好,连我娘都比不上,可她现在居然想要背叛我,你说我哪一点比不上银行那个拿工资的穷小子?我就说她脑子里有碱,该洗洗脑了,我想是我把她给宠坏了,看来人就不能太宽容,否则有一天对手都能跑上门来嘲弄你,到那时我还有什么面子在这里混了!”
     郑中原底气不太足地问道:“那你想怎样?”
     “你给我提个建议,你说我该怎么做?”万千望着他一眼的信赖。
     郑中原愈发被对方的眼神所迷惑,也不知对方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于是就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承认给陆放和卢嘉羽搭过线,但他不是主谋,何况对于卢嘉羽这种女人来讲被男人纠缠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要怪就怪你老万太没魅力除了有点钱其他要啥没啥。
     郑中原在心里自说自话时,万千就全盘托出他的计划,他说:“卢嘉羽犯错,我不能一棒子打死她,我要给她机会改正,她还是年轻,不懂的事太多,所以她一定要亲身经历一些事情,比如说那个陆放的真面目就要让她看清楚,他既然能轻易抛弃相恋两年多的女友,那么他也能甩掉她,我就不信什么爱情,郑中原,你说你信吗?”
     郑中原听得目瞪口呆,“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万千凑到他眼前说:“我知道你一直在打陆放那小子的主意,你帮他约到卢嘉羽,他给你批了多少贷款?”
     郑中原讪讪道:“您都知道了?”
     万千哈哈笑道:“没关系,这次你帮我要点——”郑中原一楞——万千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信封甩在郑中原面前,说:“这是二十万,你给陆放,要贷款!”
     “要多少?”郑中原问。
     万千眯着眼睛:“你看多少陆放可以进去?”
     郑中原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我看警告警告就行了,何必害了他!”
     “要不,这样也行——”万千说,“你叫美姬引诱他,我就不信他能坐怀不乱!”
     郑中原一脸苦笑:“那小子和卢嘉羽是高中同学,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有感情,也不全是你想象的那样,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嘛!要不约他出来谈谈,把这二十万送给他,让他离开卢嘉羽不就行了。”
     “好!”万千一口答应道,“这事就交给你了,办妥了以前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再送你‘千羽’20%的股份,怎么样?”
     郑中原想了想说:“我试试,但我不能保证——”
    “你肯定会办好的!”万千大手一挥,示意就此打住,两人继续喝酒。
    
    当郑中吞吞吐吐说完万千的意思并拿出那个装着二十万现金的大信封摆在陆放的面前时,对方半天没出声。郑中原说:“一开始我就说过卢嘉羽并不适合你,怪只怪你们重逢的时间太晚了,你们这只是一时冲动,等激情过后面临的就是残酷的现实,陆放,你能保证卢嘉羽能跟你多长时间,她是个被金钱宠坏的女人,她不会跟你一起吃苦的,早一些看清这个事实总比越陷越深要好。”
    陆放拿起信封抽出几张钞票看了看又放回去,然后不屑地将信封甩在郑中原面前说:“你回去告诉万千这是不可能的,你问他真正了解卢嘉羽吗?或是他了解男女之间真正的感情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么市侩的,以为有钱就会拥有一切。”
    郑中原点点头收回信封说:“其实你若真收了这二十万我会瞧不起你的,男人赚钱天经地义,可这种伤气节的钱是不能赚的,我只是很替你们担心——”
    “有什么担心的?”卢嘉羽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在他们身边坐下,拿过郑中原手中的信封说,“这二十万我收了,郑老板,麻烦你回去对万千说,这二十万是他欠我的,为了他我已付出了太多,这一次我要去找寻我的幸福,我已经决定离开他。”
    陆放目不转睛地望着卢嘉羽,眼里有一些感动。
    郑中原则是一眼的难以置信,他愣了半天才说:“你都安排好一切吗?包括面对接下来万千会有的反应。”
    “我不怕!”卢嘉羽一脸坦然,“我想他应该了解我的脾气,他愈是搞这些小动作我就愈是反感,他总不想我恨他吧!”
    “那你们接下来的生活呢?”郑中原望着他们。
    陆放也把视线转向卢嘉羽,轻声问道:“你不介意跟我吃苦吧?”
    卢嘉羽望着他,摇摇头:“我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那个大房子,本来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给他说,可是我发现他居然派人跟踪我们,现在还想用钱来收买你,我这才真正发现我和他之间的遥不可及。我以前太爱他的钱了,走错那一步到现在都无法翻身,但我不能就这么错下去,就算是为了你。”
    她的话音落地后,陆放缓缓站了起来当着郑中原的面就将卢嘉羽揽入怀中,久久不松手。郑中原望着他们,忍不住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也希望这两个有情人最后能终成眷属,可问题是万千能轻易放过他们吗,还有陆放的前任女友苗惠,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做出些什么。万千从来都说他不相信爱情,依他万千那么丰富的人生阅历面对永恒的真情都如此悲观,那么还会有谁能从容面对它,任凭身心被现实折磨得体无完肤也执迷不悟。郑中原想着就又是一阵叹息,起身离去后坐在车里就在想故事最坏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11.
    
    果如郑中原所担心的那样,万千在得知卢嘉羽彻底背叛他,拿走他的二十万元后暴跳如雷,第一次不顾万老板的风度,满屋子乱砸东西,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决不会放过卢嘉羽和陆放,一边警告郑中原不要再插手,聪明点就站在一旁做个看戏人,别再引火上身。
    郑中原就说:“你也别太过分,你就是用武力强迫卢嘉羽回到你身边她的心还是不在你这,何苦自欺欺人,既然她已经厌倦这个圈子,你就让她去吧,其实我一直认为卢嘉羽并不是那个适合你的女人,她跟你走到今天已付出了不少代价,如今回头本就艰难,你又何苦再逼她呢,最后弄个鱼死网破的结局对谁有好处呢?”
    郑中原话说到这时,万千正用一只烟灰缸击中老板桌上装有卢嘉羽相片的水晶镜框,玻璃被击中后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万千手中的动作也嘎然停住,走过去从玻璃碎片中取出卢嘉羽的相片,第一次他发现她笑得那么疲倦,漂亮精致的五官凑在一起组成了一副懒洋洋的寂寞的微笑。他就站在那里对着相片中的那个一脸扑朔迷离的女孩子发怔。
    郑中原人都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对他说:“我有个好主意——顺其自然,我就觉得生活之所以像现在这般无聊都是因为人们总是喜欢凡事刻意所为,不妨试试顺其自然,生活本身就存在很多磨难嘛,有些东西其实是逃不掉的,注定要受此一难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也许有一天卢嘉羽又会主动回到你身边,试试无妨嘛!”
    郑中原说完走后,万千就瘫在皮椅里出神,眼前天旋地转出一些画面和场景,在这其中,万千刻意加入了一些他可能会做出的事件所产生的无法想象的后果,譬如说他继续挖空心思地算计陆放:叫人去贿赂陆放要贷款,陆放触犯了法律锒铛入狱,或是施美人计让卢嘉羽亲眼目睹陆放嫖娼,当陆放彻底身败名裂后卢嘉羽几乎身心俱碎,不是自暴自弃就是带着一身的累累伤痕远走他乡……情节如此曲折,结局如此凄惨,最后事件中的每个人都在心里背负一个沉重的包袱,一生都得不到心灵上的片刻安宁。
    万千想到最后就束手无策起来,这是他四十多年人生中的为数不多的无所适从,以前他总是觉得他能力无限,只要他愿意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可是现在他突然悲哀地发现有一种东西自始至终他都没得到,那就是——爱情。尽管他口口声声说他从不相信爱情,但是他从相片中卢嘉羽脸上那份寂寞的微笑里突然悟出了一些先前他想都不屑想的东西,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居然在抽动,可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抽动呢他又弄不明白了,难道说在他这种人的内心深处也会有像卢嘉羽他们那样的东西……
    
    接下来生活就像郑中原所说那般顺其自然地发展。
    卢嘉羽离开万千的那幢大房子后在外面租了一套公寓,然后每天与陆放形影不离,正式向外界公开二人的恋爱关系,陆放一直对卢嘉羽发乎情止于礼,坚守着他对爱情理解的忠贞。卢嘉羽也从不刻意要求他什么,他们就像这个城市里所有的恋人那样认真地谈着恋爱,期盼着早一天开花结果。
    可是某些时候陆放的心里是充满疑问的,尽管他很想开口问卢嘉羽,可是每次话一到嘴边他就泄气了,他知道他说不出口,哪怕是那些可怕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的大脑,影响着他的情绪,他还是说不出口。
    晚上,卢嘉羽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与蜷缩在客厅长沙发上的陆放不厌其烦地回忆高三时光的点点滴滴时,陆放就觉得卢嘉羽一定有很多想法瞒着他,她没有对他坦白她甚至没有让他走进她的心里,只是让他在门外一遍遍地徘徊。
    陆放总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说现在她还不相信他吗?还是在顾虑什么?他们不已经在一起了吗?她也不是摆脱了万千的纠缠了吗?难道说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如果说这就是卢嘉羽刻意做给他看的假象,那么事实真相又是什么呢?
    陆放只要一想到这些情绪就跌落到谷底,无论那时卢嘉羽如何投入地怀念从前,他都打不起一丝精神来。曾经有很多次,卢嘉羽回忆过去居然情绪失控,甚至那时陆放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哽咽,她为什么要伤心呢?现在他们不是渴望以久的幸福相处了吗?即使是幸福的泪水也不应该经常地流啊,现在应该是他们享受快乐的时光,可是她却在流泪。
    陆放静静地思考了几天后终于想明白了:他和卢嘉羽之间一定还有没有解决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根结就在万千。卢嘉羽不是因为不爱他才会对他有所保留,而是因为她想要好好地爱他所以她才不得不隐瞒一些事情,不让他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因为卢嘉羽知道陆放能够接受她的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再爱她他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即使他可以坦然面对一时的流言蜚语,但他很难做到平静地面对它一辈子。一定会有某个时候他会将那些在心里积压已久的痛苦情绪彻底地释放出来的,到那时即使卢嘉羽可以原谅他所做的一切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他们之间一定会有裂缝产生,而且随着时间的积累裂缝还会一点一点地扩张,而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所以卢嘉羽在解决完问题之前她只能尽可能地掩饰……
    当陆放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想明白这一点时,卢嘉羽已经和万千面对面地坐着较量了。万千打量着半个小时前被他的手下强行拉上汽车带到这里的卢嘉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细微处变化。对方自从半个小时前被带进来,强迫在他对面坐下后她就保持着一种几乎令他窒息的沉默。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慌,最多也只是浮现着些不情愿的神情,可是她不愿意开口跟他说话,哪怕是她此刻对他所有的用意都了如指掌她还是不想说话,她在等待着他的表演。
    万千摇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背叛我!为什么呢?嘉羽,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好?还是我对你太好了太纵容你了,所以你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我们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彼此都很了解对方,我万千虽然不是你向往的那种所谓的好男人,但是我有情有义,跟我在一起的女人我没有亏待过一个,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背叛过我,即使我为了你才抛弃了她们,她们也没有一个来跟我寻仇的,除了你,嘉羽,只有你才做得出这些。你不仅背叛了我,你还在羞辱我,你让我在这个圈子里无地自容!我万千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没面子,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说我应该怎么感谢你呢?”
    万千说着上述那番话时,卢嘉羽的脸上自始自终都是那种冷到骨髓里的漠然,仿佛万千不是在对她深情并茂地说话,而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陌生人。
    万千忍不住眯起眼睛细细地琢磨她脸上的神情,他对她太感兴趣了,她做了那么多背叛他的事情,可是她面对他居然没有一丝愧意,不仅没有愧意她还在极度地轻视他,她怎么能这样?万千一阵长叹,仿佛此时已对卢嘉羽失望到极点,仿佛他真的很宽厚,一次次地包容她,可是她却不知好歹,一心想往南墙上撞。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回到我身边吗?”万千瞅着她。
    卢嘉羽仍旧没有出声,可是视线终于对准了他。
    万千深深地打量着眼前这张曾令他神魂颠倒的面容,他很想在那上面找出一些往日的痕迹,哪怕只是淡淡的一抹他也知足了,只要卢嘉羽肯稍稍回想一下过去与他共处的时光那么她就一定会去考虑他的提议的,这样他就有充分的时间再去说服她让她乖乖地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是现在的卢嘉羽冷漠得让他心惊胆战,她坐在那里不说话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是麻木的,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万千心灰意冷地看着她,叹道:“我尽力了,嘉羽,你不要怪我,我真的是尽力了。”
    卢嘉羽看着他,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神情。
    万千这时却不敢直视她了,不仅不敢直视她他还在闪躲她的视线,他说:“我不可能让你就这样离开我的,我说过既然你当初跟了我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你明白吗?”
    卢嘉羽突然笑了,也终于发出声音:“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万千含着雪茄喷出一口烟圈说道:“到底是我万千的女人,一点就透啊!这些年你也没有白跟我,你也知道我是怎么对付背叛我的人……”
    卢嘉羽点着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万千盯着她:“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打算跟那个穷小子走吗?真的舍得放弃我给你的一切?”
    卢嘉羽不屑地看着他:“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理解我们这份感情的,因为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这种感情,在你的意识里你的财富就能主宰一切,但遗憾的是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于我而言!”
    “你难道不喜欢钱了吗?像你这种女人就是用大把的钞票包出来的,那个穷小子养不起你的。我就不信你能甘心回到那种贫寒的生活中。”万千说。
    卢嘉羽点点头:“是的,你说得对!我以前的确喜欢钱,要不然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可是人是会变的,我现在又不喜欢你的钱了!“
    万千冷笑着:“你是在耍我吗?看来真是我把你给宠坏了——”
    “不必说那么多了!”卢嘉羽冷冷打断他,“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的,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早就在防着我了,早就设了一个大圈套等着我往里钻,是这样吧?”
    万千一怔,然后放声大笑道:“你果然是聪明!老实说我还真舍不得放弃你,跟着我你也许真的会成就一番事业,只可惜你一时头脑发热犯错,现在我给你机会改正你还是执迷不悟。唉,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谁让我那么喜欢你呢!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你!”
    卢嘉羽一脸厌恶的表情,她冷冷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做什么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陆放!”
    万千的脸色很难看:“你到现在居然还在想着那个穷小子?你真的不怕吗?”
    卢嘉羽一脸豁然,淡淡道:“就算我今天回不去了,死在你手里,我也不会怕的!”
    万千紧紧地盯着她,半天才发出一声长叹,一脸沮丧到极点的表情:“你走吧!”
    卢嘉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万千冲她疲倦地笑着:“要说我没爱过你那是假的,要说我没有恨过你那也是假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我要静一静,我要再好好想想!”
    手下急了,上前问道:“老板,你不能放她走——”
    “放她走!”万千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就倒在椅子里长吁短叹着。
    卢嘉羽看了他一眼,迅速起身离去。
    万千盯着卢嘉羽的背影,一脸的复杂之色。
    
    卢嘉羽离开万千的别墅后立刻去银行找陆放。
    陆放仍旧在银行朝九晚五地准时上下班,仍旧与苗惠每天面对面。苗惠曾扬言要做出一些事情来教训陆放,陆放就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时刻准备应战。苗惠先是在银行里的同事间诋毁陆放的形象并且效果显著,全行上下凡是一直对她和陆放之间感兴趣的人都认为陆放变心变节,找大款的小蜜甘心做小白脸对不起苗惠,这以后无论他走到哪里总会有一些异样的眼神和小声议论像个摆脱不掉的小尾巴时时跟着他。这时陆放就想苗惠应该再做一些事情,这样他才会彻底摆脱他对她的内疚感,苗惠以为愈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陆放愈会注意她,她希望对方可以张开他那张面对她始终沉默的嘴巴与她对话,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然而陆放始终无动于衷,面对她始仍旧是那种死一般的沉默。
    卢嘉羽刚一出现在银行大厅,苗惠就反应强烈地从柜台里跑出来,拦在她面前一脸怨恨地瞪着她:“你来干什么?想在我面前表现你这个胜利者的姿态吗?我瞧不起你!如果没有你出现,我和陆放一定会结婚的,都是因为你他才离开了我!”
    卢嘉羽看着她匆匆说道:“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说话,我要找陆放——”
    苗惠的脸都气白了,她近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叫着:“你太嚣张了!我不会放过你和陆放的!你们这种人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这不是良知的问题!”卢嘉羽耐心地对她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重新审视这段感情的,到底还值不值得再继续纠缠下去!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你就要让他幸福,你懂吗?”
    苗惠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真的对不起!我有急事找陆放!”卢嘉羽说完就匆匆向楼上跑去。
    苗惠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一脸的困惑。
    陆放一看见匆匆走进来的卢嘉羽,怔住了:“嘉羽,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卢嘉羽迅速说道:“赶紧跟我走!陆放!”
    “你说什么?”陆放一脸疑惑,“别急!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你听我的话,赶紧跟我走!”卢嘉羽急促地说道。
    陆放安抚着她:“嘉羽,你好好跟我说——究竟出什么事了?我现在上班,离不开啊!”
    “不能再耽搁了!”卢嘉羽近乎是在恳求他,“你跟我走吧!万千整死我不怕,可我不能让他对你下手!”
    “你说什么?”陆放的脸迅速变色,他紧张地拉着卢嘉羽,“嘉羽,他对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他对你怎么了?”
    “你不要担心我!”卢嘉羽说。
    “你告诉我他对你做什么了!”陆放失控地大声叫着。
    卢嘉羽这才轻声说道:“他刚才找人绑架了我,但是他最后放我走了!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警告——”
    “我们报警!”陆放说着就拿起电话要拨110。
    “不行!”卢嘉羽迅速阻止他,“没有用的!他那种人我们惹不起,听我的话,走吧,陆放。”
    陆放注视着她,发出一声叹息,放下电话,然后将卢嘉羽揽入怀中:“对不起,嘉羽,我应该好好保护你的,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起我不离开你一分一秒!”
    “我们走!”卢嘉羽果断地拉着他离开。
    
    
    
    12
    
    卢嘉羽和陆放手握手地坐在地铁车厢里。
    陆放一直都在凝视着她。
    卢嘉羽的脸上自始自终都是一种很平静也很坚决的神情。
    陆放轻声说道:“嘉羽,我们准备去哪里?”
    卢嘉羽看着他:“陆放,你后悔选择我吗?”
    陆放惊奇地:“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卢嘉羽轻轻地笑着:“我总觉得不该把你牵连进我的生活里来!万千是有黑社会背景的人,我背叛了他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你跟我在一起只会令你更加危险。”
    陆放笑了:“那你为什么今天不顾一切地跑来找我,还要我跟你走?”
    卢嘉羽也笑了:“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你已经被我给拖下水了,我们现在只能同舟共济了!”
    “这就对了!”陆放怜爱地看着她,“我怎么可能后悔选择你呢?感激还来不及!如果我们不重逢,我想我会思念你一辈子的,真的。”
    卢嘉羽欣慰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我去找你时碰到了苗惠——”
    陆放怔住了:“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卢嘉羽不可置否地笑着:“我当时一心只想找到你,没跟她纠缠,不过我看得出她很恨我!”
    陆放叹着:“不能怪你!都是我的错!我一应该一开始就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这样也就不会伤害到她!”
    卢嘉羽轻轻说道:“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伤害到她了!她真的是无辜!”
    陆放一脸无奈:“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补偿她吧!不过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忘了我的,她并不是很爱我,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她更爱的是她自己。”
    卢嘉羽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车窗外漆黑的隧道,许久她才轻声说道:“陆放,你知道吗?从现在开始起,你就跟着我在逃亡了,你做好了思想准备了吗?”
    陆放的反应很强烈,他对卢嘉羽说:“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了吗?除了逃走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卢嘉羽苦笑着:“我真的很抱歉,陆放,我太了解万千这个人了,睚眦必报,我这次做得这么绝,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今天已经在警告我了,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那么我们就会很被动。”
    陆放一阵惆怅:“那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我们现在只能先离开这里,至于在哪里落脚只能到时再说!”卢嘉羽说。
    陆放忍了半天还是没坚持住,他注视着卢嘉羽,眼里流动着一些伤感:“嘉羽,我不想这样,我不怕那个万千,我也不相信他会拿我们怎么样,这是个法制的社会,我想他再有黑社会的背景也不敢为非作歹吧!答应我,我们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好吗?”
    卢嘉羽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才说道:“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呢?他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想你受牵连——”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陆放轻声制止她,“我们现在就回家,我们哪都不去,就留在这里!”
    卢嘉羽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轻轻地点着头:“好吧!我听你的!”
    陆放欣慰地笑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卢嘉羽在心底长长地叹息着。
    
    卢嘉羽躺在床上一直都没有闭上眼睛,夜已经很深了,躺在客厅沙发里的陆放早就发出轻微的鼾声,可是卢嘉羽却毫无睡意。
    本来卢嘉羽是打算带着陆放直奔机场的,随便买两张机票,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可是她没想到陆放会反对,他根本就没把万千放在眼里,卢嘉羽心里明白他们现在不走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今天早上当她被万千的手下拖上汽车时她的心里就明白了:事情终于朝着她最担心的方面发展了。她当时就想这样也好,万千绑架的是她而不是去找陆放的麻烦,只要陆放没有事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她没有想到万千的城府如此高深:他是想借威胁陆放来折磨她,他清楚卢嘉羽的担心,可是他偏偏就不想让她安心,他就要让她为此背上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她最爱的人是因为她而受牵连的。他的手段太高明了,卢嘉羽苦笑着。万千就是想这样一点一点地折磨卢嘉羽,报复她对他的背叛。
    卢嘉羽从床上坐起来,轻轻走到客厅注视着熟睡中的陆放,悲伤再次从心底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为什么老天对他们如此残忍,好不容易找回丢失多年的爱情,可是却不能相厮守,他们的爱注定是要在一种风雨飘摇中慢慢坠落……
    卢嘉羽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拨通了万千的电话,对方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电话只响了一下便接通了,万千在电话里的声音清醒而冰冷。
    “嘉羽,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这里的,我太了解你了,你也太了解我了,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万千在电话里冷冷说道。
    卢嘉羽深深地呼吸着凌晨时分潮湿的空气,慢慢说道:“你赢了!”
    万千立刻在电话里一阵狂笑:“听见你说这句话可真不容易啊!嘉羽,我刚才没有听错吧?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很聪明,既然结局一眼就能看到,何苦还不自量力地往南墙上撞呢?”
    卢嘉羽没有说话,视线一直在星光点点的夜空中游移。
    万千在电话里继续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那套房子我还给你留着呢!你随时都可以再搬进去住!”
    卢嘉羽轻声说道:“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我明白!是放心不下那个穷小子,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去跳楼吧?”万千在电话里一副不屑的口吻,“好!我答应你,再给你几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亲自去接你!”
    卢嘉羽放下手机,一脸深不见底的神情,然后在嘴边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喃声道:“我说过我无所谓,但是你不能伤害到陆放,否则我跟你真的就没完了……”
    
    在家里陪了卢嘉羽两天后陆放又去银行上班了,临出门前陆放一再叮咛卢嘉羽好好在家呆着别乱跑,有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卢嘉羽连连点头,陆放一走后她便跟着出门了。
    卢嘉羽出了公寓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千羽娱乐总汇,众人看到卢嘉羽突然出现都很惊讶,但没人敢吱声,到底那是大老板的女朋友,万千没发话下来底下人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的。
    卢嘉羽直奔娱乐总汇的财务,让主管会计将夜总会的帐本都给她抱来。对方尽管心里一直在嘀咕,但也不敢违背她,于是就打开保险箱将帐本拿给卢嘉羽。
    卢嘉羽打开帐本翻了几页就对主管会计说你去给我倒杯茶进来我现在口渴,对方迟疑了一下,转身出去。卢嘉羽迅速掏出诺基亚7650手机,将手机背后的摄像头对准帐本拍摄关键帐目……
    主管会计很快就端着一杯龙井回来了,那时卢嘉羽已经将帐本推到一边正一副悠闲姿态地等着他的茶。主管会计恭敬地送上茶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卢嘉羽。
    卢嘉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起身说道:“帐本我看完了,你做得不错!”
    主管会计毕恭毕敬地送走卢嘉羽后赶紧检查帐本见一页都不缺,这才放下心来。
    卢嘉羽回到家中后迅速将手机中储存的图片存入到电脑中,然后整理建档,最后打开文件档,敲击键盘写下一个题目:检举千羽娱乐总汇非法经营赌场的报告……
    
    苗惠再见到陆放仍旧不自在,她这几天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卢嘉羽上次那几句匆匆的话语。那个的确比她要漂亮几倍的女孩子看起来居然没有一点浪迹风尘的痕迹,真想象不出她竟然是被有钱男人包养多年的女人。苗惠尽管有些气恼,但也算输得心服口服,到底卢嘉羽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能为了陆放放弃那么多也挺令苗惠佩服的,换做是她可不一定能这么痛快地做到。当初看上陆放也是为了日后的生活舒适,现在既然闹到了这一步她也是心灰意冷。
    起初苗惠也曾因此而痛苦不堪了一阵子,渐渐地她开始厌烦起这种半死不活的生活状态,每天坐在柜台里吁声叹气,日子长了便十分厌倦这个环境,开始精心打扮自己寻觅新的男朋友。很快她就找了个有实权的男朋友准备调到总行财务室工作,临走前她考虑再三还是约了陆放。
    还是在上次那家叫做“情人知己”的茶吧,仍旧是上次那个靠近窗口的二人座,不同的是今天的氛围比起上次要轻快得多,吧台上的那个颓废的歌手这一次没有再哼唱那些曲调忧郁的怨曲,而是弹唱着一首欢快的美国乡村小调,令今天本来就心情不错的苗惠愈加神采飞扬。
    陆放迟到了十分钟,他进来时苗惠已经叫好了茶饮料,正含着吸管耐心地等着他,一看见他出现在大门口她居然还冲他挥了挥手。
    陆放一脸惊奇地走过来,打量着她:“你今天找我来——”
    “坐下说!”苗惠招呼着他,“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陆放淡淡地笑道:“我听说你要调到总行去了,恭喜你!”
    “所以才要约你告别一下啊!到底我们之间也有过一段过去。”苗惠说道。
    陆放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苗惠笑了笑:“你不要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再留恋过去了!你看我现在这个男朋友要什么有什么,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说得也是!”陆放自嘲地笑着,“你条件那么好当然要找比我更优秀的男人!”
    苗惠的笑容里有抹淡淡的惆怅,她叹着:“老实说若不是那天跟卢嘉羽面对面地说了几句话,我可能不会这么快地原谅你。”
    陆放看着他。
    苗惠笑着:“干吗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怀疑我在说谎?不会了!你了解我这个人的,只要一找到新男朋友就不觉得自己吃亏了!过去的事我真的都忘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陆放说道。
    苗惠看着他:“我今天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卢嘉羽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我希望你们会有好的结局!”
    陆放点着头:“我明白!”
    “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成为那个诅咒你们的人!”苗惠说道。
    陆放怔了一下,随即宽厚地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相信嘉羽,她已经彻底摆脱她以前的生活圈了,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祝福你们!”苗惠举起杯子。
    陆放笑得有些牵强。
    
    离开茶吧后陆放坐在地铁车厢里一路上都心神不宁,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手机按下家里的电话。
    卢嘉羽正坐在电脑前准备发送电子邮件,电话突然响起,她一直按在鼠标左键上的食指松了下来,然后伸过去拿起电话。
    陆放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嘉羽,你今天没有事吧?”
    “我很好!你在哪里?”卢嘉羽在电话里说道。
    “我在地铁里,我马上就到家!”陆放说道。
    “我等你!”卢嘉羽说完轻轻放下电话,然后滑动着鼠标,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发送”,举报千羽的电子邮件终于发送出去了。
    卢嘉羽呆呆地注视着电脑显示屏,半天都没有动一下,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一遍遍地说道:陆放,对不起,我要离开了!原谅我!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决不能让万千伤害到你,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意味着我们也要从此分开了,可是我宁肯陪着他坐牢也不愿意你受到伤害,原谅我,陆放。
    卢嘉羽坐在那里默默地流泪,直到大门外传来陆放开门的声音她才蓦然惊醒,慌忙用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嘉羽,我回来了!”陆放在客厅大声地喊着。
    卢嘉羽应了一声,然后迅速关掉电脑,走出去说道:“对不起,我还没有做饭!”
    陆放仔细地打量她,关切地问道:“嘉羽,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不好!”
    “没事!没事!”卢嘉羽慌忙掩饰着,“我这就去做饭!”
    陆放伸手拦住她:“嘉羽,今天我们出去吃!”
    卢嘉羽看着他:“为什么?”
    陆放笑笑,将她拥进怀里轻声说道:“最近不知为了什么,晚上老是睡不塌实,总是做一些希奇古怪的梦,不是梦见你离开我了就是梦见你被万千给绑走了。我知道那些都是梦,不可信,但我还是要珍惜跟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嘉羽,我真的很爱你!”
    卢嘉羽趴在他的肩头静静地流了一会泪说道:“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即使我这个人不在了,我的心也一直都会跟着你的。”
    “瞎说什么呢?”陆放嗔怪道,“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你在一起的。”
    卢嘉羽不停地流泪,泪水几乎浸湿了陆放的大半肩头。他惊奇地用手捧起她的脸,问道:“嘉羽,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让你伤心了?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会说那些晦气的话了,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卢嘉羽拼命掩饰着:“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一时伤感,因为我一直认为我坚持不到这一天,以前与万千在一起时每天都感觉灵魂出窍,从不敢奢望过日后还会有你来陪我。陆放,你令我自惭形愧,与我在一起你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回报你。”
    陆放紧紧揽住她说:“傻瓜,爱是需要回报的嘛?真爱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地付出,爱是没有条件的。”
    “多美!”卢嘉羽眼里噙着眼泪坚持在唇角露出一朵笑容,“以后就算浪迹天涯有你这份真爱陪伴我也不会寂寞了。”
    “又说傻话了!”陆放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卢嘉羽趴在他的胸膛哽咽着:“我真是很怀念读书时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的卢嘉羽天不怕地不怕,上课时就喜欢开小差盘算下课后如何算计你,那个时候看见你被全校的女孩子追就天天做梦,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变得美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改变时你和我的距离已相隔那么遥远,而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实际上你爱得始终是从前的那个大大咧咧的卢嘉羽,不是现在的我——”
    “不,不是这样的!”陆放急急地说。
    卢嘉羽抬起头凝视着他:“陆放,你听我说,我真的很累了,我想有个家了,想为你做一顿丰富的晚餐,做你真正的女人。”
    “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等我一觉醒来你已经杳无踪影?”陆放望着她。
    卢嘉羽就迎着他充满疑问的眸子问:“如果是那样,你会接受吗?”
    陆放紧紧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大声叫道:“不!决不让你离开我!这一辈子你都要与我在一起。”
    卢嘉羽就不停地流泪,不说话,只是流泪,陆放看得心都要碎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不肯再松开她。
    
    
    
    
    回复流窜天涯:
    是的,这是我的一个精选中篇合集,书名是针对第一个中篇《北漂乐影录》取的,是根据我的一个电影剧本改编的小说,可能你也看出来了,场景变换较多。你的意见很好啊!这几个中篇因为篇幅有限,更深的东西我都没有挖掘,我是写长篇成名的,驾驭中篇的能力还有待提高,谢谢你的关注!欢迎关注我的其他作品,在这里郑重向你推荐我的《城中城》,相当有深度和社会意义,是我长篇转型代表之作!
    回复奔跑火光:有可能的下次多说点话,注意你很久了!呵呵!http://www.shuku.net/author/luojing
    13
    
    万千一直坐在老板椅里闭着眼睛沉思,手下曾惊慌失措地跑来告诉他出事了,卢嘉羽已经向检查机关举报了他,警察马上就来了,可是他一点都不惊慌,他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似的,他对手下说你们去逃命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最好跑到警察抓不到的地方。手下忙问道您不准备跟我们一起走吗?他就闭上眼睛叹道来不及了,我要是走了谁来收拾这摊残局,最重要的是我要陪着嘉羽坐牢啊,她为了将我置于死地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我不能一走了知啊!
    手下最后说了句:“万老板,你保重啊!”迅速离去。万千就靠在老板椅里闭目养神,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绞尽脑汁地算计什么了,从筹划千羽的那一天开始起他就一直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现在他都几乎能听见呼啸着的警笛声了,他知足了,他终于让卢嘉羽和他一起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卢嘉羽对陆放的爱竟是那么深,宁肯与他万千同归于尽也不愿意他玷污了他们的爱情。
    万千想到这就忍不住一阵失声地笑。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卢嘉羽他们痴迷不已的爱情,爱情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当全副武装的警察推门而进时,万千非常自觉地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还未等他们宣读逮捕令就主动地冲他们伸出手去,老老实实地戴上手铐。
    
    卢嘉羽被警察带上警车的那一刻,陆放的眼睛几乎都要流出血来,他看见卢嘉羽凝视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她的眼睛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所有的事实真相。
    “不!这不可能!嘉羽,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陆放难以置信地说着。
    卢嘉羽没有出声,看完他最后一眼然后就伸出手去让警察带上了手铐。
    陆放在她身后大声问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嘉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走?我们不是说好永远不分开的吗?”
    卢嘉羽始终没有回头,上了警车后她就流泪,坐在他对面同样也带着手铐的万千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泪流得几乎欲放声大哭这才开口说道:“我事先暗示过你的,赌场是我开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如今闹到这一步这你就不能怪我了,我是给过你机会的。”
    卢嘉羽转过脸去看车外不理他,万千就又说道:“你在我面前就从没流过眼泪,也不知道是我把你宠坏了,还是你一直就对我不忠诚,从里到外地背叛我,好了,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你可别说是我害了你,我当初之所以将‘千羽’一半股份给你纯粹是想给你留份产业,我知道就算这一次我命好躲过这一劫,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可你不同,你是个女人,不可能陪我在风头浪尖上一辈子……”万千看似深情地说着这么多的话时卢嘉羽自始至终就没正眼看他一次,她始终在流泪,像是要把这些年压抑的泪水统统都流出来,就当着万千的面,让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今天她对他的无比轻视和痛恨。
    后来警车驶进看守所,卢嘉羽从车上跳下来后就回头冷冷对万千说道:“我这么做是因为陆放,不是因为你,我不再是从前的卢嘉羽,我再也配不上他了,决定举报你就是要让陆放彻底忘了我,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这里陪伴你,我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举报你我是有功的,法庭会酌情为我减刑的,而你要在这里呆上几十年,甚至一辈子,这就是对你这种人的惩罚!”说完卢嘉羽唇边浮起一丝笑容转身离去,那一瞬间的神情犹如一记烙印深深刻在了万千的眼里,他想他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忘记。
    
     陆放却始终不能原谅卢嘉羽,他以为在对方的心目中他早已是一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爱人,没想到她自始至终对他都是有所保留。陆放就想是他的爱不够吗,还是因为他始终没能走进在她的心中,当卢嘉羽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都要碎了,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一点点地远离自己,他却不能帮助她,甚至他连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都不知道。
    卢嘉羽始终保持沉默,当陆放去看守所探望她时,她面对他只是深深地凝视,一言不发。
    陆放说:“你就给我一个答案吧,否则我会发疯的。”
    卢嘉羽除了叹息就是沉默。
    陆放的眼里布满了悲伤,他说:“就算是我今天被你判了死刑,嘉羽,你也要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就是死都不能瞑目啊!”
    卢嘉羽这才发出声音:“对不起,陆放,我知道你很爱我,可是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受到伤害,万千要对付的那个人只能是我,决不能是你。”
    “所以你就准备跟他同归于尽?”陆放一脸的心痛,“嘉羽,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分担?”
    卢嘉羽静静地看着他:“陆放,我不后悔这么做!就算你很生气,我还是要这么说,我选择留在这里也是想给自己赎罪,我真的不是从前的卢嘉羽了,你对我的爱只能令我更加自惭形秽。从此忘了我吧,不要等我,有一天你终会明白什么叫咫尺天涯,我们之间始终就距离那么一小步,然而那一步就是天涯海角,我会永远悔恨当初的一念之差,就是因为那一小步我与你从此天各一方。”
    “不!我不接受!”陆放终于忍不住叫出来:“嘉羽,你要申辩!我要帮你找最好的律师,你还那么年轻不能陪着万千坐牢!你是无辜的,你是被他陷害的……”
    卢嘉羽注视着他,眼里已是泪光点点:“陆放,忘了我吧!我真的不是从前的卢嘉羽了,也不会给你带来真正的幸福。爱一个人,宁肯自己不幸福也要让对方幸福,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痛苦地爱一个人不如不爱,请你忘记我,重新去寻找你的幸福,去寻找那个真正能给你带来快乐和幸福的人。”
     卢嘉羽转身走开。
    陆放一脸伤感,追着她的背影喊道:“嘉羽,我会找最好的律师给你辩护的,我会一直等你的,我一定会等你的。”
    
    夜晚,在看守所里,卢嘉羽悄悄地落泪,一遍遍地回忆陆放白天的话。她哽咽着:“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还是肯原谅我?陆放,你令我很自惭形秽!如果早知有今日我当初一定不会轻易迈出那一步的,决不会!”
    而此时的陆放更是无法入睡,他也在脑海里一点点地回味白天与卢嘉羽面对面时的情景,一遍遍地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万千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最后竟然会拉上卢嘉羽陪着他一起坐牢,而他千辛万苦才找到他丢失多年的爱情却一瞬间就物是人非。在卢嘉羽的内心深处到底纠缠着怎样一种打不开的心结啊!难道纯真的爱情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吗?卢嘉羽那么在意她的过去,她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忘记它呢?他自始自终都没有介意过,真的没有。
    陆放感觉泪水一点点地浸湿他的脸庞,可是他还是强忍住不发出一声啜泣。他不想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让卢嘉羽感受到他的悲伤,即使是流泪也只能是无声的,要放在心底默默地咀嚼。
    陆放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我一定要给你找最好的律师辩护,我一定不会让你陪着他做一辈子的牢的。
    
    陆放去银行办理辞职手续时,同事们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谁都想不到失踪了几天的陆放头一天来上班就是递辞呈,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值得他连饭碗都砸掉?
    陆放没有做任何解释,默默地办理着烦琐的辞职手续。后来,闻到了风声的苗惠特地请假跑来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陆放面对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最爱的女人出事了,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受罪,我要陪着她。
    苗惠听完后就忍不住地流泪,说:“陆放,我知道你很爱她,我真的是羡慕她,我也知道她是个好女人,老天是长眼的,她不会那么惨的!”
    陆放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转身离去了。苗惠目送着那个曾经也是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背影,泪水拼命地流淌。她知道陆放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无论他和卢嘉羽的结局是什么他都不会回来了。她此刻是那么的羡慕和嫉妒卢嘉羽,她终于带走了她最爱的男人,终于让她连最后与他重温旧梦的机会都失去了。原来爱情就是这么残忍,有人幸福就会有人悲伤,有人快乐就会有人痛苦。
    苗惠恋恋不舍地望着陆放离去的方向,痛到不知所以。
    
    陆放开始四处向朋友打听哪里有好律师,朋友告诉他好律师都是高价律师,收费都是按小时计算的。陆放说他不介意,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也要给卢嘉羽找最好的律师。朋友叹那又何苦,像卢嘉羽这种案子即使请来全国最有名的律师她也要坐牢的,当初万千将千羽娱乐总汇的法人代表注册成卢嘉羽就是想拉着她一起下水的,现在就是皇帝老子来了卢嘉羽也免不了从犯之罪。
    陆放仍旧不气馁,铁了心地要跟万千斗到底,说哪怕为卢嘉羽争取少一天的刑期他也要努力到底。朋友无奈,就将全城最有名的王律师介绍给他。陆放第一天约王律师就被他的助理给婉言拒绝了,对方说王律师现在手中有几个大案,没有时间和精力接这个案子,对不起,你还是去找别的律师吧。
    陆放恳求道拜托你们为我的女朋友辩护吧,她真的很无辜,拜托你们了,你们要多少律师费我都给。
    助理一脸为难道不是钱的问题,王律师的确很忙,真的是分身乏术。
    陆放一脸失望地离开,在大街上没有目的地晃着,然后又跑到地铁站不停地坐地铁,随着车厢的晃动他的眼前一遍遍地闪着与卢嘉羽手握手坐地铁的情景。那时的陆放很想流泪却不敢轻易在脸上表现出悲伤来,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就流泪那么他就再也没有勇气和信心去拯救卢嘉羽,所以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必须要坚强他也只能选择坚强。
    一个小时后陆放坐在了卢嘉羽的面前,那时他已经将情绪调整到一种最佳的状态,他只会让卢嘉羽从他的脸上看到轻松和快乐,他决不会让她察觉到一点异样。
    卢嘉羽看着他,脸上明显少了刚进来时的那种绝望和消沉,现在的她看起来平静和坦然。
    陆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道:“嘉羽,你放心,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律师,他会为你做最好的辩护,会给你争取最少的刑期,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陪着万千坐一辈子的牢的!”
    “谢谢你!陆放!”卢嘉羽看着他,“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
    “我不需要你的回报!你只要答应我不放弃自己要听律师的话争取法官的同情,我就心满意足了!”陆放说。
    卢嘉羽眼里闪过一丝伤感:“如果我这次真的被判了重刑,你一定要放弃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陆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嘉羽——”
    “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卢嘉羽凝视着他,目光坚定而伤感,“当我去千羽偷拍万千的帐簿时我就对自己说——别无选择了!只能这么做了!”
    “当你做这个决定时你想到我了没有?”陆放痛心地问。
    “想到了——”卢嘉羽看着他,“但是我还是要这么做!与你重逢后我没有一天是平静的,你愈是向我表白我愈是无地自容,我真的配不上你。可是我又无法阻止你爱我,我一直都很矛盾:我希望你不要爱我可是我又很想你爱我,后来我幻想我能够摆脱掉万千与你在一起,所以我离开了他,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如此卑劣,为了报复我对他的背叛竟设计了‘千羽’这个圈套让我往里钻,等我醒悟过来时已经晚了,他绑架我就是对我的警告,如果我不答应回到他的身边他就会对你下手,我没有办法只有跟他同归于尽。”
    陆放一脸的沉重,先前好不容易强装出来的轻松和若无其事此时都消失得无踪无影。他看着她,喃声道:“嘉羽,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点信心?就当是哄我开心,你让我相信我一定会给你找到最好的律师帮你辩护,让你早日出来跟我在一起,你知道吗?我都恨不得跪在律师面前求他……”
    陆放声音哽咽着近乎说不出话来。
    卢嘉羽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才一脸歉疚地垂下头,哽咽着:“对不起,陆放,我不应该再说这些了,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放弃的,我会和律师配合的。”
    陆放这才长出一口气,欣慰地笑了。
    
     14
    
    陆放一早就守在律师楼等王律师出现。一辆奔驰刚刚在律师楼前停住他就迅速跑过去,拦住正下车的王律师。
    助理赶紧拦住他说道:“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过王律师最近没有时间吗?”
    陆放不顾一切地抓住王律师的胳膊说道:“王律师,请你听我说几句话,我就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
    王律师匆匆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法院开庭!真的没有时间!”说着重新钻进车里。
    助理赶紧发动起车子迅速离去。
    陆放绝望地看着疾驶而去的奔驰车,几乎站立不稳。
    苗惠突然从一边闪出来,打量着他,一脸的痛惜。
    陆放跌跌撞撞地准备离开。
    苗惠赶紧上前叫住他:“陆放——”
    陆放回头看着她,一脸淡漠:“是你啊!”说着又要走开。
    苗惠摇着头拉住他:“我刚才什么都看见了!你没有关系是请不动王大律师的!”
    陆放这才站住看着她:“你有办法吗?”
    苗惠注视着他:“陆放,你知道吗我曾经是多么希望你这样卖力地为我做一件事啊!我真是嫉妒她!”
    陆放将视线移开说道:“你今天不出现我还倒真忘了你有个在市政府做高官的叔父,苗惠,这次就算我求你了,请你叔父帮我给王律师说说,请他给嘉羽辩护吧!”
    “你对她真好!你以前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过话?”苗惠叹着,“我都恨不得跟卢嘉羽换一下位置,能得到你的爱就是去坐牢也在所不惜!”
     陆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为我以前对你的所作所为道歉!但是我恳求你帮帮我!我不能让嘉羽陪着那个恶棍坐一辈子的牢!”
    苗惠失声笑着:“罢了!罢了!就当是我苗惠这回做件善事吧!陆放,我也不需要你的什么道歉!我只要你以后能够记得我就行了!怎么说我们也是相恋过一场!”
    “谢谢你!苗惠。”陆放由衷道。
    苗惠叹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快要结婚了,可是我到现在爱的还是你。”
    陆放担心地看着她。
    苗惠自嘲地笑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人生大事一定要慎重不能一时意气用事,可是没有办法,我当初也没有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我在感情上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投入得太深了,现在可能就是我自作自受的时候。”
    陆放一脸复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苗惠盯着他:“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的!你现在就是说爱我肯回到我身边,那也是假的,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约好王律师我就给你打电话!”
    苗惠说完转身离开。
    陆放一直目送着她钻进一辆出租车里离去才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卢嘉羽被警察带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陆放身边的那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陆放一看见她立刻站起来,难掩一脸的兴奋:“嘉羽,你还好吗?这是我给你找的王大律师,他一定会尽全力帮你辩护的。”
    卢嘉羽感激地看着他们。
    王律师开口说道:“卢小姐,你的情况陆先生给我说过了,我分析了一下,目前表面证据对你都很不利,千羽娱乐城的法人代表是你,也就是说千羽的违法经营你要负主要责任。即使是万千故意陷害你,但是我们手中没有证据指控他,而且千羽的违法经营项目的设立你也是知情的——”
    卢嘉羽一脸黯淡。
    陆放焦急地:“王律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嘉羽真的是被万千陷害啊!”
    王律师想了想说道:“除非有证人能够证明万千陷害卢嘉羽!”
    陆放眼睛一亮:“我知道找谁了!郑中原!”
    
    郑中原坐在出租车里打量千羽娱乐总汇大门上的法院封条,连连叹气,自言自语道:“唉!多好的一棵摇钱树啊!偏偏……可惜!可惜!万老板啊万老板,你这次可是害了我啊……”
    司机从头顶上的后视镜里打量着他,问道:“先生,你要去哪里?”
    郑中原冲他挥挥手:“随便开吧!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去哪里都一样!”
    司机发动起车子。
    郑中原就靠在座背上长吁短叹。突然手机铃声大作。郑中原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理会它。手机仍旧在顽强地叫着。司机忍不住开口提醒他道:“先生,你的手机响了——”
     郑中原这才不耐烦地拿起手机,刚一接通先前软瘫瘫的脊梁骨立马就直起来了,他对着手机愁眉苦脸道:“陆老弟,你就别再给我找麻烦了!我这回没跟着万老板进去就算是万幸了!政府罚掉我半个身家我就当是破财挡灾,我这就准备金盆洗手回老家安享晚年了,弟弟你就别找我帮什么忙了!万千这个套子设得天衣无缝,我帮不了卢小姐的——”
    陆放在电话里恳求道:“你也知道这是万千设的套子陷害嘉羽!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陪着万千坐牢吗?她还那么年轻,不能走错一步路就要陪上她半生的时间啊!求求你帮嘉羽一次吧!”
    郑中原叹着:“陆老弟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也知道卢小姐很可怜,可是她当初跟万老板在一起时她就应该想到日后会有这么一天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对不起了!弟弟!我帮不了你这个忙!”
    郑中原说完就掐掉电话,自言自语着:“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律师楼里的陆放缓缓放下电话,一脸沮丧:“他说他不能出庭做证!”
    王律师也是一脸失望,无奈道:“明天就开庭了!我们现在只能多争取法官的同情,争取给卢小姐量刑时刑期能够判得少一点!”
    陆放一脸绝望。
    
    在去看守所探望卢嘉羽的路上陆放一直很犹豫,虽然他是那么渴望见到她,可是他此刻又害怕面对她,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卢嘉羽解释,如何告诉她明天的审判凶多吉少。这么多天来他不辞劳苦地奔波着,就是奔着一个目标——将他最爱的女人从不幸中拯救出来,可是现在当他已经竭尽全力时他却没有一点信心了。似乎就是差这么一小步他还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失败了,之前所有的努力此刻看来都是无足轻重的。
    陆放坐在出租车里忍不住喉头一阵哽咽,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这辈子都要和卢嘉羽相厮守,即使明天她被法官判了无期徒刑他也要爱她一辈子,不会再娶别的女孩子,不会。
    
    卢嘉羽注视着对面的陆放,眼里有很多东西,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放在窗户上。
    陆放险些流出泪来,他知道卢嘉羽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她是想跟他道别。陆放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不!嘉羽,我不跟你道别!即使明天的审判结束了我仍旧不跟你道别,我会永远等你的。”
    卢嘉羽强忍着泪水看着他,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了!”
    “不!我……”陆放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卢嘉羽收回右手,开始静静地流泪,她说:“我都答应你不放弃自己了,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要忘记我,要重新去寻找你的幸福!”
    陆放几乎要放声大哭出来,他压抑着:“我做不到!打死都做不到!我说过的我会永远等你的。”
    卢嘉羽将视线移开继续流泪,但是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悲伤,尽管此刻泪水在无法抑制地滑落,可是她的眼神却是平静和坦然的。她说:“老实说我不相信爱情也不崇尚它。我觉得你应该更爱你自己,每个人都应该这样,你一定要对你自己好这样才能对得起你来这世上走一遭!所以我不想你再这样沉迷下去,耽误了自己。明天过后就忘了我吧!如果可能,你去找苗惠吧,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也会很好地照顾你的,而这些都是我无法做到的。”
    陆放心痛地看着她,喃声道:“嘉羽,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说过的我只爱你一个人,这辈子都是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现在还不是世界末日,我拜托你不要对我说这些话!”
    “我说的是真的!”卢嘉羽将视线缓缓移向他,说道,“虽然你不肯承认,但那是事实:你了解的是从前的那个卢嘉羽,不是现在的我,我真的变了很多,否则我不会跟万千这种人在一起这么久!我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这也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任何人做了错事都要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即使逃避也只能是一时,不会是一世的,现在的我不就应验了这一切吗?我希望你能看清这个事实,不要再无谓地沉迷下去,至少在我看来你这么付出是不值得的。这些话尽管听起来有些残忍,可是它就是事实,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最难逃避的就是事实,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天的话,永远记住它,这样你才会获得新生,你明白吗?”
    陆放就像傻了一般脸上没有表情也说不出话来。
    卢嘉羽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陆放目送着她离开,喃声道:“不!嘉羽,我不会放弃你的,决不!”
    
    第二天上午十时,法庭准时开庭。法官们走进来宣布开庭后,万千和卢嘉羽被法警带上法庭,那是自从他们被带上警车后首次相见,万千的视线自始自终都在卢嘉羽的脸上逡巡,而卢嘉羽回敬他的则是一副淡漠到极至的神态。
    万千几乎都没听见法官和公诉人在讲些什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卢嘉羽的脸上。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对方,牢房里的狱友们对他一直很感兴趣,其中也不乏一些曾经被他算计过的人,那些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万老板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会和他们一起蹲在简陋的牢房里挨过漫长的牢狱煎熬。
    当他们看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万老板跟他们一样被监管人员大声训斥时,他们中的有些人忍不住了,开始跟他算起旧帐。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折磨他羞辱他,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一个伙计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拦住几个与万千仇恨最深闹得最凶的人,说道:“适可而止吧!别弄出人命来了!”然后就趴在万千面前打量着他,叹道:“万老板啊万老板,想不到你也会沦落到这种境地!是哪位有本事的爷把你给送进来的啊?”
    那时万千一边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血渍一边呵呵笑着:“就凭你们几个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吧?告诉你们,我这回是陪我的女人坐牢,我不跟你们计较,这里我进得来也出得去,你们要是还想出去过上好日子就给我滚一边去,别再惹我!”
    对方点着头:“是!万老板,我知道你厉害!他们几个也是想出出气,谁让你当初那么狠的,要不这会儿他们也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行!我让他们住手!不过听你刚才说你这回是陪着你的女人坐牢,难道是卢小姐?她也进来了吗?”
    万千一听见他提起卢嘉羽,脸上就一阵幸福,也顾不上刚才被众人拳打脚踢的痛苦不堪了,这会儿眉宇间都洋溢着一种心满意足:“我说过的她这一辈子都要跟着我的,她无论做什么她都离不开我,哈哈!”说着万千就一阵狂笑。
    那伙计一阵摇头:“可惜卢小姐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了!唉!”
    万千目不转睛地盯着卢嘉羽,卢嘉羽却在旁听席上努力寻找着陆放的身影,尽管她那天对他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可是她还是希望今天陆放能来送送她,她知道只要法官的判决一宣布她就彻底认命了,以后无论是谁来探望她,她都不会再见了,她会从那一刻开始起让自己的心首先枯萎,然后在牢狱里静静地等待岁月的流逝,慢慢地老去,老去……
    卢嘉羽在人群中寻找着陆放,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没有他,陆放他根本就没有来,他不会来送她了,也不会原谅她,这一次她将他的心彻底伤成碎片了。卢嘉羽有些悲伤,但是却在心底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道:难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你对你最爱的人说出那么多无情的话不就是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吗?现在他终于放弃你了,你应该感到高兴啊!他不会再继续沉迷下去也不会再为你无谓地浪费自己的人生了,这不是你日日夜夜渴望的结局吗?开心啊!你应该开心!
    卢嘉羽慢慢地从旁听席上收回视线,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泣不成声。
    
    陆放坐在出租车里不停地催促司机加速,司机指着仪表盘对他说:“先生,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要出事了!你这么急是去机场追谁啊?”
    陆放说:“我要赶去救人!拜托你了!”
    “救人?”司机一脸疑惑,“救人打110啊!”一边将车开得飞快。
    郑中原正在机场大厅办理登机手续。
    陆放气喘吁吁地跑来,在大厅里四处寻找郑中原,一眼看见郑中原,立刻跑过去牢牢地拉住他,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郑中原吓了一跳,转脸一看是他,一声长叹:“老弟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还真是痴情啊!唉!算了!算了!反正都是死!我就帮卢小姐这一回吧!反正这次万千也害我不浅!”
    陆放这才喘过气来,对郑中原说了声发自肺腑的:“谢谢!”
    
    法庭上,王律师还在竭尽全力地给卢嘉羽辩护。公诉人举出大量的证据驳斥他的辩护,他正头痛万分时助理匆匆走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王律师立刻一脸兴奋,站起来:“我请求法庭批准我方证人出庭!”
    法官们相互交换了一下意见:“请证人出庭!”
    万千一惊,一看见被法警带上庭的郑中原立刻面如死灰。
    卢嘉羽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时,陆放缓缓走进旁听席,冲卢嘉羽微笑着。
    一直坐在旁听席上脸上戴着墨镜的苗惠伸出手去轻轻拭去眼角悄悄滑落的泪水,在陆放从她身边经过目不转睛地走向被告席上的卢嘉羽后,她起身悄悄离去。
    卢嘉羽望着陆放,含着泪水笑了。在她被警察带走前曾经对陆放说过:“有一天你终会明白什么叫咫尺天涯,我们之间始终就距离那么一小步,然而那一步就是天涯海角,我会永远悔恨当初的一念之差,就是因为那一小步我与你从此要天各一方。”陆放至死都不会接受这个事实,他宁愿当那是一个永远都无法解开的谜,也不要它成为事实。现在当他们终于可以没有任何心结地面对面时,他们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惟有拼命涌出,发泄那些一直纠缠他们的压抑和苦痛。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卢嘉羽曾经撕心裂肺地一点点远离陆放,而陆放痛到心流血时都不明白那令卢嘉羽深陷其中无法挣脱的咫尺天涯究竟是怎样一种距离,而现在这一切他终于都明白了。
    思念是一种延续,无论是因为痛苦还是幸福,因为始终有个人都会在不远处默默地为你守侯,所以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艰难的境况下都不会忘记思念那个最爱的人。即使那时已经泪流满面仍然要怀念那段永恒的岁月,曾经为爱沧海难为水。
    
    
     《全篇完》
     2003、5、3
    
    
    
    
    回复风度飘飘:来到天涯是慕名,深处其中是惶恐,时间长了会有些不解,看见那么多是非又很苦闷,若是忘记它还有些不舍,所以仍旧会继续游移于其中,潜水或是上岸。
    你说的楼主是哪一个哦?我可是被某个楼主领上这个“贼船”的,哈哈!不过我真的是很善良,要不然就不会保持沉默到现在了!我的小说很多,你要是都看完了就不会这么想了,《我本纯情》《我本多情》,还有《城中城》中的人物有的结局就很惨!为此没少挨编辑的训斥,说我下笔太狠,全然没有美女的一丝温柔……唉!我是江苏0516的啊!哈哈!不过要论祖籍就是四川的啦!很小就跟着父母过来啦!我是四川人在江苏!
    回复西门大官人:我倒是对你的大名念记已久,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这里都是独立的中篇小说,我也很喜欢《思念的人儿泪常流》这个名字,今年夏天差点就拍成电视电影了!不过以后还有机会!弄这个剧本可没少花我的心思!接下来的《红色鼠标》也是的,都通过国家广电总局剧本中心的审核了,也是到最后就差那么一点点,唉!不过责任还在于制片方,我只能干瞪眼,相信接下来会有独具慧眼的制片人看中投资它的,成本不高,但是绝对收益不错!我的手中就有成本预算,欢迎有识之士与我联系!
    火柴杆原来是女生!幸会!幸会!
    美女不要生气哦!我觉得你的名字火柴杆挺中性的!问题是我也看不到你的胸啦!好了!不说了!有点儿童不宜啦!
    很激动!这一会儿这么多的美女跟我打招呼:野槐花!dghyt!很高兴认识你们!
    3
    
    
     “安宁,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赛过张柏芝哦!”欧阳西城从安宁身边走过,语气有些轻佻地说道。
    安宁没有理会他,收拾着书包,向楼下走去。
    欧阳西城跟着她下了楼,从车棚里推出一辆山地车慢悠悠地骑着,一路跟着她。
    安宁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有点!”欧阳西城一脚撑着地慢慢地向前滑着,一步不拉地跟着她。
    “你跟着我干什么?”安宁一脸的冷淡。
    “今天是周末,看你穿得那么漂亮,难道有节目?”欧阳西城嘻皮笑脸着。
    “我有没有节目关你什么事?”安宁不屑道,“我跟你很熟吗?”
    “你真绝情!”欧阳西城突然车把一拐,车子拦在她面前,“安宁,我从上初中开始起就给你写信,你从来都没有给我回过信,唉,不回信就算了,你怎么连跟我说话都这么冷淡?我西城好象也不是那么差劲吗?”
    “你怎么知道你不差劲?”安宁冷冷地看着他,“你现在拦着我的路你就是差劲。”
    “好!好!我让你!”欧阳西城又将车子拐开,安宁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他就继续跟着她。
    “喂,安宁,我有个问题挺弄不明白的——”欧阳西城边跟着她边说,“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讨厌吗?”
    “你认为呢?”安宁哼着。
    “我认为——你对我还是有意思的。”欧阳西城大言不惭道。
    安宁突然停下来望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嘲意:“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意思呢?你知道我欣赏什么样的男生吗?”
    欧阳西城怔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该不是有男朋友了吧?”
    安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走开。
    欧阳西城停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才又追上她:“安宁,我发现你真的是很与众不同,连撒谎都那么老练。我敢用我西城这张酷哥脸跟你打赌,你绝对没有男朋友,就是我们高三年级全体同学都在谈恋爱,你安宁也不会。”
    “是吗?”安宁不置可否着,“你这么了解我?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居然说得有声有色。”
    “那就是承认你没有男朋友喽!”欧阳西城眉飞色舞地叫着。
    安宁瞥了他一眼,站在校门口向四处望着。
    “瞅什么呢?”欧阳西城又窜到她跟前,学着她那般灵活无比地转动着脖子四处望着,一边嘴中还在念念有词,“也没什么好看的嘛!哪个男生有我帅?没看见。哟,哥们,好!再见!别一脸坏笑,你先走,我还有点事。”一不小心还碰上同年级的同学,还得忙着打招呼,他回头看看身旁的安宁,对方完全没当他在身边,站在那里很专注地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呢?我都陪你瞅了半天了,没见到什稀奇事嘛!”他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走吧!”安宁瞥了他一眼,然后又将脸转到一边去看。
    欧阳西城有些沮丧,他看了她一会儿,又望着四周,实在弄不明白她究竟在做什么,就凑上前去说道:“安宁,这样,你只要告诉我你在干什么,我就走。要不,我帮你等人?”
     “你真是浪费你的口水,无聊!”安宁摇着头,不再理会他。
    童磊骑着摩托车从学校里出来,看见他们,惊奇地问道:“安宁?西城?放学了你们不回家,在这做什么?”
    安宁望着他,答道:“童老师,我在等人。”
    “西城也在等人吗?”童磊看着他。
    “我陪她等。”欧阳西城嘻皮笑脸着。
    安宁立刻瞪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不理他。
    童磊会意地看着他们,从车上下来,转向安宁问道:“你的助养人找到了吗?”
    安宁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助养人的事?”
    童磊笑笑:“这好象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学校里早就在考虑你的特殊情况,本来是准备给你发助学金的,但是后来听说有人肯资助你读完高三,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童老师,这可是在搞形式主义啊!”欧阳西城在一旁插嘴道,“凭什么人家有资助人就不给发助学金?资助人又不是学校里的人,与学校根本是毫无关系嘛!哦,人家做好事,学校就占便宜?”
    “你瞧你这张嘴,满嘴的胡说八道!”童磊嗔怪道,“以后说话别那么信口开河,这是在学校。”
    “这不是跟您说吗?我又没有跑到校长室去嚷嚷。”欧阳西城嘻哈着。
    “拿你没办法!”童磊摇摇头,转向安宁,“你的助养人我也很感兴趣,如果找到了他,我也想跟他见见面,谈谈!”
     安宁看着他,半天才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安宁,我听小妍说你和丁小倩的关系不是很好,为了你自己的学习环境,你还是忍让她一点吧。”童磊说。
    “我知道。”安宁的表情很平静,“昨天晚上跟她吵架,我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以后会注意的。”
    “安宁,你说你跟谁吵架?你告诉我谁欺负你,我替你出气去。”欧阳西城又来劲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安宁淡淡地说。
    欧阳西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瞅了她一会儿又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对童磊嘻笑道:“童老师,安宁真是个性突出啊,真酷!”
    童磊会意地笑着,对他说:“行了,西城,你们都是高三的学生了,眼前什么事情最重要,我想你们比我清楚,还是专心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吧。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安宁,早点回去吧。”说完,童磊冲他们挥挥手,跨上摩托车走开。
    “童老师的摩托车真棒!”欧阳西城望着童磊的背影说道,“人也不错,有型有款,三中的第一大帅哥,比木村拓哉都酷,就是可惜他那个女朋友形象实在一般,配不上他。”
    安宁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的话真多!”
    “我外号叫话篓子,你不知道吗?”他又开始嘻皮笑脸起来。
    “话篓子,你走吧!我等的人还没来,我还要再等一会儿。”安宁说道。
    “你到底在等谁?”欧阳西城实在是好奇,“是不是你那个助养人?他约你在这里见面?奇怪,他怎么会约在这个地方?一点情调都没有,怎么也得上个茶馆或是酒吧什么的。”
    安宁索性不理他了,不停地看着四周匆匆而过的人。
    “我觉得他不会来了。”又等了一会儿,欧阳西城开口说道,“安宁,我送你回去吧?要不,我请你吃饭?你看天都黑了,学校的大门都要关了。”
    安宁一脸难以掩饰的失望,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欧阳西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声说道:“走吧,安宁,天黑了,你肚子不饿吗?”
    安宁突然转向他,眼里有一些湿润的东西。欧阳西城看得有些发怔。安宁轻声说道:“你不会了解我此刻的心情的,你有父亲母亲,还有亲戚朋友,他们都能来照顾你,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的助养人。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就支撑不到现在,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去考大学,也许现在我正在打工,或是漂泊,这就是我的生活,你想象得那种孤独无助的境况吗?”
    欧阳西城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脸上有一种爱怜的表情:“安宁,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就是觉得你不要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你的助养人的身上,你想过他会是什么人吗?也许他根本就不愿意让你知道他是谁。”
    “不会的。”安宁喃喃道,“昨天晚上,我们在网上交谈,他亲口告诉我的他今天会来看我,他不会欺骗我的。”
    “网上?”欧阳西城下意识地重复着,“安宁,网上的东西都是很虚无缥缈的,你都相信吗?”
    “相信!”安宁看着他,“每个周末的晚上八点钟是我每个礼拜最快乐的时光,那个时候我才能真正感觉到他的存在,才能够真正触摸到他的脉搏。他在网上安慰我鼓励我关心我,让我瞬时就忘记了先前很多不快乐的事,他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快乐。”
    “安宁——”欧阳西城望着她,小心地说道,“我觉得你——你可能喜欢上他了,我听你的口气——你很依恋他,就像我现在对你的感觉。”
    安宁迅速将视线移开,不置可否道:“你不要瞎猜——”
    欧阳西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道:“如果你今晚见不到他呢?你会怎么样?一直等下去?还是——”
    “不知道。”安宁一阵轻叹,眼神也瞬时忧郁起来,“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见面呢?为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是不曾谋面的陌生人,为什么他不愿意与我面对面呢?”
    欧阳西城望着她,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后就有气无力地趴在车把上,转动着眼珠子打量着从他们眼前频频走过的人,陪她等下去。
    童磊站在他们对面的一个茶吧的窗口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许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又在茶桌旁坐下,心事重重地喝着茶。
    
    
    “丁小倩,你也太过分了,我警告过你安宁是我的表妹,你不许欺负她,你可好,我越说你越上赛,你居然连那种话都骂得出来,你还是人不?”老万站在酒店总台外面用手机指着丁小倩的鼻子骂着。
    丁小倩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们。她深吸了口气,凑近他小声说道:“老万,你别以为你今天穿得人模人样,拿个手机站在我面前对我指指点点,我就怕你了,我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跟你计较,有本事你等我下班,我们把帐算清楚。”
    “算什么帐的?我老万欠你什么?”老万扯着个脖子喊道,惟恐别人听不见。
    丁小倩的脸都气紫了,她克制着,对身旁的同事说了句:“我就出去一会儿,领班来了,你替我挡一下。”
    “哎,小倩,快点,领班就对你空岗感兴趣,我的话她不信,你还是快点。”同事在她身后叫道。
    “知道了。”丁小倩说完,摘下工牌,气急败坏地走出总台,向老万走去,
    “走,我们出去说!”
    “我还怕了你不成?可笑!”老万跟着她向大厅外走去。
    丁小倩走到花坛前突然停下,转过身狠很地盯着老万:“老万,我们今天说清楚到底是谁欠谁?”
    “谁欠谁?当然是你欠我的了,你说我老万能欠女人什么?”老万不以为然道。
    “你怎么脸皮那么厚?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丁小倩盯着他。
    “那你说我欠你什么?”老万不屑道,“你又不是我的女朋友,更不是我的老婆,我欠你什么?”
    “那我问你你有没有追过我?”丁小倩一脸恼怒道。
    “谁追谁?我追你?有没有搞错?”老万不屑道,“我老万就是再寂寞也不能找你这种女人。”
    “我这种女人怎么了?那个安宁哪一点比我好?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身体都还没发育好,怎么跟我比?”丁小倩忿忿道。
    老万打量着她,脸上一种怪异的表情:“我说丁小倩,你是不是想男人都想疯了?你连安宁都能扯上?我现在明白了,怪不得你老是针对她,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喂,我告诉你,安宁可还是个孩子,你以后最好别把她扯进我们之间。我老万是什么人,我想你也清楚,我轻易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但是你要是把我逼急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我就不信你能拿我怎么样?”丁小倩挑衅道,“有本事你就再给安宁找个房子,别跟我住在一起,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丁小倩,你在威胁我。”老万冷笑着,“我劝你做事之前还是动动你的脑子,别坏事做得太多,日后收不了场。”
    “要想让我收手,就看你怎么做了?”丁小倩轻笑着。
    老万眯着眼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凑近她嘿嘿笑道:“好啊,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说出来听听,我就不信是我老万吃亏。”
    “你——”丁小倩的脸涨得通红,她狠很地瞪了他一眼,掉头走开。
    “喂,你还没有跟我说是什么事呢?”老万在她背后扯着脖子叫着。
    “老万,你别太过分!”丁小倩又停下来,转过身来望着他,“你以后会知道的。”说完迅速离去。
    老万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开。
    
    
    
    
    
    
    
    13岁出道即获一国际写作大奖,至今在文坛打拼的时间已占据了我的大半生,年少时不喜欢画画唱歌弹钢琴,唯一的爱好就是码字,这一码就是十几年!也曾怪之恨之怨之骂之,但最后宁肯成为文学疯子就不愿意弃暗投明!
        只恨上苍给我美丽的容颜,窈窕身姿,可惜尽都浪费在书斋中,当青春渐渐褪去时,我唯一剩下就是我的文字了!
        一个小时前去邮局买上网卡,不施粉黛,长发没有梳理飞舞在脸边,三个月前的红棕色漂染如今已褪成黄色,仅仅是一身随意的运动装,竟惹来一伙烂仔的纠缠。
        不知道我还能够在这里陪伴父母几日,从去年到现在我准备赴京的行囊一直整装待发,也许下个月会去北京片场看看,不过不是我的戏,是别人的戏,邀请我探班,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北上。
        听楼主说天涯里蛰伏着二十个出版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二十个制片人?拜托!我的剧本真的不错!2003年3月31日的国家广电总局剧本策划中心给我发来的推荐函至今还贴在我电脑桌旁的涂鸦墙上,它完全能证明我的剧本的出色!
        拜托!早点让我的剧作成功面世吧!它真的是不错!连中国最年轻的博士导演都说好,我这个人全活:编剧、副导演、执行制片人……另外还能够客串一下女二号以后的群演,只要是我的戏,这些兼职我都可以白干!
        拜托!好运赶紧降临吧!
        今年倒霉透了!连剧组都建好了,谁知最后来个滑铁庐!还是那句话:不是我的剧本不好!圈内人都说《红色鼠标》和陆川的《寻枪》很像!珍重声明:在创作该剧前我未曾看过《寻枪》,只是一种机缘和巧合,两剧情节相似,命运都相似,他找枪我找人,希望《红》剧能被哪个独具慧眼的制片人看中,我们拍好它去国外拿个大奖回来!呵呵!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唉!
    
    回复口水鸡:自恋好啊!至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折磨自己了!做美女多好,有人肯养着你,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也不必再为什么理想而奋斗!我相信女人终归都要回到家庭中的,我也会的……
    4
    
    
    安宁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下的那个QQ头像,等待着红色鼠标的登录,可是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宁,我要用电话。”宋小妍在客厅里叫着。
    “哦,知道了,我这就下线。”安宁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将网络断开,望着荧屏发呆。
    宋小妍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拨通了童磊的手机:“喂,童磊,你在哪里?晚上过来吃饭吧?”
    童磊在电话那边迟疑着:“晚上?现在说不好有没有时间,我最近要赶几份卷子——”
    “拿来我帮你出。”宋小妍说道,“你都好久没来了,在学校里也见不到你,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
    “没什么。”童磊敷衍着,“我家里有点事。”
    “出什么事了?”宋小妍紧张地问道,“是不是阿姨的身体——”
    “不是,你别乱猜了,就一点小事。”童磊说道。
    宋小妍想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最近挺怪的,见不到你的人,也听不到你的声音,给你打电话人也是漫不经心的,究竟怎么了?”
    “我说了没事。”童磊的语气开始不耐烦起来。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宋小妍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是关心你,可你为我想过吗?我是你的女朋友,却见不到你的人,听不到你的声音,你有什么事也不告诉我,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童磊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这样,小妍,等过一段时间,我主动找你谈。”
    “你找我谈什么?”宋小妍敏感地叫道。
    “还是到时再说吧!”童磊说完就关了机。
    宋小妍坐在沙发,手里还握着话筒,一阵出神。
    安宁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她,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问道:“宋姐,你没有事吧?”
    宋小妍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她赶紧将话筒放好,看着安宁:“哦,没事,你是要用电话吧?你用吧,我不用了。”
    安宁打量着她:“是不是我平时用电话线上网挺耽误你们打电话的?”
    “不是,不是。”宋小妍连连否认着,“我马上就去配手机,你用你的。”
    “宋姐,你人真好。”安宁看着她,“要是换做丁小倩,她早就跟我吵起来了。”
    “是吗?”宋小妍说完也觉得自己词不达意,极力掩饰着,“没什么。哦,安宁,你现在正在全力冲刺高考,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上网上,你现在的时间很宝贵的,少考一分你就要多掏许多的学费。”
    “谢谢你,宋姐,我知道。”安宁在她身边坐下,“我就是每个周末跟我的助养人在网上聊聊。”
    “你的助养人?哦,对,我听童磊说过。”宋小妍竭力使自己的思绪畅通起来,“安宁,你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安宁失望地摇着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跟我见面。”
    “网友都是这样的,保持神秘感嘛!”宋小妍笑着,“网络上的事情也有意思,两个人本来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相识的陌生人,却因为在网上相互认识了,聊聊天,说说各自的事情,倾吐一下心声,陌生人就变成比亲人还亲的人了。也真有意思。也许这就是因为现代人之间面对面的真诚交流太困难,每个人都在戴着面具在现实中生活。只有到了网络里,在那个虚拟的无形的世界里才敢赤裸裸地呈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可是若再回到生活中,他就又变了。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了。”
    安宁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说道;“宋姐,我发现你最近的感慨很多,还特别深刻。”
    “深刻?”宋小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觉得我说得深刻吗?安宁,你也认同我的观点吗?你那么小,也许我不应该这么对你说,在你这个年龄里,生活应该是美好的。”
    安宁轻叹着:“我的生活可没有你说得那么美好。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懂,并且还都深刻地体验过,我总是觉得我的心理年龄远远大于我的生理年龄。”
    宋小妍忍不住刻意地打量着她,身边这个长发披肩的清秀的女孩子看起来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也许这跟她的生活经历有关,但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实在不该充溢着那么多与她这个年纪极不相符的忧郁,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一种世故和城府。
    “安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宋小妍看着她。
    安宁注视着她:“你说吧。”
    宋小妍轻叹了声,用手捋了捋安宁额前的长发,问道:“安宁,有时我真的觉得你很坚强,还很特别,如果换做我,可能我都做不到你这种泰然。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在寻找你的助养人?是为了报恩吗?”
    安宁怔了一下,然后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觉得我很泰然吗?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很痛苦的。你可能会惊讶出自我口中的痛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怎么说呢?不是那种身体上的明显的痛,是那种隐藏在身体内的隐隐的痛,你不能确定它哪一天会发作起来,更不能确定究竟是哪里痛,你就是觉得痛,就像是一种慢慢煎熬般的痛。在我感觉最痛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助养人,在我的心里他就是一切,你懂吗?是一种支柱,是一种力量,支撑着我。就是这些了,所以我很想亲眼看见他的样子,当然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他的,但是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亲眼看见他。”
    “可是,安宁,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否愿意见你?”宋小妍看着她。
    安宁注视着她,眼里有种茫然:“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问?为什么你们觉得他不愿见我?”
    宋小妍笑了笑,说道:“你也别想多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总之这件事挺有意思的,大概是我很好奇吧。”
    安宁看了她一会儿,慢慢从她身边站起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宋小妍盯着她的背影,眼里有种怪异的神情。
    
    安宁坐在电脑前,忍不住又拨号上网——红色鼠标仍然没有动静,但是她的电子信箱里却来了一封新邮件。安宁一看见那熟悉的发件人的地址,心里一跳,立刻用鼠标点击,打开正文——
    安宁:
     你好!很抱歉现在才给你回信。那天我去了,也看见你了,当然我没让你看见我。你那天穿着一件黄色的风衣,对不对?颜色很靓丽,老远我就看见你了。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你的身边还有个很帅的男孩子,他是你的男朋友吗?安宁,我不是干涉你交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考大学,知道吗?只要你考上你向往的大学,我一定资助你读完大学。好了,不多说了,你现在应该温习功课,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网上。你以后不要在周末上网等我了,我最近又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已经把钱给你汇出去了,估计这两天就该到了。你一定要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业上,这也是你对我最大的报答,你懂吗?
    好好学习!
     红色鼠标
    安宁读完最后一个字,想了一下,开始敲击键盘给他回信——
    红色鼠标:
    你好,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见到你,那天,你为什么看见了我而不让我看见你了,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身边有很多人都在对我说你不会见我的,不会让我知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究竟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我有时真害怕自己等不及了,崩溃了,如果连你都不理我了,我会绝望的。你不要走,好吗?来看看我,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那天看见的那个与我站在一起的男孩子叫欧阳西城,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只是我的一个同学。西城说我喜欢你,我想也许他说得对,我的脑子里每天都是想象中的你的模样,然后就是我们相见时的情景。我知道,你也许会责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是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与我断绝了联系,我会怎么样。对不起!
     安宁
    安宁敲完最后一个字母,然后滑动着鼠标,点击着“发送”,很快,对话框显示着邮件已经顺利发送到对方的信箱里,安宁这才将网络断开,靠在椅背上,发呆。
    
    童磊已经在电脑前坐了很久了,此时页面显示着一封新邮件的正文。童磊握着鼠标,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读着,他已经不知道这是在读第几遍了,他只是在下意识地重复和回味那些安宁对他说的话。从他两年前准备助养安宁开始起,他就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起初只是很同情安宁,他没有想过那个漂亮文静的小女孩会遭遇那么多不幸的事情,他记得他第一次看见安宁时,他的心的确跳动了一下,不是那种正常的跳动,而是频率突然加快地跳动。
    安宁从来没有发现她的童老师打量她的目光的异样,因为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苦苦寻觅已久的助养人竟是她的童老师。而童磊也只是把他对安宁的那种特殊的好感深深地放在了心里,在这两年里,他一直资助着她读书,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告诉她他是谁。那一次,他在校门口看见安宁站在那里苦苦等着他,他那一刻的心情简直复杂到极点。他看见欧阳西城站在安宁的身边,他觉得他们很般配,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而他却不是,他比安宁大七岁,安宁还只是个孩子,还要读大学,他是安宁的老师,他还有女朋友,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是那个占据安宁心间的人。可是,他愈是担心,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刚刚挂了宋小妍的电话,他自己都觉得突然,也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理由,可是他还是那么做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安排这一切,他不可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事实是事情已经无法控制地发生了,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该怎么做。
    
    
    回复文逸:一定要把文逸姐姐的芳名喊出来,否则的话……嘿嘿!麻烦就大了。《文学疯子》暂时不写了,是配合图片的文字,字数差不多了,我这几天就去拍,用数码相机,昨天刚从我大姐那里讹来,等拍好了传给你看哦!最近可能要去北京,跟我合作的影视公司有部戏要开机,我观摩,然后继续做我的剧本《红色鼠标》还有二十集的《我本纯情》。
    回复火柴杆:你看到的这个是小说版的《红色鼠标》,电影版的改动较大,设置了悬念,真正的红色鼠标最后才出现,很好看,对白更精彩,希望我这个本子早日开机,在此先感谢一下参与这个本子运做的导演制片人等,都是一群好人,一片绿草衬我这朵红花,哈哈!
    回复口水鸡:电影版的《红色鼠标》可是到最后一秒真正的红色鼠标才露面的……不过可不是童磊了!不知为何,最近几天下午都上不去天涯!只好跑到别的论坛去混啦!
    文逸姐:我们那次是第几届?呵呵!
    5
    
    
     童磊拿着讲义在高三(1)班的门前犹豫着,一位老师从他身边经过,好奇地看着他问道:“童老师,你怎么了?该上课了。”
     “哦。”童磊慌忙应道,“我正在想我好象忘带了一本书。”
     “叫课代表去拿吧,别耽误了上课。”对方说着,走进高三(2)班。
     童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走进教室。
     “起立——”一看见他进来,班长立刻带领着全班同学起立给他行礼,问候他,“老师好!”
    童磊吓了一跳,急忙掩饰着,班长也看出了他的异样,不等他发话就叫同学坐下了。童磊会意地看着班长,走上讲台,说道:“大家好,因为你们的英语老师病了,从今天起,我代你们班的英语课。”说完,他的视线忍不住飘到了安宁的身上,她正和其他同学一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童磊看着她,有些发怔,底下开始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他这才惊醒过来,赶紧从安宁的脸上收回视线,低头翻着书本。
    “喂,你们看,咱们的帅哥老师今天有些不对劲,准时昨晚他的女朋友给他上训导课了。”有人小声嘻笑道。
    “我看不像,我觉得他这模样像是昨晚泡妞被他女朋友给逮着了。”另外一个人说得更绘声绘色。
    周围的同学一阵窃窃地笑。
    安宁皱着眉头,嫌恶地瞥了他们一眼。
    欧阳西城则兴趣十足地凑上去,小声说道:“喂,再具体点,你看他的领带都没有系好,还有他的胡子好象也没有刮干净,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就冲童磊这形象就是泡明星都没有问题,我就说了他是我的梦中情人。”一个女生嘻嘻笑道。
    “喂,住嘴,别让他听见了。”
    “怕什么的?他才不会对女生发脾气的,我就喜欢他今天这种有些颓废的样子。”
    ……
     很快,几个人的小声嘀咕因为话题的明锐和新鲜,引起众多学友的共鸣,立刻在教室里迅速传遍,几乎每个人都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关于童磊的一切。
    安宁注视着讲台上的童磊,他似乎也听见了底下传来的阵阵小声议论,他一直都在低头翻书,没有抬头,但是安宁注意到他翻书的手在禁不住地颤抖。
    教室里的议论声愈来愈大,班长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制止众人。
    童磊这才将头抬起来,视线一触及安宁的目光,立刻闪到一边。“你们先自习吧。”他说完便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双手撑在栏杆上,垂着头,一阵长吁短叹。
    宋小妍站在楼梯间,注视着他,一脸的疑惑。
    班长从教室里出来,走到童磊身边小声问道:“童老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哦,没事,我就是突然有点头晕,你们先自习。”童磊抬起头对班长说道,对方点点头,又回到教室。
    宋小妍慢慢走到他身边,发出声音道:“你怎么了?”
    童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立刻掩饰着:“没什么,头有点晕,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你昨晚在想什么?一夜没睡?”宋小妍紧紧盯着他。
    “哦,没那么严重,就是有点失眠。”童磊深吸了几口空气,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下课再说,我先进去了。”说完,走进教室。
    宋小妍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噢,有好戏看了。”欧阳西城瞅着窗外的宋小妍,嘴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口哨声。
    安宁看了看窗外的宋小妍,一脸困惑的表情。
    童磊走上讲台,开始讲课。
    欧阳西城趁童磊转身写黑板之际,凑到安宁耳边小声道:“我敢打赌他们之间准出事了。你跟宋小妍住在一起,怎么就没发现什么吗?有没有内幕,说出来听听?”
    安宁瞥了他一眼,哼道:“你真适合去做狗仔队,一说起别人的隐私,眼睛都在冒光。”
    “狗仔队怎么了?我认为他们是最专业的记者,你想想看如果没有他们,我们怎么会知道舒琪摸黑溜进黎明家?还有,王菲和谢霆锋的那点烂事要是没有他们的热心炒做,谁会感兴趣?”欧阳西城大言不惭道。
    “你这人怎么就对这些明星艳史感兴趣,你瞧你那样,一说起这些,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安宁嫌恶道。
    欧阳西城伸手摸摸自己的嘴角,故意说道:“没有啊,我的口水没有流下来啊。”
    “喂,西城,昨天网上又有什么大事了?说来听听,最近两天老娘管得严,把我屋的电话线给拔了,上不去网。”旁边一伙计同他们聊得带劲,实在忍不住,用课本挡着嘴。身子斜到欧阳的身边小声问道。
     “华仔,最近怎么混得这么惨?”欧阳西城凑过去,揶揄道,“没有电话线上不了网事小,你打不了电话追踪不到你的GIGI,事可大了。”
     “放心,我的GIGI跑不了的,要不我怎么叫华仔的?有华仔在,伊面算什么?昨天能抛弃邵美琪,明天就能踹掉梁咏琪。还是咱华仔毒,一辈子就藏一个女人在家里,偷偷摸摸地生孩子,就是不告诉你,气死你狗仔队。”华仔出声不动嘴道。
    欧阳西城瞟了一眼讲台上的童磊,也学对方不用嘴说话用喉咙出声:“就你小子能,那你替我算算咱的童帅哥招惹哪个女人了?大老婆都追到教室门口了。”
    “那个脸长的跟大马路似的丑女人也算得上是童帅哥的大老婆,你别恶心我了,我今天早上还没吃早饭,你别让我把昨晚的小米粥给呕出来。”华仔哼着。
    “怎么最近晚上的夜宵换成小米粥了?”欧阳哈哈着,“一定是没把你老娘的马屁给拍好。”
    华仔趁讲台上的童磊一转身,将整张脸都凑了过去,冲欧阳展开一个无比凄惨的笑容:“实不相瞒。每次大考一过,我的地位就要动摇一次,我老娘说了,考得好天天大鱼大肉,考不好,减肥。”
    “向你致敬!”欧阳一脸坏笑。
    他们身旁的安宁一脸的不耐。
    华仔一看见安宁,脸上的凄惨的笑容立马换成一副灿烂的微笑:“安宁,最近还上网吗?你的QQ号最近是不是换了,怎么老是碰不到你呢?”
    “你小子打什么岔的?”欧阳赶紧阻止他纠缠安宁,“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快说!”
    华仔甩了甩头发,煞有架势地冲欧阳挥挥手,示意他靠近点,然后小声哼道:“此话不能让安宁听见,以免亵渎了她纯洁的耳朵。”
    “废什么话的!赶紧放!”欧阳急不可耐道。
    “我看他是晚上太用功了,伤了元气。”华仔哼着。
    安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突然站起来,将手上的书摔到华仔的脸上,班里所有的人立刻把目光全部集中到他们身上。
    童磊注视着他们,一言不发。
    欧阳赶紧站起来将安宁按回座位里,冲着童磊陪着笑脸道:“没事,没事,他脸上有蚊子,安宁在替他打蚊子。”
    “大冷天的哪有什么蚊子?”班长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指责他们道,“你们都嘀嘀咕咕半天了,别以为我们没有听见,你们也太放肆了,这是在课堂。”
    童磊的目光在安宁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对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里闪动着一些很特别的东西。“好了,继续上课。”说完,他又转过身去写黑板,然后背对着他们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们要是想让你们的家长为你们上大学少掏些钱,你们就好好听课,要不然最后难过的是你们。”
    下了课,童磊走到安宁身边,说道:“安宁,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然后率先走出教室。
    “坏了!坏了!出事了!”欧阳西城盯着安宁说道,“别去,安宁,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我脸皮厚,我来给你撑着。”
    安宁没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书包,向门口走去。
    “都是你干的好事!”欧阳西城转向华仔,气急败坏道,“那家伙最近不顺,把安宁叫到办公室去准没有好事,安宁非挨训不可,你这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喂,你放够了没有?”华仔被骂急了,噌一下从座位里跳起来,脸几乎贴在欧阳的高鼻梁上,“你小子肚子里的坏水我还不清楚吗?安宁只要是跟男生搭腔,你就吃干醋,喂,你也不看看人家理不理你,白忙活!”
    “你信不信我能一脚把你给踹到车棚去?”欧阳西城揪着他的衣领说道。
    “喂,你们两个在这干多没意思?”外号无厘头的周小星走过来打量着他们咂着嘴说道,“瞧,安宁跟着童帅哥下楼了,看起来他们蛮般配的嘛!就连个头都是正好的男女档:一个一米八,一个一米六八,两人真酷!”
    “酷你个头!”欧阳西城不屑道,松开华仔的衣领,一屁股在安宁座位上坐下,伸出他的大长腿,臭显道,“瞧咱的腿多长,一个顶他童磊俩。”
    华仔也顾不上刚才与欧阳之间的不快了,嘻嘻道:“那你就是怪胎了!老实说,西城,你的外形比起童磊一点都不逊色,差就差在你的本钱不够啊!瞧人家童帅哥,从来都是一身板正的名牌深色西装,领带夹、皮带、皮鞋,哪一个廉价了?这就是做男人的资本,没有钱,哪个女生能看上你?要不,怎么咱们学校模特班的小姐们都上赶子去傍款?”
    欧阳西城斜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收回他的长腿,长吁短叹着。
    华仔更来劲了,坐在桌子上俯下身子揽住欧阳的肩,说道:“哥们,我教你一招,咱没有钱,就用情来攻。安宁不就是个纯情玉女吗?咱天天给她发E——mail写情书,把你的靓照全都贴上去,我就不信她不动心。”
    周小星不屑地撇着嘴说道:“这都什么过时的着数,哎,我劝你别糟蹋人家华仔的一世英明了,换个名吧,省得咱看着替人家刘德华委屈。”
    “周星星——”华仔凑上去,一脸的皮笑肉不笑,“那您说您有什么高招?您要是能帮咱西城追到安宁,我把我的GIGI让给你。”
    周小星做出一副呕吐状:“免了,我还想再多活几年,亲眼看见中国步入高度发达的社会主义。你瞅你GIGI那模样,是一学期不如一学期,你是怎么护的校花?”
    “这就说明GIGI非我不嫁了,她要是跟我交往着再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招惹别的男生,那我不就成孤家寡人了吗?”华仔咧个嘴笑着。
    “你真甜蜜!”一个一头精致短发的女孩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奚落道。
    华仔瞅着她的背影冲周小星摆了摆头,一脸诡秘道:“这个妞不错!”
    周小星眯着眼睛,嘻嘻道:“丁薇,有名的厉害,你感兴趣你去见识一下!”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敢跟男生打架吗?我还跟女生打架呢!”华仔不屑道。
    周小星做出一连恶心状,转向一边正在陷入苦恼中的西城:“你不跟去看看童磊怎么教训安宁?”
    周小星的话提醒了欧阳西城,他从安宁的座位上跳起来,用力在周小星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说道:“谢谢哥们提醒!”说完,大步向外跑去。
    华仔冲着西城的背影叹道:“西城这回日子不好过了,学生跟老师抢女朋友,脑子里有毛病。”
    “也不尽然啊!”周小星不以为然道,“走着看哪!好戏肯定是在后头嘛!”
    
    童磊注视着眼前的安宁,轻声说道:“你最近怎么样?还在找你的助养人吗?”
    安宁点点头。
    “这样不好——”童磊看着她,“你看,安宁,现在学习这么紧张,你的精力应该全部放在你的学业上,如果你天天都在想着怎么寻找你的助养人,那会令你分心的,影响你的学习,我想这也是你的助养人所不愿看到的。”
    安宁低垂着眼皮,没有说话。
    童磊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了解了一下,这次模拟考,你的成绩并不理想。我跟班主任王老师交谈了一下,她认为你完全有考上重点本科院校的实力,就是怕你在最后的阶段分心,功亏一篑。安宁,如果你在学习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我也能够帮助你。”
    “谢谢你,童老师。”安宁说道,“我跟你说心里话——我真的很想见到我的助养人,这个心愿我都在心里藏了两年了。在这两年里,我们一直是靠着网络联系,在那个大家都说是无形的世界里,我却找到了我最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当然他也是在物质上资助我的人——唯一的人,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挂念他呢?”
    “可是你这种挂念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童磊凝视着她,“为什么你就不能把他当作是一个做好事的陌生人呢?也许他本身就是一个慈善家,喜欢做善事,或者对方只是想帮助你,没有别的什么目的,仅此而已。”
    “我不相信——”安宁看着他,眼里有一种近乎麻木般的坚定,“他一定是很了解我,否则他不会坚持资助我两年,而且他还答应要资助我上大学。童老师,你说,一个陌生人,他能做到这一点吗?”
    童磊近乎无话可说,但是他还想在试图说些什么:“安宁,你真是太固执了,老实说,我很不赞同你——当然,我指的是你和你的同学们沉迷于网络中,你看,那些做网站的都在说网络经济是个泡沫经济,何况像你们这种对社会还是一无所知的中学生,从网络上看世界是片面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是畸形的:色情、迷信、颓废,这些都是网络的负面传播,对你们的身心成长是没有好处的。”
    “可是我喜欢那种虚拟世界的氛围,在静谧的夜里,在你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在静静地听你倾诉,你可以在那一刻把你心中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让他来替你分担,你可以把他当成亲人,或是最好的朋友,你看见他在屏幕上对你说他在关心你支持你挂念你,这真的就够了,你先前所有的委屈都会在那个时候化做乌有。”安宁轻轻说道。
    童磊深深地注视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欧阳西城敲门进来,一看见安宁那个神不守舍的样子就更加担忧了。他看着他们,说道:“童老师,今天课堂上的事与安宁无关,是我和杨华的错,你不要责怪安宁。”
    童磊抬头看着他,说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然后他转向安宁:“安宁,记住我的话——学业第一。”
    安宁点点头,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慢慢离去。欧阳西城看了童磊一眼,迅速跟上安宁,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里他才开口问道:“安宁,刚才童磊都怎么训你的?”
    安宁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沉默了半天才突然发出声音问道:“西城,你有网友吗?”
    欧阳西城怔了一下,回答道:“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和你的网友们都在网上谈些什么?”安宁问道。
    欧阳西城琢磨了一下,答道:“我那都是些狐朋狗友,谈的都是哪个美眉正点啊,黎明又看上了哪个日本女星,金喜善的鼻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嗨,我们聊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你想念他们吗?”安宁继续问着。
    “想念他们?”欧阳西城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那都是些什么人啊?是男的女的都搞不清楚,我想念他们?浪费我的时间。”
    “那你和你的网友们就从来没有见过面吗?”安宁突然停下来看着他。
    欧阳西城愣了一下:“我说,安宁,刚才童磊都怎么训你的?怎么你这会儿一个劲地问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你觉得我古怪吗?”安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她看着他,“为什么你们想的总是跟我的不一样?”
    “你到底怎么了?”欧阳西城纳闷地看着她。
    安宁看着他,慢慢说道:“西城,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有事你尽管说,只要你开口,我就替你去做。”欧阳西城拍着胸脯说。
    安宁注视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欧阳西城好奇十足。
    “帮我找我的助养人。”安宁说道。
    欧阳西城这下怔住了,半天他缓过神来,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到他本人呢?”
    “因为——我真的很想看见他,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安宁说道。
    “有什么意义呢?他做好事又不要你报恩,反正他都准时将汇款单寄来,你还找他干什么?”欧阳西城说道。
    “你要是不愿意帮我,我就自己去找。”安宁转身就要走。
    “哎,你慢点,我又没有说不帮你。”欧阳西城急忙叫住她,“你总得先给我点时间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吧?就是警察破案也要有线索嘛!”
    安宁看着他:“今天晚上,我请你上网吧。”
    “哦。”欧阳西城懵懂地点着头。
    “那就晚上八点钟在迷都网吧见。”安宁说完,看了他一眼,先离去。
    欧阳西城望着她的背影,一脸的疑惑。
    
    安宁刚用钥匙捅开大门,老万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哎哟,安宁,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有事吗?万哥。”安宁提着书包走进自己的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三百元钱,“这是还你的三百元钱,我收到汇款单了,谢谢你了,万哥。”
    “不急,安宁,你先用着吧。”老万不要。
    “你就拿着吧,下次我手紧时,我再朝你借。”安宁说着将钱塞进老万的衬衫口袋里。
    “你看你,安宁,跟我那么见外。”老万叹着,又在沙发上坐下。
    安宁瞥了一眼丁小倩的房间,房门是虚掩的,看样子里面有人。
    “你来找她?”她看着老万。
    老万瞥了一眼丁小倩的房间,不屑道:“我吃饱了,撑了,我找她?我是专程来请你吃晚饭的。”
    安宁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你这么好?请我吃晚饭?”
    “那当然了,我老万什么时候骗过你?”老万呵呵笑着。
    “好啊,那我就谢谢你了,反正今晚我要出去的。”安宁说道。
    “你今晚要去哪里?”老万看着她。
    “哦,我和同学上网吧。”安宁说。
    “哪个同学——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老万看着她。
    安宁想了想回答道:“是个男同学。”
    老万有些不自在了,他从怀里掏出香烟含在嘴上,点燃后喷出几口烟圈才说道:“安宁,这有点不大好吧?你还在读书,早恋会影响你的学业的。”
    安宁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早恋?”
    “那你——”老万疑惑地看着她。
    安宁摇着头:“你真是比我在世的老爸都敏感,老兄,我们之间是纯洁无暇的同学友情。”
    “那就好。”老万嘿嘿笑着,“我就怕你别因一点小事,耽误了考大学,你要知道现在的中学生可了不得,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再说了,安宁,网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你们去那干什么?”
    “我们是去正规的网吧,人家不允许上色情网站的,瞧你尽瞎操心!”安宁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副心情格外轻松的样子,“走啊,你不说请我吃饭吗?”
    “好!好!”老万跟着站起来,掐灭烟蒂,拿起牛仔外套,“说吧,去哪吃?”
    
    
    
    
    
    回复黑色呕然:多谢捧场!欢迎继续关注!我的《城中城》也不错啊!我非常喜爱的一部,有空看看啊!
    回复火柴杆:说对了!电影的效果很棒!剧本也很棒!
    黑色呕然:我看过凤凰卫视直播的张国容的葬礼,他是我很喜爱的一个艺人,你的文章让我又想起了他,风继续吹,他是很唯美和善良的一个人,那天送走他的时候我泪流满面……
    
    回复回马枪2000:谢谢关注我的作品。我没有做过北漂,之所以写出这篇《北漂乐影录》是因为去年在北京电影制片厂谈剧本的时候恰好亲眼看见门口一排蹲戏的俊男靓女,一时好奇就深入了解了一下,才明白影视圈的艰辛,一时感动就写下了。
    你提的两个细节处有道理,因为这是根据剧本改编的小说,所以小说性弱了点,一些细节处也没有交代清楚,如果是在剧本中会做一些画面处理的。
    请继续关注我的其他作品,尤其是《城中城》,我认为该书才是我现今创作水平的真正代表!
    火柴杆:我正在制作电子相簿,完成后会放在个人信息里的,你可以去看!
    http://photos.gznet.com/albums/showphotos.asp?albumid=1354060&photoid=15096590
    7
    
    
     华仔将头顶上的鸭舌帽卡得很低,几乎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然后他提着一部高级长焦距相机一步不拉地跟在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的身后。中年男人出了大厦走到停车场,开出一辆奔驰。华仔慌忙发动起摩托车,心里暗暗叫苦:西城爸爸,拜托你的奔驰不要跑得太快,我这车只有两个轮子,追不上你四个轮子的……他正琢磨着,对方已经开着奔驰滑上了快车道。他赶紧将头盔扣在头上,一捏油门,飞速追去。还好,一路上,车多人多红灯多,奔驰始终开开停停,华仔的摩托车反而在阻塞的车辆中穿梭自如,没费多大劲就跟奔驰并驾齐驱。
    奔驰车拐进一幢高级公寓小区,华仔的摩托车也哧溜一下窜了进去。一个中年男人下了奔驰,掏出手机打电话,很快就有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只小哈吧狗从公寓楼里出来,与中年男人在奔驰车前卿卿我我着——华仔眼疾手快,按下了快门,对方没有注意到他,很快钻进车里,疾驶而去。
    这时,华仔才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从口袋里掏出西城提供给他的作案工具之一——诺基亚手机,给西城打电话邀功报赏:“喂,西城,搞定了,说吧,一次朝你老爸要多少钱?”
     西城在电话里兴奋异常:“没问题,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赶紧去冲胶卷,把相片洗出来。”
     “OK!”华仔吹着口哨,欢快地发动起摩托车,摇头晃脑地驶出小区大门。
    
     “正点!正点!”西城翻看着刚刚加快冲洗出来的相片,连连赞道,“这回我老爸是死定了,给我找了个这么漂亮风骚的小妈,我老妈肯定跟他没完。”
     “喂,你这做儿子的也太歹毒了些吧?都是男人,也不体谅一下你老爸,大款不带小蜜就不叫大款。”华仔咂着嘴叹着。
     “顾不了那么多了。”西城说着,收起照片,“走,现在就朝他要钱去。”
     “喂,你想清楚了没?”华仔拉着他,“你别把你老爸给惹急了——”
     “嗨,我不是敲诈勒索他,我是以他儿子的身份去质问他——究竟还想不想要这个家?”西城大言不惭道。
     “你老爸真是养了你这个好儿子!”华仔摇着头,跟着他走出去,两人上了摩托车。
    
     “你个小兔崽子!敢跟踪我?偷拍我?”欧阳老总一看见西城神秘兮兮奉上来的相片,气得抓起相片就要撕。
     “你撕也没有用,我还有底片,我再洗。”西城说着。
     欧阳老总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他用手指指着西城的鼻子说道:“说吧,你小子究竟想做什么?”
     “我还没有把这些照片给我妈看了。”西城说道。
     “你小兔崽子敢?”欧阳老总大声呵斥道,“你要是敢把这些相片——哦,不,这件事说给你妈听,我,我……”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欧阳伯伯息怒!有话好好说嘛!”华仔在一旁说道。
     欧阳老总这才注意到他,恍然大悟道:“你这个臭小子,原来也有你的份,我说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呢?原来那天一直跟着我偷拍我的人就是你,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找你家长去!”
     “你省省吧!欧阳老总——”西城在他对面的皮转椅里坐下,翘着二郎腿,“你还以为你这事多光彩?我都替你丢人?你以为你能瞒我妈多久?我妈又不是傻子,她一查你的信用卡,就知道你花了多少钱在小蜜的身上了,到时,我看你怎么收场?”
     华仔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啊,欧阳伯伯,您可要想清楚啊!”
     “这两个小兔崽子!”欧阳老总气得一阵牙疼,“好,你们说吧,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我是看出你们两个兔崽子的把戏了。”
     西城看看华仔,两人相视一笑。西城从皮椅里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老爸,我需要钱——”
     “你个败家子,果然是来敲诈我来了。”欧阳老总拍着桌子,又要发作——
     “老爸,你要是再发火,我就找我妈去谈。”西城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欧阳老总想想,又将怒火压了下去,瞪着他,“你小子要钱做什么?”
     “放心,老爸,我不会学你的,我是要用这钱去帮人。”西城说。
     “你这小子连撒谎都是面不改色的。”欧阳老总气得哼哼的,“说,你要多少钱?”
     “不多,老爸,就是吃吃饭,请请客的钱——五千。”西城说。
     “五千?”欧阳老总的牙又疼了,“你的胃口还是蛮大的嘛!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外面究竟闯了什么祸?”
     “欧阳伯伯,我保证西城没闯祸,我们是在帮人。”华仔说。
     欧阳老总一脸狐疑道:“帮什么人?我就不信你小子会有这好心?连你老爸都算计?”
     “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西城说道,“你不肯帮我,我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哦,我知道你小子想干什么了——”欧阳老总恍然道,“就是上次你跟我提的那件事,你难道就是想帮那个小丫头查什么电话号码?哎,我说你小子怎么不继承我身上的优点,尽跟着我瞎学?”
     西城装疯卖傻着:“那怎么办?谁让我是您的儿子?您说您要是学好,我还能做出这件事吗?”
     “你个小兔崽子!”欧阳老总咬牙切齿着,打开保险箱抽出一沓子钱,数出五千放在老板台上,对他说,“把底片交出来。”
     “没问题。”西城一看事情解决了,眉开眼笑着,“OK!”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底片,恭恭敬敬地摆在他面前,然后顺手拿过钱:“咱清了。放心,我就当我不知道这事,喂,老爸,我那小妈很正点嘛!哪个刚出道的明星?这不稀奇。现在那些大牌红星不都是像您这样的有钱人给包装出来的吗?”
     “你赶紧给我滚!”欧阳老总气急败坏道。
     华仔赶紧拉着西城往外走,一边对着欧阳老总点头致意着,一边将还喋喋不休的西城拉到电梯间里,才说道:“行了,我们也拿到钱了,赶紧走人,去办正事,还废话那么多!”
     “过瘾!”西城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番精彩的对白中,被华仔一提醒,才想起接下来要去办的大事,他将手中的钱掂量了一下,一分为二,递给华仔一半说:“这是你的——”
     “行了,心意领了。”华仔将他的手推回去,说道,“先去办正事吧,剩下的钱给安宁——”
     西城一阵感动,打量着他,眼里竟有泪光闪现:“华仔,我真是没看错你——有情有义的兄弟。”
     华仔眯着眼,说道:“安宁也是我的同学嘛!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生活无着落吧!到底那是咱的十几年的同窗,从学前班开始就是挚友了。”
     “好人!”西城握着他的手,“放心,华仔,我一定会帮安宁找到她的助养人的。”
     “喂,为了你,我可逃了好几堂课了——”华仔说道。
     “放心,笔记都给你记着呢,一个句号都不差。”西城说道。
     “这还差不多,我这次模拟考要是过不去,我就赖上你,供我读自费大学——”
     “没问题,回头再敲我老爸一笔,他有的是钱。”
     “行了,还没完没了了。”
     “嘻嘻!”
    
     “喂,张哥,拜托你了,给查一下嘛!你举手之劳的事,帮忙给查一下。”西城在电信大厅缠着一个部门负责人。
     “西城,你这么死乞白赖地是在帮谁查啊?”对方打量着他,揶揄道。
     “我一表妹。”西城答道。
     “什么?你有表妹?我这个姨表哥怎么不知道?”对方惊奇地瞅着他。
     “嗨,远房表妹,刚从深圳回来,我妈从来就没有给别人提过她还有个姨妹妹在深圳。”西城说得跟真的似的。
     “是真的吗?”对方将信将疑,“好吧,我去试试看,不过我不能保证啊!”
     “你一定行,你是谁了?你是这里的技术大拿,你要是不行,这里还有谁行?”西城把他给捧得满脸乐开了花。
     “你小子这张嘴真腻歪人!行,你搁这等着,我去给你查。”对方说完走开。
    西城喜滋滋地坐在大厅的沙发里,连连用手撸头发,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不一会儿,对方就拿着一张打印单来了,西城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抢过那张打印单,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7778858?喂,张哥,你没搞错吧?”他说着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对方。
    “怎么会错?从电脑里调出来的,不会错的。”对方十分肯定道。
    西城一阵头晕眼花,嘴里喃喃自语着:“不可能吧?怎么会是他?绝对不可能……”
    “喂,西城,你没有事吧?”对方拍着他的脸,关切地问道。
    西城这才缓过神来:“哦,没事,张哥,谢谢你,晚上嘉利酒楼见,我都订好包间了。”
    “算了,小子,别那么客气了。”对方推辞着。
    “去!去!一定要去!还要叫上你那些伙计,谢谢他们!”西城连连说道。
    对方犹豫了一下:“那——好吧,有空我们就去,你别弄得太隆重了,都是自己人。”对方说着。
    “不隆重,不隆重。”西城下意识地应着,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
    “那我先回部门了,我还有个会要开。”对方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拜拜!再见!”西城冲着他的背影摇着手,然后慢慢转过身,向大厅外走去。
    
    
    

    回复树袋熊学弟:好啊!也许你就是明日的北漂之星!现今的那些大腕们谁不是从北漂做起的?都是豁出命去拼了才取得今日的成就,所以我们不必眼红大腕们挣了几百万,真的是用命换来的。
    回复流窜天涯:呵呵!你从北京漂到哪里去了?你真行!别人挤破头地去北京发展,你却~~~有个性!我喜欢!

    回复回马枪2000:是吗?你有个朋友也叫西城吗?这个名字可是我苦思冥想出来的!
    回复流窜天涯:祝你流窜得快乐!呵呵~~~~~~

    火柴杆:快乐的心情在于你每天都要学会忘记不快乐!祝你真正快乐!
    10
    
    
     “安宁,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又临时变卦了!”老万一看见安宁,喜得合不拢嘴。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安宁瞅着他。
    老万难以掩饰一脸的兴奋:“安宁,实不相瞒,我有预感今晚有好戏看。”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安宁打量着他。
    “不是我们在干什么。是有人在干什么。”老万故弄玄虚道。
    “莫名其妙!”安宁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喝茶,时不时地抬起头往大门口瞟一眼。
    老万看在眼里,会意地笑着。
    安宁的眼神一直在向大门边瞟,老万坐在她对面打量着她,说道: “安宁,你别急,他一定会来的,我们反正没有事,坐在这喝茶慢慢等,你看你还需要什么吗?要不,我去给你要点糕点?”说着老万就要起身。
    “你不要忙活了,我什么都不要。”安宁看着他,轻声说道。
    老万打量着她: “你的情绪不是很高涨啊!怎么,安宁,马上就要见到你这两年里最想见的人, 你不激动吗?”
    “我很激动,就是表现不出来。”安宁说道,眼里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东西。
    “为什么?”老万奇怪地看着她, “你是担心他不会来吗?”
    安宁看着他,说道: “老实说,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今天会来。”
    “我知道了,你在怪我.”老万嘿嘿笑着, “你觉得我在欺骗你,安宁,在你的眼里我就那么差劲吗?”
    “你不差劲,是我没用。”安宁说道, “我觉得很没有意思,真的,一切都没有意思。我很失败,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十五岁时抛弃了我,去追求她想要的幸福人生去了;我的亲生父亲又在我十六时彻底离开了我,从此我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儿;我的后妈只收留了我一年,我十七岁时,也就是现在,我就要开始一个人的独立生活。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做到那么坚强和勇敢,真正独立,因为在这两年里还有我的助养人在关心资助着我,可是如果有一天连他都失去了,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是否还能生存下去。”
    “安宁——”老万看着她,一脸心痛的表情.
    “你不必用这种眼光看我,我知道我这个人是个累赘,是个包袱,我的亲人都不要我了,我周围的人也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我的助养人会不会也这么想,他是我现在唯一可以真正信赖的人,我真的是不愿意失去他,哪怕是惹他烦心。老万,我希望这次我们没有做错。”安宁一脸惆怅地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说?”老万不安地看着她, “我是真心想帮你,我只要一看见你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就心疼。”
    “你心疼?”安宁看着他,突然笑起来, “你告诉我你的心有多疼?是流血的那种伤痛?还是被刀割的伤痛?不会的,你不会真正体会出那种心如刀割的伤痛。那种痛是刻骨铭心的,连一点点神经末梢的震颤都感觉得清清楚楚。你不懂!”说着,安宁的眼圈红了起来.
    老万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欧阳西城一直在对面的一家咖啡吧里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向他们那边频频张望着,他看见安宁在用纸巾擦眼睛,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他正要起身想要看得更真切时,突然一身深蓝色西装的童磊从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钻出来,站在茶馆外里犹豫着——
    欧阳西城腾地一下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扔在桌台上,迅速向外冲去——
    “哎,找你钱——”侍应生在他身后扯着脖子叫着。
    “算你小费!”欧阳西城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冲出去,在街对面拦住正准备走进茶吧的童磊——
    “你?西城?”童磊惊异地看着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人——你呢?”欧阳西城望着他。
    “我——”童磊迟疑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来替你回答吧——”欧阳西城盯着他, “你是应人之邀,赴人之约。”
    “西城?”童磊看着他,一眼复杂的神情。
    “我没有说错,你就是安宁的助养人。”欧阳西城突然笑起来, “真是可笑,安宁万万没有想到她找了两年的助养人竟是你。”
    童磊看着他,又向茶屋里瞥了一眼,轻声问道: “安宁----她知道吗?”
    “你希望她知道吗?”欧阳西城盯着他。
    童磊怔住了,他一眼的犹豫: “怎么说呢?我现在都站在这里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做?”
    “你就没想过其他的办法吗?”欧阳西城注视着他, “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在安宁的心中是一种什么的象征,她几乎已经把你当成她的唯一,可是你能够给她什么?除了钱,你还能够给她什么?你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吗?”
    “我没想到你对我们之间了解这么多.”童磊深深地注视着他, “西城,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欧阳西城笑了笑,说道: “我想要说的东西很简单,就怕你不答应。”
    “你是想阻止我进去,是吧?”童磊望着他。
    欧阳西城没有出声,眼神在他们的四周漫无边际地飘着。
    “我明白了,原来你也喜欢安宁。”童磊轻叹着,“看来是我错了。”
    “你没有错,你只是没有勇气向安宁表白。”欧阳西城说道,“她是你的学生,你是我们的老师,尽管你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可是我们始终——至少现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童磊打量着他,一脸欣赏的表情:“西城,我真没想到你的思想这么成熟,我为你骄傲,真的,西城,你是个非常棒的男子汉。”
    “那你呢?”欧阳西城注视着他,“你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吗?”
    “我?”童磊望着他,笑了,“我当然是了。”
    “如果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你就对安宁负起责任。”欧阳西城一本正经地说道,“安宁根本就不可能没有你,我想你也是十分喜欢她的,否则你不会一直匿名资助她两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在想如果你现在就向安宁表白,很多事情你是无法控制的,安宁毕竟才十七岁,她还要考大学,但是我也知道,在安宁的心里你比考大学更重要。怎么说呢?就看你了,如果你真心喜欢安宁,陪着她一起长大也未尝不可啊!”
    童磊听得简直感动,他伸出手去拍拍欧阳西城的肩,说道:“谢谢你,西城,怎么说呢?我谢谢你让我找到了方向,听起来是有点可笑啊,但是这是真心话。真的,西城,你把那些在我心底藏了很久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出来的感觉真好,我现在真的是很轻松。”说着,童磊就要进茶屋——
    “童老师——”欧阳西城突然叫住他,望着他,半天才说道:“好好对她,还有——”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放在他眼前,“把这给安宁,别说是我给你的,这些钱是我,还有华仔和很多喜欢关心她的人的心意,希望她忘掉从前,真正快乐起来。也希望你也能真正快乐起来!”
    童磊看着他,伸手接过信封,点着头,声音有些嘶哑道:“谢谢你了,西城。”
    欧阳西城冲他摆摆手,转身跑开,还没跑出几步,眼泪就从眼眶里疯狂地涌出,他边流泪边笑,引得周围的路人好奇地向他望去。
    
    童磊慢慢推开大门,站在那里,望着安宁——
    安宁看着他,慢慢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眼里有很多东西——
    老万惊异地看着童磊,嘴里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怎么会是他?西城这小子怎么了?这不对劲啊!”
    安宁看着大门口的童磊,视线迅速模糊起来。
    童磊大步上前,走到安宁的面前,凝视着她,轻声说道:“对不起,安宁,我来晚了。”
    安宁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眼眶,顺着脸颊肆意流淌。童磊长叹了一声,当着老万的面,将安宁揽进怀里,抚摩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是我不好,安宁,我来得太晚了,我应该早点出现的。”
    安宁哽咽着:“谢谢你,童老师,你终于出现了。”
    童磊摇着头,笑了笑:“好吧,从现在到你考大学之前,我还是你的童老师,不过等你考完大学,你就不要喊我童老师了,直接叫我的名字。”
    安宁俯在童磊的怀里,一边抹眼泪,一边偷偷地笑着。
    老万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你们——你们——嗨,我这是在干啥,我要去找欧阳西城,都是这小子害的我!”说完,拿起椅子背上的大衣,转身离去。
    
    童磊送安宁回去,安宁边走边偷偷打量他,说道:“我真是没有想到红色鼠标就是你。”
    “是不是觉得我很古怪?”童磊笑道,“我就一直在你的身边,每天都能看见你,但是你却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你这句话真是深奥。”安宁望着他,“就像有人说的那句话——以前我离你很近,但是我看不清你,现在就算我离你很远,可是我懂你了。”
    童磊看着她,一脸欣赏:“安宁,你真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现在我就在你身边,你问吧。”
    安宁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好吧,你听着,首先我要问你,你究竟是谁?”
    “我?”童磊指着自己,笑道,“我是童磊啊!”
    “不对,你是红色鼠标,是我的助养人。”安宁说道。
    童磊会意地笑着。
    “再有,你为什么要偷偷助养我?”安宁问道。
    童磊想了想,答道:“原因有很多,总之一点——我很喜欢你。”
    安宁羞涩地笑着:“原来你早就有目的——”
    “但是,安宁,现在我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好好温习功课,考大学,懂吗?”童磊看着她。
    “我知道,我当然要考大学了,而且还要考上重点大学,我不会因为你而分心的。”安宁诡秘地笑着,在街道两边的台阶上蹦蹦跳跳。
    童磊摇摇头,笑着:“真还是个孩子。”
    安宁望着他:“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童磊停下脚步,看着她。
    安宁走上台阶,平视着他:“宋小妍——她知道这件事吗?”
    童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住了,他注视着她,半天没说话,很久才从怀里掏出那个大信封,递给她,轻声说道:“刚才我还在茶馆门口徘徊时,西城出现在我眼前,他给了我这个,让我把它交给你,还让我对你说——他,还有华仔,还有很多同学,他们都很关心你,尤其是西城,我知道他也很喜欢你,但是他为了让你见到我,他什么都没说。安宁,你知道吗?我比他足足大七岁,可是我觉得我还不如他成熟。他在刚才对我说的话都是关于我们,我承认也是因为他的那番话,我才鼓足勇气进去找你的,否则现在你可能还会坐在那里傻等。安宁。这就是真正的关爱,你懂吗?我和宋小妍,我们俩之间不是全部因为你才出现问题,是我们俩之间一直以来都有问题,只不过我们一直都在刻意地逃避它,直到最后实在无法逃避了,我们才真正感到我们之间最后时刻的到来。”
    “我明白了。”安宁凝视着他,“请你再等我几年,等我再长几岁,我一定好好去爱你。”
    童磊伸手将安宁轻轻拥进怀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享受着那一刻夜的温馨和静谧。
    
    
    
    
    
    
    
    
    
    
    
    
    
    11
    
    
    安宁自打走进教室开始起,便在悄悄地打量欧阳西城。对方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仍旧像往日那般跟她开玩笑,和华仔周小星打打闹闹,玩得满头大汗。
    安宁总想走过去跟他说些什么,可是他似乎是在刻意避开她,一会儿窜到华仔的身边跟他嘻嘻哈哈地调侃着网上的明星逸事,一会儿去翻周小星的书包,看看有没有黄色光碟,一刻都不闲着。
    安宁打量着他,见实在找不到跟他搭讪的机会,只好收回视线,低下头去专心看书。
    安宁的头刚低下去,欧阳西城的视线便绕了过来,停在她的身上。他默默地看着她,这时眼里才流露出一丝忧郁的神情,令一边的偷偷打量他们的华仔和周小星唏嘘不已。
    
    老万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安宁放学回来。宋小妍在厨房里做着晚饭,一边对老万说:“你今晚就在这里吃吧,我们今晚吃火锅。”
    老万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打量着她,说道:“宋老师你真是贤惠,我听安宁说了,晚饭几乎都你做。安宁是因为功课紧,没有时间,可那个站总台的小姐可就是好吃懒做了,总想占人家便宜,嘴毒心狠,日后哪个男人敢娶她?”
     “你别这么说小倩,其实她这人就是嘴碎一点,其他都挺好的。”宋小妍笑道。
     “是吗?嘴碎我是举双手赞同,其他都挺好的我是打死都不相信。”老万说道。
    宋小妍回头望着他,问道:“安宁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整个人就跟变了一样,神采飞扬的,一点都不像从前的那个忧郁的安宁了。”
    老万一脸怪异的表情,看着她,笑得怪怪的。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宋小妍望着他。
    “你没有说错,安宁现在的确是换了个人。唉,怎么说呢?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当安宁遇到了喜事了吧!”老万说话的语气酸溜溜的。
    宋小妍打量着他,不动声色道:“你好象是满腹心事啊!怎么了?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事?”
    老万暗暗观察着她,试探着她:“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宋小妍的确是一脸的云里雾里,“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老万哼着:“怎么说呢?反正不是好事——”
    “关于你的?还是你和安宁?”宋小妍看着他。
    老万这才在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之色,叹着:“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安宁,可就是除了她。为什么她就不明白我对她的心意呢?”
    宋小妍失声笑道:“原来就这事?老万,不是我笑你,你都快三十岁的人,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女中学生给弄得这么悲惨,你不觉得很没有意思吗?”
    “我当然觉得没有意思了。我连一个小女生都攻坚不下,传出去都丢人。”老万叹着。
    宋小妍打量着他:“老实说,我就不信你对安宁是真的,你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了,而且她还是个孩子,你们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老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那你说怎么才叫可能——”
    “安宁现在还是个中学生,根本就不可能接触这种男女之间的感情事件,当然也不应该,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发奋学习考大学,除了这个,她根本就不应该考虑其他的事情。”宋小妍说。
    “那她要是考虑了呢?”老万盯着她,“你反不能让学校把她给开除了?”
    宋小妍怔住了,看着他:“你说什么?安宁现在在谈恋爱吗?”
    老万一脸怪异的表情:“也许我不应该说出来这件事——”
    “当然,我也不能干涉安宁什么,毕竟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只是担心她小小年纪把握不好,出错。”宋小妍说着,竭力地掩饰着一脸的不安。
    老万打量着她,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客厅,看电视。
    宋小妍出来支起折叠桌子,准备餐具。
    丁小倩这时开门进来,一眼看见坐在沙发里的老万,立刻不依不饶地挖苦起来:“哟,你怎么又来了?脸皮真厚,这里有谁邀请你了吗?天天来蹭白食。”
    老万瞥了她,哼着:“我来蹭你的白食了吗?这饭是你做的?还是你买的?”
    丁小倩不屑道:“要是我做的饭,你连闻的资格都没有。”
    老万摇摇头,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不理她。
    宋小妍对丁小倩说道:“赶紧洗手吃饭吧!”
    老万立刻发出声音:“不行,安宁还没回来——”
    “哟,敢情你是在这等她啊!老万,你还真把这当成你和安宁的家了,你们两个人霸着这个大房子就交一个人的房租,真值啊!”丁小倩揶揄着。
    老万一脸不耐的神情,转过脸去不理会她。
    宋小妍抬头看看墙壁上的石英钟,自言自语着:“这都七点了,怎么安宁还没放学?”
    “肯定是和她的那些小男朋友们出去吃饭了,这个小丫头在学校里花着呢,我听我堂妹说追她的人有一个连。”丁小倩在一边讥讽着。
    “小倩,你别乱说,安宁不是那种女孩子。”宋小妍对她说。
    “是吗?”丁小倩不屑道,“你了解她吗?我们才认识她几天啊?这种女孩子经历太复杂了,人也城府深,看不透啊!”
    “你那张嘴能不能停停,一回来就听见你那张鸭子嘴呱呱乱叫,真讨厌!”老万厌恶道。
    丁小倩狠狠地瞪着老万,转过脸来继续对宋小妍说:“小妍,不是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你把你的男朋友看好点,那个小丫头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丁小倩,你那张嘴不说话就能死人,是吧?”老万立刻阻止她,“你别搁这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丁小倩一屁股在饭桌旁坐下,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先吃起来。
    老万嫌恶地看着她。
    宋小妍有些不知所措,想想,又转向丁小倩,问道:“小倩,你刚才说什么?安宁和童磊?”
    “她在放屁,你别理她!”老万赶紧说道。
    “不信你可以自己问童磊啊。”丁小倩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你看他能给你解释清楚吗?要不,你就自己跑到高三年级去打听打听,看我是不是在瞎说。”
    宋小妍的脸瞬时就变得十分苍白,她坐在桌子旁,一言不发。
    老万还想在解释些什么,宋小妍突然转向他,紧紧地盯着他:“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有所指?你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你别误会,我没有那种意思,丁小倩的话你还能信吗?”老万费力地辩解着。
    “是吗?”宋小妍点点头,不再说话。
    老万一看情形不对,立刻从沙发上拿起外套,边说边外门边走,“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不在这吃了,我先走了。”说完,急匆匆地离去。
    宋小妍沉默着。
    丁小倩则在一边继续叹着:“我说,小妍,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童磊看安宁的眼神从一开始起我就觉得不对劲,你难道就没看出来吗?安宁那个小丫头虽然我不喜欢,但是必须要承认的是她的确很吸引人,漂亮的小美媚,又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啊?”
    “你不要再说了,这不是真的……”宋小妍一脸痛苦的神情,嘴里也在语无伦次着,“我要亲自去问童磊,我要让他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小妍——”丁小倩有些不安了,她望着她:“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男人嘛!哪个不是这样的?回头说他两句就行了,千万别便宜了那个小丫头——”
    “我再跟你说一遍——”宋小妍迅速打断她,“他们之间不可能,我不相信,安宁是他的学生,你懂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师生恋太正常了。”丁小倩不屑道,“何况那个小丫头那么主动,童磊要是能逃过她的掌心,那就奇怪了!我看啊,她搬到这里来住,就是一个事先精心策划的阴谋……”
    宋小妍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脱下灶衣,拿起大衣和皮包,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丁小倩吓了一跳,没叫住她,就坐在那里一阵目瞪口呆。
    
    
    
    
    
    
    
    
    
    
    
    
    
    
    
    
    
    
    
    
    
    回复张宝刚、雾满拦江、提高提高:多谢关注我的作品!即使我有一天不在天涯了,也会记得与诸位在一起“品头论足”的好时光!谁说天涯里纷繁复杂,我看每一位写手都不错,都有自己的特色和个性!祝每一位写手都能再接再厉,写完写精写到正式出版拿到版税!大家一起笑呵呵!
    12
    
    
     宋小妍跑到童磊的住处,拼命地敲着门。童磊很久才出来开门,一看见她,脸上有一种怪异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宋小妍一把推开他,跑进屋里,四处寻找着安宁的影子。
     “你在找什么?”童磊注视着她,在她身后问道。
     “安宁呢?你把她给藏哪了?”宋小妍大声问道。
     童磊望着她,一脸复杂的表情:“你怎么了?”
     宋小妍开始流眼泪,说道:“你还想再骗我什么吗?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和安宁的事,只有我不知道,我是个大傻子,被你们耍弄于手掌之间,你们究竟当我是什么……”
     “你不要再说了——”童磊大声制止她,“你都知道些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与安宁无关,是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宋小妍哭地很伤心,呜咽着:“童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你不要这样,小妍,是我不好,还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这个责任吧!”童磊说道,“我现在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因为——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
    “你——”宋小妍望着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着,“你是承认了,你和安宁之间是真的,是吧?”
    “小妍——”童磊艰难地解释着,“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
    “那撇开我,你对她——”宋小妍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童磊没有出声,沉默着。
    “明白了——”宋小妍喃喃自语着,“我都明白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你还记得安宁的那个助养人吗?”童磊注视着,慢慢说道,“那就是我。”
    宋小妍惊异地看着他,半天才发出声音问道:“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一切?”
    “对不起。”童磊叹着,“安宁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犹豫,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解决这些事情,我也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伤害到安宁,她还是个孩子——”
    “可是你很喜欢她。”宋小妍看着他。
    “是的,我承认是我感情一时放纵和冲动,安宁是我的学生,我是她的老师,我们之间似乎应该是一种单纯的师生关系——”童磊在沙发上坐下,眼神有些发滞地望着前方,“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法收场了,我不仅是喜欢安宁,更是——爱她。对不起,小妍,我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摆脱掉这段感情,但是我试过了,我做不到,从我第一眼看见安宁开始起,我就很喜欢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就是有那种强烈的感觉。所以,我才偷偷地做她的助养人,时刻都在关心着她,照顾她,生怕她出现什么意外,而此时,我对她的感情已经很深了,我承认我现在是无法自拔了。”
    “那你为安宁想过吗?”宋小妍看着他,“你现在就向她坦白,你又如何去兑现你的承诺?”
    童磊很坦然地看着她:“我已经准备用一生来照顾她了,我会陪着她长大的。”
    宋小妍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喃声道:“你让我如何再回去面对她——这个才十七岁的女孩子居然夺走了我的男朋友,现实真是残酷!我居然输得这么惨!”
    童磊望着她:“你不要这样,如果你现在对我提出要求,我会尽我所能的满足你的——”
    宋小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他,突然笑了:“你不欠我什么,童磊,是我自己欠我自己,还是谢谢你终于告诉了我这一切。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太难受了,谢谢你让我摆脱了这种痛苦,谢谢!”说完,宋小妍转身欲离去。
    “小妍——”童磊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住她,“你没有事吧?”
    宋小妍回过头去看着他,脸上浮现出笑容:“你放心,我都是成人了,凡事会自己开解自己的,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我们还会是朋友的。”
    “小妍——”童磊注视着她,“谢谢你。”
    宋小妍摇着头,笑了笑,拉开大门,轻轻走出去,然后又轻轻地合上大门,离去。
    童磊轻叹了声,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出神。
    宋小妍走在夜色笼罩的大街上,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深深呼吸着夜晚潮湿的空气。她向路边的一家生意红火的网吧望去,大门口不停地有人在进进出出,角落里到处都是成双结队的网络情侣,有人看见对方满脸欣喜若狂,有人则是一脸失望……宋小妍停下脚步,长久地望着那里,然后改变方向慢慢向那里走去。进了网吧,找了一台机子登记坐下后便开始发呆,手里握着鼠标,也不知道究竟该点击那个网站。身旁的一些中学生正在兴致勃勃地通过QQ与网友聊得昏天黑地,时不时地在她耳边发出一两声欢快的笑声,与叫得正欢的QQ配合得有声有色。老板叼着燃了一半的香烟,坐在收银台后笑眯眯地数钞票,一边招呼着刚进来的客人……她的视线在小小的网吧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思绪始终无法集中起来。
    
    欧阳西城坐在迪厅吧台边的高脚椅上,一只脚悬在空中不停地晃啊晃,脸朝着舞池的方向,脑袋随着节奏明朗的韩国舞曲频频晃动着。
    安宁坐在他身边的高脚椅上,一直在注视着他。
    欧阳西城突然将脸转过来,看着她,说道:“安宁,你以前来过这种地方吗?”
    安宁注视着他,摇了摇头。
    欧阳西城笑了,叹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可我不是。”说着又把脸转向舞池,望着那些附和着舞曲疯狂扭动身体的人群,说道,“你认为那些人是渣滓吗?天天不学无术,没有什么精神追求,崇尚疯狂的颓废的生活方式,他们有可能是时尚尖端的代表人物,他们的发式服饰总是走在时代潮流的前端,自诩为另类一族,漠视人间一切正常的生活方式……但是他们就是渣滓,也就是人们熟称的街上的烂仔。安宁,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些渣滓中的一个,你看我表面跟你和华仔无厘头没有什么区别,穿校服、被书包、上学,有目标——要考大学,生活有奔头——不是继承我老爸的事业就是继承我老妈的遗产,你看我真的什么都不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开心得时常笑眯了眼?可是,我告诉你我不开心,不快乐,不振作。我的物质世界富有无比,可是我的精神世界一无所有。我白天跟你们在一起时,我很快活,可是我晚上呆在那个豪华的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我痛苦得想要去死。每个晚上家里陪伴着我的只有保姆,那个时候我的老妈在和她的姐妹们搓麻将,我的老爸则和他的小蜜在一起快活,只有我一个人是孤独和寂寞的,没有意思。”
    安宁看着他:“我真没有想到是你第一个发现了红色鼠标就是童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欧阳西城将椅子转了个圈,停在吧台的方向,冲着里面的调酒师打了个响结,喊道:“给小姐再来一杯果汁,给我一杯扎啤。”
    “OK!”调酒师一个转身,端上来一杯橙汁和一大杯扎啤,放在他们面前。
    安宁注视着他:“你不要再喝了。”
    欧阳西城冲她笑笑,将果汁推到她面前,说道:“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我不会喝到被人抬出去的那一步,那个样子很蠢的,我还没有那么蠢,凡事都要给自己留后路嘛!”
     “西城,我觉得你有点喝多了,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总是说话怪怪的,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安宁叹着。
    欧阳西城瞅着她,嘻嘻笑着:“你现在一定很烦我这个样子吧?安宁,我告诉你我就是这样的,这才是真正的我,白天的那个我是假的。安宁,你喜欢哪一个我?哦,肯定是白天的那个我,你是个好孩子,那么纯洁,当然是喜欢白天的那个西城,可惜那个西城是假的。”说着,他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安宁,我觉得我真的很傻,我为什么要把你拱手让给童磊呢?他都二十五了,他早就该结婚了,而我们还没完成高中学业,我们还要考大学,我们的步调才是一致的。你看,我们从上小学就在一个学校一个班,我都认识你十多年了,可是他来到这个学校才两年。安宁,为什么你要喜欢他呢?难道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助养人?其实我也可以帮助你的,我既然能够从我父亲那里诈出五千元钱,我就能够再要一万,你的所有支出我都可以帮你支付,安宁,你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的……”欧阳西城趴在吧台上,哼哼着。
    安宁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欧阳西城歪过脑袋打量她,哼道:“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一文不值吗?”
    他的话音还未落,安宁就从书包里掏出那个装着五千元钱的大信封,轻轻放在他面前,说道:“谢谢你,西城,我不能要它,你还是把它还给你的父亲吧,你那样做并不好,真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跟你的家人产生隔阂。你应该珍惜你的亲情,不像我现在就是想找个人喊声爸爸妈妈,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欧阳西城愣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傻傻地看着安宁,说道:“你为什么又拒绝了我?我在你的眼里就那么讨厌吗?我的钱很脏吗?”
    “不是这个意思——”安宁看着他,“你现在没有自立,这些钱不是你的,是你的父亲的,我不想你为了我做出对不起你父亲的事——”
    “我没有对不起他——”欧阳西城大声说道,“是他对不起我和我老妈,他在外面给我找了个小妈,有这样的父亲也真是我的荣幸,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苦吗?我不能给我老妈说这事,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当这件事发生过。”
    安宁望着他,无话可说。
    欧阳西城又笑了,他重新趴在吧台上,口齿不清地嘻嘻笑着:“我早就习惯了…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安宁,我求你了,收下这些钱吧,它是我的心…你懂吗?你不能随意践踏它…不能……”
    安宁默默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又将那个信封拿了过来,放进书包里,对他说:“好吧,西城,我答应你我收下这些钱,就算是我借你的,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欧阳西城仍然在笑:“还我?好!好!你还我,你不能过了这半年就跟着童磊消失了,你记得你还要还我钱,记住啊!”
    安宁的眼睛慢慢地潮湿起来,她点着头,说道:“好的,我答应你,我哪都不去,我就考这里的大学,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后我再走。”
    “你…你说的是真的?”欧阳西城伸出手去握住安宁的手,“谢谢你,安宁,谢谢你终于满足了我的一个心愿。”
    安宁深深地注视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13
    
    
    童磊在校门口等着安宁放学,一直等到学生都快走完了,才看见安宁提着书包低着头磨磨蹭蹭地从里面出来。他望着她,直到她走到跟前了才出声叫她:“安宁——”
    安宁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他后才“哦”了一声,便又不出声了。
    童磊观察着她,说道:“你最近怎么了?总是这么神情恍惚,是学习上遇到什么难题了吗?还是周围有什么风言风语……”
    安宁注视着他,慢慢说道:“你知道吗?宋姐已经搬走了,她不住在我那里了。”
    童磊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那你知道她临走前对我说什么吗?”安宁看着他,脸上有一种很飘远的神情。
    童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安宁突然咧开嘴笑着,却并不轻松:“她对我说——你要快快长大,有很多东西只有等你真正长大了你才会真正明白过来。这句话我想了很多天都弄不懂她的意思,她究竟想要对我说什么呢?是你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吗?”
    童磊点点头,说道:“是的,她上门来找我质问我,我就什么都说了。”
    “你什么都说了?”安宁不置可否地笑着,“你知道一切吗?还有很多事情其实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等真正知道后才发现好象已经有点晚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童磊看着她,一脸的担心。
    安宁失声笑着:“算了,我们不在这里说,这里认识我们的人太多了,明天早上可能班上又要传我们的新闻了,走吧,出去说。”
    童磊望着她,点点头,与她并肩走出学校,顺着街道慢慢走。
    “去哪里?安宁。”一路上安宁都在沉默,童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宁看着他,慢慢地说:“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既是因为你是我的助养人,也是因为你是我的童老师,你在我视线里的两种角色我都喜欢。可是我对你的感情真的很单纯,就是那种深深的信赖和依恋,我不敢说以后会怎样,我就是觉得我现在很需要你在我的身边——”
    童磊有些感动地拉起她的手,握在手里。
    安宁冲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我知道这样对我们都很难,毕竟我现在还是你的学生,也许再过半年,一切就不一样了,但是现在,我真的无力应对周围那些无尽的猜疑和传闻。”
    “我明白,安宁,真是委屈你了。”童磊紧紧握着她的手,长叹着,“这些我早就想到了,我不怕什么,我就怕你因此受牵连,影响了你的学业,安宁,你告诉我你现在很为难吗?”
    “不,我不想失去你。”安宁看着他,“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只是感觉有点累。”
    童磊轻叹着:“安宁,我真不希望看见你苦恼的样子,如果我能左右周围的一切,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打扰你,可是——唉,我——”他说不话来,只是怅然地看着前方。
    “我们没有错。”安宁轻轻说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对一切都向往和冲动的时候,这个时候的感情是最纯洁和真挚的,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有的只是真情。以前,当你在网上跟我说话时,我就觉得你仿佛就在我身边,每天与我一起分享我的快乐和忧伤。无论我遇到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第一个想起你,你体会过这种纯净的感觉吗?只是发自内心地思念和祝福,希望无论在我痛苦还是快乐时,你都会在我的身边。”
    “我明白。”童磊停下来,将安宁轻轻拥进怀里,轻声说道,“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我是在对你有企图,因为我们之间年龄和身份的差距,我们的感情就要受到无端的猜疑,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有着两年多的感情联系,如果说我对你有企图,我何苦等到今天才对你说出真相,我完全可以在你刚刚失去父亲时就对你表白,博得你的好感。我只不过是在走着一条与常人不同的感情之路,却要牵连你跟着我一起受委屈。安宁,我不知道那天我做得到底对不对,也许我应该等到底,一直等到你考完大学,我再说——”
    安宁凝视着他:“可是我却等不到那一天了。如果你那天不出现,我也许会自暴自弃的,我真的很需要你对我的安慰和关爱。我的爸爸妈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童磊将安宁拥得更紧了,许久才说道:“那就这样,安宁,我不会离开你的,但是你也要向我保证完成你的学业,一定要考上大学,争取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
    “不——”安宁突然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我答应了西城——就考本地的大学。”
    “你——”童磊迷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你答应了西城?”
    “是的。”安宁迎着他疑惑的视线,坦然道,“那次,在迪厅,西城对我说了身多话,也许是酒后吐真言吧,他把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都告诉了我。”
    “你们?迪厅?西城还喝酒?”童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太不可思议了,安宁,这都是真的吗?”
    “是的。”安宁坦然道,“我不会欺骗你的。其实西城的家庭和我的家庭是两个极端,但是在本质上却是相同的,我没有父母亲,他有的只是父母亲的物质给予,我们都是缺少父爱母爱的人。”
    “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童磊盯着她。
    安宁犹豫了一下,说道:“是的,西城承认他很喜欢我,但是我没有答应他什么,我只是同意和他一起考这里的大学,就这些。”
    “是吗?”童磊叹了一声,重新拉起安宁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不应该忽视西城的感受,看来还是我没把事情给处理好。”
    “我希望你不要对西城存有什么看法,他对我很好,我们是十年的同学了。”安宁说道。
    “我知道。”童磊轻轻笑着,“我还不至于去吃西城的醋,安宁,你的话让我很无地自容。”
    安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不过我还是要问——我的话真的给你这种感觉吗?”
    童磊笑笑,扯开话题说道:“我们去肯德基吃汉堡吧。”
    
    
    
    
     14
    
    
     华仔一看见西城就嘻嘻地笑。
    西城瞥了他一眼,不理会他。
    华仔不肯放过他,追过去,揽着他的脖子问道:“喂,伙计,那天可是说好你请我和GIGI去迪厅玩的,怎么我们还没到,你就买单跑了?你这是成心故意的。”
    “谁成心故意的?”西城白了他一眼,“你小子自己泡妞忘了时间,还说我是成心故意的,我口袋里缺你那点门票钱吗?犯得着吗?”
    “哟,恼了!恼了!”华仔嘻皮笑脸着,“我不就是问问吗?怎么火气这么大?安宁又气你了?”
    “一边去!”西城一听他提安宁就一肚子气,“我警告你啊,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华仔嘿嘿笑着:“瞧你还真生气了,我是看你老板着那张苦瓜脸,开玩笑逗逗你嘛!”
    西城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叹道:“唉,这张脸都成苦瓜脸了!你可都是大实话啊!”
    华仔一看他好不容易进入了角色,赶紧趁热打铁道:“你小子到底怎么弄的?咱不是明明说好你不把真相告诉安宁,然后由你来做安宁的助养人吗?你瞧现在童磊居然和安宁公开在校园出双入队,你看着就不眼馋吗?”
    西城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坐在桌子上,眯缝着眼睛瞧着黑板,哼道:“你是在挑拨离间,不过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一旁的周小星冲华仔嘻嘻笑着:“活该!倒霉!自作自受!你以为西城是你的达叔啊?受你摆布?在我们西城的眼里,女人该是那种过眼即忘的东西,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不了什么的。”
    “是吗?西城?”华仔不理会无厘头,仍旧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西城,“我们的童帅哥现在是独占花魁,这可害苦了我们这些痴恋安宁的人啊!”
    “你这话敢当着GIGI的面说吗?”西城仍旧目不屑视地望着前方,哼着。
    “那有什么不敢的?女人嘛!撑死了站厨房洗厕所的,最多也就像安宁那样做个花瓶,没什么本事。”华仔不屑一顾地吹牛。
    西城仍旧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摇摇头,从课桌上跳下来,说道:“华仔,你要还没说够就对无厘头说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喂,西城,你不踢足球了?我连球都带来了。”华仔冲着他的背影叫着,西城连头都没有回,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华仔不满地嘟囔着,转过脸来对周小星说:“最近西城真怪,也不知道那天安宁对他说了些什么。”
    周小星眯着小眼睛瞅着他嘿嘿笑着:“我觉得西城是活到男人的一种境界了。”
    华仔一听就乐了,凑到他面前打量着他:“无厘头,你懂得男人究竟是什么了?”
    周小星嘻嘻笑着:“你我肯定不是,西城像,童磊呢?是!”
    华仔白了他一眼:“没意思,你懂啥?”说完也满脸的索然寡味,转身另去寻找乐趣去了。
    
    老万噼里啪啦地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人出来开,一边还不满地数落着:“谁呀?大礼拜天的,这么早就敲门,讨厌!”
    老万一看是丁小倩,楞了,问道:“怎么是你?安宁呢?”
    丁小倩冷笑着:“为什么不是我?你的安宁没告诉你吗?这里现在是我一个人的房子了。”
    “你一个人?”老万一脸狐疑,伸个脖子往里瞅——
    “别看了,就我一个人,那个小丫头昨天晚上搬走了。”丁小倩哼着。
    “安宁搬走了?”老万惊的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她一个小女孩,搬到哪里去住?”
    “小女孩现在本事可大着呢!是人家的男朋友帮他搬走的,哦,忘了,那个男人原来还是宋小妍的男朋友,现在成了小丫头名正言顺的护花使者,不过他的好日子可到头了,听说学校要处理他了,本来就是嘛!引诱未成年少女,还为人师表呢——”丁小倩冷嘲热讽着。
    老万的脑袋轰地一下子都快炸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向楼下跑去,拦住一辆出租车,报给司机一个地名,催促道:“快!人命关天的事,愈快愈好!”
    “人命关天?”司机从头上的后视镜里打量着他,迟疑着——
    “还等什么?我又不是去杀人,是去救人?懂吗?赶紧开车!”老万一脸不耐道。
    司机这才应了一声,一路上仍旧心有余悸地频频从后视镜里观察他。老万懒得理会他,到了童磊住的公寓前,下了车扔给他几张钞票便飞快向公寓里跑去。司机在他身后连连摇着头,咕哝了一句:“今遇到鬼了!”便一踩油门,一溜烟地跑开。
    老万进电梯出电梯,一路上心里都在忐忑不安着,他既希望等会儿在这里能够看见安宁,又不愿意他的猜想变成现实。他相信安宁决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一定是童磊趁人之危,占安宁的便宜……一想到这,老万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有种气愤得热血直冲脑门的感觉。
    老万一边平息着胸中无比汹涌的怒火,一边深呼吸着同时按响了童磊的门铃。开门的居然就是安宁,她将一头漂亮的长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一套休闲运动装,看见他也吃了一惊:“老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老万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半天才平静下来,看得出来他是在很吃力地用一种平静的口气问安宁:“童磊——他在吗?”
    安宁打量着他,问道:“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找他的?”
    老万叹了一口气,说道:“安宁,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喜欢他,我不反对,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快就搬到他的家里来住啊!你现在连十八岁都不到,就是在法律上也不能负完全的法律责任,你还要考大学,你懂不懂?”
    安宁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说出话来:“万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老万正要发作,童磊从卧室里出来,一边问着安宁是谁在敲门。老万一看见童磊,火苗腾地一下窜到三丈高,他将安宁推到一边冲了进去揪住童磊的衣领,就要开揍——
    “万哥,你要干什么?”安宁惊呼着,上前阻拦着他,“你肯定是误会了,你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我误会?我亲眼所见,我还误会?”老万气愤得眼珠子都红了,几乎与童磊鼻尖对鼻尖,“小子,你别以为我老万不敢动你,不怕告诉你我老万对付你这种人是小菜一碟,你要是还想活着从这里爬出去,你就给我好好听着——别再纠缠安宁,赶紧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万哥——”安宁在他们身边大叫着,“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这撒什么野的?你看见了什么你?在这一派胡言。”
    老万指着童磊对安宁说道:“你离开我给你找的房子,搬到他这里来,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安宁,他是在占你的便宜,你知不知道?”
    安宁的脸都涨红了,说不出话来。
    童磊用力拉开老万的手,这才发出声音说道:“你完全误会了,我是为了让安宁专心温习功课才让她搬到我这里的,我不住在这里,我住在我妈家。”
    “你说什么?”老万愣了,呆呆地望着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
    安宁摇着头,对老万说道:“真没想到你会这样误会我们,还亏你是我的万哥——”
    正说着,小保姆开门进来,手里拎着刚采购的大包小包的食品,一看见屋里着阵势,吓了一跳:“哟,童老师,你们这是怎么了?”
    安宁瞅着老万说道:“看见了吧?我现在是跟小阿姨在这一起住,小阿姨也是童老师专门给我请的,来照顾我的生活,这下你相信了吧?”
    老万这才嘿嘿笑着:“看来是我多心了。哎,怎么说呢?童老师,我是十分不放心安宁啊——”
    “这我都知道。”童磊宽容地笑着,“我正想要找个机会好好地感谢你一番,谢谢你对安宁的照顾。”
    “我算不了什么。”老万讪讪道,“这两年一直都是你在助养安宁,其实我,哎,怎么说呢?如果安宁真的很信任你,而你也很负责任,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就是怕她吃亏,毕竟她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虽然她喊我一声万哥,但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帮不了她什么,只有你才是她真正最信赖和可以依靠的人。”说着,老万的眼圈开始泛红,“我只是——有点舍不得她——”
    安宁注视着他,眼里有很多东西。
    老万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情感波动,他深深地看了安宁一眼,对童磊说道:“那我就把安宁拜托给你了,麻烦你照顾她——一辈子,也请你保重你自己——这样你才能更好地照顾安宁。”说完,老万头也不回地离开。
    安宁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童磊看着她,走过去,对她说道:“他是好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的,还有西城,你们对我真的很好。”安宁轻轻说道。
    “那就不要想得太多了,专心复习功课吧,时间不是很多了。”童磊说道。
    “可是,我听说学校要处理你的问题——”安宁担心地看着他。
    “别为我担心,我没有什么事的,只是跟校长沟通一下嘛!”童磊轻描淡写道。
    “可是我听华仔说有封诋毁你的匿名信已经寄到了教育局——”安宁深深地注视着他。
    童磊走上前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安宁,你记住,如果你想为我分担些什么,那就好好的学习,考上大学,这才是对我的最好的感谢,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你懂吗?”
    安宁看着他,点点头,转身回到房间里。
    童磊望着她的背影,一阵出神。
    
    
    
    
    15
    
    
    童磊刚上完课,有人过来通知他去一趟校长办公室。童磊应了一声,收拾好讲义,转身准备走开。
    安宁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童磊怔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她。
    安宁的眼里有很多东西。
    童磊冲她轻轻地摇着头,示意她不要为他担心。
    安宁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里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忧伤。
    童磊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安宁注视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目光深远而忧伤。
    西城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脸上有一种更为明显的心痛。
    华仔和周小星也一抛往日的嘻皮笑脸,坐在座位里,难得一脸深刻的表情。
    
    童磊心事重重地向校长办公室走去,宋小妍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挡住他的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童磊怔了一下,望着她,没有出声。
    宋小妍冲他点点头,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前程。”
    童磊突然笑了起来,有种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他看着她说道:“看来你们都比我清楚事情的发展和进程,老实说,我本来很紧张的,是为了安宁,不是为了我自己。但是现在,我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我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说出来了更好,这下我就不用再顾忌那么多了,也可以更加细致地照顾安宁。”
    “你真的把安宁看得比你的前途都重要?”宋小妍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童磊一脸飘远的神情:“是的,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喜欢的人这样的机会我这辈子并不多,所以我要格外珍惜。小妍,你知道吗?安宁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精神支撑,那种感觉甚至是超越了一切普通的情感,是一种灵魂的寄托。我想这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宋小妍深深地注视着他,许久才轻轻闪开,对他说道:“你去吧,我懂你了,我祝福你——和安宁幸福。”
    “谢谢!”童磊从她脸上慢慢收回视线,大踏步向前走去。
    宋小妍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眼睛终于潮湿起来,她近乎是含着眼泪目送他走进校长室的大门,然后才轻轻转过身去,低着头慢慢走开。
    
    安宁从童磊的摩托车上跳下来,童磊将书包递给她,又吩咐了几句才一捏油门,掉头离开。
    西城站在校门口静静地望着安宁。
    安宁目送着童磊离去,一转身看见西城,停下了脚步,望着他。
    西城冲她笑了笑,小步跑过来,站在她面前:“他对你真是不错。”
    安宁摇着头,一脸飘远的神情:“其实这两年来真正对我好的人就是他,他可以匿名助养我两年,为什么就不能出面与我相认?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总是在怀疑他的诚意,为什么像他那么好的人却要因为我而被学校停职?我觉得是我牵连了他,可是我现在却无力去弥补什么,只有将这一切深深地放在心里,等以后加倍地偿还给他。”
    “你不要太歉疚了。其实我倒认为学校这个环境并不太适合童磊,像他这种优秀的男人到那里都可以谋得一份很好的工作的,而且这样对你们更好,你只要再坚持几个月,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西城淡淡地笑着。
    “你说得真好!”安宁轻轻叹着,边走边说,“西城,你也许不相信,可这的确是真的——我和童磊之间的感情依托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爱情,或许我现在还不懂那种感情。我只知道他是我在最艰难困苦时默默支撑我的人,是我无论在开心还是难过时,第一个会想到的人。我可能把他一个人当成我生命中的很多种角色——既是父亲,也是母亲,或者还有知己,真的,我把我的一生的梦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使他的生活变得无比沉重,因为我他要放弃他的梦想,要改变他的正常生活,要去承受一些无谓的东西……”安宁说着突然笑起来,“连我都觉得累了,何况是他?西城,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的一个人啊?如果不是我,他根本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受气和窝囊,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
    “安宁——”西城深深地注视着她,脸上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担忧,“你不要这样,好吗?你这样令我很担心你——”
    “不要担心我——”安宁浅浅地笑着,“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好好的放松一下。以前我经常在噩梦中醒来,是因为我担心第二天没有钱交学费,现在这一切不用担心了,他让我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是我还是会做噩梦,现在梦见的是有一天他突然离开我,我很害怕那一切会变成现实。以前总是在网络中与他见面,感觉很虚空,太飘渺不真实,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他,却不能给他带来快乐,只能令他为我不断地付出。西城,我是不是很傻啊?”
    “不是的,安宁,不是的。”西城呆呆地望着她,喃声道,“你想得太多了,你这个样子我真是很担心——”
    安宁望了他一眼,摇摇头,低头向前走去,一路上再也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16
    
    
    安宁坐在电脑前一个劲地发呆。小保姆叫她出来吃饭她都没有听见。小保姆好奇地走进她的房间,叫她吃饭,她这才醒过来,回过头去看着她:“啊?你说什么?”
    小保姆摇着头,叹着:“怎么最近你和童老师一样,总是在出神,喊半天都听不见?”
    “是吗?”安宁努力集中着涣散的思绪,“童老师今天来吃饭吗?”
    “不知道。”小保姆摇着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听说他正在找工作。”
    “找工作?”安宁怔住了,“找什么工作?”
    “没有工作怎么养这个大房子?还有这里每天的日用开支,哪一样不需要钱啊?”小保姆叹着,“童老师真是个好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谁也不说,这才几天,你看人都瘦成什么样了?哎,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好人就没好报呢?”说完转身走出去。
     小保姆走后,安宁就坐在那里发呆。小保姆又进来催她吃饭,她这才惊醒过来,走出去吃饭。
    
    童磊穿着一身蓝色牛仔服,趴在一辆豪华奔驰上,认真地擦洗着。有人从大厦里出来,催促着他:“童磊,快点,回头老板还要用车。”
    “哎,这就好,这就好。”童磊连连应道,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安宁慢慢走到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童磊看见一双学生皮鞋停留在他眼前,踩在污水中,然后一个熟悉的书包又垂了下来——他怔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哎,是安宁啊?我还以为是谁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走开,小心脏水弄湿了你的皮鞋。”
    安宁深深地望着他,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这里工作?你在这里做什么?”
    童磊笑了笑,说道:“哦,我是担心影响你学习,才没告诉你的。我吗?我现在是总经理秘书——”
    “总经理秘书还在这里擦车?”安宁摇着头,“你不要再骗我了。你越是瞒着我,我就越愧疚——”
    “安宁——”童磊这才抬起身子,看着她,一脸正色地说道,“你一定不能够有这种想法,否则我会埋怨我自己的。我只是想让你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安心学习考大学,如果我连这点都做不到,我会很内疚的。”
    “该内疚的人是我——”安宁说道,“如果不是我,你根本就不会被学校停职,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擦车,更不会被伯母从家里赶出来,去住简易的出租房。”
    “你什么都知道了?”童磊注视着她,轻叹着,“唉,安宁,我真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事而分散你的精力,如果事情是这种结局的话,我会认为我的这些付出是不值得的。”
    “就算我考上大学,你也找不回失去的东西,对不起,是我的错。”安宁忧伤地说道。
    “安宁——”童磊有些生气了,他注视着她,“如果你再说这些丧气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安宁瞅着他,勉强地笑着:“好,我不说了。”
    童磊轻叹着:“你根本就不要为我担心,你刚才所看见的那一切也都说明不了什么。以前在学校里做老师确实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在外面打工就是这样的,你拿人家的工钱就要加倍地工作,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宁,我现在这样努力就是希望你能够生活得幸福,如果你不开心,甚至产生那种想法,我会很失望的,你明白吗?”
    安宁强忍着喉咙处阵阵上涌的酸楚,点着头:“我明白。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想了,我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
    童磊这才欣慰地笑着:“这就对了,告诉西城,让他也努力,也争取和你一起考上最好的大学。年轻人一定要有志气,千万不能目光短浅,要胸怀大志。一个人,只有不断地充实自己,增强自己的实力,他(她)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凡事都如此,你懂吗?”
    “我懂!”安宁凝视着他,眼里闪动着很多东西,“我一定会努力的,决不会让你失望的,安宁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不辜负你的期望。”
    童磊点着头,一脸欣慰:“你赶紧回去温习功课,回头我下了班,我去看你。走吧,我还要工作。”说完他冲安宁摆摆手,低头继续擦车。
    安宁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轻轻走开。
    等她走了很远了,童磊这才慢慢直起身子,望着她愈来愈远的背影,眼里有一种很深的心痛。
    
    “安宁,你的信。”西城老远看见她,就在叫着,手里还扬着 。
    安宁望着他,脸上有一种疑惑的神情。
    “给——你的信。”西城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谁会给我写信?”安宁奇怪地看着信封,居然还是一封境外来信,上面有中英文两种文字。
    “我刚才在传达室看见这封信时,也很奇怪,难道你还有什么海外亲戚?”西城说道。
    “海外亲戚?”安宁一脸困惑的样子,“我连我家有什么亲戚都记不得了。”
    “打开看看吧——”西城看着她。
    安宁慢慢撕开信封,打开信笺,一看见那熟悉的笔迹人就完全呆住了——
    “是谁来的信?”西城打量着她,伸个脖子连连向她手上的信笺看去。
    “是——我妈。”安宁轻轻说道。
    “啊?”西城又惊又喜,“这太好了,安宁,你妈终于回来找你了。”
    安宁低头继续看信——
    安宁:
     我的孩子,你好吗?妈妈现在是在伦敦给你写信。妈妈当初撇下你,将你扔给你爸,跟着你继父来到了伦敦创业 ,一别就是三年,你不怪我吧?我很思念你,尤其是在异国他乡,每每看到你的相片,总是忍不住想起你,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爸现在和你后妈过得好吗?你后妈待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委屈?妈妈真想飞到你身边,看看你,可是我们之间隔得太远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去看你的。
    安宁,我的孩子,如果你一直都在怨恨着妈妈,我不会生气的。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牺牲了你,这是妈妈的自私。你恨我,我能理解。但是无论怎样,我仍旧都是你的妈妈,我这次给你写信就是告诉你——我准备回去接你来英国读书。妈妈现在这里和你继父经营着一家中餐馆,生意还不错,你继父也很想念你,他希望我能够把你接来,陪伴我们。
    安宁,不要再埋怨妈妈了,好吗?给妈妈一个机会来补偿你,好吗?妈妈在英国给你申请最好的大学,你可以选读你喜欢的学科,还可以做你最喜欢做的事,只要你喜欢,妈妈都支持你。
    这是妈妈的电话和地址,我等你的回音。
    
     妈妈
    安宁读完最后一个字,慢慢抬起头来,望着远方,目光深远而复杂。
    西城盯着她,轻声问道:“安宁,阿姨在信里说些什么?”
    安宁回过头来,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突然说道:“西城,你帮我一个忙——”
    “我帮你的忙?”西城望着她,一脸的云里雾里。
    “我妈说她要接我去英国。”安宁说道。
    “这是好事啊!”西城兴奋地说道,“那你就不用考大学了,可以去英国读大学。”
    安宁轻叹着,一脸忧伤的神情:“我也没有想到我妈还会再给我来信,虽然我们之间只是分别了三年,但是在这三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现在连我爸去世了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安宁,你是不是还在怨恨着你妈妈当初弃你而去?可是现在她给你来信了——”西城看着她。
    “不,我不怪她。”安宁注视着他,“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说这是好事,可我都做不出喜悦的表情,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你在说什么?”西城听不懂她的话。
    安宁望着他,突然笑了:“你还没答应帮不帮我这个忙?”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什么事啊?”西城看着她。
    安宁看着他,半天才缓缓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你一定办得到。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好吗?”然后就不再发出声音。
    西城点着头,悄悄打量着她,一脸复杂的神情。
    
    
    
    
    
    
    
    
    
    
    
    
    
    
    
     17
    
    
     童磊开着奔驰车稳稳停在大厦门前,老总满意地打量着他,说道:“小童啊,我听说你是本科毕业。”
    “是的,王总。”童磊说道。
    “这样,回头我去人事部再看一下你的材料,我现在正缺一个助手,我看你就挺合适的,老实说看你这一表人才的模样,让你做司机真是委屈你了。”老总说着。
    “感谢您的栽培。”童磊不卑不亢道。
    “行,就这样,回头你就直接来我办公室吧!”老总说完,下了车,走进大厦。
    童磊望着他的背影,脸上这才现出一丝喜悦之色。
    
    西城从学校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正靠在摩托车上的童磊,赶紧跑过去,欣喜地叫道:“童老师?真是好久不见你了,你在等安宁?”
    “你好,西城。”童磊站直身子,打量着他,“小伙子真是愈来愈帅了!”
    西城不好意思地笑着:“童老师,你别笑我了,我哪有你帅?”
    童磊伸出手去拍着他的肩膀:“谢谢你,西城,我听安宁说你很关心她。”
    “嗨,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同学了,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还客气什么?”西城大大咧咧道。
    童磊会意地笑着:“这样就好,安宁能有你这样的同学,我也很高兴。”
    “你现在好吗?我听安宁说你在一家大公司做总经理秘书。”西城说道。
    童磊怔了一下,然后笑道:“是吗?安宁是这么对你说的吗?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西城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童磊望着从校门口放学出来的学生,自言自语道:“怎么安宁还不出来?”
    “哦,是这样的——”西城赶紧解释着,“你看我光顾着跟你说话,差点忘了告诉你——安宁这段时间已经不来学校了,她在家里温习功课。反正学校也提倡模拟考后条件允许的学生可以自己回家复习,定时返一下校就行了。”
    “是吗?看来我最近真是太忙了,她的消息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哦,我这就回去看她。”童磊说着跨上摩托车。
    “童老师——”西城突然叫住他。
    “还有事吗?”童磊看着他。
    “哦,也没有什么事。”西城竭力掩饰着,“我就是想对你说——不要太紧张了,安宁没事的,她的自觉性很高,不像我们玩心大,她一定是在家里好好温习功课。”
    “你说得对,这点我很了解她。”童磊踩下油门,“那我先回去了,西城,你也努力啊!”
    “好的,童老师,你慢点骑。”西城说着,看着他骑着摩托车离开后,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了安宁的电话,“喂,安宁,我是西城,我告诉你童磊现在要去找你,你赶紧把课本摊开,好好温习功课,他要是问你报的志愿,你就说你已经交上去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西城。”安宁在电话那头说道。
    “你放心,安宁,你就给你妈回信吧,我老妈在签证处有熟人,出国的手续我帮你办。”西城说道。
    “我知道了。”安宁说道,声音有些失落。
    西城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离开童磊?你真的是这么打算吗?”
    安宁在电话里轻声叹着:“除了这样,我还能再做什么吗?他为了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现在连十八岁都不到,我现在才发现有很多事情比我想象得要难得多,我已经让他失去了很多。如果让他为了等我长大再浪费他的青春,我会觉得我有罪的。我只有离开他才能恢复他平静的生活,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
    “唉!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西城叹着,“安宁,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我可始终认为你没有任何的错,记住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站在你身边帮助你的。”
    “谢谢你,西城。”安宁说道。
    “好了,你赶紧去复习吧,估计这会儿童磊已经到了。”西城说完迅速收了线。
    华仔正从校门里出来,一看见他在打手机,立刻喜笑颜开地跑过来:“喂,哥们,借手机用用。”
    西城瞥着他:“给谁打?我可是要收费的。”
    “不会这么小气吧?”华仔做出一脸夸张的表情,“你为了安宁能从你老爸那讹来五千元钱,还会跟我计较这点话费钱?”
    “你要是能变成安宁,我这就把手机送给你。”西城说道。
    华仔嘿嘿笑着:“你又在拿我寻开心了,喂,你不会是这辈子都舍不得离开安宁了吧?”
    “没有这辈子那么长了!”西城叹着,将手机递给他,“你随便打吧!”
    华仔接过手机,一边还怀疑地打量他:“随便打?这么大方?西城,你没在涮我吧?”
    “叫你打你就打,废话那么多的!”西城瞪着他。
    “好!打!我打!”华仔连忙将手机藏进怀里,生怕西城反悔收回它,“我可打了啊,是给GIGI打的,她约我今晚去网吧上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天天想着什么GIGI、上网,你还考不考大学了?”西城瞅着他,“你也算对得起二老辛苦养育你的恩情!”
    “骂得好!骂得精辟!骂出了精华!”华仔又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没关系的,我可想得开,我这辈子考不上大学,对不起他们二老,回头我也不逼我的儿子考大学,也算是扯平了。”
    西城摇着头,懒得再理他了。
    华仔打量着他:“喂,你小子最近又开始不对劲了,什么事?因为见不到安宁?难忍相思之苦?要说安宁也真是与众不同,说不来就不来了,听说她要出国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哎,你小子的嘴怎么这么快?”西城终于忍不住开口骂起他,“你要是生在革命年代准是泄密漏风卖主求容的叛徒,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啊!”
    “我可没胡说八道,我看这件事除了童磊不知道,全校上下没有不知道的。”华仔老实说道。
    “嘿,你愈说愈带劲了!”西城差点就要上前去捂华仔的嘴,华仔机灵,闪到一边,西城瞪着他说道,“他要是知道了的话,安宁肯定就走不成了。”
    “你怎么知道安宁肯定走不成?”华仔不屑道,“我就不信在她安宁的眼里,出国比童磊更重要。爱情算什么?一笔写下来才二十几个笔画,值两角钱吗?”
    “你小子真市侩!”西城望着他,一脸喷饭的表情。
    “别做出那副清高的表情嘛!”华仔嘿嘿笑着,“你说咱校园清高吗?清高!可咱天天在这拼死拼活的不还是为了日后的功名利禄吗?有谁敢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我是在为祖国而学习?假!你瞧现在高考制度一年一个样,可改来改去竟变成谁有钱谁就可以上大学,你没有钱你就要放弃这个机会要去首先为了生计而奔波,这不还是金钱至上吗?你说像咱这样二老均光荣下岗,生活现状接近贫民水准的穷人,上大学简直就是一个遥远的梦,所以,我天天在这里就是陪你们这些太子读书的,等你们金榜题名时我就正式成为社会中人,你做大学生,我做打工仔,我们共同为社会主义的美好明天添砖加瓦。”
    西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摇着头叹道:“你不去做个星爷二真是可惜!”
    华仔嘿嘿笑着:“星爷二那是周小星的梦想,咱的无厘头是有着深刻的历史意义和现实基础,星爷他目前的水平还达不到。”
    西城眯缝着眼睛瞅着眼前频频经过的人和车,深深感慨着:“也就是说我们只有几个月的相聚之缘,几个月后你我曾经苦读寒窗的难友就是大街上视而不见的陌生人。”
    “人生不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吗?”华仔一脸的见怪不怪,“安宁喜欢童磊很可能只是这两年的事,你等着瞧只要她离开校园,真正踏上社会,她的感情就没有那么泛滥了。人嘛!谁不为长大付出代价?”
    “那童磊呢?”西城瞅着他,“他喜欢安宁难道也是一时冲动?”
    华仔摇着头,将手机又还给他。
    “干什么?你不用了?这么大的便宜你都不占了?”西城一脸稀奇地瞅着他。
    华仔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也学他那般蹲在地上打量着从眼前经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群,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没有意思,生活只要一被看透了,就没有意思了。真的。”
    
    
    
    
    
    
    
    
    
    
    
    
    
    
    
     18
    
    妈妈:
    你好!接到你的信真是很意外,怎么形容那一刻我的心情呢?既高兴又难过,很复杂,高兴的是妈妈你终于来找我了,难过的是有点太晚了,在这三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能你现在看见我时,你都会惊讶我的变化。
    妈妈,爸爸在两年前就离开我了,他走的那天我在医院里哭到没有知觉,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亲人了,爸爸永远地离开了我,妈妈你又杳无消息,我的确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后妈不是个坏人,我不怪她没有善待我,最后还把我赶出了那个爸爸留下的家,我只是想这就是人之常情,一个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怎么可以为你无私地付出,这样的好人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是很少。
    可是,后来,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有个人出现了,他一直默默资助着我,关心照顾着我,是他让我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信心,尽管在过去的两年里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再后来,我想见他,就开始拼命地找他,他总是通过网络跟我沟通,在那个无形的世界里向我默默传达着他对我最深切的关怀,是我在那两年里最大的精神慰藉。我坚定了信心,一定要找到他,于是我就托我的同学西城通过他上网的IP地址终于找到了他。
    妈妈,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的童老师,一个比我大七岁的年轻男人。当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与他每夕相处时,我感觉那是一个陌生人;可是当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助养人时,就算他离我很远,我也把他当成我的一个亲人。
    现在,妈妈你终于肯来找我了,安宁终于又有了妈妈,可是安宁也将从这一刻起失去另一个亲人。我没想离他那么远,可是我不得不离开他,因为为了我,他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妈妈,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怪任何人,我理解所有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是这世上普通的人,人是最复杂的动物,没有任何人是可以完全相互了解对方的,我不当这是人类的悲哀,我就当这是我的世界观。
    其实,现在想想网络真好,一个你既可以说是虚拟无形的世界,也可以说是充满无限玄机和诡秘的世界,不用看见对方的脸,只需了解对方的心。当他说他孤独时,你就当你是他唯一的朋友;当他说他幸福时,你就当你是他的快乐是你最开心的事。但是这一切一定不要去证实,因为网络上的人和现实中的人一定会有差距的,有可能不全是因为人本身,但是一定会有很多社会因素在那里,因为人再伟大,也只是宇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
    他是我最信赖和喜欢的人,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纯洁而真挚。他不会在我真正理解情为何物之前向我表白他内心深处的东西的,我知道他宁肯陪着我长大也不愿意我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是我也知道一个人的真正长大就是在无尽的伤害和打击中磨练出来的。三年前,当你决定离开我和爸爸时,我觉得我的世界塌了一半;两年前,爸爸离开了我,我感到我的天整个都塌了。但是我还在呼吸,我不可能跟着爸爸一起走,他也不愿意他的女儿这么没出息,所以我咬着牙我撑了下来。现在,我找到了妈妈你,可是我又要失去了我至亲的一个人,我不想流泪,可是我无法不流泪。也许再过几年,我的感觉就没有这么强烈了,而那时就是你的安宁真正长大成熟的时候。妈妈,我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我不愿意像现在这么伤心这么脆弱,我想做个坚强和勇敢的人。所以我做好了心理准备:离开这里,去找妈妈你。
    我希望我还会有机会回到这里,看望他,希望他不会忘了我,希望我们之间这份感情不会被任何人和任何事给抹杀掉。
    妈妈,你等着我。
     安宁
    安宁将信轻轻投进邮箱里,转身走出邮局,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突然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原来,快乐就这么简单,只要你懂得放弃,你一定会有意外收获,现在就是她收获快乐的时候。安宁慢慢在人群中行走着,在愈来愈浓厚的夜色中,悄悄地流泪。
    
    安宁一直坐在电脑前发呆,对面的电脑荧屏上显示着她精心整理的这两年来她与童磊往来的电子邮件和他们的QQ聊天全文。安宁刚才一页一页地认真地看,看着看着就流泪,视线也模糊起来,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泪痕后又继续看,然后视线再度模糊,就这么周而复始着,直到她滑动着鼠标看完最后一个字。
    红色鼠标的QQ卡通头像被她做成了墙纸放在了电脑显示器的桌面上,只要童磊日后打开电脑,他就能看见它,还有那些她精心整理的信件。
    安宁希望童磊能够亲眼看见它们,哪怕只是一眼,她也满足了。
    两年前,当她收到他的第一张汇款单时,她就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重复一句话——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在这两年间,当她像寻找自己的亲人般不顾一切地在茫茫人海中或是无尽的网络中找寻他时,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一刻的自己究竟是谁。
    在那些静谧的夜里,她与他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默默地交流,那时的她可以尽情地流泪,也可以无所顾忌地倾诉,只是因为他们不是面对面。也许网络的出现就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和距离太深太远,远远地看,看见的只是一个依稀的轮廓,不甘心后再走近些看,哪怕相互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厘米,也看不到对方的心里去,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永远都不可能为零,零距离,只有在虚拟的网络时空里。
    安宁就在想如果没有找到童磊那又怎样,他仍旧是红色鼠标,红色鼠标仍旧是他,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唯一可以改变的只是他在她眼里的迷。
    也许在那些真相被童磊刻意隐瞒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悄悄地凝视她,深深地关心她,而她只是从他眼前漫不经心飘过的一阵风。
    可是,当一切都真相大白时,她又成为他眼中的一道沉重的风景。
    安宁趴在阳台上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有那么几颗被她刻意组成了红色鼠标的形状,有个大大的头,还有条长长的尾巴……她想当她真的飞在白云深处时,那几颗星星一定会追随着她踏上异国的土地。它们就是她的红色鼠标。
    
    安宁收拾好房间,将 放在电脑前,提着行李箱慢慢向大门口走去。
    小保姆出去买菜了,安宁事先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就是给她讲一定要替她好好谢谢童老师。小保姆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你自己为什么不亲自给他讲。安宁就说她没有时间,她要学习要考大学,要实现童老师的期望。小保姆就懵懵懂懂地点着头,不再出声。
    西城在楼下的出租车里等着她,看见她下来了,立刻出来帮她提箱子,一边说道:“你的签证和护照我都拿到了,哦,机票也拿到了,行了,安宁,你可以飞走了。”
    安宁望着他:“谢谢你,西城。”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他,“这是我还你的五千元钱——”
    西城开始皱眉头——
    安宁赶紧说:“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妈从伦敦寄给我的钱,我不能带着遗憾离开这里,我会永远记住你对我的关心,但是钱你一定要收下。”
    西城点着头,慢慢接过信封。
    安宁看着他:“西城,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西城望着她,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十分干脆道:“好!我们上车,抓紧时间,你还要赶飞机。”
    安宁坐在西城的身边,一路上都在神情恍惚。
    西城看着她,劝道:“你不要太难过,安宁,我一定会去英国看你的。”
    “西城,我希望我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安宁轻轻说道。
    西城怔了一下,注视着她,许久才点着头:“当然,当然是正确的,毕竟母亲对于你来说更重要。”
    “不全是这样的——”车子经过童磊工作的大厦,司机按照他们事先的吩咐刻意放慢了车速,安宁伸头向窗外望去——深深地望着那个地方,想象着童磊那一刻正好从大厦里出来时的情景,嘴里喃喃道,“他也是我的亲人——是我曾经最亲的一个人。”
    西城没有说话,视线在车窗外打了个转又绕了回来,连声催促司机加速赶去机场。
    
    童磊拿着安宁留给他的信在大街上狂奔着,耳边不停地浮现着安宁的声音——
    对不起,我走了,我的母亲突然从英国给我来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人,而在此前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亲人。
    对于我的决定,我现在不做任何解释——无论是错还是对,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飞在蓝天白云的深处,和小鸟和星星一起自由地徜徉。
    我还是喜欢你那个红色鼠标的名字,那是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那一段用无形的互联网络相互感知对方心灵的日子的纪念,那个时候我总喜欢在脑子里拼命猜想你可能的模样。有一句话你一直没有开口问我,可我知道你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现实中的你与我想象中的你是否一样?现在,我告诉你这个答案——不一样,但是那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觉是一样的,你就是红色鼠标,红色鼠标就是你。
    童磊的眼泪开始顺着脸颊肆意流淌,他站在大街中心,周围全是那些一闪而过的人和车,他的视线完全被他们给迷惑了,他站在那里,终于开始毫无顾忌地流泪。
    安宁继续对他说——
    我知道我一定会长大的,我等待那一天的渴望你无法想象。你就当那是我对你的一种承诺,只是等待时间的流逝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变。
    我想象着那一天我们重逢时的情景——也许你改变了发型,不再喜欢穿蓝色西装,而我不再留长发,也不再喜欢黄色风衣,我们都在悄悄地改变,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们在接受时间的改变。
    我真的是很渴望成熟,在我的想象中那该是一种无比快乐的感受,可以坦然直视你的眼睛,可以放心地依偎在你的怀里……但那只是我的一种美好的想象。当我愈来愈成熟时,我开始发现我的那些儿时的梦想在一点点地被现实粉碎。我害怕我对你的这种美好的期望到时也会变成一种虚空的幻影,我开始迷失方向,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在各种钢筋水泥的建筑物中……我和你的距离是否就是因为这些而一点点地加深。
    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我的十七岁就注定要和考大学密不透风地贴合在一起?为什么我的十七岁不可以与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你要为我们的相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为什么呢?
    你有答案吗?
    没有?
    所以我要等,一直等到有个答案令我信服的那一天。
    童磊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一切在他此刻的眼里都变成一种幻影。
    
    西城看着安宁通过安检门,走向候机大厅,突然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他朝着她的背影大声喊出:“安宁,我喜欢你。”
    安宁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西城用手语对她说着:“我喜欢你。”
    安宁望着他,点点头,慢慢地转过身去,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西城猛地转过身体,不顾一切地向着大厅外跑去,拼命地跑,朝着远离安宁的方向拼命地跑……
    
    
    
    
    
    
    
    
    
    
    
    
    
    
    
    
    
    
    
    
    
    
    
    
     19
    
    
    “喂,西城,考得怎么样?”西城刚从考场里出来,华仔就迎了上去,热心地问道。
    “你小子没有弃考吧?”西城惊异地望着一脸轻松的华仔。
    “瞧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像那种临阵退缩的逃兵吗?”华仔嘿嘿笑着,“我就是提前交卷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很有把握,考得不错嘛!”西城揶揄道。
    “你又在取笑我了。”华仔咧着嘴呵呵笑着,“你看我长得像那种考高分的人吗?我是实在无聊至极,会做的早就做完了,不会做的仍旧不会做,搁那耗着没有意思,所以我就起身对监考老师说了声拜拜,就出来了。”
    “你小子酷!”西城叹着,“其实我现在才悟出了一个道理:高考是什么?高考就是一种权衡——对生命意义感悟的权衡,对人生思考的权衡,对社会把握的权衡。这些我都没有答案,所以我现在是痛苦而迷茫的。我真羡慕安宁,她在最后一刻变得比我们幸福许多,那些她先前所受的苦痛此刻都变得微不足道,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华仔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他:“你怎么打算的?我听说童磊已经申请了伦敦的学校留学去了——”
    “他是去找安宁去了。”西城轻叹着,“看来是我想错了,童磊对安宁是真心的,他们根本就是分不开的。”
    华仔陪着他感慨了一会儿,突然咧着嘴笑了:“原来我们的十七岁也可以有爱情啊!”
    “你现在才知道啊?那你和GIGI这些年是在做什么?”西城惊奇地看着他。
    华仔第一次表现出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如果说我和GIGI的交往也叫爱情的话,我一定会珍惜她一辈子的,然后去拍部大话西游2,可惜我们那不叫爱情,真正的爱情是童磊和安宁之间,要不然他们不会为了爱远走他乡。”
    华仔的这番话令西城唏嘘不已,他实在没想到平日里比他这个纨绔子弟还嬉皮的华仔居然能说出这番精辟的话。难道这就是成长吗?成长的代价不会就是它吧?而它究竟又是什么呢?
    
    
    
    
    
    
    
    
    
    
    
    
    
    
    
    
    
     尾 声
    
    七月末的某一天,西城终于接到一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他打开那个特快专递的信封时,他的心情平静极了,仿佛这就是一张平日里普通的成绩单,对于他而言无足轻重,哪怕是他出人意外地考出了很好的成绩。
    西城将通知书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坐在市中心广场的花坛台阶上晒了一会儿太阳,然后走进肯德基餐厅要了一份套餐,坐在单人位的高脚椅上,举着冰镇可乐对着他认为的英国的方向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将整杯可乐几乎一饮而尽。后来他吃饱喝足了就坐在那里眯缝着眼睛,打量窗外的行人和车辆,直到夜已很深。最后他走进了网吧,在一台机子前坐下,给安宁发了一封E——mail,没有主题,也没有开头,正文很简单,四句话: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考上了大学。这是我这十七年来最好的生日礼物。我想念你。最后的落款是——红色鼠标。
    
     《全篇完》
     2002、1、18
     谢绝盗版!
     正版联系:1974220@sohu.com
    
    
    
    
    
    回复檀魂物语:我的作品不是快餐文化,我希望读者能够慢慢品,能够经受得住时间的考核,我三年前写的《我本纯情》现在不一样受到读者的喜爱吗?也许现在能够静下心来看小说的人不多了,但对于我而言,有就足已。
    回复雾满拦江:看了一上午的神舟飞船发射,其中的零度总指挥可是我们徐州人啊~呵呵~~~所以,我们这边的媒体几天前就开始报道了,但没想到的是今天就发射成功了,昨天的晚报还说在15——17日之间择日发射,这次的保密功夫做得真绝!接着又看凤凰卫视的直播~~~~下午接着看!希望宇航员顺利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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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10-08 21:45:25  更:2022-10-08 21:5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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