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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贩古十年 —— 一个古董小贩子的江湖故事[第1页]

作者:滥竽充数的演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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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古十年 —— 一个古董小贩子的江湖

    序:

    天涯上有很多写考古的,买卖古董的帖子,有的很长很热很红,悬疑奇幻的也不少,我曾经尝试拜读一些,但都没看下去。一来,可能是干一样厌一行,怎一个倦字了得,二来,我既看下不虚构的,也看不下纪实的,我是个很现实的人,虚构的故事我难以代入其中,而纪实的,我又不愿意去背作者现实的包袱,三来,我既怕看到别人的辛苦,更怕看到别人的得意,别人辛苦我默然,别人得意我失落。

    我曾写过一个帖子,涉及到这方面的背景,可以当真实,但最好是当故事罢,在那里,我克制着自己不往这行当的的方面深写,虽然我有很多东西想记叙,但客观原因让我闪躲和回避。但没想到,今番我居然自己写一个专门这行当的帖子了。

    中国人有十年情节。引经据典迁客骚人咱就不表了,就说这首被唱滥了的歌:“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在这行里折腾了十年,十年来的经历如放电影般在脑中闪过。为它们,期待过,追求过,挨过饿受过冻,担过惊受过怕,纠结过矛盾过,怀疑过自己质疑过社会,品尝过拥有的开心,也吞下过失去的无奈,遇到过很多人,有很好很善良的人,好心的提醒我帮助我合作过,也遇到我心计很深的人,玩了我一圈我还没明白过来,也有实实在在被人害过,但后来我很感谢这些人,是他们让我更懂得珍惜,珍惜一些看起来很平常的东西。
    十年,浅尝过这行买卖的甘苦。

    这一刻,我在异乡的草地上坐着,闭上眼,时光在眼睑下流过,我看着它们,既没有不知所措也没有恍如隔世,如同一个人坐在安静的湖边的草地上,闻着青草混合着湖水微微腥味的空气,看着微风吹起的湖面荡起褶皱般的涟漪,那些曾经的经历和心情,也如这涟漪般,一圈圈荡漾开去,最后终要归附与一面无痕的平静。

    天渐渐暗了,夕阳在远方连绵的山下投下大片的阴影,温柔又壮丽。我揪起一撮青草,眷恋着不肯离去。时间过的如此之快,我生命中这宝贵的年轻的十年就这样流过了。我没有积累下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还是这些都已不重要。我不知道。三十而立,我非常迷茫。

    回来后,我在灯下久久的对着电脑,电脑上工作用的图纸已抽象成一个个简单的几何符号,严谨而又充满韵律的美感,我的左手又在微微的发抖,我觉得我得做点什么,于是我关掉图纸,打写这些文字。

    曾经一度,我决心不再以这行内的往事再写什么了。但此刻,我摇摇头,嘲笑自己的幼稚。这些年来,我都是如此,建立了推翻,推翻了再建立,往复如是,建立时似乎很难,一砖一瓦,我心无旁骛,用尽所有心力毅力,推翻时似乎很容易,轰然坍塌,我也义无返顾。但难中有易,易中有难,不可理解的质变就蕴含在难以察觉的量变积累中。这承认这种自我反复的推翻,是一种不成熟。那么,就趁着这种不成熟,我尝试写下些什么吧。

    本来不在一路写东西,我得换ID的,但是我对这个ID很有感情,我也想有些东西能够积累下来。但是希望不要带来无谓的猜测和伤害。我们隔着网络,别人的事,小说也好,纪实也罢,其实都是故事而已。

    -------------------------------
    引——

    这是一个古董小贩子的故事,这个故事,没有悬疑没有奇幻,没有鬼吹灯的惊险刺激,也没有一夜暴富的传奇,为外人或嘲弄或期待或八卦的这行当的一切似乎都没有。这个行当,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特殊,它仅仅只是众多生意行当的一种,有暗昧有技巧,但更多的是默默无闻的积累,那些被看到的大成或大败者,那些风光风云的人物,都是极少数的凤毛麟角,他们身后站着许许多多的人,这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生意在经营,从期待走向平淡,平平淡淡中偶有些兴奋和失落,好一点的,也无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而文中的主人公,既不成熟也不成功,既不另类也不典型,仅仅是曾在这个行当混一口饭吃的小虾米,谁也不认识她这么一号人的。

    十几年前去香港没有现在这么容易。那时候香港的古董商行家们,对待内地的同行,也不是一般的苛刻和颐使气指。那时候内地大范围的古玩交易市场还没有起来,能出钱压货买好东西的人不多,所以,像样点的好东西一出来就以各种渠道往香港流了,在那里集散,接受各种行家藏家的挑选,有的东西坑口好,藏家也喜欢原装皮壳的,就不用动它,有的则需要经过必要的修复保养,甚至是粉饰,然后,各归其主,有的会摆在大市上,排场光鲜亮丽,更多的是走行家交手的渠道,这般流向世界各地。我们这个故事,就在这个背景下,从那些年那些人,开始讲起吧。
    <1>

    夜凉如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小心的下床,透过门缝看着客厅里的吞烟吐雾。

    “林生,不是我不愿意卖,做买卖的,什么不能卖?关键是价格。货主要我这个数(手势),我也是给他代货的,年底了,都急现钱。”老刘重重的抽了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用力的摁在烟灰缸上,“都急现金,要不,你看看能给多少现金,我跟货主再商量。”

    老刘是北方人,是我老师跑北方窑口路子时认识的,算上下线,也算生意伙伴,他长得五大三粗的,黝黑的皮肤,簇青的头仿佛又是刚刮过的,据说他早年当过兵,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离开部队到了地方,谋了个半政务半军务的半闲职,因为喜欢摆弄些古玩杂件的,渐渐和当地的铲子(私挖古董的人)熟起来,称兄道弟。几年下来,闲职更成了摆设,买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成了他的正职了。因为认识了我老师,老也跟省港一带的大小古董商打交道,他也学会了“这个数”“几个数”这种谈价格的说法。

    林生是个香港的古董商,人白净干瘪,据说他是潮州人,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唯有一条,嗜茶,单枞和水仙似乎唰掉了他身上所有的油水,他细白的手指捏着杯子的边缘说:“我知道,生意人嘛,年底都困难。”他普通话不标准,带着浓重的口音,“困难”两个字拖得特别重。他抿了一口茶,没有下文。

    老刘看了一眼我老师,我老师一笑,淡淡的说:“东西难得,虽说残了点,但行里的话‘十件三彩九件残,还有一件拼着玩’,这件是黑马,又有鬼头包的,黑釉的东西修了也不容易变色。”说着他起身走到电视柜边立着的“黑马”边,我又把门缝推开了一些,隔着烟雾缭绕,看到这站着的黑马只有一半,还有几片散落在地上。黝黑的釉水上还带着明显的土沁。

    “要是我有现钱,我就给压下了。”我老师嘿然一笑,坐回沙发上,他不胖,但沙发也发出唧唧扭扭的声音,因为沙发太老了。

    “前几个月出来的那匹‘啸天马’,我圈子里的人也有收到信息,可是就是没现钱,压不住货。”我老师也点起一支烟,抽了一口,紧着又咳嗽了几声。我隔着门缝一听,啸天马?唐三彩的马里有一种四肢微微岔开呈昂首啸天姿态的,比那种常见的抬前蹄左歪头优雅站立姿态的要少很多。

    “这帮人有奶就是娘的,平日他们弄来的歪七八枣咱们都要,给他们供着现金,就是指着他们弄出什么像样的好东西时能给咱们留着。TNND,他们还是一点都不愿意顶着。我跟他们说东西帮忙留着,等一等,尽快给你筹现金,可这帮家伙,这边一出来,那边就到处兜售,让我们互相掐。”老刘不知觉的提高了嗓门。

    我老师不置是否的点点头,顿了一下说:“小声点,阿茗睡觉呢。”

    我感觉一束目光射向我这边,我下意识摒住呼吸,闪开门缝后面一点,听着他们还是继续谈他们的,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这边一条门缝下偷窥的目光。



    天不亮我就起来了,这个晚上我睡得不好,一整夜都在做梦,都是和考试有关的。一会是卷子发下来都是我不认识的字,转眼又是笔怎么也写不出来,再一晃,又是刚开始做,监考官就说还有十分钟收卷。。。。昏昏噩噩的在闹铃中醒过来,醒来时胸口剧烈的跳,我按掉闹钟,抬起手腕看着卡西欧差十分钟到六点。自高二以来,我在时间上似乎就有点强迫症,我时时刻刻都带着手表,而且每到一个场合,家里也好,教室也好,食堂也好,我都得拿公共区域的时钟和自己的手表做比较,确认完全无差别才能放心做其他的事,而且,我几乎每天都要和新闻联播对时间,学校的晚自习在7点20开始,我在食堂坐到7点,和食堂里电视机播放的新闻联播对齐北京时间19点整后,我才能放心的走进自习室。如果哪一天没对,我心里就会像百爪挠心般不踏实。

    通常我都是6点十分起床,但今天是周一,周一照例要升旗,大家要提前到。我爬起来,飞速的刷牙洗脸,就着昨晚剩的茶水胡乱吃了两口面包,踏上鞋子套上羽绒就准备夺门而出。正好这时门往里开,我差点一头撞门上,我老师拎着东西进来了。

    “啊,你出去了。”我以为他们昨晚谈得很晚,他应该这会还在睡。

    “嗯,我出去给你买点烧卖和奶茶。你快点吃吧。”我老师淡淡一笑,进来把塑料袋放在茶几上,鞋都没换,说:“快点吃吧。今天外面冷得很。”

    我身体已经形成一个冲出去的姿势,脚已经一只迈到了外面:“我来不及了,我不吃了,今天升旗,我得赶快走了,这会已经晚了。”说了我已经快步下了楼,“我吃过了,吃了面包。”我边下楼边回身往上面喊。

    跟着,我听到后面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喝隔夜茶。你这小孩就是不听。”

    -----------------------------
    <2>

    我是一个南方城市的高中生。但我不是这里的人,我记得我小时候住在北方的大城市。据说我家里本来是知识分子,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那太久了,我也几乎没有印象,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有人把我举到貌似一个四合院的矮矮的房顶上,和大人一般的高,他们张着手臂环着我看着我因为被举高而开心,记忆中青灰的砖,四周的大人都在嬉笑着,那种感觉,我应该是颇受宠爱的,那种温暖的干燥的宠爱,军大衣的味道,书本的味道。。。

    后来我跟着我老师来到这个南方城市生活,我老师本来还有一个女儿,去年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家,她一走,家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像昨晚那样的来人谈事,是隔三岔五的发生的,他们有时候会在家里谈,有时候会出去。通常我都是按时睡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走。

    自上高中以后,我就一直想住校的,因为学校里清净,可是我们这所高中不是寄宿学校,仅有很少的床位是专门给外地来此读书的同学申请的。但我一左一右两个同桌都是寄宿生,我常会蹭她们的床位午睡。

    冬天天黑的早亮的晚,出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我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冲进更衣室的时候才觉得背后的衬衣都汗湿了。我是国旗班的一员,赶在星期一升旗时大家都要早到,而我们更要早,这个学期已近期末,这个学期以后,就要退出国旗班了,以免影响学习,所以我很珍惜剩下的这几次升旗的机会。其实我不是升旗手,我仅仅是后面一堆护旗手中的一员。列队入场站定,国歌响起,不贴身的的确良料子的衬衫外套着制服,清晨的冷风飕飕的往里钻,背上的汗津津此刻更觉得冰凉,看着升旗手甩开国旗的一刻,我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HI,吃早饭了没?诺。”我刚从更衣室出来,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李元。手中提溜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包子和豆浆。他是升旗手,人瘦瘦高高的,腿细得要命。

    “呃。”我不置是否的应了一声,接过包子和豆浆。摸出里面的吸管噗的扎了进去。

    李元和我初中就是同学,初中时常一起偷偷去打乒乓球游戏机之类,还有另外几个哥们姐们,大家走得比较近,生活上常常会互穿衣服不分你我的那类。

    “你姐怎么样?有消息了吗?”他一手插兜里,一手拿着豆浆,啜着吸管问我。因为从小就认识,他对我家我姐的事知道些。

    我嚼着包子摇摇头。

    “你别太往心里去了。”

    “我哪有心思想这些,我现在正发愁着今天晚上的英语摸底呢。”今天晚自习英语摸底考,我一想到这个情绪就跌落到低点。

    “你别说你,我数学怎么办啊。我妈又给我联系着补习班呢。”他也一脸苦瓜相。

    “一摸二摸三摸,摸得烦死了。”我在心里嘴里嘟囔着。

    李云嬉皮笑脸的一笑:“摸哪儿?”

    我很想给他一拳,搁初中时绝对的,但现在不同的,人大了,男女之间总得避避嫌。我数学好,英语差,他英语好,数学差,虽然之前我们几个关系亲密的也搞过这种互助补习,但总是杯水车薪,后来功课更忙就自顾不暇了。自从升入高二,除了期中期末月考等等外,还有时不时的摸底考,俗称‘一摸二摸三摸...N摸”,摸得人心慌意乱的。看来我昨天晚上的噩梦是有原因的。
    我们已经走出了后面的操场,绕过校园中心的人工湖,走在了通往教学楼的水泥地上。升旗结束离上课还有一会,大部分同学都去食堂或溜出校门买早饭去了。

    “哎,我说,你们家有金饭碗你不吃,干嘛非得跟我们挤这个独木桥啊?”李元又问。

    我抬眼看他:“什么金饭碗?”

    他做了个似乎是我特别不把他当哥们的受伤表情,“你们家吃饭的碗都是康熙的,还不是金饭碗啊?”

    我嘿然一笑。这事是有的,那时候我还小,也不懂古董是什么,就人云亦云的觉得家里是卖宝贝的,拉同学来家里吃饭,吵嚷着非得把那些盘盘碗碗的拿出来。更有把那些青铜器当宝塔,尤其是把那个青铜觚当公共篮球架拉着大家一起比赛往里头仍废纸团的。其实这也没什么,做这种古董买卖的,开始都觉得很宝贝,做久了,一般的东西也就是随手往那里一放,尤其是世道长期不好,卖不出去的挤压货。那些年康熙青花的行市还没起来。再说那碗也就一般民窑的,值不了多少钱,高温瓷器也用怎么特别的养护,随手一盛东西装水的,也都很平常的事。
    我小时候不懂,只是看得多,看着我老师他们那些人成天为着这些,不是烟抽的云里雾里就是茶喝到半夜,不是货货货就是钱钱钱,好像这些东西给他们带来的就是无休止的追逐和纠缠,偶尔看到深夜里人都散尽了,他自己坐着摩挲着东西,似乎非常的满足又非常的寂寞,那是我不能理解的世界。这些东西好不好玩呢?有些东西我觉得还是挺漂亮好玩的,比如前些天他们拿来的北方大墓刚出来的一套西汉的玛瑙耳杯,我就挺喜欢的,一套好几个,我老师留了一个最小的,说是留个品种,不打算卖的。

    我蹲在地上看着,这真是西汉的东西吗?

    我老师说,看着不像吧,东西对的,你看这皮壳坑口都对。之前的那些是雍正时候仿的,精致有余,但没这个有味道,你注意看这皮壳,典型的山东的干坑,还有这打磨工艺,看多了就知道,开门的好东西,这几个大个香港的人都付了定金了。

    我捏起那个最小的说,我挺喜欢的,留给我吧。

    我老师看了我一眼,笑笑,起身拿起来包好,放进一个小盒子里,递给我说,你自己收起来吧。

    再一次纵容了我的任性。小时候拿他们当玩具,一知半解的时候又曾用一种被社会赋予的所谓价值和朋友们炫耀,这种行为曾让我老师觉得为难。但他依旧纵容着我。我最初感兴趣的是青铜器,这让我老师非常意外,进而他又觉得我会一开始就喜欢这种拔得很高当时还很生涩冷僻不该是一个十三四岁小女孩喜欢的门类,他觉得我会很有前途的,他会常常拿出我描摹的容庚先生《商周彝器通考》里青铜器拓片的金文给他的同行们看,“余尝谓研讨秦汉以前的语文学经学诸子学史地学,均须以古器物上古文字为发轫。若但以载籍慰为凭依,则疑伪互生,必不能究极本原。”
    我当时哪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些器物上的文字特别有意思,描摹着玩而已。但我后来的态度让他失望了,我总是用一种局外人的姿态看着他们的买卖,甚至带着些嫌弃和鄙夷。我不喜欢买卖,古董商是什么人呢?鬼鬼祟祟上不了台面。我将来一定不要过这样的生活!虽然也喜欢这些东西,但我一定不要做一个古玩商,我要有个正职,工程师?医生?律师?还是企业家?我要真的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点什么!嗯,你看的香港的XXX医生,西方的DR.XX,人家有体面的社会职业,又在收藏上精于赏玩或大或小颇有建树,这才是将来我的目标。我拍拍膝盖站起来,看着还蹲在地上弯着腰摩挲着那几个将要卖出的个头大点的西汉玛瑙羽觞杯的老师,我突然觉得他很渺小,甚至,很可怜。
    我进了自己房间,打开盒子,捏着这小小的来自西汉大墓的玩意,和之前见到的那些雍正时期宫廷造办处制作的玛瑙杯不一样,我在灯下细细的看它打磨的工艺,看琥珀在灯光下发出一种幽红沉淡的色泽,形制,材质,工艺,皮壳沁,我虽然听得耳朵生茧却并不懂。我静静的看着它,二千年前的东西,和着出土器物的带着泥土的味道,和着这些年来零零散散看到的汉代器物在我脑中构筑起来的大汉气息,铺面而来。。。以前看到的都是瓦当造像砖之类的,或者那些比较粗的葬玉,这种羽觞杯,还是玛瑙的,真是第一次见到。它是怎么的被制作,怎样被拥有的呢?它是实用器陪葬的呢还是专门的冥期呢?真的有汉代的贵族生前用过它吗?那是怎样的生活和社会呢?我转念又一想,这些挖出来的东西不是国家的吗?怎么还有国家公职的XX人员拿着东西出来买卖呢?据说,好的拿出来卖,残的留给博物馆。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这生意还运转的好好的呢?我默默的看着它,然后默默的将它收起来,继续去做我的物理题。
    。。。。。。


    此刻,我听着李元的“金饭碗”论。嘿然不知所措。只含糊的应着:“你们学文科的将来可以考公务员,那才是金饭碗呢。”

    “我妈倒是想让我当公务员,可我自己想当兵。可是军校都是招理工科的多。”他说。

    “你英语好,将来可以学外语啊,好像军校招外语类的也蛮多的。”我说,一阵凉风吹来,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也是。”

    预备铃响了。我们加快脚步。

    “对了,今天猴子过生日,中午一块吃饭。你别忘了啊。”李云转身摆手和我说。猴子母猪蝴蝶蚊子,我们这群狐朋狗友都有外号。

    “知道了。”

    嘻哈着各自进了教室。

    其时,我们完全没有人生和社会的经验。我们设想和规划着自己的未来,但却不知道人的主观努力和客观条件之间是什么关系。不知道所谓的公务员当兵做研究做生意种种,究竟是什么滋味,人生的各种取舍究竟是什么滋味。。。我们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十年,各自将会怎样的偏离自己预定的轨道,随波逐流。

    ---------------------------
    猴子的生日午宴可谓是群魔乱舞。

    这都是高中以前认识的朋友,扎堆打游戏喝酒干架什么混事都干过,我呢,主要是充当他们各场战役背后的狗头军师,当然,运筹帷幄之中自是不免,但有没有决胜千里之外,那就见仁见智了。

    一群狐朋狗友吵吵嚷嚷的没把人家小饭馆的天花板给掀了,开始我和李元还借口说下午有课,不能喝酒,矜持到了一半还是挨不住他们,掐着鼻子要往肚子里灌。席间也没啥菜,一个蛋糕,炒几个小菜,大份的牛河,就啤酒瓶子堆得山高。我多少还能喝一点,李元是一杯啤酒就脸涨得通红。

    这帮家伙还嚷着要喝白的,我说真的不行,等考完试我请客,管够。

    猴子已经高了,说,你们这试啥时候能考完啊。

    母猪站起来说,算了算了,不让你们喝了。不过你两个得给咱们争口气,咱们这堆人,就看你两个的了。

    蚊子正好夹着香菜之类的放我碗里,我们之前都是一直搭伙吃饭,她不爱吃香菜芹菜韭菜蒜苗等等之类,我却不挑,我一直都是对她说,你不吃就给我,别扔了浪费。结果惯得这小妞只要和我一起吃饭,总要挑挑拣拣的扒拉点东西给我。

    我却觉得亲切,和这帮人一起就是比和那所谓的重点高中的尖子生们一起舒坦。要不是今天赶的时候不巧,下午有李天王的课晚上还要考试,老子就翘课和兄弟姐妹们一醉方休了。


    高中的时间如这般紧张而又充满希望中度过了,最喜欢的放松就是每次各种考试之后约上这帮狐朋狗友出来海喝胡吹一顿。而这帮群魔乱舞的兄弟姐妹们,后来一个个的都比我和李元强,至少从世俗的角度来看如是吧。我俩都是书生,一个是书生从政,一个是书生下海。结果可想而知。人,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可能因为前面的都不行,所以唯有抱着读书这个大树,祈求能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些希望。

    世上并无救世主,哪怕慈悲如观音大士,智慧如文殊菩萨,但我依然为一个个在他们塑像前虔诚膜拜,或者自有所求的人的行为而感动。我理解为人类自身自怜自爱反求诸己的一种幻化,它们是虚幻的吗?它们是真实的吗?那膜拜这种心情是真实的,它们就是真实的。让人感动的不是那一座座塑像,而是那一颗颗心在塑造这些塑像时,透漏出的人类心性的脆弱、渴求和慈悲。

    对于我们一个个俗世的人而言,我们在横向的社会趋势和纵向的自身命运中,都是渺小而无助的,你以为你很厉害的时候,无非是你自己的命运安排,使得你的某方面正好切合了社会某方面的需求而已。君子无惧无忧,知命则无忧,自强则无惧,而要怎样的知命怎样的自强,怎样的去付诸行动,那就需要我们每个人用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时间去领悟了。这人生最重要的财富是则非得是你拿出人生最重要的本钱——时间,才能换取的。这是一种苦,谁也无法代你承受,这是一种乐,谁也无法替你品尝。

    我常会想,那些玩古的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态?你有个爱好,作为生活的调剂和乐趣,浅尝辄止,这是一种境界;你爱得深切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为其所苦,这又是一种境界;你在苦中辗转反复,终有一日挣扎出来,复得简单乐趣,这又是一种境界。只是这挣扎出来的乐和前番浅尝辄止的乐,还会是一个味道么?一个未经世事的天真和一种历遍人事后的本真,还会是一个味道么?

    我们何苦折腾呢?但鄙人福浅命薄,纵然前辈叮嘱了千百遍,我终还是踏上了这条十年的折腾之旅。

    伴随着大学生活的开始,便算是这条贩古之旅的起点。


    ---------------------------
    <3>

    这些是我后来总结的,当时却完全不知觉。想说准确清楚过去的事似乎很难,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生活都如温水煮青蛙,一切都蕴含在不知不觉的渐变中,即使偶尔有质变,那也是由渐进或者重复的量变积累出来的。

    我一直很想过住宿生的生活,这种愿望到了大学方才如愿以偿。而且一来的就不是一般的剧烈。因为学校和专业的缘故,刚入学时就管理的非常严格,多数同学都是几天的兴奋劲一过,就陷入了应付和倦怠中。和那时候所有的大学一样,大家都在争先恐后的扩建,于是学校也分成了新老校区,不是那么严格,但从建筑上看,就完全的是两个风格。通常本科生都是呆在新校区的,但我们这个专业是个特殊,宿舍和有一部分的课都在老校区上。老校区的教学楼是一幢高大而斑驳的建筑,西洋楼似的外观还顽强的遗留着当年西方列强的趾高气昂,但现在,它们也和其它零星保留下的老建筑一样,在常年覆盖的植被中,竟和这个校园这个城市达成了一种难以被描述的协调。但我总觉得,不知道是这城市委屈了它们,还是它们委屈了这城市。

    通常,周末我都会回家,多多少少要呆一会。我老师最近把隔壁的房子也买了下来,隔壁的房子是他老同事的,因为女儿结婚要筹钱给女儿办嫁妆,就打算将这套老房子出手。我老师爽快的答应了,而且是一次性给的现钱。我知道对他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做古董买卖的人,听着东西数额大的吓人,其实,价是一回事,真的在这个圈子里,拖欠账款什么的都是经常的,能拿在手里的现金其实非常有限。到手后,他找人又在连接两套房子的非承重墙上开了个们,他说,“哎呀,这样家里的东西就能放的舒展些了,有人来坐也不会打扰到你。”

    我笑笑说,“其实我无所谓了,我在家里住的也不多,关键是我怕房子太大,您一个人显得冷清。”

    我帮他搬着东西,说,“您一次性给的现钱啊?”

    他说,“哎呀,老同事老领导了,自过来一直都照顾咱家,人家不是真有急事也不会张这个口。正好前段时间有几件西周的小鼎在谈,那香港仔也是真心想要,就是价格一直没谈好,赶着这茬我就想,算了,有个差不多就卖了得了,正好两边都成全。”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想了一会才明白,“两边成全”指的是什么。

    我老师擦擦脸上的汗又说:“正好,现在这里两套房子了,哎呀,将来。。。。”顿了一下他说:“将来,你们一人一套。”

    一人一套。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师姐。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接这个话,只能含糊着说:“哎呀,您,还想得这么远。。。”

    他坐下来,脸上挂着说不出的表情,似乎是一种无奈的笑,也是一种欣慰的笑,或者一种心满意足的笑,那时当长辈觉得自己为晚辈置办些什么家产时,留了点什么时,总会挂着的那种表情,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哎呀,现在这个年代不一样了,留一点总比什么都没留强。”

    我搓着手,起来给他续了点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喝了口水,擦了擦汗,又说:“这些天我也在想,你大了,以后有自己的事业,生活。我这个烂摊子呢。。。。唉,我也想再干一干,就收拾收拾收尾,看看给你留点什么。你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让你自己挑。啊。”

    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在不停的喝水流汗,我只当是他收拾东西太累了,却没有察觉这段时间他身体的异常。我太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了。虽然他说,你现在大了,都不像以前了。可是,回头看看,我依然是个非常幼稚的小孩。

    那晚收拾到很晚,要回学校之前,我偷偷的在他卧室放了个字条——

    “我知道您一直都想圆满在收藏上的心愿。我也想进一步的学习以作为未来生活和事业的一条辅助。我郑重考虑了。我想利用课余跟你学着做点事情。阿茗。”

    这个条子是我在回来之前就写好的。我不知道这个转变是怎样完成的。可能是我读了大学后多少接触了些社会,开始感觉到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绝对,开始感觉到资源的重要。我承认我的动机是不纯的。其实我那个条子应该这样写——师傅,我想学习和继承你的资源,以资我以后的发达。

    即便是对着我本该最亲近的人,我都是这样的虚伪和掩饰。这便是我的可恶之处吧。

    @任家小七 2012-03-19 21:07:37
    这篇,可以当潜规则那篇的前传来看么?
    -----------------------------
    还好吧。那篇如果还算是写给别人看的话,那么这篇纯是写给自己看的:)
    @任家小七 2012-03-21 13:01:44
    -----------------------------
    谈不上,我自己是觉得写的放松多了。大家都随意点吧。
    留了这个条子之后,我的心情是忐忑的。我不知道将得到怎样的回复。我刚买的手机也没接到他的电话。我觉得有点失望,我把字条放在他一定会看到的地方,而且,我认为他看到后一定会有所反应和回复的。

    又一个周末,我回到家,家里经过上次的收拾真的变了样子。我走进屋,觉得宽敞了很多,客厅空出了大片的地方,不像之前总是堆满了东西和锦盒,转过头看看,阳台还种了花花草草,给人感觉从未有过的清爽。我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青花的缸子给这些花草浇水呢。

    客厅的沙发还是那个旧沙发,上面坐着家里的常客,他们叫他阿康,四十上下年纪,和我老师往来的很频繁,是这行当的新晋实力人士,把持着某个门类的相当一部分货源。

    我以前一直都不是太喜欢家里来这些人,我总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些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比如小生意人的悭吝刻薄,那种入骨的尖酸,比如知识分子斯文人之间的文人相轻,清高自诩,那种入骨的虚伪,那种对社会主流的种种不满,那种言语间的尖利,常让我心里一惊。我真不喜欢生活在一个对社会主流不满的阶级群体里,或者那种小生意人中间,我觉得窒息和可怕。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的我也学着接纳,反正他们不是我生活中的身边的人,都是来去的过客,随便吧。

    这次我和往常不一样,打了招呼没有直接进房间,而是在厨房和饭厅的连接处那里磨蹭,倒水找东西喝之类。

    “那批日本回来的东西,真有做头的。”阿康说。

    “做么,都有的做,关键是要压这么一大笔现钱。我们压不起的。”

    “付款方式可以再谈么。如果真的觉得东西有做头,我就找中间人再和他们谈,看看付款方式能不能再灵活点,或者咱们先帮忙代卖。”阿康说。

    我隔着磨砂窗户看着我老师点了根烟,摆摆手,说:“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难说。你要真有意向,谈谈看吧。”

    停了一会,阿康说:“我觉得这一两年明清瓷一定会起来的。”

    。。。。。。

    阿康接着说:“97以后,市场疲软了这几年,也该到一个循环了。这几年的疲软,那些压着货的,一部分真的挨到头了,看着市场似乎有抬头的迹象,都在趁热往外抛货。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趁这个机会建点仓。”

    我隔着玻璃窗看我老师弹烟灰,没说话。

    阿康又说:“老哥,我也不瞒你。折腾了这些年,我也觉得你说的对,做古玩,还是得抓着陶瓷这个门类。这是个大类,是个主干,关键是市场大,门槛也低些。我这些年在造像上折腾,不能说没赚到钱,可真是有一搭没一搭,刀头舔血,心里特别不踏实。造像这门类,水太深了,圈子又小。早期的呢,动不动就是保护区的东西,将来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市场,明清官造的鎏金佛像之类的呢,不是极专业的高手,大开门的货,真的没人敢碰。就是北方大圈的海外的那些货,也都是惹争议的不少。”

    “我知道,我早年最先摸的不也是青铜器么,门槛高,政策压力大,懂的玩得也少,都是早一拨压死了的人,唉,咱们总归是不能脱离内地市场的。”我老师弹弹不小心掉在身上的烟灰,接着说:“陶瓷呢,是市场大,入手门槛低些,但你也知道,越是这样的东西,竞争越大越难做啊。而且,都贵在周转,积累的货源路子不多,周转都太被动了。”

    “各有各的难吧。”阿康接着说:“不过我真是看好未来几年明清瓷一定会起来。但就是明清瓷门类很多,不知道从哪个门类下手怎么下手。”

    “老行家手里有东西,回流也是一条路。”我老师说。

    我不在厨房磨叽了,端着一杯果汁走出来,我老师笑着,又拉着脸对我说:“又喝冰箱里的冷饮。”转脸又对阿康说:“跟她说了多少次了,别喝冰箱里的东西,这小孩就是不听。”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坐下来,“我都这么大人了,还小孩小孩的。”

    “女大十八变,都不好意思了,呵呵,是吧。”阿康说。

    “自己是学这个的,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老说胃不好胃不好,跟她说了多少次,别喝隔夜茶别喝冷饮,她就是不听。”

    “年轻人,都这样。”阿康一笑,说:“看苏佳这两期的动向,好像要从康熙青花开始。”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老师吸了口气说:“它们挣的是它们的钱,咱们比不了的,不过它们拍的有些东西,行家眼光看着真的不错,有现钱自己把它举下来,压一压,会有前途的。”

    接着他们又讨论谁谁买了什么,谁谁卖了什么。

    我老师说:“我再看看吧,其实这明清瓷,远不止你我认为它会起来,”顿了一下,又点了根烟说:“我倒是觉得老窑的东西,可能前途还大些。”

    “老窑的?元以前的东西?”

    “嗯。90年代初之后,唐三彩一拨,那时候古玩市场刚起来,唐三彩可是按一公分一万块叫价的。哎,后来因为很多原因又掉下来了。不过主要是老窑的东西门槛高,种类多精品少,真正懂的人,会玩的人,少。所以97之后那些压着老窑货的行家,基本都压死了,比明清瓷的日子还难过。我要是有现钱,我还真想把这些货弄些过来。”顿了一下又说:“倒不是想立刻做买卖,就是自己喜欢,自己留着吧。”

    阿康好像也来了兴趣,说能不能也带他了解一下,多接触老窑圈子里的行家之类的。

    “这倒没问题,你要喜欢,也可以跟它们拿点货,我是说你别急着周转,就长线留着,会有前途的。”我老师接着收:“明清瓷眼看着是热灶。热灶好烧,也容易旺。大势所趋,都回避不了的。可是,也可以考虑考虑匀点资金烧烧冷灶。你对明清瓷市场涉足不多,这个圈子货源也很复杂的,我不建议你往里头深陷。当然,我有好路子也会大家一起分享,总要多点资金的么。不过我倒是建议你对陶瓷市场涉足不深的话,真的可以买几件典型开门的老窑瓷留着。这些老行家都还是可靠的,我可以帮你把眼。”

    “老哥的意思是,让我去烧烧老窑行家们的冷灶?”

    “呵呵,你看我要烧热灶,不带着你?老弟你想多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在这个门类圈子走的比你深,深有深的难处,有时候不得不随势周转的,逼着买进不想买的,逼着卖出不想卖的。远没有你们看清楚一件下手一件的轻松啊。”

    阿康没接话,只点点头。

    “冷灶烧不好,顶多丢车保帅,热灶烧不好,才更容易抽不出手,进退两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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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灶冷灶?我不太听得懂。

    送走了阿康,老师转身进厨房拿东西,我兀自坐在沙发上,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提起这个事。
    “你还没吃饭吧,最近学校限制得还严吗?”
    “还行吧,基本上正常了。”
    SARS的风波基本是过去了,学校老师都说我们这届经了这一场风波,虽然影响了正常的课业进度,但却是更宝贵的经历。
    “对你们也是不小的锻炼啊。”
    我笑笑点点头,心想,当初有医务人员染病的消息时,你不是还紧张的要我回来住么。

    我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看着那些新入住的花花草草说,“消毒水对这些没有影响吧?”
    老师好像是没听清,在里面大声的问‘什么’。我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他说,还好还好,这些花草都是你赵伯伯从自己的乡下的院子里移栽给他的,生命力比较旺盛。跟市场上买来的大棚温室里培育出来的不一样。
    “跟你们一样,经历了这次,一定比其他届的学生成熟的多了。”
    我笑笑,成熟不敢说,倒真是被吓得不轻。

    又闲聊了几句,他照例问我学校现在的情况,疫情是不是真的已经得到控制了,课业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之类,却始终没主动提起我留条子那事,吃饭的时候我扒拉着米饭,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生意往来多,把这事给忘记了,但想想又觉得不会,我是那么郑重的。
    “老师,那个,我上次回来,留了条子,你,看到了吗?”
    “哦”他顿了一下,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说:“哦,看到了。”
    。。。。。。
    “我还是想,课余时间,跟着您看看。。。。。。”
    他点点头。
    “以前吧,我不太懂,现在我觉得。。。这也是一门学问,而且。。。。。而且我这些天有空翻翻那些东西,就越看越喜欢。。。。我特别想。。。。。”我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想法说明白。因为我前些年有段叛逆期。
    他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个人看着吃了一半的苦瓜炒蛋,清蒸的鲑鱼木木的翻着白眼。
    。。。。。。
    “也行吧。你顾着你自己的学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家里的东西,你就随便看看,啊。”
    我点点头,这个回答与我预估的差得很远。
    “我想跟您正式学学。”
    他还是点点头,自己夹了一块鱼肉,吃着,没有说话。
    。。。。。。
    “你专心把你的学业顾好,你想跟着学学看看,也行的。”
    再没更明确的表态和计划了。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情也不知如何搁浅。前些年我还小的时候,他曾经尝试教我很多东西,他那时候也比现在有热情,经常弄到一件觉得不错的东西,就会喊我来看,可能是我那时候正处于莫名其妙的叛逆期,对这些没有兴趣,只是看到好看的光线的好玩的小玩意,就会任性的要下来。我本以为我现在主动提出想入室,他应该是很明朗很高兴,有个明确的计划才是。以我对他做事的了解。

    “我想您能带着我转转货,走走行家圈子。”我知道真要说学这行生意,远不是摸摸看看这么简单的。我进一步的争取。
    他好像是想了好一会似的,说,“那这样吧,你有空帮我整理些东西,好吗?唉,我想把过去这些年经手的东西留下的零散资料分类整理下,手上事情多,最近又想谈几笔大买卖,一直静不下心抽不出精力,你来做这个事情,好吗?”
    “好,好。”我连连点头答应,仿佛是终于要得了什么实在的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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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shisan 2012-03-22 16:48:58
    我推断你可能和我差不多大。。。但是感觉你比我成熟很多
    而且感觉你透露点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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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熟谈不上,只能说是瞎折腾过不少光阴,弯路走过不少吧。

    @chenau1989 2012-03-23 13:03:42
    我很喜欢这段里师傅对你喝冷饮唠叨的那部分。生意,朋友,钱财都敌不过爱女的一个小动作所能引起的重视。身在其中时人总是感觉不到,现看此文才多少有体会已逝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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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们总是听不进唠叨。
    @丫丫大片 2012-03-23 19:21:20
    上一篇一直潜水来的,这回怎么也得顶一下。加油↖(^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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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怎么也得回一下。谢谢O(∩_∩)O
    @曹寂 2012-03-22 21:06:58
    果真地方不一样了,好多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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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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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过得是很开心和充实的,整理这些资料成为了我学业外的一个调剂和补充。通常只要功课不是太忙,周末我都会回家,翻拍一些照片什么的,将老师几个笔记本上对这些对物件状况随手的散乱点评的文字重新工整的抄写在图片的下面。

    比如这些是关于技术指标性的:
    ——这洗子标本,直立高足,标准的仿官器制,连口部都刻意使用了这种护胎汁。这显然不是一种自然析铁所致,龙泉石灰碱刻意说不存在析铁还原现象的。。。。。。留资料。
    ——这碎片大概是明中期成化晚期到正德中早期的民窑产品。卵青釉,大叶渲染的青花,卧足的器制,足底多见粘砂。这个时期,一般使用的是瑞州出产的石子青料,不过也有用平等青搭用的。明代的青花用料,许多都是混合的调配的混搭的。这块标本时代特征明显,留作资料。
    ——此盏,需留意口沿的氧化,析铁,描金笔触的痕迹,胎土的致密性,修足的刀法,角度。
    ——此件仿品,有一定的代表性。磁州这类彩绘,放射性的点彩,有时候是花草的写意,有时候是羽翎的写意,而所谓的唐草纹,则是指的一些特定的植物,不是这类的东西。留作仿品资料。”
    ——这梳子从残断的根本看,是两面坨工合槽的,这工艺倒是不多见,而且这类弓背梳流行年份上限春秋,而这件从工艺看应该不止战国。留作杂件资料。
    ——这东西肯定老,这是两层玉璧底,出现的年份是元以后,贴塑和冲天耳也是元以后的工艺了,但复杂的是,这些特征元到清都有,时间跨度太长,这些特征都不具备断代的排他性。这东西,似乎还施了化妆土?如果是这样,那宜均也不是了。一时真断不了窑口,但我初步看,觉得像是四川的东西。阙疑代考。
    ——此器制来自青铜器奁的变式,年代越往后脚就吊得越高,经宋元到明时,已经出现已凸底完全取代三足的支撑点。。。。。。
    ——这件小画桌,关键问题不是新老,或者修复与否,而是,这板材到底是不是黄花梨。卖家说是海黄,如果能接触实物,用硬物刮已刮便知,海黄跟其他花梨木的油性和气味相差是非常大的,不难分辨。唯一容易和它混淆的,就是白酸枝。而这个卖家报的价格。XXXX,这个价格在现在市场上,是连块板材都买不来的。而这卖家看得出不是完全脱离市场的。这是让我疑惑和犹豫的。。。。暂留做资料。
    ——这两个一样的唐钵,一个是北方坑口的,一个是南方坑口的,不同的坑口就有不同的皮壳不同的锈,隔了一千年,连手头分量都差的很远,这两件很开门,而这第三件。首先锈就是不典型开门。但是否是新仿还是用老器用药水洗过的,还需要细查。。。。留作资料。
    ——此小炉为南宋鬲式琴炉,上面本来有很自然的锈,要用特殊调配的药水才能洗掉,但因卖家不懂,用什么东西慢慢的磨把原来的皮弄坏了,但却露出了纯正的宋代铜炼法造出来的精铜,区别于民间私练的掺锡或掺铅的毛铜沙铜。难得的宋代官造铜器的标本。。。。。留作资料。
    ——这件玉环皮壳开门,属于高度钙化的地方玉种盘开后隔一段时间又重新回沁的特征。下线战国。钻孔的工也很清楚,但面坨的工看着模糊,形制也奇怪。所以留作资料,阙疑待考。
    ——此残片集中了南朝岳州窑装饰技艺的几乎所有特征,捏塑,帖塑,印模,点彩,戳印,剔划,刻画等等。留作标本资料。
    ——此佛头应对,青州的,灭佛时期烧掉后入土的特征。颈部下这个孔原来是藏家配木座插摆的。
    。。。。。。
    。。。。。。

    很多照片是早年拍的,或因匆忙,或因客观条件所限,多数不甚清楚。

    另有一类的,只言间,少了些技术性的生涩,多了些鉴赏的趣味:
    ——此石雕头可能取自胁像迦叶。刀法简练有力。重要部位如双眉额上皱纹口唇等,线条遒劲有力,似未加思考,一凿而就。可见刻者有高度的技艺和自信。
    ——此像饶唐风,又早于宋,故定为五代。。。。近年在XXX出土五代彩绘中亦见到此类发髻开像。对比所见,面容各有千秋。
    ——面丰满,眉目修长,神情恬静。头微前俯,实在聆听众生祈祷倾诉。。。。。
    ——此像元代,身躯微微向前,拱手而立。。。。。。。据此姿态,可能原为一组塑像中之侍像位,其面貌饱满开朗,神情憨直纯朴,位置案头,不时引人移目相对。
    ——薄唇,高鼻,朗目,清眉,内心纯洁智慧圆通者,自然有此庄秀仪容,恬静气度。。。。。此像左足脚心朝上,指分如掌而拇指微拗,右足拇指上翘似波动有声,形态颇具生人性灵。
    ——柔韧的腰身,纯正的月白,所见之无论出土器抑或传世器中,未尝有器型釉色水准比得此件的。
    ——此建盏形制气度釉色等等,刚刚好,如此般周身泛起隐隐的金属光泽,通达而不刺目,亮洁而不灼眼,看似普通实则殊为难得。
    ——此器剖面接近椭圆,瘿节孔穴,错落有致,久经摩挲圆润无比,更因壁厚底厚,所见紫檀料随形笔筒,其稳重朴实,未有出其右者。
    。。。。。。
    。。。。。。

    我有空便一条条的抄录,按年代整理装订。
    抄录的过程是愉快的。这便是品尝别人做好的佳肴,坐享其成的愉快吧。我吃着现成的蜜,却不曾体会养蜂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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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没想到的是,转折从这晚开始。

    我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半夜起身上洗手间才看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在泡茶。伴随着间歇的几声咳嗽。

    您还没休息啊?我问。

    坐会。他抬眼看看我,说,你去睡吧。

    哦,我嘴里应着,也没多想。通常他晚睡都是在等看国际拍卖信息之类的。

    第二天早饭后,我把这些日子整理的资料拿给他看,他翻了几页,我转身回来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没在看我的整理的资料了,而是抽着烟,出神的看着窗外,似乎又有点漫不经心。

    阿茗啊,我跟你说个事。

    我一听是好郑重的语气,不禁心中生出一丝不安,扶着膝盖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押了口茶。

    我前几天去做了个检查,XX上有点问题,医生建议我住院再复查一下。

    啊?!我嘴巴长得老大。哪个医院啊?您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啊?要不到我们学校附属医院来,我跟学校老师去说。

    没事没事,你别那么紧张。你赵伯伯找人带我去看的,也没什么不方便。我就是跟你说一下。

    我的想法是,有不舒服一定得尽快检查,千万别以为没事,拖着,大毛病都是小毛病拖出来的。

    下午我得回学校,下个礼拜起有训练,我说我尽量跟老师请假,他说不用,有人陪他去。我说那检查结果尽快告诉我,打我手机。他说好。

    我觉得我的坏事情预感灵验是从这时候开始的,等了一天两天都没有消息,我往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他又没有手机。挨到第三天我实在觉得心慌意乱的难受,跟学校请了半天的家跑回家里。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都不甚记得,我是怎样被赵伯伯的驾驶员带到XX医院,怎么被委婉的告知了他的病情,据说还是瞒着他本人的。我有些恍惚的接过化验报告书,本来是书本上没有感情的理论数据一下子变得字字刺眼。

    你觉得要跟他本人说吗?赵伯伯问我。

    我咬着嘴唇,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

    赵伯伯拍拍我的肩,你先考虑考虑吧。

    强撑着笑脸进了病房,老师歪在床上,间歇性的咳嗽。他这个状况咳嗽得倒不是很严重,而就是因为不严重,所以之前才没有引起重视。

    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挺能装的。我装的挺淡定挺轻松挺没什么事似的。
    他说点滴有点快,我起身帮他调的慢一点。他说医生说要做个小手术,现在先住院观察消炎几天。我点点头,问他还要不要从家里拿点什么上来。他说没什么事,你回学校去吧。

    他说,之前订了一批明末清初的青花瓷器,这两天要交割了,他现在住在医院里也没办法验货。总不能让人家把货发到医院里来。

    我说,是之前和阿康谈的那个吗?我心里想,是那个热灶冷灶的事?

    他摆摆手说,没让阿康掺和进来,他对瓷器不懂,虽然说东西都是通的,但人的想法啊,一个人一个想法,能自己裹住的,还是不拉一个人合作,合作的事,很麻烦的。

    我也不太明白,默默的点点头。

    他说,我想跟医生商量下,过两天出去把这批货的事情先搞定了。

    我刚张嘴想说什么,只听他接着说,这是一笔大生意,做完这笔,我就准备收拾收拾,收山了。

    我在心里习惯性的接,你每次都是这样说。可嘴上却堵着,没说出来。


    下午回到学校,整个人脚上像踩了棉花。训练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结束后被教官留堂罚跑。跑完我兀自坐在操场稀疏的草皮上,看着天渐渐暗下来。我没有胃口,也不想回宿舍。心里已由起初的震惊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伤感。直到风吹干了我汗湿的衬衣,我觉得冷得打颤,才想起来要去找学校的老师,把化验报告给他看。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学校老师说倒是可是考虑转院到这边来。我木木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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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寂 2012-03-26 16:18:57
    就算以我自己不大的年纪回想过去的日子,也觉得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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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没觉得心酸,只是有种记录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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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吊了两天点滴就和主治医生和住院医生以及护士长都打了招呼,请假出来半天,就是为了那批明末清初青花瓷器的事情。

    在这之前,我和赵伯伯商议后决定还是转到我们学校附属医院来,反正他的医保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在这边,我自觉得可以照应的多点。赵伯伯看看我说,行吗?你毕竟还是学生。我说,可以的,学校老师都很好,XX教授现在正是代我们XXX课的。

    东西是在第三方那里交割的,第三方只监督买卖,不对物品本身负责。交割的时间并不太长,这一批都是明末清初这个阶段的青花瓷器。这就是他们之前言谈间说到的“热灶”。

    心满意足的验货收货,安置好。回到医院便马不停蹄的办理转院手续。他还有点不愿意,说这样会不会影响我学习。我说,你住在这边我得来回跑,才是影响我学习呢。

    事务性的事情一多,人就容易把负面情绪暂时搁置,我接受的教育也是水来土掩,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每天上课训练,又要在学校医院见来回跑,倒不太去想些什么了。

    手术是在一个礼拜后做的,算是很紧了,那天我请了假,我们班长也请了假,陪着我在手术室外等。整个过程我抱着个矿泉水瓶子却几乎没怎么喝。主刀的是我们代课老师的老师,出来的时候我没见着他,见着的是副刀,她对我说,还算顺利,切掉的不多。我们最担心的是打开后不能做。现在看来,还不错。

    我一颗心放下来一半,还有一半悬着。这种病我们都知道,手术切掉了只是第一步,后面还得做进一步的治疗。

    麻醉还没醒过来的功夫,我们班长陪着我去吃饭,此刻我才有了一点点胃口。SARS期间我们都被吓的不轻,虽然是刚入学没在前线,但那毕竟还是大家的事,可以互相分担,而这次,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觉得难过,孤立无援。

    班长陪着我回家收拾东西,家里的电话好多个未接来电。其中有一个号码是香港打过来的,打了好几次。我想是不是要回过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纸笔把这些号码抄下来,回头等我老师醒了,问问他再说吧。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压力和责任,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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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老师醒来后的第三天,可以进一点点流食了,我才斟酌着把最近的事情告诉他。并且当着他拨通了那个打了家里电话好几次的香港号码。

    对方是个律师,沟通了几句才知道之前托运到那边的几件东西,其中有件唐三彩碎了,托运公司赔付有限,人家买家找了这个律师事务所受理。

    “早知道还是应该找人送过去,托运还是靠不住。”我老师执拗着。

    对方律师是个女的,还挺负责,在电话里说,这样的案子可以通过何种保险之类的方式解决,双方都损失点,但不会太大。但要我们这边过去签一些文件。

    我老师要自己接电话,我摆摆手,对对方说,我们这边需要商量一下,尽快回复给你。

    尽快是多久?对方女律师表现出紧追不舍,严格扣住的时间观念。

    我顿了一下说,今天吧,我们这边商量一下,今天晚上给你。打这个电话行吗?

    对方说,你打我手机吧。然后留了手机号码给我。

    我挂了电话第一个想到是李元,他是学法律的,我立刻打电话给他,我们约了下午在茶馆见面。两人坐着面面相觑,他也是学生,对于这样的实例案子兴趣勃勃但也似乎无从着手,过一会他说可以介绍一个他的师兄给我认识。于是晚上又约了师兄来,一起吃了晚饭边吃边聊。我找来纸笔边听边记。到了快9点钟,商量的差不多了,我当着他们的面拨了香港律师的手机。说了一半,师兄接过电话,试图沟通能移交到内地这边来处理,但对方坚持说客户要在港处理。师兄看了我一眼,意思是,你得自己去香港了。我又看了李元一眼,李元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最后我跟女律师说,marie小姐,你得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办通行证。对方说没问题。


    “。。。。。。为什么肝糖元分解可使血糖升高,而肌糖元分解不能使血糖升高?”

    。。。。。。

    “石茗”

    旁边的同学戳了我一下,我才发现上检验检测的老师从眼镜片下盯着我。我走神好一阵子了。

    肝糖元,肌糖元。身边的同学小声提醒我。

    “因为含的酶不同。”我搜罗着脑中的印象。

    “怎么不同?哪里的不同?”

    “。。。。。。肝脏含有G6P酶,而肌肉中没有。”

    “G6P酶有什么作用?”检验检测目光犀利,“不要让我挤牙膏”
    这个我之前预习过,好像是说这种酶可是使糖元怎么样转变为葡萄糖之类的。。。。一时紧张就想不起来了。身边的同学还在小声的提醒,可我根本听不见。

    “那么,G6P酶是一种怎样的构成?”检验检测已经走到了我的旁边。

    我才发现貌似这堂课上课很久了,可这会我连书都没翻开。背上开始冒汗。

    “坐下吧,不要以为自己成绩不错就走神。”

    检验检测向来批评人不留情面,这话已经是给我留了面子的了。

    坐下来,旁边同学小声对我说,她看你好几次了。

    我一脸尴尬,这才翻书找G6P酶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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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初涉港岛

    住院当然不比在家里,手术过后稍微有些恢复他便觉得呆不住了,虽然我从家里给他带了些书,但住院医生交代不可以太劳神,倒是可以听听音乐之类的,于是我找同学借来便携式DVD,他喜欢听革命歌曲,喜欢听戏,港台早年的流行歌也喜欢,于是我又买又借,乱七八糟弄了一堆给他,又托家里是做音响生意的同学买了一条好的索尼耳机,又给他买了手机买了号码。方便我们联系,现在不比从前了。一切都安顿停当之后,我就等着过港的通行证了。

    我想试图跟那唐三彩的买家取得联系,但我老师摆摆手,香港女律师marie.Li也说委托人全权委托他们处理。我既没有法律经验也没有古玩买卖经验,老师又躺在床上,除了李元和他那个师兄之外,我又问是否联系下他们行内的那些生意伙伴,看看别人有无这样的经验,我老师还是摆摆手。我完全没有办法。但是这事情总要面对,硬着头皮也得上。

    通行证下来的还算顺利,但李元的搁浅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没签下来。我只能一个人过去。我简单的收拾下,周五晚赶到深圳,在一家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早早起来,准备过境。身上还带了几个交给那边古董商的几件小东西。这算是我第一次因为古玩生意出门吧,我心里掺杂着兴奋,对未知的不安和期待。

    过境比我想象的简单,名义上是跟团,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我包里揣着东西,多少有些不安,虽然我也知道他们经常带来带去,这样的小东西,基本是没有问题的。但真的过安检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我都是听人说,自己一点经验也没有。结果两边的海关都没有查。我背着书包,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跟着低头不语的港人,左顾右盼的游客一起,踏上了这片之前耳朵听的磨出了茧却未曾到过了土地。

    转了地铁和电车,到了港岛依然是比较早的时间,我被内急憋得两条腿拧成了麻花,冬日早晨还是很冷的,今天也不是工作日,我钻进路边茶餐厅迅速解决之后,要了一份奶茶和菠萝包,奶茶很香滑,菠萝包的皮也好酥脆,咬了一口就着奶茶,一种舒适从口中蔓延到全身,怪不得之前听人家说香港的东西好吃,果真。吃到一半我摸出手机打算跟marie.Li律师联系时才发现一个问题 —— 我的手机在这边没信号!和餐厅服务员沟通下,他们跟热情的让我用他们这里的电话。埋了单,临走时又突发奇想打包了一个菠萝包,一会当午餐吧。

    到了约定的地方,我找了好一阵才找到麦嘉立德律师事务所所在的大厦,因为这座所谓的大厦,大门不过刚容得一个人进去,我来回走了几趟都没找到。

    你好高啊。marie.Li律师见了我如是说。其实我很一般。跟着她进了办公室,听她把案子前前后后大致说了一下,又提出了几个解决方案,最后把几张纸放在我面前。我说我得打个电话跟胡先生商量一下,但我手机在这边没信号,她说没关系,让到外间让我用座机。我又打电话给李元的师兄,三方在电话里商量,每挂掉一次我都要抱歉的看下女律师,意思是不好意思用了你们这么久的电话。人家却也没说什么。

    最后的结果是保险公司给卖方,就是我们,一点点象征性的赔偿。因为当初的合同是货到付款,所以买家一点责任都没有。但是买家还是愿意买下这些碎片,依然委托我们找人修复,但买碎片和买完整器的价格就天壤之别了。最大的损失是,我们从下家手里买下这件唐三彩的钱依然是要照付给人家的。

    唉,真是诸事不顺,我老师说,我本来想绕开香港那边的古董商自己做,第一次就吃了这么个闷亏。唉,算了算了。

    事情不顺,我心里也紧张。

    他说,你难得过去一次,要不在那边玩一天再回来?

    我说,嗯。又问,除了把那几件东西交给XXX外,还有什么事情要办东西要买吗?

    他说,什么都不用,你自己玩玩,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看到有喜欢的别心疼钱。

    我说,好。

    和marie.Li律师道了别已经是下午茶时间了,在签字登记证件的时候,她看了我的通行证说,你是第一次来香港吗?

    我说,是的。

    她说,你是学生?

    我说,是。

    她说,是专门来办事的吗?

    我说,算是吧。

    她把要给我的资料理好给我,回形针下夹了她的名片,说,在港有什么商务法律上的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说,谢谢。但转念就想,难怪人家说律师是吃了原告吃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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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麦嘉立德事务所,我打车把那几件小东西给人送过去。小东西是战国的一组席镇中的三个,鸡蛋大小,呈熊虎噬咬状,铜质错金的,席镇是当时人席地而坐时压在席子四个角上的,这类东西都是大墓出来东西中夹杂的,有普通的,也有工艺特别好的,这几个就非常精致。但这样的东西一般都不散卖,都是大行家们在买卖大货的过程中搭送给客人的。我也不太懂,捏在手里看了一会,也不甚了了。我把东西交给收货人,等人家签收后,才觉得心里放下了担子,余下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了。

    (其实那些年我也跟着看过一些东西,但因为总是过眼就算,没有办法真的入心。后来我在一本叫《梦幻居画学简明》的本子里,看到一段话,切切了描述了我当时的状况,如是说:“夫为学之道,自外而入者,见闻之学,非己有也;自内而出者,心性之学,乃实得也,凡有所见闻也,必因其然而求其所以然,执其端而为扩充之。”
    就如后来我老师说的,“你没有投身进去,没有切肤之痛,没有发愁这些东西买得进卖不出时,你是学不到东西的。你只有自己遇到困难困境,在解决困难摆脱困境时,为这些东西殚精竭虑想方设法的搞明白时,所得的东西才是你自己的。我教不了你的。市场和困难才会教会你一切。”可这些话都是很迟才说的了,在这些日子里,我依然在摇摆着,耽误着自己的时间。)

    傍晚,我近在路上漫无边际的瞎转。看着拥挤的街市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看了几家表店,老师手上的老东方戴了很多年了,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梅花,但不知什么原因没买,我突然有种想给他买块梅花表的冲动,但看看款式都是很新的那种,他喜欢的应该是早年那些老款。走了几个路口,溜进一家书店,这里书的质量很好,内容丰富,但价格贵的吓人,我望书兴叹讪然离开后又逛了一家音像店,翻来翻去,看中了一张老版梅兰芳的唱片,一张黑胶复刻版张国荣的《salute》,可是价格都不菲。

    当晚我没有住酒店,因为找到的旅馆最便宜也要大几百一晚,我舍不得花这个钱,我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茶餐厅要了奶茶饮料挨了一夜,第二天买下了两张唱片,再没多逛就离开了。

    坐在返程的车上,虽然一个晚上没睡人有些累,但心里非常开心,梅兰芳的唱片贵妃醉酒送给老师,张国荣的《salute》黑胶送给这些天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班长。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的。坐在行驶在高速路上的大巴,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耳机心中却是慢慢的充盈着《salute》里的调子,人家说年轻真好,就是这种感觉吗?

    童年时 我与你家乡中相见天未亮
    你与我 永远心意也一样
    何时能再与你家乡中相见天未亮
    我这里每晚每朝也会对你想一趟

    童年时 我与你一双双走到阡陌上
    你要我替你采花插襟上
    何时能再与你一双双走到阡陌上
    每次我看见野花也会对你想一趟

    童年时我与你打千秋想要攀月亮
    你说过要我将心挂天上
    何时能再与你打千秋飞到星月上
    每次我看见星星也会对你想一趟

    童年时 我与你将颗心刻到花树上
    你说过两个痴心永守望
    何时能再与你一双双走到花树望
    再看看这两颗心有无永远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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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里,似乎还没有切入“贩古”的主题,别急,故事还在后面。之所以啰啰嗦嗦写这么多,一来是因为想交代一下主人公踏入这江湖前的生活状态以及周围的大致背景,二来是因为试图回忆清楚十年前的事情,也不是很容易,很多记忆都混乱了,片段是清晰的,但前后的因果却如缠在一起的毛线般,需要静下心慢慢理出一个过程。

    古玩这个行当是怎么样呢?
    它的历史不知要追溯到何时。人么,生活富裕了点,就想整点东西来玩玩,不管是文人雅士还是平民百姓,只是玩的东西玩的方式不同罢了。至于玩古,玩古代人留下的东西,这种行为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恐怕也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清楚。而值得强调的一点是:不是个老玩意就叫古董的,所谓古董,在当时,它就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赏玩价值,是生活到了一定程度,一般的生产力能满足基本需求了,而生产出的一种有奢侈品附加值意义的东西,就如你买个卡西欧是手表,买块江诗丹顿百达翡丽也是块手表,这里的区别大家都知道。被后世珍视的所谓古董,在当时也已经是被社会某一个圈子共同认可的具有经济价值替代意义的物件了。

    那么,文物是不是就是古董,古董是不是就是文物呢?
    不一定。有时候文物价值很高的,在古玩市场上能卖的价格却不高,因为它不适合赏玩。一件有价值的古董,是历史文物价值和艺术审美价值的综合。东西不是越老越好,越稀越好,这些只是构成它价值的一部分因素。

    那么,看一件古代器物应该怎么看呢?
    一件古代器物拿在手里,搞考古的,会关注它的历史文物价值,追究它背后蕴含的历史背景;
    搞工艺的或者搞美术史的,会分析它的器制纹饰的演变在美术史上的意义,侧重它在工艺史上的发展和地位,注意它背后蕴含的生产技术背景;
    搞社会、民俗的,会重视它所属的社会阶级属性,民族风貌,风土人情等等;
    而作为一个鉴赏收藏的行为,则立足于年份工艺的鉴别,艺术审美和价值的判定,是“鉴”+“赏”的综合,辨不清真伪不行,在一大堆东西中挑不出一件有价值的也不行,这是一种综合的能力,这种能力的获得,不是闭上门的研究,而是需要不断的和学界以及市场接触,不断的接触东西,慢慢累积,逐渐修正,而形成的。创造艺术的能力或许是天生的,而鉴赏古董的能力,则更多的是来自于学习和阅历。

    这个古玩生意如何赚钱呢?说起来跟卖白菜也差不了太多。无非是低进高出。可能比卖白菜还简单点,白菜卖不掉会放坏,而这玩意,卖不了,还能放着,越放越古,对吧?(说笑话了)
    古玩作为一种商品时,有它很大的特殊性和局限性。首先你得喜欢,对它感兴趣,才会去买,纯粹当做投资的人是很少的,然后真赝和认知又是一道很大的门槛,那么你得有人引导,大的要有经纪人,国外的老牌大收藏家很少有自己懂的,他们喜欢,但有专业的人员扶着走路。而且古玩这个商品,过了真赝的门槛之后,又有价值的门槛,同样是十块战国的同类型的玉放在你面前,哪块才是有收藏价值的?这个价值是不是已经被市场透支了?还是你只挑最好的买,不考虑短期的回报。矛盾及在于,古玩这个东西向来都是属于中长线的投资,而古董商们为了周转,大多数的生意都是短期的行为,该压的货压不住,不该压的却被压死了。
    这生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无非是你从哪里进货?又把它卖给谁?别相信那些从乡下农民手里淘个宝的事了,这样的事,要说发生在二三十年前倒还是多的,但现在说出来,只会是个笑话。农民大哥们比你更爱看鉴宝,更做着挖出个瓶罐卖个天价的白日梦。事实时,你想把它当成一个长久的生意,都得在这个生意圈子里,慢慢摸爬滚打出一条自己的渠道。而维持这个渠道,远比留一两件东西重要,即使那真是个宝。问问这行当里的大大小小的古董商行家们,它们每年过手多少国宝?真的是国宝。可是有几个人靠卖一两件东西就发财了?当然,有命特别好赶的时机特别好的人,真的靠一两件东西就赚到第一桶金的,但这样的人和事真的屈指可数,而更多的,则是因为各种原因周转不灵导致多年心血付之东流的例子。

    一个机会,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陷阱。你可能因此打开一个新局面,也可能因此陷入一个难以摆脱的泥潭。所有的生意都是这样,人生的选择也是如是。但是,付出总有收获,最起码,还有回忆,对吧。那么,回忆到哪儿了?
    @KW小白 2012-03-28 16:23:02
    强力马!天涯上的考古、卖古董类的帖子大都很坑爹,支持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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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Y往往很多姿多彩曲折动人,而生活的真实却往往和故事差得很远。但当我们真的懂得品尝这真实中的滋味,并更觉有味时,就说明我们真的成熟了吧。
    @loveciloveci 2012-03-28 21:09:33
    楼主的文章写得很好!我很认真的在读!请问楼主写的是自己的真实经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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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肆一疋听故事,
    萍水两滴点在此,
    抚膝一笑哈哈过,
    莫问哪事是真实:)


    作者:season时间  回复日期:2012-03-29 12:13:10   回复
    lz,你所写的文我都有拜读,很喜欢你写文手法。与古董也曾有过初识,但只停留在浮华表面便浅尝辄止了,这即成为深深遗憾。期待楼主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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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尝辄止就挺好。
    <6>大树下好乘凉

    他坚持不要在医院里过元旦,于是过了基本的治疗期就出院回家了,只是间隔着还要到医院做治疗。

    接下来的日子我很忙,学校的课业到了学期底,年前又行家生意都在抓紧转货收账,我几乎天天都熬夜,在学校熬夜习功课,回家熬夜琢磨古董。但我忙得不亦乐乎,很有成就感,俨然一副预备大夫和古玩行家双剑齐佩的感觉。

    一日,行家送来两对晚清光绪的单色釉杯子,一对胭脂水,一对柠檬黄。这种釉色的杯子巅峰期在雍正,而晚清光绪的,各个方面都差了好多。这批晚清的东西都是一个人定的,十几件做个整数一起出掉,回笼点钱应付年底。一会就送出去了。

    我看了一眼,把盒子盖上,两眼望天,有点不屑一顾。

    我老师歪在沙发上,拿在手里还是反反复复看了好一阵。

    都拍了照了吗?他问。

    都拍了。我说。

    我看看。他说。

    我拿出相机给他看。

    怎么没有口沿图,底图,细部图?他问。

    我答不上。我想这些东西不都是一堆撮处理出去的吗?晚清的货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拍个整体立面留个档不就行了么。可嘴上却找借口,答:哦,最近赶着考试,周六回来一下就去学校了,所以没细拍。

    他也没说什么,只默默的弯腰把这些盒子一个个都检查了。

    这样的场景一次次的发生,也许是因为我学业忙,也许是因为我眼光高,从来,他只给我挑最好的看,常对我说,这个好,这个是这类里最好的。。。。如此这般,把我惯坏了。对于所谓二流三流的东西,我多是瞄一眼,应一声,然后两眼望天。

    他身子不好,精力也差了,我常在旁边发大议论见解,青铜器,玉器,陶瓷,家具,漆器,金银器,文房杂项。。。。我觉得自己看了不少东西,这些年来往的资料也是我一手整理,信手拈来烂熟于心不敢说,但样样我多少都能白活一点:这个对那个不对,这个好那个不好,这个如何有神韵那个器型如何饱满端庄,这个该买进那个该卖出。。。。。一副少年得志指点江山的意味。非精品不藏,非极品不收,我好似颇有见解。

    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得意,时不时还一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自我感觉良好。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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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不算个很轻浮的人,只是年轻人有的毛病我都有。比如冲动,比如心急,比如沉不住气。好处是我还算懂事勤奋,当然也是相对而言。
    虽然小时候也淘气过,但自从读书懂事后,我只知家世天赋什么的,都不如人,反而更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一席之地,所以我把所有的希望和筹码都压在读书进学上,每次考试试卷发下,若是因不懂而做错的,我会失落,‘怎么这样笨?’,进而落泪;若是因不努力或者粗心而出错的,不用老师家长批评,我会自己关上门自扇耳光,有次竟扇到脸颊红肿嘴角流血,直把老师家长都吓得不行,以为我心理上出了问题。我想我心理上的确是有问题,而且可能还不轻。
    处女座的优点在我没什么体现,缺点到体现的淋漓尽致,比如纠结和自虐。我也学过乐器和游泳,进行过一些半正规的训练,别人都是被督促练,我则是每次训练结束后,都自己加练,我没什么音乐天赋,也没什么运动天赋,但我想勤能补拙,我多练多游,总会多些感觉。上大学后,除了功课以外,在技能训练上我也是严格要求,我不知道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总之,我样样都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差,我不如别人的都加班补习,加练!即使别人都不屑的,我也认为本事学到了就是自己的,将来总有用得着的地方。记得那时有一项训练手臂手腕悬空操作稳定性的练习 —— 在一个大概接力跑交接棒长短粗细的木棒中间栓一根绳子,下面垂一块铅板(重量视难度而定),双手握住木棒,把绳子慢慢卷起再慢慢放下,以训练腕力和稳定性。这种训练是部队里用的,早年当过兵的应该都知道。学校里的女生大多都逃避这样的联系,因为练了第一次,隔天练拿筷子都是抖的,可我却练得很认真,因为我认死理,教官说什么我信什么。
    报考院校的时候我不是没犹豫过,这种专业和学校,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以后恐怕很难分配找工作。但是我不信,我认为只要我学得好,难道还技无用处吗?学校里学马列学毛邓,别人应付,我也认真的在学,我想搞清楚它里面的道理和存在的原因。我是真的信。

    我就是这样傻,傻而无脑的执着。因为我相信和投入的很彻底,所以往往也受伤害的很惨痛,这个问题不在于这个社会的不公,而在于我自身,年轻的我处理不好自身和外界的关系,不明白个人努力和客观因素之间的作用,不明白人生各个阶段的起伏,人应该怎样去努力,怎样去做事,怎样去看待得失,又应该怎样去平衡自身的感受,成就健康健全的生活。

    我一直有些看不起商人,看不起商人的性质和手段,这多少有点无知的自负和自命清高。直到有一天无大树遮阴,我要直面阳光烈日,为了所谓的理想沦落为一个江湖走卒的小贩子时,可想而知那种天上地下,顿面现实的茫然无助。
    “我教不了你的,市场和困难才会教给你一切!。。。可能因为我疼你,不想让你涉足这是非窝,但你的命不是我能阻拦的,如今我再想护着你怕也是太晚了。。。疼你过了头,就成了害你,好人做过了头,就成了坏人。”—— 这话或许早些对我说,我会少浪费些光阴,但或许人生有许多光阴就是要白白虚度掉的,因为即使早些对我说,我还是不懂的。但等我经历过很多后,再无意间发现这段笔记时,我顿在墙角,百感交集。

    我在这般自鸣得意自我幻想(用现在的话说就是YY)中,又虚晃过了一段日子。下一年的阳春二月,春色满园大地盎然,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个严冬的开始。其实好和坏都是互相转换的,当时看着是坏的,在一个更大阶段来看,却是下一轮机缘的开始,穷则思变;当时看来是好的,事后再看,却是积累问题而不知,温水煮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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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站短说席镇是什么,我贴一个。看着像实物放在书上的,其实是印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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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古董行当在外人看来颇多神秘,其实说“神秘”还抬举它了,前年些网络电视一拥而上,抓住国人爱看热闹爱听故事追逐暴利的浮躁心理,宣传着什么鉴腚估价捡漏的种种,现在呢,简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其实都走了两个极端,任何一门生意也好,学问也好,都是各种人掺杂,什么样的都有,有正经的,有骗子,有混饭吃的,也有当事业去追求的,都有。
    再放眼看去,哪行不是这样呢?大家吃着地沟油喝着三聚氰胺牛奶看着鉴宝,大骂这社会的种种邪恶阴暗欺骗道德诚信缺失时。。。。只曾有人想过,那些最基层的养牛者,为了谋生而混一口饭吃的地摊小贩们,这个社会影响了他们什么?他们又怎样在这个种种行业基本诚信都被透支的情况下,去谋一个自己的生活呢?

    能在这网上找乐趣,在这论坛浏览的,应该说都还是在这社会上还过得去的人,读书的学生,公司的白领,权贵和老板们大约没这个时间也懒得理,当然,也不会有这社会最基层的劳动者,蹬三轮的大哥,锄禾日当午的老农,他们又有什么样的渠道去表达去宣泄?又可有人去关心过他们的生活?
    为什么在某些地域会出现“铲子”(所谓的非法挖掘遗迹的人群)这样一个群体?可有人去关心过一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他们对生活有什么指望和希翼呢?
    记得几年前我看到过一则新闻,说某某地枪毙了损坏文物保护区的人,报上一本正经,看的人也无比拍手叫好!可我看到时,是流了泪了的。因为外人不曾知道这背后的利益链条,而那些被枪毙了的,无非是这食物链条下的最底层,为了改善一下或者这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境遇,冒险做了一点勾当,或者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们也是父亲和丈夫,他们也只是希望做点什么改善下自己背后这个家庭的生活,他们或许有错,可是错不至死!你想抓文物犯罪的现行,那容易的很,你到各大拍卖行现场,一抓一个现行,人赃俱在!为什么要这般剥夺一个毫无挣扎能力的农民最后的一点生存权力呢?果真是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照我们这个年纪的,基本经历都还是简单而单纯的,读书工作,家庭公司,接触的人和事也都是限于自己身边的,就如出生在城市的,独生子女的家庭,你很难切身体会一个农村家庭出身的人,在他的思想意识里,家庭是一种怎样矛盾的责任和负担,就如未曾走离开读书工作公司上司老板的圈子而走入过某个生意江湖自己想方设法混口饭吃的,也难以体会这江湖上,下到地摊走卒,上到上流圈子,其各色人等的面目追求是何等的复杂而丰富。
    佛说众生皆在苦中,什么是苦?妄想执著即是苦。于是劝你放下,放下自可解脱。佛经上是这样说的,可你若不遁入这红尘,种种世态感受都亲历一遍,你又何以谈及有所体会有所感悟呢,感受到种种欲望种种苦种种无常,进而有所境界和解脱呢?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么是屠刀?妄想执著即是屠刀,屠人屠己,可是也只有当你操着这把屠刀,屠人屠己之后,你才能感受到什么叫屠刀,什么叫屠人屠己之苦,什么又叫放下。去出家,去佛堂念经持斋,这是修行,而在这世间挣扎难道就不是修行了吗?佛学讲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而做一份世俗间最平凡的工作一样也是在六度啊 —— 帮同事多干点活,这不是布施吗?想升职而升不上,于是劝自己节制忍耐,这不是持戒吗?帮别人背了黑锅,受了委屈,这不是忍辱吗?依然奋发努力,兢兢业业把本职工作干好,这不是精进吗?这些都经过了,方知人若想做点什么,非有点定力不可,不会因为别人外界而干扰到自己,这难道不是禅定吗?这一切都经历过了,有一日发现以前一个怎样也处理不好的事情这番处理得特别顺手,就如一个木工,某日某时一刨子下去,板面特别平,一个厨师某日某时一颠锅,手头刚刚好,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但是心里知道,心里特别舒服,觉得以前多少曲折和付出都值得。这就是做一行的境界,也就接近般若了。
    我们好好做一件事,好好在红尘中感受,即是修行了。
    为了琢磨一件东西而付出的不眠之夜,是一种修行,为了买进卖出得种种患得患失,也是一种修行,见识过怀揣着重器而却窘破落拓的连买一碗盒饭的钱都挤不出来的江湖走卒,也见识过开名车揽美人附庸风雅叶公好龙一屋子假货的大老板低调奢华人士,遇到过世事变迁的厚道老古玩商的后代寂寞旧宅无人问津,也领教过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新晋经纪人翻云覆雨,受过伤害,也收获过真情,吃过药,也学到了些真知,最重要的,今天来看,我想,这是一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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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着又有什么不好呢?没有执着过,又如何知道什么是放下。没有走过弯路,又怎么知道正路在哪里?代价是什么?

    <7>大树倒,烈日暴

    我老师的病有这么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日子长短罢了。还好我当时还在学校,身边有老师同学的包围陪伴,使得我不会那么孤单。

    在镇定剂间隔的间隙,他开始尝试回顾他的一生,他试图着笔写下点什么,也总抵不住病痛和药物的折磨而放弃。
    他早期接触过青铜器和造像,这类形而上的禁脔。后来自九十年代中期,古玩的投资市场恢复的第一个浪潮下,开始接触高古陶器,汉绿釉唐三彩,行内都是出土器,前人研究成果有限,每一个品种无不是从头学起交足学费,但那时候内地几乎无多少热钱游资的介入,所以他们这样的商人行家得以艰难积攒而有所成,97年金融危机之后,整个亚洲的古玩市场一度陷入黑暗,台湾人不来了,香港人不买了,这批行家里七七八八都坐困愁城,不少人改行了。2000年之后,由于经济的复苏,市场的活跃,古董买卖市场也迅速恢复,这时多是以外界资本接入的新行家买卖手,他们年轻有活力,背后有大量的热钱和专业的市场操作手法,老一辈的,渐渐没有了生存空间。
    古董的各种门类中,诸如高古玉器,青铜器,石雕造像之类,由于政策的限制和鉴赏上形而上的高门槛以及品种繁多精品存世量少难成价值体系等等因素,一直是不温不火,而古代陶瓷中的精细明清瓷类,则因为其等级体系完备,风格清新易被认知,政策禁锢少等等因素,在2000年后的一拨浪潮中,开始为热钱所看上。整个明清瓷器的市场,在大的拍卖行的带动下,各个时期的青花,彩瓷,颜色釉等等几大品种,互相拉升,彼此照应,价值体系看似稳固而爬升力度强劲。行家们都纷纷介入,认为此为一大热灶,有利可图。于是我老师之前才周转出一部分资金,购入一批崇祯前后明末清初时期的青花瓷器。

    “冷灶烧不好,顶多丢车保帅,热灶烧不好,才更容易抽不出手,进退两难啊。”
    他曾如是对阿康说。
    不料一语成谶。

    行内的某位明清瓷大佬曾写过一本书叫《明清笔筒》,列举了明清时期各种材质的笔筒,其中青花瓷类的,几件最精美的,便是明末清初这个时期的,书中定位崇祯时期。人们对这个时期的青花瓷器的认知是很迟才建立的,因为这些瓷器多没有款识,早先,很多人认为这些瓷器应该是康熙时候烧造的,因为以通常的认识,明末清初,战乱连年民不聊生,怎么可能生产出这样的精细的瓷器呢?但后来慢慢经过考古学类型学,以及工艺学上对于胎釉形制画工的比较研究,才给出了这样一批瓷器一个准确的年代界定。
    康熙的青花火了,有眼光的行家们便认为这批崇祯的东西,保留了晚明以来版画上的绘图制式,又多以人物故事内容,青花发色,人物风貌,较之康熙时的,别有一番趣味。认定它会是下一个热点,于是积极建仓持货。
    这个趋势没有错,但这类的货,出了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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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滥竽充数的演奏会 2012-04-05 17:11:30
    有个站短说席镇是什么,我贴一个。看着像实物放在书上的,其实是印刷品。
    ——错金银嵌宝石熊虎噬咬席镇.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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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瓷器,明清高温精细瓷,我是后知后觉的,即使在后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阴差阳错的以它为主,但还是后知后觉。在我毫无理性认知的时候,我个人比较喜欢老三代的青铜器,战汉的泥头石雕造像之类,那时候内地玩这个的人很少很少,北方大墓出来的东西经各种渠道流到大行家的圈子,然后马上就从香港出去了,洋鬼子东洋鬼子台湾佬他们都喜欢这个,(那时候还没有回流呢,东西都是往外流)记得好多年前家里客厅书房连接处的地方放着一个青铜错金银的镇墓兽,据说是西周的某个贵族墓出来的,那是一头鹿的变形,雍容的侧卧,头上的鹿角枝节嶙峋的伸展着,稳定而充满线条的张力,记得那段时间夏日时常下暴雨,一下暴雨楼下的线路就必须切断以防止漏电短路,于是家里只能点蜡烛,烛光下二千年前的艺术品散发着凝重幽静的光泽,于是史记战国策这些书中记载的一个个故事,都有了真实发生的场景可以依托。你没有近距离的观看或者触摸这些实物,是难以设想它们的工艺的精美和构思的诡异,运用线条表达出一种力量,那种礼乐人伦和神秘幻想相交织的社会诞生出的产物,具有永恒的震撼人心的力量,让人肃然起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相对而言,这类正当火的明清精细瓷器类,虽失之凝重,但多了一份亲近感世俗感,清丽讨巧,受市场追捧自然有它的群众基础。古玩商么,有的东西是自己留着玩的,有的是拿出来做生意的,有生意做干嘛不做呢。
    可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有的风险是自身处理不当造成,有的风险是和外部因素环境相关。

    我老师压下这批明末清初的青花细器,几乎用掉了他最后的一些资金,还有欠着的货款。但就在这左右一两年,市场上这类的瓷器非常混乱,出现了一大批的高仿,最开始是从康熙一朝的淡雅浙料青花开始的,不知情的新晋藏家狂追乱买,一只上品的康熙笔筒(还不是最好的那种)行家交手就要大几十万,渐渐有些熟行察觉到大量高仿充斥其间,又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矫枉过正,宁杀错勿放过,于是这样一正一反,市场已经不可收拾。

    后来我研究过我老师这批货,也和行内的熟手交流过,的确有高仿掺杂其间,大家认可开门的占一部分,认定的高仿占一部分,有争议的占一部分。
    所谓的高仿,是大部分的特征几乎都能仿到八九成,这类青花常见的“糯米胎”,真品用药水清洗过的,有一部分和高仿几乎没有差别,至于说底足的火石红,闪绿的积釉等等真品的特征,这类高仿也有,虽然有些极其细微的差别,但即使是真品,这种手工业制品,又因为后来流通清洗方式的不同,本身也有差别的。所以就很难分辨。多少大行家熟手都栽在这类东西上面。但有一个特征还是可以做参考的,那就是瓷土的成分是不可再生资源,仿的和当年制造的真品终究用的不是一样的瓷土配方,一样的淘练工艺,烧成之后,拎在手上的重量感,行话叫“手头”,终归是有差别的。当然,这都是这风波过去大家冷静下来后才做的分析。
    而在当时,这类的市场几乎一下子陷入严冬,即使是开门的货也没人愿意碰了。不少持有这类货的行家,也在几个月的时间,资金和货源几乎僵结。如果有其它的门类的生意,或者还有些周转可以应付,而我老师其它的压货也都是多年的老家底,并不在市场讨好的那类,而在这个时候好多熟行就是有心帮扶,也多是自顾不暇,压货卖不出去,而下线的钱维持渠道的开销又是必须要付出的,再加之身体因素种种原因,内忧外患。本来就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这一场风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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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两个故宫网站上这时期的瓷器。这还是一般的货色,还有更好的在私人手上。
    
    
    一个东周晚期的镇墓兽,木质漆器
    
    
    @teed052 2012-04-06 00:24:54
    这篇更有到一个阶段作总结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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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来则来,去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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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几天的昏迷后,他撒手人寰了。

    一切丧事都办完,大家都走了,我独自坐在家里,我没有哭,表现出的是一种超乎理解的理智和冷静,前前后后几个月下来,到这几天我已经精力体力透支到了极限,这个事情不突然,是预料之中的,我只是觉得非常累,而并不是十分的悲痛。

    这种悲痛是在后来的日子慢慢的才释放出来的,时常会睹物思人,想起过去种种时,例如某一个细节,眼泪便不知觉的流下来。我不愿意再呆在这个空屋里,虽然这在这房子里我生活了这么多年,又为了让自己有个活动的空间,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而以前的这个家,就彻底沦为了仓库。

    我几乎不再回这个空屋,只在学校和新租的房子之间来回,新租的房子一室一厅,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房主收拾的很干净,又因为离学校近,我又常带同学来这里煮饭,偶尔喝酒。摆脱了人去屋空的环境,这让我心情疏朗了些。

    经过一段不长时间的平复,我开始考虑如何接手这个摊子。我可以选择留下几件东西,其它的都托人处理变卖,虽然元气大伤,但凭着这些年的积累,还是能留下几件东西和一些钱的,这个选择就是要离开这个行圈,留着几件东西作为纪念,以后专心做自己的事业。还有一种就是涉足这个行圈,卖出一些货,买进一些,联系行家,联系客户,维持周转。

    我选择了后者。为什么这样做,原因比较复杂。总的来说有两方面,一是以前老师在的时候,我在他的荫蔽下,自己周转过一点点东西,还比较顺利,这让我有了点野心;二是,我自己的读书工作,在这一两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开始清醒的认识到,我因为自身的一些原因,想在系统内找到个工作有所发展,如果没有特别的人特别的路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认识到了这个现实之后,虽然依然上课实习,但心态是大不同了。可是我并没有觉得多么失望和难过,只当是拿个文凭吧,反正我还有古玩商的路子可以走,而且我自己又喜欢,这是多少人盼望的。看着为实习工作等等焦头烂额的同学,我心里竟有一份超脱和优越感。虽然我眼看着老师的最后一笔生意计划是失败的,但却没对我的心理造成多大阴影,因为我那时确实年轻,我想我会好好干。于是我收拾心情,开始盘算,踌躇满志。

    现在想起,如果那时候就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是那么长时间的艰难和不知所措,我当时又会是何心情?想起来都有点后怕。可是日子就这么过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好好坏坏就这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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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chenau1989  回复日期:2012-04-06 20:03:29   回复

    看到这节的第一段,我想表达下外行人的疑惑,是不是做这行的都容易将古人神化呀,看《盗墓笔记》也是如此~~还是这是外行人无法体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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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神话。古董指的是古代艺术品,而不是个老玩意就是古董的。每一个门类都是这样,大部分是普品实用器,能成为艺术品的,非常少。一千年前是垃圾的,现在还是垃圾。
    至于什么是古代艺术品,去苏富比佳士得网站看看他们大拍的重点器物就差不多了。虽然他们也常炒作恶俗的东西。
    作者:chenau1989  回复日期:2012-04-06 20:03:29   回复

    看到这节的第一段,我想表达下外行人的疑惑,是不是做这行的都容易将古人神化呀,看《盗墓笔记》也是如此~~还是这是外行人无法体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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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门类的器物都分:垃圾——普品——能看看——可收藏——艺术品,不同的等级,除了分辨真伪,把握器物在鉴赏上的等级则更加重要。这与天赋和悟性有关,但更重要的是阅历的积累,看得多了,慢慢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慢慢才能把握每一个时代每一类器物在形而上的鉴赏和形而下的鉴别上的关键点。这来自于学习和积累。
    所以自古以来的收藏鉴赏大家都是学问渊博的人,不会有盗墓贼的:)
    作者:chenau1989  回复日期:2012-04-06 23:17:25   回复
    似乎在您提到的分辨方法里都是靠触、观,未曾提到过我们平常人所了解的化学及物理实验鉴别方法,当然艺术品本身就是主观的,不能靠实验的量化来定,但在基本的年代和材质等分析中总会有现在科技的用武之地吧?劳烦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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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份的断定上,青铜器可以做碳十四,明以前的陶瓷可以做热光释。但因为标本资料以及取样部位等等因素,检测也不是百分百的,但它是一个参照和标准。一个行业,总有一个维持基本秩序的标准,对吧。国际上的大古董商和拍卖行都采用。牛津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都有部门做。但中文的好像已经分出去了。反倒是明清瓷比较麻烦,因为年份较近,热光释误差大,几乎还是要靠眼学,还有宋元书画也是麻烦。
    其实真赝关并不是最难的,到了一定层次,在一定的藏家行家圈子里,流通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有共识的,不开门的,可以不碰么,行里大把开门的东西可以做。
    最难的是对东西等级的把握,所谓艺术,也不玄的,尤其是中国古代艺术品。因为中国古代艺术品的优劣评价体系,这个体系不是短期建立的,自宋以来我们就不断有鉴赏的整理文集,这是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美丑相联系的,也不是谁谁轻易可以颠覆的。关键是你看的东西足够多,好的,差的,都足够多,慢慢就会有所比较,领悟。
    比如这样一件明式的紫檀条桌。注意看它的设计,对比例的把握,细节上的处理。各个部位的比例,多一分少一分,腿粗一点细一点都不好看。细节上,从明式家具的工艺上说,是非常得体精细的了,冰盘沿下面用剁边圆包圆,下面接矮老,矮老之间用炮仗桶,矮老下面是剁边的牙板。如果没了炮仗,剁边粗了就头重脚轻了。
    简简单单,瘦劲而不纤弱,这就非常难得了,很经典的设计,再看看现在的家具,你就知道中国古典明式家具的那种讲究。为什么被国际上那么多建筑师青睐?在于它的设计,它对于比例的把握,那种刚刚好的优雅。这件还只算是这类条桌中不错的,可收藏的,但还不是惊艳的那种。但有它当个坐标,比它差的,比它好的,心里就有谱了。慢慢我们就会知道,我们这一代人,这一代中所谓有文化的,或许是中国历史上,最没品位和文化的了。
    这是经典,会永恒,过去是经典,现在还是经典,再过100年,200年,人们看到它,还是会被它的和谐比例,优雅气质打动。
    这种才值得收藏:)
    
    而同样是明式紫檀条桌,这件就是很一般般的实用器,造型比例不美,没啥看头,没啥收藏价值了。
    对于古代器物的鉴赏,过了真赝一关之后,当你开始关注线条和造型时,说明你开始入门了:)
    
    再看一件丹麦的著名设计师借鉴中国明式家具的精神和结构而做的现代设计。也很不错。当我们都去买宜家,追捧国外的设计的时候,我们已经不知道我们的祖宗,曾经过过怎样优雅讲究的生活。
    
    第一图的这件家具,也是明式家具,叫“有束腰霸王枨翻马蹄条桌”,除了腿和面板的比例刚好外,这种类型的,最难的是那面板下面的四条霸王枨,做不好,不是硬,就是垮,角度和线条刚刚好的,很少,这件就不错。
    第二图就是丹麦设计师的作品,借用了霸王枨,束腰,四面平这些素材,稍加改造。直角霸王枨,露空束腰,配合四面平的整体造型,是个相当成功的设计。

    中午吃饭和学建筑的朋友聊起家具,此处就多扯了点,一己之见,离题万里,别嫌啰嗦:)
    人们已经把收藏鉴赏妖魔化了。
    收藏它,不是因为它老,你是捡破烂的吗?收藏它,是为了欣赏,因为它美。它的美,在于它背后大的社会环境,人文气质,有什么样的客户,就有什么样的工艺,有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就诞生什么样的器物。而一个没有文化积淀的社会,你指望它能诞生什么经典工艺美术作品?而如西方现在还存在的半手工半机械的技术,传统制表工艺,为什么在瑞士能存活下来依然澎湃发展?那是他们的积累,几代人的积累。不是我们花钱买了人家的设备再搞搞兼并重组能学来的。
    一个工匠,创造出一个造型,这个造型能成为经典,当时经典,100年200年500年后,依然是经典,这是非常难的。每一门工艺都是这样。而现今的中国社会能留下什么文化经典?但或许我们踏实下来沉静下来,再积累个一二百年,可能会有点指望。
    人们已经把收藏鉴赏妖魔化了,其实它也是个积累,是眼力的积累,经验阅历的积累,人生的积累,功到自然成,积思顿释,急不来的。此路亦有魔道,我想我也入过,心魔,欲望之魔,执着之魔,可能现在还没有走出来。只是希望在这个欲海中挣扎的人,最后都能成正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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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10-08 21:45:25  更:2022-10-08 21:5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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