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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历史武侠小说《江山多娇》

作者:纵横天下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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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
    不问苍生,迷恋长生,皇帝想修炼成仙。
    小小侍郎,一朝得志,只手遮天,鸡犬也能升天,导致江山风雨飘摇。
    堂堂王子,韬光养晦,忍受欺凌,只为等待黄袍加身那一刻。
    江山风雨飘摇,妖魔鬼怪难分,酝酿着偷天换日的滔天阴谋。
    谁为正道?谁为邪魔?
    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为谁护花?美人为谁心悦?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野是权力场的江湖,武林是名利场的江湖,江湖路上,从来都是腥风血雨。
    第一章 异象
    夜色深浓,朗朗星空,有些暗淡,有些闪光,纵横交错,煞是好看。
    突然,原本宁静的天地风起云涌,乌云翻滚,把原本朗朗星空遮盖住,然后压下大地,吹起了掀瓦倒墙的恶风,下起了汇聚成流的倾盆大雨。
    天上地下,一片黑暗,仿如世界末日。
    “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接着,一道闪电划破苍穹,撕裂长空,带起了一团火焰,穿透黑压压的云层,扑击下大地,落入山中。
    这道闪电击中了一面山崖,冒起一团火光,冒起一片青烟,瞬间落石激飞。
    狂凤呼啸着刮过原野,吹入了山中,所经之处大树连根拔起,苍松拦腰折断,根系不深的小草无奈地吹上空中,盘旋翻滚着。
    大雨飘洒山谷,不久就变成了滚滚洪流,从断崖处倾泻而下,发出隆隆巨响。
    群山万谷回音,时而仿如婴儿一声声凄厉的哭叫,时而仿如女人一声声悲绝的哭泣,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炸。
    这等罕见的恶劣天气,把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生怕梁塌墙倒,大人们护住弱小,露出惊恐的眼神,瑟瑟发抖看着。
    一座建在悬崖峭壁上的道观,被大雨所包围住,从窗户透出的灯光,若隐若现,仿如漂浮在空中一样。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和一个身材魁梧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站在窗户,神情严峻地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划破天穹的道道惊雷。
    “老和尚,怎么看?”
    老道人一脸严峻,捻着下巴那一缕银白的胡子说着。
    老和尚叹息一声,说道:“白日星耀,夜晚恶风,天出异象,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出反常必有妖哪!”
    “如此大的异象,恐怕不是妖,而是魔,真若是魔,这将是人间一大劫难!”
    老道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外面极其恶劣的天气。
    “昨夜老衲夜观星象,起了一卦,权臣变天,严家倒霉。”
    老和尚轻轻叹息一声。
    “还有吗?”
    老道人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块。
    “妖星光冲帝星,九曜连珠之日,乾坤混沌无序,通天魔君重临,人世间将起祸端了!”
    老和尚满脸凝重之色。
    老道人:“哀鸿遍野?”
    老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是。”
    老道人:“谁是应劫之人?”
    老和尚:“你老兄应该猜到,否则不配天师之位。”
    老道人呵呵一笑:“那就让给老和尚坐,龙虎山上天师殿,和尚做天师,妙妙妙。”
    老和尚:“阿弥陀佛,道兄这玩笑开不得。”
    老道人:“那就别磨磨唧唧。”
    老和尚:“卦象说,南剑北刀,你信不信?”
    老道人:“信,为何不相信?你是谁?德高望重的一代神僧。”
    老和尚拈须微笑:“老衲怎么听都有点刺耳的感觉,真是神憎鬼厌。”
    老道人笑起来:“这句话像是说我多一点吧?我才是鬼厌的那个人。”
    老和尚也笑着:“我是神僧,你是鬼厌,我们这一道一佛合起来就是最好的绝配。”
    老道人:“神憎鬼厌?”
    两人相视大笑。
    老道人:“果然和我张天师算到的一样,当今武林最厉害的两个年轻人,南剑展放,北刀沈过,我去找展放,你去找沈过,如何?”
    “为何你要去找展放?”老和尚笑着。
    老道人努一努嘴:“明知故问。”
    “找他算账?”老和尚微笑着。
    老道人气呼呼说道:“对,哪有他这般小家子的,小肚鸡肠的,说不来就不来,三年真是不踏足我这里。”
    老和尚哈哈大笑。
    他们听到了那一声地动山摇的响声,他们看到了那一道照亮大地撕裂苍穹的闪电,他们看到了那一团巨大的火球。
    他们的神情变得更加严峻。
    老道人苦笑一声:“这一场恶风,这一场大暴雨,将会有很多穷苦百姓家破人亡了。”
    “风吹如婴哭,雨到如人泣,君王德不配位,带来的就是百姓的浩劫啊——!”
    老和尚双手合十,长叹一声。
    老大人:“雨什么时候才停?”
    老和尚笑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也。”
    老道人:“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现在就打诳语了。”
    老和尚笑一笑。
    老道人用六壬掌掐指一算,也微笑不语。
    老和尚:“天师算到了什么?”
    老道人:“算到了人算不如天算,所以不算了。”
    老和尚哈哈大笑。
    老道人:“你又算到了什么?”
    老和尚:“老衲算到了天师要去找的人要经历一场桃花劫。”
    老道人叹一口气,说道:“我也算到了你去找的人要经历一场红颜劫。”
    老和尚:“怎么办?”
    老道人摇一摇头:“天命所归,何必逆违。”
    老和尚点头:“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锻其心志,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老道人:“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自古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老和尚:“所以你和我都成不了英雄。”
    老道人:“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被美人所包围过?”
    老和尚微笑不语。
    “你说,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老道人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和尚哈哈大笑,说道:“天师问错人了,老衲又怎会知道,天师想老来入花丛?”
    “不可以吗?再说我老了吗?”
    老道人装出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
    “不老,不老,人老心不老嘛,如果你下山入世,天师之位,谁来执位?”
    老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
    “这好办,你老和尚脱下袈裟,穿上道袍,坐镇龙虎山,就是一个现行的天师。”
    老道人笑着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
    “那你还打什么坐?”
    老和尚闭上眼睛,捏弄着手中的七色佛珠。
    “装装样子嘛。”
    老道人笑着,把手一伸,桌上的拂尘凌空飞过来落在他的掌心里。
    突然,天空响起连续不断的惊雷,接着整个天空亮透了,如同白昼一样。
    两人大惊失色,打开西北方向的窗户一看,一道黑气冲天而起,两人面面相觑着。
    “谁在渡劫?”
    “这个方向可是梨山玉女峰!”
    只见一道长长的黑影飞上半空,如龙似蛇,避过无数的闪电,就将到达云端之际,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天际,击中这道黑影,从天空中跌了下来。
    “原来是妖灵渡劫,想上云端化成龙,阿弥陀佛。”
    “渡劫失败,打回原形了。”
    两人离开窗户,回到蒲团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打坐。
    狂凤开始减弱,但大雨还在继续。
    第二章 塞外归来
    落日黄昏,残阳如血。
    夏日和风吹过,拂起细沙,轻扬烟尘。
    一缕缕夕阳的光芒透过云层斜照在浩瀚无边的沙漠上,染得一片金黄。
    黄沙红天,连成一片,组成了一幅璀璨夺目的画景。
    大漠风光,竟是如此的美丽醉人。
    一匹骏马,全身枣红色的骏马,如一团火焰般风驰电掣般跑在沙漠边上。
    纵马奔驰的是一个浓眉豹眼肤色黝黑的二十五六岁青年,他背上系着一把刀,穿的衣服是汉人装束。
    他突然勒缰停马。
    枣红马长嘶一声,前蹄凌空扬起,然后落地,稳稳站着。
    他看着前面出现的稀稀疏疏草丛,露出了笑容,喃喃自语着:“历尽艰辛,终于走出了杀人不见血的沙漠,哈哈!”
    他回首望着西空,只见一轮如血的夕阳灿烂无比,天边的积云被映照得如同染上颜色一般,天地连成一色,极是金黄璀璨。
    “好一幅绝丽的大漠风光啊!”他说完,纵马远去。
    夜色逐渐变浓。
    他看见前面有几棵枯萎了的胡杨树,便停马下来,自言自语着:“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他抽出刀,一股寒气立即充斥四周,他把刀一挥,一棵枯树在闪射的刀光中碎裂,散满一地。
    他捡起到一块,然后在马鞍中解下行囊,掏出几个熟土豆,打开水囊,喂马喝水。
    夜色笼罩大地。
    一团火光在黑暗中冒起。
    篝火已经点燃,干柴在火中烧得叭叭的响。
    原来是这年轻人点燃的。
    沙漠的白天虽然十分炎热,但是一到晚上却异常寒冷,天气变化无常,极为特殊。
    如果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就要有取暖的方法,否则必被冻僵不可,同时还有另一个作用,驱赶野兽的作用。
    熊熊的火光,跳跃的火焰,映照着年轻人那张透露出坚毅的脸庞。
    枣红马横卧在他身后。
    突然,悠扬的笛声在空旷的沙漠上空飘荡着,传得很远,很远。
    是谁在吹笛?
    原来是这年轻人。
    笛声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喝彩:“好——!好悦耳动听的笛声!”
    来人说的是汉语。
    年轻人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过来,毫不吃惊,但还是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黑暗的夜色里出现了一条人影,向着这边移动过来。
    人影近了,借着火光一看,来的是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年轻男子,穿的是汉服,衣衫上染满了血迹。
    这副模样,不用说肯定是经过一场生与死的激战。
    年轻人一看他带着的兵器,同样是刀,但背上还系着一把剑,一把桃木剑!
    这人神情很疲倦,也很落寞。
    他竖起大拇指做了个称赞的手势,说道:“兄台吹得真好。”
    年轻人:“兄台过奖了,我哪有你说得这样好。”
    “原来我拍错了马屁,拍在了马腿,真是可恶之极。”
    年轻男人微笑着。
    “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忍不住笑起来:“兄台好风趣。”
    “兄台高姓大名?”
    年轻男人拱手抱拳说道,说完舔一舔干裂的嘴唇。
    “兄台又如何称呼?”
    年轻人拱手抱拳还礼。
    “在下廖化智。”
    “茅山张天师的得意弟子廖化智?”
    廖化智大吃一惊:“兄台怎么认识我的?”
    年轻人微微一笑:“你背上的这把桃木剑出卖了你,江湖上只有捉鬼除妖的茅山弟子随身带着桃木剑。”
    廖化智尴尬一笑:“原来是这样,兄台……”
    年轻人说道:“在下沈过。”
    廖化智心念一动,骇然变色:“可不是南剑北刀的沈过沈大侠吧?”
    “让廖兄说对了,正是这个沈过。”
    沈过笑一笑。
    廖化智急忙重新施礼:“原来是沈大侠,廖化智有眼不识泰山,请恕罪。”
    沈过:“廖兄客气了,何罪之有?”
    “沈大侠,我就快饿死了,可以给我一些食物充饥吗?”
    廖化智眼里流露出期望的目光。
    沈过从行囊中取出一张大煎饼,把水囊一并递给他。
    “谢谢沈大侠。”
    廖化智接过食物和水囊,喝得鲸吞牛饮,吃得狼吞虎咽。
    沈过忽然重重地叹息一声。
    “沈大侠叹什么气?”
    廖化智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说着。
    “唉——!想不到太上老君竟然有如此一个吃喝厉害的弟子,他老人家在九重天外的兜率宫看见,他会有什么感想呢?”
    沈过抬头望着苍穹,很认真说道。
    他的说话尚未说完,就听得“呼”的一声大响,原来廖化智被逗得把吃进口中的煎饼喷飞出来。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廖化智连声咳嗽着,被呛着了,然后摇着头,说道:“可惜,可惜,这么好的一口煎饼白白浪费掉,别小看这一口煎饼,在这寸草难生鸟不拉屎撒尿的鬼地方,随时可以救回你一条性命的,叫人心疼,叫人心疼啊!”
    他伸手欲捡起来。
    沈过:“廖兄,你这是干啥?”
    廖化智:“捡起来吃呀,不能浪费如此贵重的东西。”
    沈过忍住笑:“怎么吃?”
    廖化智一脸正经:“当然是洗干净吃。”
    沈过:“怎么洗?”
    廖化智有些懵然:“当然是用水,难道是用尿呀?”
    “在这不毛之地,什么最珍贵?”
    沈过变得很严肃。
    “水。”
    廖化智冲口而出,接着恍然大悟,不由得尴尬一笑。
    沈过:“廖兄,你认为水和食物哪样更珍贵?”
    廖化智:“其实水和食物同样珍贵,不过一定要比较的话,当然是水了。”
    沈过:“问题来了,你情愿用水洗一口只能塞牙缝的食物还是情愿喝一口可以活多半天命的水,或许最后可能都是死,但早死和晚死却有区别,活多半天命,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你说是不是?”
    廖化智大笑,然后擦着嘴巴:“我是饿疯了,我是饿疯了,沈大侠说得太对了。”
    “荒漠之野,难见人迹,廖兄却浑身血迹,何解呢?”
    沈过轻描淡写地问道。
    廖化智:“沈大侠又为何在这里出现呢?”
    沈过笑着:“我先问的,你先答,然后到我回答。”
    “是不是很狼狈不堪?”
    廖化智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苦笑着说道。
    第三章 我是锦衣卫
    沈过捡起一条木柴,丢进火堆里,拍一拍手,点一点头:“实话实说,的确是很狼狈不堪。”
    “经过一天的血战,还有这副模样已经算不错了,至少没缺胳膊没腿!”
    廖化智虽然说得有点儿轻描淡写,没有说出细节,但是已足够令人想象得到那是何等惨烈的一战。
    沈过皱一皱眉头,荒漠之野,廖化智和什么人血战一场呢?
    他没有问,他在等廖化智自己说。
    “沈大侠为何不问我和什么人交战?”
    廖化智忍不住。
    沈过:“廖兄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廖化智:“在沈大侠面前,不敢隐瞒,我是北镇抚司的人,我是一名锦衣卫,这次出塞,是执行公务。”
    沈过:“这我知道,听朋友说过。”
    廖化智一愣:“哪一位朋友?”
    沈过:“展放。”
    廖化智哈哈大笑:“就是这个家伙推我进火坑里的。”
    沈过笑着:“他在茅山做客的时候,对你说男儿大丈夫应该建功立业闯荡四方,结果你瞒着张天师心动下山了,张天师一怒之下把那家伙给赶下山,三年过去了,那家伙记仇,真没再踏足过茅山,把你师父气得吹须瞪眼。”
    廖化智:“难怪沈大侠不动声色了,早就知道我的底细,展大侠也是的,明知道我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存心想气我师父。”
    沈过:“那家伙执拗起来,十头大老虎也拉不回头。”
    廖化智:“他本来就是大老虎,老虎拉老虎,怎么拉?没得拉,只有打。”
    沈过哈哈大笑,说道:“廖兄真风趣,对了,你刚才说你们,这么说不止你一个锦衣卫,这次出塞有多少锦衣卫?”
    廖化智:“两个小旗。”
    沈过:“一小旗十人,两小旗二十人,谁带队?”
    廖化智:“陆大人。”
    沈过:“哪个陆大人?”
    廖化智:“陆绎陆大人。”
    沈过大吃一惊,不相信地看着廖化智。
    廖化智点一点头。
    沈过:“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北镇抚司的风云人物,他带队出塞,可想而知你们执行的任务有多重要了。”
    廖化智没回答,因为这是机密。
    沈过明白,因此没有追问,说道:“他现在人呢?”
    廖化智忧心忡忡说道:“不知道,我带着五个兄弟掩护他们撤退,不知道他们现在安不安全。”
    沈过:“你们和什么人交手?”
    廖化智:“我们是和鞑靼皇庭的一队狼卫交手,所以血战了差不多大半天。”
    沈过大吃一惊,鞑靼皇庭的狼卫骁勇善战,剽悍异常,仅次于虎卫,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想而知那一仗的凶险程度和激烈程度了。
    这批锦衣卫竟然敢孤军深入大漠,执行的究竟是什么任务?
    鞑靼皇庭为何派出精锐中的精锐来拦截?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廖兄,你说五个人殿后掩护,还有其他人呢?”
    廖化智惨然一笑:“都打散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沈大侠只身深入大漠,所为何事呢?”
    沈过:“杀一个人。”
    廖化智:“被北刀千里追杀的人必定是恶贯满盈的人,杀了吗?”
    沈过:“杀了,在皇庭把他杀掉了,为了避免皇庭虎卫的追击,所以我没有走大草原,而是沿着沙漠边上走,再走几天,就回到我们大明的边城了。”
    廖化智:“原来如此。”
    他突然心念一动,说道:“能够令鞑靼皇庭动用最高等级虎卫来追沈大侠,被沈大侠杀掉的是何人?”
    沈过:“木英。”
    廖化智悚然动容:“牧马堂堂主?”
    沈过:“对。”
    廖化智:“陆大人秘密追查过这人,说这人极有可能是鞑靼人。”
    沈过:“陆绎的怀疑没有错,木英就是鞑靼派来潜伏在大明的密探,虎卫中的一员,应该说牧马堂就是鞑靼人开设的。”
    廖化智:“我们这次执行的任务,多少也与牧马堂有关,我们朝中有某大员勾结鞑靼,被陆绎大人获悉他写了一封密信给鞑靼的可汗,由牧马堂的高手护送送信人,因此陆大人挑选了信得过的二十个锦衣卫精锐前来追截这封信。”
    沈过:“我知道这位大员是谁,是不是小丞相严世藩?”
    廖化智迟疑一下,点一点头。
    沈过:“陆绎是个相当谨慎的人,这等机密大事应该不会告诉你们知道,万一走漏风声,他可吃不了兜着走,得罪了严嵩父子,等于等罪了阎王爷。”
    廖化智:“陆大人在临出发前告诉我们的,说这次行动,是秘密进行的,极有可能是九死一生,谁若退出,他不勉强,谁想升官发财,都可以到严府告发他。”
    沈过:“陆绎是对你们极度的信任,所以对你们说了,由你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廖化智:“是的。”
    沈过:“结果你们没有一个退出,没有一个出卖他。”
    廖化智:“因为他把命交给了我们,我们同样也会把命交给他。”
    沈过:“这句话说得好。”
    廖化智:“陆大人说他可以安插密探在严家,严世藩同样可以安插密探在锦衣卫,因此必须要做到秘密行动。”
    沈过:“我明白了,这件事情连他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刘大有都不知道。”
    廖化智:“是。”
    沈过:“陆绎这是在冒险。”
    廖化智:“沈大侠孤身千里前去皇庭潜杀敌军大将,何尝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沈过哈哈一笑。
    廖化智感慨说道:“严世藩胆儿真肥。”
    沈过:“如果胆儿不肥,又怎敢只手遮天,满朝文武不放在眼里。”
    廖化智:“也只有他敢连皇上的儿子也敢欺负。”
    沈过:“除非他想换天,否则总有他倒霉的一天。”
    廖化智深沉说道:“陆大人说他就是想换天。”
    沈过:“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他以为他能把皇上玩弄于股掌之中,就可以把江山纳入他掌里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廖化智:“陆大人说,有他一天在,他严世藩就休想染指大明江山,他一旦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就把严家父子拉下马来。”
    沈过:“眼下廖兄有何打算?”
    廖化智站起来抱拳一揖:“沈大侠此恩此德廖化智不敢忘记,他日有缘的话,廖化智定必还恩。我还要去寻找失散了的兄弟们,沈大侠,在此别过。”
    沈过没有说什么,站起来抱拳还礼:“廖兄,保重。”
    廖化智从黑暗中来,又从黑暗中走了。
    沈过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变小,消失在黑夜中。
    第四章 遭遇战
    现在就剩下沈过一个人坐在篝火旁。
    篝火继续燃烧。
    干柴在火中啪啪作响,爆裂的时候窜起一点点火星子。
    沈过静静地想着事情。
    他没有挽留廖化智,是有缘由的,他知道廖化智的身后一定有追兵,鞑靼的高手一定在搜寻廖化智。
    他让廖化智走,就是在帮助廖化智,况且即使他出言挽留,廖化智不一定留下,因为廖化智满门心思去找寻那些打散的锦衣卫。
    陆绎不顾凶险带队追出塞外,那就是说严世藩的信使带着的信必定十分重要,若然不重要,鞑靼皇庭也不会出动狼卫前来接应。
    按照廖化智失去了战马不得不步行逃跑的情形来看,双方遭遇交战的位置离这里不会太远。
    廖化智能逃得掉,并不意味着其他四个锦衣卫能逃得掉,极有可能已经全部阵亡。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慨地叹息一声。
    突然,身后卧地的枣红马站起来,显得有点不安。
    “烈火,我听到了。”
    沈过继续烤火,像没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枣红马摇头晃尾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阵响声,声音由远至近,由弱渐强,由隐隐约约变成清清楚楚,是一阵阵如雷鸣般的骤急马蹄声。
    “该来的总会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队人马从黑暗中如疾风般奔驰过来,大概二十多人,顷刻间就到眼前。
    借着篝火的火光,可以看得清楚来的竟然是一队统一着装深蓝色的身背弓箭腰挎弯刀的彪悍大汉,年岁从二十多到五十不等,左上胸绣一个狼头。
    鞑靼皇庭的精锐之师——狼卫。
    沈过冷眼看着,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鞑靼兵马真的在追捕廖化智。
    这队狼卫距离火堆几丈的距离便停下,没有再走近。
    为首的是个四十开外满脸络胡子的彪汉,一挥手,十个狼卫迅速下马,张弓搭箭,对准沈过。
    沈过不为所动,继续烤火取暖。
    这份镇定,反倒吓唬住了这批狼卫,瞪着眼看着他。
    满脸络胡子的彪汉发问:“你身穿汉装,却在我鞑靼境内,你是什么人?”
    他竟然操着标准的官话发问。
    “素闻大漠风光如诗如画,故此来观赏风景的人,对了,这里好像没有竖立界碑吧?你凭什么说这里是你们鞑靼的?”
    沈过一脸淡然,缓缓站起来,转过身来。
    满脸络胡子的彪汉哼了一声:“好一张利嘴!如果是来见识我们大草原大沙漠的壮丽景色,我们欢迎,倘若是来图谋不轨的,我们绝不欢迎。”
    沈过哈哈一笑:“这里有什么好图谋不轨的,别说是人,就连鬼影也不见一个,图谋什么,装一袋沙子回去吗?”
    满脸络胡子的彪汉也哈哈一笑:“这也未尝不可,大漠的沙子,也是宝贝,朋友,可曾看见一个背着桃木剑的人从这里经过?”
    沈过一脸冷漠:“谁是你的朋友?”
    络胡子彪汉脸色一寒:“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沈过:“这就是你所谓的欢迎?”
    络胡子彪汉笑一笑,说道:“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这里的狼群会吃人的。”
    沈过:“我带有刀。”
    络胡子彪汉:“我看见。”
    沈过:“出门在外,总得要带上兵器,以作防身,唬唬人,我这把刀,专门杀恶狼的。”
    络胡子彪汉皱一皱眉头:“这句话似乎一语双关。”
    沈过:“看你怎么理解了。”
    络胡子彪汉:“也是,因为我们是人,你这匹马是一匹难得的宝马。”
    沈过:“你想抢?”
    络胡子:“不成吗?”
    沈过:“那就由人变成狼了。”
    络胡子彪汉:“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沈过:“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军人。”
    络胡子彪汉:“说对了一半。”
    沈过:“这又如何?”
    络胡子彪汉:“只要我一声令下,这十支箭就会射过去,你认为后果会怎么样?”
    沈过:“我会变成一只刺猬。”
    络胡子彪汉:“你很有自知之明。”
    沈过:“你们人多势众。”
    络胡子彪汉:“我若杀你,就等于踩死一只蚂蚁那般轻易,你信不信?”
    沈过:“我说了,你们人多势众,所以我信。”
    “和你开玩笑而已,君子不夺人所爱,不要你的马了,好自为之吧。”络胡子彪汉哈哈大笑,他一挥手,准备带兵撤走。
    就在此刻,后面跑来了两匹高头大马,跑在前面的是一位全身戎装的中年汉子,跟在后面的是个年近五十的汉人。
    全身戎装的中年汉子用鞑靼语问道:“抓住人了吗?”
    络胡子彪汉连忙恭敬行礼:“禀王爷,还在全力追捕,他饥寒交迫,战马死掉,跑不了多远的。”
    那王爷喝道:“还不赶快搜索,耽搁什么?他用道术杀了我们几十个狼卫,必须要捉住他,挖他的心来祭奠死掉的狼卫。”
    络胡子彪汉:“是。”
    那王爷忽然双目睁大,神情充满了惊讶:“好马,好一匹宝马!”
    鞑靼人喜欢马,只要是好马,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得到,更何况这是一匹绝世无双的宝马。
    络胡子彪汉:“王爷好眼力,这匹枣红马的确是一匹宝马。”
    那王爷哈哈一笑,说道:“是那个汉人的?”
    络胡子彪汉:“是。”
    那王爷:“什么人?”
    络胡子彪汉:“他说他是来游览大漠草原壮丽风光的。”
    那王爷:“你信吗?反正本王不信。”
    络胡子彪汉:“请王爷指示。”
    那王爷:“杀了他,带走宝马,这样不就一了百了吗?”
    命令就是行动。
    络胡子彪汉无奈地看一看沈过,然后一挥手,五个狼卫抽出冷森森的弯刀,上前准杀人,捉马。
    沈过没有动,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五把弯刀带着刀光劈了过来。
    突然,身影一闪,一道刀光如闪电般划起,冷森森的刀光带着一股杀气一闪即逝。
    这是从沈过手中发出的刀光。
    沈过横刀在手,刀锋上竟然没有血迹,好像没有杀过人一样。
    拔刀、出刀,眨眼之间完成,速度比闪电还快。
    五个狼卫呆站着不动,手中的弯刀落地,个个捂住咽喉,因为他们的咽喉已被割破。
    鲜血喷涌而出。
    五个武功高强的狼卫连叫也没叫一声就倒地,由于气管被割断,呼吸不了,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双腿蹬擦着,在地面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随着最后的一次蹬脚挣扎,五人变得一动不动,一命呜呼。
    所有的人立即被这一刀吓傻。
    跟在王爷身后的那个三角眼的老汉也呆住。
    “碧血刀!王爷,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杀害虎卫木英的北刀沈过!”
    他冲口而出。
    第五章 师门恩怨
    这时的沈过,已经杀过来。
    刀光一闪,又有两个狼卫中刀从马鞍上倒下,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两匹马受惊,嘶叫着团团乱转。
    这一下把狼卫的队形完全打乱,战马随之乱转,很难控制得住。
    沈过怎会错过如此难得的机会,手中碧血刀再度闪起,又有两个狼卫中刀从马上倒下。
    弹指间,四个狼卫死在他的倒下,加上刚才死掉的五个狼卫,络胡子彪汉带来的狼卫被杀掉了接近一半!
    沈过身形一闪,碧血刀又带起一道刀光,这一刀是对准络胡子彪汉的,一旦杀掉络胡子彪汉,就撕开一个缺口,那个王爷就完全暴露在他的刀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要杀掉这个鞑靼王爷。
    络胡子彪汉脸色惨白,但是却没有退开,握着弯刀,准备迎接沈过这惊天一刀。
    什么叫做扮猪吃老虎?
    这一下他彻底明白。
    他佩服沈过装得这么好,身经百战的自己竟然看不穿沈过是个绝顶高手,否则来到的时候他就下令狼卫用箭把沈过射杀掉就算了,何来现在这般麻烦。
    这一切皆因自己的托大而造成的,他后悔得几乎想狠狠打自己几记耳光。
    他知道自己不能闪避,因为他身后就是王爷,他一闪避,在他后面的王爷就要直接面对沈过,其他的狼卫都被那几匹惊马阻隔住过不来。
    沈过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虽然这些人是鞑靼皇庭的狼卫,但有一个人他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他发觉那王爷身后的老汉是一个绝顶高手,而且还知道自己是谁,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得了对手,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忽然,一道耀目的光芒带着风啸破空之声刺来,原来是那三角眼老汉发动了攻击,从马鞍上腾空而起,如鹰隼一般从半空之中挥剑击下。
    好凌厉凶狠的一剑!
    沈过只好横刀一封。
    “当”的一声,两把刀剑迎空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过顿时被震得倒退几步,可那老汉却翻身落地,竟是站得纹丝不动。
    以此情形计算,好像是沈过输了。
    “全部退开,别丢人现眼!”
    老汉大声喝令。
    剩下的狼卫急忙松开勒紧的缰绳,跑开去,然后转回来,重整队形,护在王爷的周边。
    沈过神色凝重。
    那王爷洋洋得意,说道:“先生不愧为绝顶高手,一剑就分出输赢,先生若能把这人的脑袋斩下来,送回皇庭,告慰木英的在天之灵,俺答汗必然重赏。”
    “多谢王爷。”老汉目不转睛看着沈过。
    沈过:“你是汉人?”
    老汉:“这又如何?别和我说什么民族大义,大元时候,不是同样有很多汉人效忠大元朝廷吗?”
    沈过:“你说得没错,但那时候是在人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还甘为鹰犬走狗,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汉:“生前荣光就够了。”
    沈过:“人最看不破的就是名利,你能认出我的刀是碧血刀,你不会是寂寂无名的人物,想必曾经也是个江湖上的有名人物,你究竟是谁?”
    老汉看着他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刀,说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够了,当下武林最厉害的两个年轻人,南剑北刀,南剑展放,用的是名剑湛卢剑,北刀沈过,用的是名刀碧血刀。”
    沈过:“你对中原武林挺熟悉的。”
    老汉:“知己知彼嘛,我还知道这一把刀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将近二十年,它原本的主人是‘刀侠’欧阳照,欧阳照是你什么人?”
    沈过:“我明白了,你曾经栽倒在这把刀,所以对这把刀刻骨铭心的记住。”
    老汉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已经变得很难看。
    沈过恍然大悟:“原来你曾败在我师父刀下。”
    老汉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他还没有死吧?”
    沈过:“托你洪福,我师父还活得很好,逍遥四海去了。”
    老汉:“我怎么听说他是驾鹤西去了呢?哈哈,哈哈哈。”
    他纵声大笑起来。
    沈过:“我呸,我师父他活得好好的,哪个杀千刀传出他老人家死了的?我诅咒他不得好死!”
    老汉一愣:“真的?”
    沈过一脸严肃:“我骗你干什么?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徒弟,我能不知道真假吗?”
    老汉叹一口气:“唉,恶人为何都那么长命呢?!”
    沈过起初不明白,接着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对于你而言,我师父的确是个恶人。”
    老汉又是笑起来。
    沈过:“这回你笑什么?”
    老汉:“我笑你。”
    沈过:“笑我什么?”
    老汉:“我笑你机关算尽,潜入皇庭把牧马堂的堂主我们的虎卫木英给杀了,竟然沿着沙漠走,躲过千军万马的搜捕,眼看着就能到达关内,结果却在这里遇上了和你师父有恩怨的人。”
    沈过:“还真是这样。”
    老汉冷冷一笑:“真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有头皆有报,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任你怎么恶也恶不过天,任你怎么躲都躲不掉老天的惩罚,不到你不信。”
    沈过:“你说对了。”
    老汉:“今日,我就要你师父的债徒弟来还,我要杀掉你,洗雪当年我所受到的耻辱,我要他欧阳耀没有徒弟给他送终!”
    他双目一寒,变得面目狰狞,全力刺出一剑。
    这一剑的杀气太浓了,连天地之间的空气也似乎被剑尖流出的杀气凝结住。
    天下间能够刺出如此厉害一剑的高手并不多。
    “我知道你是谁了,鬼剑普超风!”
    沈过脸色严峻,他斜斜地挥出一刀。
    他的刀势显得太平常普通了,而且去势又极为缓慢,丝毫没有刚才杀狼卫时的闪电速度和慑人气势。
    但就是这平常普通的一刀,却似铜墙铁壁般把普超风凌厉霸道的一剑挡了回去,尽管他被震退了几步,差一点踩在还在冒着火星的火堆里。
    这一招完全是内力的比拼。
    两度交手,两度被震退,沈过的内力修为显然比不过普超风,处于下风,然而普超风却明白想杀掉沈过,只怕自己也得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行。
    普超风的面目狰狞得阴森可怕,他把剑平举在胸前,双手紧紧握住剑柄。
    从来没有人这样握剑的。
    这姿势意味着什么?
    他将发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一剑。
    一个用剑的高手,任何一个随意挥洒的动作,都能发出致命的一击。
    第六章 养小鬼的邪人
    沈过看见了普超风一双三角眼如地狱恶鬼般的眼睛透射出极度凶残的目光。
    这是个杀人无算的人。
    沈过感受到一股令天地变色的剑气逼过来,他不禁心头一凛。
    普超风动了,动如脱兔,一道耀眼的剑光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划空而至。
    就在剑光飞出的一霎那间,沈过突然把刀伸到火堆里一挑,几块较大的火炭带着呼啸射向普超风,接着又是一挑,无数火星洒向普超风。
    普超风没有想到沈过竟然用火来对付自己的杀招,若是自己继续攻击,必然给这些火炭溅到身上,灼伤自己,若是打掉这些火星,自己的杀招就会露出破绽,沈过就会趁机反杀过来。
    高手过招,一丝破绽都不能给对方,这可是致命的。
    身在半空的他,竟然能悬空停步,倒飞回去!
    这太诡异了,还算是轻功吗?
    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好小子,竟然想到用火来破我飞剑一击。”
    普超风恨得咬牙切齿。
    “老家伙,这叫物尽其用。”
    沈过笑嘻嘻说着。
    他表面上是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却感到震惊,他知道普超风刚才使用的不是轻功提纵术,而是邪术。
    沈过明白过来,自己把普超风逼得使出了折福折寿的邪术来,如果能用武功解决得了的,普超风绝对不会使用邪术,因为一旦使用邪术,普超风的寿元便会受到损害,所以不到危急时候,普超风绝对不使用邪术。
    他同时也明白过来,普超风是来对付廖化智的,狼卫肯定吃下了廖化智的道术大亏,故此要动用懂邪术的普超风来收拾廖化智。
    他放下来心来,他不怕普超风使用邪术,反而害怕普超风不使用邪术,因为论内功造诣,他处于下风,再加上剩下的狼卫,这一仗还真难打,说不定会命丧此地,他身上有高僧施下的护符,所以他不怕普超风使用邪术。
    普超风从暗袋里迅速掏出一个画满符咒的小葫芦。
    “小子,知道这小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阴冷笑着。
    沈过摇一摇头:“不知道。”
    普超风:“我告诉你,里面装着五只可以吸人精元的小鬼。”
    沈过:“肮脏邋遢的东西。”
    普超风:“这些肮脏邋遢的东西是有名堂的。”
    沈过:“五鬼运财?”
    普超风:“说对了一半,要用钱的时候叫五鬼运财,要人命的时候叫五鬼索命。”
    沈过:“听说养小鬼的人每隔七天就要用自己的血来喂养,学这门邪术的人通常都不得好死,活不过四十九岁。”
    普超风哈哈大笑,说道:“你还知道挺多的,这是以讹传讹的说法,我就活过了四十九岁。”
    沈过:“是吗?那就恭喜你。”
    普超风:“这句话我爱听。”
    沈过:“难怪你绰号叫鬼剑,原来是因为养小鬼的缘故,不过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最好不要用这种害人害己的邪术。”
    普超风:“你怕了?你可是刀侠的徒弟。”
    沈过:“我已经说了,你爱听不听,悉随尊便。”
    普超风哈哈大笑,说道:“来看看你能得到刀侠多少的真传,到底是你的碧血刀厉害还是我的鬼剑厉害。”
    他对着小葫芦喝了一声:“小鬼们。”
    “主人。”小葫芦里竟然有五个童音争先恐后回答。
    沈过一听,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些狼卫都头皮发炸,面露惊恐,胯下的战马都在倒退,勒也勒不住,就连沈过的那匹枣红马也远远退开。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普超风:“你们饿了吗?”
    五个童音嘻嘻笑着:“饿了,饿了,饿了,饿了,饿了。”
    普超风:“好,准备开饭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一弹,一缕绿光直射去沈过。
    沈过并没有被吓到,他的刀动了,立即闪起一道寒光,挡掉那道绿光,当啷一声,仿佛有硬物撞击在刀身一样,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沈过感觉双臂发麻,上身晃动了一下,但双脚没有移动过半分,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他不能移,因为后面是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火堆。
    普超风全身充满了阴冷的杀气:“好武功!居然挡得住我的灵犀一指!”
    他的眼睛突然翻起一道幽幽绿光,双掌一合,竟然飘浮在空中。
    沈过终于领教到邪术的可怕,他终于感到惊惧,把全身的神经绷紧,心里暗暗大叫:“觉慧禅师,希望你没有骗我,否则我沈过这条小命今天休矣。”
    普超风打开小葫芦的木塞,顿时一股阴冷的气息飘了出来,那些战马嘶叫着不停退后,接着是五缕绿光从小葫芦里飘出来。
    “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憋死我了。”
    “哎哟,真舒服。”
    “吃饱了才舒服。”
    “对,饿扁肚子了。”
    五道绿光飘下地,出现五个拿着剑身无寸缕的童子,嘻嘻哈哈跳着。
    这是人还是鬼?
    绝对是鬼,因为他们的脸色是绿色的!
    沈过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只觉得头皮发炸。
    悬停在半空的普超风手指着沈过:“小鬼们,你们的夜宵就是他。”
    他连续做出几个诡异的手势,然后大喝一声:“天灵灵,地灵灵,我家小鬼最精灵,去!”
    五个小鬼闪射出令人发毛的幽幽绿光,小手指突然长出尖长的指甲,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剑跳着步扑向沈过,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但又有谁笑得出来?
    沈过不动,似乎是被吓傻了。
    普超风嘴角荡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小鬼的利爪,连石头都可以抓碎,更何况是人的脑袋?小鬼的剑,无影无踪,人又怎能防御得住?
    小鬼们已经差不多扑到沈过身边。
    “慈航普度!”
    就在这刻,沈过大叫一声,左手竖在胸前,碧血刀划起一道弧线,闪现出一道红光。
    “主人!”
    五个小鬼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不见!
    怎会这样的?
    五个养了三十年已成精的小鬼竟然被一个凡人破法杀掉?
    普超风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突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小鬼是用他的血供养的,命命相连,小鬼消亡,自然会伤及到他的真元。
    第七章 刀下留情
    普超风随之醒悟过来,沈过是凡人,但那把碧血刀却不是凡刀,是给高僧开光施过法咒的,碧血刀刚刚涌现出来的红光,就是开光法咒!
    他想起了沈过说的话,警告他最好不要使用邪术,原来是这样,他却没有放在心上,这就是命!
    是哪一位高僧给碧血刀加持法咒的?
    “沈过刚才说慈航普度,原来是少林寺觉慧那秃驴!”他心里打个激灵。
    这时沈过挥刀凌空一击,一道刀气带着一道红光劈向悬在半空中的他!
    这一刀的刀速快得无以形容!
    这是法咒,普超风的五只小鬼已经烟消云散,他根本躲不过去,胸口如遭到千斤巨木撞击一般,他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凌空飞出,重重跌在地上,口涌鲜血。
    所有人呆住,一股寒意立即由脚板底一直升上脑门顶。
    那王爷只觉得汗毛倒竖,头皮发炸,双腿一软,差一点从马鞍上摔下来。
    堂堂王府的第一高手,竟然被人破法,打得惨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络胡子彪汉,惊恐说道:“王爷,快走!”
    他已经被沈过的神勇吓破胆了。
    那王爷声音抖颤说道:“撤退,撤退!”
    他立即调转马头,策马狂奔。
    “撤退!”络胡子彪汉大叫一声。
    那些呆若木鸡的狼卫醒悟过来,跟随着他策马狂奔,只留下还躺在地上的普超风。
    转眼间,所有的狼卫走得无影无踪。
    人无论怎样英勇,性命毕竟才是最重要的。
    将士在沙场冲锋陷阵,拼杀敌人,本身就是为了能活下命来,特别是富贵无比权倾一方的人就更加珍惜生命,哪还管手下的死活。
    沈过没有追赶,因为穷寇莫追,尤其是在夜晚,也没有上前杀普超风,反而收刀入鞘。
    “这就是你所投靠的权贵,当你失去作用的时候,就会无情丢下你,你只不过是他用来替他杀人的一只棋子而已。”
    他冷眼看着普超风。
    普超风感到很意外,挣扎着爬起,又吐了一口鲜血。
    “如果不是觉慧那秃驴给你的碧血刀开过光,你能得意得了吗?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你!”
    普超风咬牙切齿。
    沈过哈哈大笑,说道:“我曾提醒过你,是你不听好人言。”
    普超风愤怒说道:“你是好人吗?”
    沈过一怔,接着说道:“对,我不算是好人,但至少比你好,滚蛋,我不杀你,是不想你的血玷污了我的碧血刀。”
    普超风口中念念有词。
    “别念了,你这个半人半鬼已经被觉慧禅师的法咒破法了,若然不是你还算半个人,你早就随同那五只小鬼灰飞烟灭了。”
    沈过蔑视地看着他。
    “我不信!”
    普超风指天跺地,但就是发不出法力。
    他相信了,长叹一声。
    沈过:“其实你犯了一个错误,如果纯用武功和我打,加上那些狼卫,我真不是你对手,我只有逃跑的份儿,但你太急于求成了,动用了邪术,想一招杀掉我,结果得不偿失,这就是你的命。”
    普超风无言苦笑,沈过说的是老实话,事实上真是如此,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沈过说道:“你是鬼迷心窍了,明明知道自己每施用一次邪术,就会减一分寿命,但还是忍不住施用,明明可以用武功打败我,偏偏用邪术来收拾我,想在鞑靼狼卫面前抖抖威风,一显厉害,这就是你的命。”
    这一句话宛如利剑般刺进普超风的心里。
    他吃力地爬上一匹战马,说道:“沈过,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沈过:“好,我等着。”
    普超风硬撑着纵马离去。
    敌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
    沈过凝望着普超风的逐渐不见的背影。
    “为了贪图享乐,奢侈过活,就甘为外夷的鹰犬走狗,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可悲。”
    他摇一摇头,叹息一声,感慨说道。
    “廖化智,我帮你把追兵打回去了,将鞑靼人请来专门对付你的邪术高手鬼剑普超风打败了,祝你早一点找到被打散的弟兄,我也该离开了,如此浓烈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狼群,位置已经暴露,也得要防一防鞑子大队人马杀过来。”
    他看着那九具狼卫尸体,深深一鞠躬,说道:“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尘归尘,土归土,愿你们早登极乐,不要做游魂野鬼。”
    他收拾好行装:“烈火,过来。”
    枣红马小跑过来,他把行装放上马鞍系好。
    “烈火,走吧。”
    他飞身上马,枣红马立即撒开四蹄,疾驰离开。
    跑出一里地左右,他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声狼嚎,接着是几十声狼叫,响彻夜空。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纵马疾驰,消失在黑暗中……
    宁静的夜空,突然被一声凄厉的狼嚎打破。
    接着,是一阵杂乱无章的马蹄声,只见夜色之中,十多匹战马旋风般跑过来。
    这一批人是被沈过的神勇吓跑的狼卫。
    跑在前头的是那个王爷,紧随着他的是那个满脸络胡子的彪汉。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很惊慌,时不时扭头望一望后面,生怕沈过追上来,跑出了好大一段路程,见没有人追,才松了一口大气,缓马而行。
    “这个沈过太可怕了,连鬼剑普超风都败在他刀下。”
    那王爷心有余悸。
    “一个可以在皇庭神不知鬼不觉杀掉虎卫木英的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怎么不可怕。”
    络胡子彪汉回答。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说的就是这一类人了。”
    王爷感慨说着。
    “王爷,我们就这样丢弃普先生,是不是欠妥?”
    络胡子彪汉小心翼翼问。
    “就我们这点人,难道要我们回去送死吗?我也不想这样对他,这些年他对我花不脱王府贡献很大的,沈过会放过他吗?”
    “不会。”
    络胡子彪汉说道。
    “我王府又损失了一员大将了,相信他……”
    花不脱还没有说完,后面传来一个狼卫的大叫声:“王爷,百夫长,后面有一匹马跑过来。”
    所有人不由得紧张地回头张望。
    沈过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只见一匹马从后面跑过来,鞍上趴伏着一个人。
    花不脱和络胡子彪汉眼尖,立即放下心来,因为跑来的不是沈过的那匹枣红马,这就证明来的不是沈过。
    “过去看看。”
    络胡子彪汉大叫。
    两个狼卫策马过去,然后大叫:“王爷,百夫长,是普先生,普先生还活着!”
    第八章 惊弓之鸟
    花不脱和络胡子彪汉惊愕不已。
    “下马。”
    花不脱一挥手,大家勒马停住,下马。
    两个狼卫带着马过来,趴伏在鞍上的普超风从马鞍上摔下来,趴在地上,声音十分微弱:“王爷,救我,救我。”
    花不脱急忙吩咐:“快扶起普先生。”
    两个狼卫立即左右架起普超风。
    络胡子彪汉从马鞍的挂包上取下火把,用火镰点着,突然一阵阴风刮了过来,火把闪出蓝色的火焰,所有人不禁打个哆嗦,起了鸡皮疙瘩,惊恐地四周张望着。
    片刻,火把恢复了正常,大家才松一口气。
    火光之下,只见普超风的脸色十分苍白,倘若不是那双眼睛还会眨动,如死人无疑。
    花不脱大吃一惊,还不等他问话,普超风吐了一口鲜血,双眼翻白。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情形,顿时手足无措。
    普超风惨然说道:“王爷,救我,救我,一定要救我。”
    话一说完,便软软倒地,两个身材魁梧的狼卫竟然架也架不住,他瘫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又是一大口鲜血。
    花不脱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络胡子彪汉说道:“王爷,普先生受了极重的内伤,若不及时医治,只怕性命难保,可我们根本不懂医治内伤。”
    他一把普超风的脉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一回事?”花不脱脸色大变。
    络胡子彪汉:“王爷,公孙先生是受了内伤,但不致命,按道理不应该有如此危重的症状!”
    这时候,怪异的现象出现了,普超风苍白的脸色变成了青绿色。
    所有人吓一大跳,这情景太诡异了,他们心里感到有点儿发毛,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
    普超风又吐了一口鲜血,声音变得更微弱:“王爷,百夫长,求求你们,救我一命,救我一命。”
    花不脱满脸无奈:“抱歉,普先生的伤我们不懂得医治。”
    络胡子彪汉:“就算我们有心帮你,但军医带来的药物只能医治刀剑箭伤,但对先生无效,我们无能为力。”
    普超风气若游丝:“我知道。”
    花不脱:“先生是如何从沈过刀下逃生的?”
    普超风:“我是使用分身术逃掉的。”
    他当然不能说出是沈过放过他的事,这太损害他的声名了,他要在这些人面前保持他的颜面,因此撒谎。
    这个谎言,除了沈过之外,是没有人可以拆穿得了的,因为没有第三者在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花不脱叹一口气:“唉,我们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他重伤而死,先生可是我们王府的中流砥柱,先生想我们怎么帮你。”
    普超风喘着粗重的气息说道:“沈过虽然伤了我,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关键是我中的是法咒,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把我送到阴山三星观石空道长那里,我就有救了。”
    他咳嗽起来,断断续续说着:“你们也看到了,沈过那一刀是带有红光的,他的碧血刀是被高僧开过光的,所以能破我法术,我是拼尽最后一点力量施展法术才逃得回来的。”
    花不脱重重叹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先生栽在他的刀下了,那小子命真好!”
    络胡子彪汉半信半疑说道:“石空道长可是世外高人,他会为你治病吗?”
    普超风:“我有办法,只要王爷派人护送去就行。”
    络胡子彪汉:“先生,这里离阴山至少三百多里路,以你现在的身体条件,能承受得住一路颠簸之苦吗?”
    普超风:“不行也得行。”
    花不脱:“先生若是治好伤,还回不回来?”
    他担心普超风自此一去不回,自己少了一员猛将,如果转投其他王爷帐下,那就更不得了,一旦是这样,他情愿现在不救普超风,总好过他日才来后悔。
    普超风当然明白他的心思,说道:“当然回来,重归王爷麾下,听候王爷调令。”
    花不脱:“这可是先生自己说的,本王可没有逼你。”
    普超风有气无力:“普超风在此发誓,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花不脱沉思片刻:“先生身受重伤,不宜颠簸,本王立即回营,派一辆马车前来,另外派二十个骑兵带备东西护送先生上路,至于能否赶得及在明天的太阳下山之前到达三星观,那就要看先生自己的造化了。”
    普超风:“谢谢王爷。”
    花不脱:“百夫长,你随我回营,其他人留下保护普先生。”
    他率先上马离开。
    络胡子彪汉紧随他而去……
    中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
    二十个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护送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在路上全速前进。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很疲惫。
    这队人马是护送普超风到阴山三星观的王府精锐骑兵。
    从昨夜到现在,他们没有休息过,在争分夺秒抢时间,务必完成在日落西山之前把普超风护送到三星观去。
    这是脱不花王爷下令要他们必须完成的任务,完成不了,王府第一高手普超风就得要完蛋,他们也得要完蛋,所以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些人胯下的战马全部都是上等好马,按照目前的进度,他们能够可以完成这个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务。
    傍晚时分,他们真的赶到了阴山南麓,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口大气。
    只见巍峨高山,烟云笼罩,越往山里走,越是荒芜。
    一进入山谷,一股阴森恐怖气息扑面而来,再进一步,阴森之气更盛,虽然现在是傍晚,但尚有余光,还算是日间,眼前仍然是浓雾笼罩,阳光照射不进来,几乎看不清道路。
    他们看到了一块用蒙文和汉文刻字的界碑:凡人止步,越界者死。
    所有的马匹突然惊惧地嘶叫起来,停住,往后倒退着,若不是他们和拼死勒住缰绳,只怕已经跑掉。
    这情景太恐怖了,每一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头皮发炸,全身起了如豆大的鸡皮疙瘩。
    “就在这儿停止吧,马都不肯往前再走半步了,畜生都有灵性的,已经到了三星观的地界了,我下车了。”车厢里的普超风有气无力说道。
    为首的军官下马,把缰绳交给同伴,打开车门:“普先生,请。”
    普超风很艰难地走下来,他那张脸庞惨白得如同白纸一样,他那双眼睛变得黑幽幽的,闪射着绿光,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
    所有人都被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普超风指着界碑说道:“不用害怕,不用害怕,谢谢你们送我来,这里已经是凡人和邪灵交界的地方,这里是被施了咒语的,虎豹豺狼到了这里也得要掉头,你们是进不去的,除非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这里的邪灵,否则半步也踏不进去。”
    他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叫道:“石空道长,求你让我鬼剑普超风迈过结界,救我一命。”
    空无人迹的山谷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不救人,也不渡人,生死有命,请回吧。”
    普超风大叫:“全天之下,只有道长您能救得了我这条贱命,普超风不自量力,被觉慧老秃驴施过慈航普度法咒的兵器破了我的邪术,今天的太阳下山,就是我的死期,现在太阳就将下山,请道长法外开恩。”
    “我也救不了你,除非你肯把你自己的灵魂卖给这里的邪灵。”
    声音再次响起来,似乎很远,却又似乎很近。
    “普超风愿意。”
    普超风磕头大叫。
    “哈哈,很久没有听到有人骂觉慧了,好,看在你骂觉慧一句老秃驴的份上,我给你这个机会,我派两个道童下去接你。”
    空荡的山谷回荡着那人苍老的声音。
    片刻,一团浓雾铺天盖地般滚过来,但却在界碑停住,好像有人操控住一样,朦朦胧胧中仿佛有两个黑影站在界碑旁。
    这一切景象实在是太诡异了,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之外。
    所有人吓得脸色刷白,已经说不出话来,如果胆子再小一点,不被活活吓死才怪。
    那些战马竟然安静地站着不动。
    “接我的道童来了,在没有离开山谷之前,千万别讲大不敬的话,否则后果自负,这是我对你们的忠告,一定要记住,各位兄弟,回去告诉王爷,普超风若是保得性命,自当回去效劳,后会有期。”
    普超风拱手抱拳一下,拖着虚弱的身体往界碑走去,一踏过界碑,那两个黑影随同着他而去,然后消失在浓雾中。
    二十个精锐骑兵回过神来,全身发抖地上马,和赶车的马车夫一道策马没命狂奔。
    离开了山谷,所有的雾气消失,西边的那轮夕阳刚好沉下,他们不约而同回首一望,然后长长松一口大气。
    一个骑兵牙齿打颤着:“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太诡异了,太恐怖了,太吓人了。”
    为首的军官说道:“还啰里啰嗦些什么,快走吧,越快越好,越远越安心,大家都已经吓尿了,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再吓一下,剩下的这半条命就没了。”
    所有人纵马疾驰,巴不得插上翅膀能飞。
    第九章 再遇锦衣卫
    骄阳壮丽,万里晴空。
    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沈过经过半夜的赶路,离开了沙漠,踏进了欣欣向荣的绿洲。
    鸢飞鸟掠,花香草绿,这就是绿洲。
    绿洲和沙漠简直是天渊之别,两个世界,绿洲生机勃勃,到处充满了生命的气息;沙漠死气沉沉,无处不是死亡的气息。
    沈过抬头望着那一轮如火骄阳,突然勒缰停马。
    “烈火,我们休息一下。”
    他拔出碧血刀,插在地上,然后躺下,手枕在头,仰望着蓝天白云。
    枣红马悠闲地在吃草。
    碧血刀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泛起阵阵寒光。
    他把刀拔出来插在地上干什么?
    沈过闭上眼睛。
    “啊——!”
    一声撕裂长空的鹰叫从远处传来,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飞过来,向着躺在草地上的沈过俯冲过来。
    沈过根本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突然,雄鹰惊慌地改变飞行方向,向上而飞,越空而过。
    碧血刀的杀气连空中霸主老鹰都感受到,不敢靠近,赶快飞开。
    有几头狼经过,向着枣红马急冲过去,但中途全部刹住脚步,被碧血刀的杀气震慑住了,低声哀嚎着,碧绿的眼睛透着惊恐,转头急速跑离。
    日近中午。
    沈过悠悠睁开眼睛,站起来伸伸懒腰,然后收刀入鞘,跨鞍上马,继续上路。
    他看见了一条弯弯的清澈小水流,在绿洲中向前延伸,向东南流淌。
    水是生命之源。
    沈过狂喜地策马冲过去,狂喜地冲下小水流里,掬水洗脸,尽情地享受水所带来的快乐。
    他的神情,就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那样兴奋。
    谁在沙漠中待得太久,一看见水,也会雀跃欢呼,甚至忘形地与水相拥,谁还会在意什么面子,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
    枣红马则伸颈喝水,鲸吞牛饮起来。
    微风之中,忽地传来一声微弱呻吟。
    沈过闻声抬头一望。
    只见远处的一簇小树丛里钻出一个满脸血垢身穿汉装的年轻大汉,拿着刀一摇三晃地往小河边走来。
    难道是打散了的锦衣卫?
    沈过心里升起这个念头。
    此情此景,不到他不这样想,这个人这副模样,和昨夜遇上的廖化智一模一样,都是浑身血迹。
    在这一带地方,只有陆绎带着出塞的锦衣卫和前来堵截他们的鞑靼狼卫发生过激战。
    这个年轻大汉似乎是想喝水,眼中只有小水流,看不见沈过。
    眼看着他就可以到达小水流边的了,喝上一口水的了,可是,他却跌倒了,趴在草地上。
    “水……水……”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小河,想爬到小河边,但是爬了几步,便再也爬不动。
    看情形,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小水流,仿佛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天涯。
    他陷入了昏迷的状态,但嘴里却不停地叫着:“水……水……”
    普通到不能最普通的水,此刻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即使是千两黄金,也不及一滴水那么珍贵,因为黄金换不来活命,只有水才可以继续活命。
    “不好!”方浪拿起水囊,几个纵身,飞跃到那人旁边。
    “水……水……水……”年轻大汉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到。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他却没有死,因为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话:“水来了,快喝吧。”
    沈过蹲下,打开水囊。
    “是谁在对我说话?一定是神仙了,不知道是哪一位神仙呢?是不是来接我上天堂的?”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他以为是天外来话,不禁梦呓般说道。
    他又听到了有人说话,是一边笑着一边说话:“哪有神仙下凡来,我是凡人,不是神仙,不信,睁开你的眼睛看看。”
    沈过把水囊放到他嘴边。
    他感觉到干枯已焦的嘴唇一片清凉,这是水的味道。
    沈过倒水倒得很慢,因为过度饥渴的人不适宜喝得太急,会呛死人的。
    年轻大汉极力张开沉重的眼皮,先是朦朦胧胧,接着是清清晰晰,看到一个人正在喂水给自己喝。
    这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真实的现况。
    有人在救自己!
    他的意识马上清醒过来,张开嘴巴贪婪地狂吞倒下他口中的水。
    沈过笑起来:“兄弟,够了,够了,先喝这么多,不能再喝多,再喝下去,会活活撑死你的。”
    年轻大汉合上眼睛,让自己慢慢恢复过来。
    沈过放下心来,走开。
    过了片刻,年轻大汉悠悠地睁开眼睛,一切都清晰可见,又看见了蓝蓝的天空,红红的骄阳。
    自己已经活了过来,尽管自己还很虚弱。
    若然没有这一口续命水,只怕已经死掉。
    “原来生命是如此可爱的,这样无价的,这样有意义的。”他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
    没有经历过死亡,又哪里明白生命的珍贵,生存的意义,他对人生又有了另一种感悟。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背着刀和自己年纪相若的人。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吗?”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答案是百分百肯定的,因为这里就只有这一个人。
    沈过微笑着:“兄弟,没大碍了吧?”
    年轻大汉一骨碌爬起来,抱拳一揖:“谢谢大侠的出手相救。”
    沈过:“我不是什么大侠,你既然没事,那我就可以走了。”
    他举步就走。
    年轻大汉:“请留步,大侠高姓大名?”
    沈过:“你我萍水相逢,不必记挂在心,再说伸伸手便可以做得到的事情,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颂的,换作是你,也会这样做的。”
    年轻大汉:“话虽如此,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举手之劳,在一些人的眼中,却是举重之劳,怕惹祸上身,唯恐避之不及。”
    沈过:“兄弟是这样的人吗?”
    年轻大汉:“我不是。”
    沈过:“这就对了吗?你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因为那种人的心是冷漠的,但这是别人的问题,不是你我的问题,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格和行为,不可能用统一标准来要求,兄弟,你说是不是?”
    年轻大汉:“是。”
    沈过:“每一个人都有他做人的原则,都有他处世的准则,对不对?”
    年轻大汉:“对。”
    沈过:“自己做自己认为值得去做的事情,又何必去和别人比个高低,又何必去感慨那些只能激起自己心中义愤的冷漠世事。”
    年轻大汉:“大侠说的可是真知灼见。”
    沈过:“兄弟高奖了,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那些应该帮助的人就是了。”
    年轻大汉:“多了一分自己的热心,世间上就添多了一分温情,少了一分冷漠。”
    沈过:“对。”
    年轻大汉:“还是请大侠留下姓名。”
    沈过哈哈一笑,说道:“虽然江湖险恶,但是江湖又偏偏多侠义之人,这或许就是江湖最吸引人的地方吧。”
    年轻大汉:“仗义每多屠狗辈,自私多是权贵人。”
    “兄弟似乎也是权贵之人?”
    沈过话锋一转,暗示年轻大汉的身份不同。
    “大侠看错人了,我和你一样,很平常。”
    年轻大汉很巧妙地回避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人,虽然是沈过救了一命,但他不敢随便透露自己的身份,天知道对方是不是敌人。
    沈过:“兄弟这身血迹从哪里来的?”
    年轻大汉:“遇上强盗了。”
    沈过微微一笑:“是吗?也是的,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年轻大汉:“包兴不敢泄露太多,请大侠谅解。”
    沈过:“包兄弟是不是锦衣卫?”
    包兴大吃一惊,在这渺无人烟之地,自己和这个人又从不相识,这人是如何得知自己是锦衣卫的呢?
    “这人不会是鞑靼的狼卫吧?”他思忖着,心在急速下沉。
    沈过察言观色,说道:“包兄弟是不是在惊讶你我素不相识素未谋面,我是怎么知道你身份的呢?”
    包兴:“是。”
    他坦诚承认,人家已经知道,再隐瞒已没必要,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沈过微笑说道:“昨夜我遇到一个人,一个叫廖化智的人,这家伙喝我的水,吃我的烙饼,十足饿鬼投胎。”
    包兴忍不住笑起来。
    第十章 杀个回马枪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北刀沈过沈大侠。”
    包兴激动叫起来。
    沈过微微一笑:“对,我就是沈过。”
    他心念一动,接着问道:“我并没有说出我是谁,但你却一口就说出我是谁,廖化智找到了你?”
    包兴:“是的。”
    沈过:“现在知道我为何猜到了你的身份了吧?廖化智他人呢?你们怎么不在一起的?”
    包兴神情变得凄然,叹了一口气。
    沈过变了脸色。
    “昨天那一战,我们五个人殿后,掩护陆大人撤退,我们和鞑靼的狼卫杀了个天昏地暗,傍晚的时候,狼卫又来了一批援兵,我们只能各自为战,分头走,天亮的时候,小旗长找到了我。”
    包兴说着。
    沈过:“昨夜我在沙漠边缘截杀了追廖化智的狼卫,他们带来了养小鬼的邪人鬼剑普超风,应该是专门来对付廖化智的,但是被我打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
    但包兴却听得如重锤敲心,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沈过的说话所带来的震撼远比惊雷还震撼。
    他不相信。
    鬼剑普超风是个什么人?
    且不说供养小鬼这一回事,也已是一个练有一身绝技纵横江湖多年并没有多少人能打败得了的绝顶高手。
    沈过说打败了鬼剑普超风,难道沈过的武功造诣已经超越了鬼剑普超风?这又有谁会相信?
    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
    可沈过的神情却告诉他知道,沈过并没有说大话。
    武功的较量,并没有侥幸之说,总有其中一方面比对方远胜一筹,否则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有没有这个可能?
    他忽然记起了一句俗话,一句很古老的俗话,那就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他开始有点相信了。
    他悚然动容:“养小鬼的鬼剑普超风,我们都听说过这个人,沈大侠能够打败他,武功绝世啊!”
    沈过:“我的碧血刀是被高僧开过光的,结果普超风的邪法被破了,他供养的小鬼灰飞烟灭,追杀廖化智的狼卫也被我杀了九个。”
    包兴感激说道:“谢谢沈大侠。”
    沈过:“不客气,继续说你的事。”
    “我们往南走,不曾想遇上了大漠四魔带着一队鞑靼骑兵搜捕我们,于是展开一场惨烈的激战,小旗长了掩护我逃走,拼死阻住大漠四魔,现在不知死活,虽然我逃掉了,但也是强弩之末,若不是碰巧遇上沈大侠,只怕我已经活活渴死了。”
    包兴眼泪落了下来:“本来我想和小旗长同生共死的,但是小旗长说必须要有人回去向陆大人汇报,所以我……”
    他说不下去。
    沈过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廖化智没有做错,你也没有做错,是必须有人回去的,其他三个锦衣卫生死不明,廖化智是你的上司,最困难的事他必须担上,回去汇报的事自然落在你肩上。”
    包兴摇一摇头:“我不回去,我要去找小旗长。沈大侠,大恩不言谢,如果我包兴有命活着回去,日后有用得着包兴的地方,只要不违反侠义,包兴万死不辞。”
    沈过:“我想包兄弟已经饿得肚皮贴后背了吧?”
    包兴傻笑着:“一天粒米未进了。”
    沈过:“那就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吹了一声口哨,枣红马飞跑过来。
    包兴吃惊看着。
    沈过从行囊里拿出两张大烙饼,递给包兴。
    “多谢沈大侠。”包兴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又见饿鬼。”沈过笑着。
    包兴被噎住了,干瞪着眼咳嗽着。
    沈过哈哈大笑,然后坐下,说道:“你们出关的事,昨夜廖化智对我说了个大概,那封信你们是追截不到的了,鞑靼皇庭竟然派出狼卫到边境来护送信使,可见重视程度之高,陆绎这回失算了。”
    包兴:“不是陆大人失算,而是陆大人接到情报的时候,人家已经离开京城一天了,我们是日追夜赶,才在这里追上的。”
    沈过:“你们身上应该没有带锦衣卫的腰牌吧?”
    包兴:“没有,绣春刀也没有带,全部换了兵器,只有陆大人带了他的腰牌。”
    沈过:“所以你们拼死要他撤退。”
    包兴不吃了,狠狠吞下口里的烙饼,满脸严肃:“堂堂的大明锦衣卫指挥佥事,不能死在关外,让夷敌笑话,践踏大明国威。”
    沈过沉思一下,折断一棵小草,在地上比划着。
    包兴一边吃着烙饼一边问道:“沈大侠这是干什么?”
    沈过:“我在划方向。”
    包兴一愣。
    沈过站起来瞭望了一下方向:“昨天你们和鞑子的狼卫激战是不是在东北方向?”
    包兴站起来,看了一下,挠着头,傻笑着:“记不得了。”
    沈过:“我是根据昨夜和廖化智相遇的位置推敲了一下你们和鞑子狼卫激战的位置,应该没有错。”
    包兴明白过来,沈过是要带着他一同前去,他激动不已。
    沈过:“我和陆绎认识,我知道陆绎的为人,他不会丢下他的手下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带有腰牌,就能借兵,我想他已经从边关借兵出来寻找你们了。”
    他回头看着包兴。
    包兴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沈过连忙扶起:“包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包兴:“谢谢沈大侠的拔刀相助。”
    沈过说道:“可能你们还不知道,这次带领狼卫前来堵截你们的是可是鞑靼一个王爷,级别之高,实属罕见,极有可能鞑靼人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所以这个王爷带领他王府的高手前来助战,可惜昨夜让他跑掉了,这次绝不能让他跑掉。”
    他口中是这样说,但暗里却觉得当中一定发生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否则那个鞑靼王爷不会出现在这里,因此他决定和包兴一同回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鞑靼王爷亲临边境,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要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况且他已经不能置身事外,除非他不去帮助锦衣卫,他能这样做吗?
    不能,即使他和锦衣卫有恩怨,现在必须放下,同仇敌忾共御外敌。
    包兴大吃一惊:“不会吧?”
    沈过:“昨夜廖化智刚走不久,就有二十多个狼卫追到来,随后那王爷带着鬼剑普超风也到来,我懂鞑靼语,亲耳听到狼卫的头目称他为王爷,那还有假吗?”
    包兴点头。
    沈过:“你支持得住吧?”
    包兴一拍胸脯:“我是饿过度而已,如今吃饱了,体力恢复几分,没事了。”
    沈过:“那就走吧。”
    他跨鞍上马,包兴坐在后面,往东北方向而去。
    第十一章 贪色的王爷
    今晚没有月,那一弯钩月不见影踪,只有繁星点点。
    一匹马疾驰在草原上。
    这匹马上坐着两个人,是沈过和包兴。
    沈过突然勒马,笑着说道:“我果然没有料错,鞑子真的驻扎在这里。”
    包兴佩服说道:“沈大侠真是料事如神。”
    沈过下马,望着兵营:“看这规模,有几百人的,包兄弟,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潜进去看看。”
    包兴摇头:“不,我要跟随沈大侠进去。”
    沈过严肃说道:“包兄弟,你在外围,作用大着呢,万一我在里面打起来,你就是我唯一的援兵了。”
    包兴沉思一下,点头:“包兴遵从沈大侠之令。”
    沈过摸着枣红马:“烈火,听这位兄弟的话,知道没?”
    枣红马居然点头摇尾巴。
    包兴眼都看得大了。
    沈过一打手势,枣红马竟然卧下。
    包兴几乎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情景。
    沈过笑一笑,转身走进夜色里。
    这座兵营是临时搭建的,只有三十多个帐篷,那些战马就绑在帐篷前,外围没有栏栅,显然是准备随时撤走的。
    不管是什么兵营,总有一种威严存在。
    沐浴在夜星下的这座兵营,在夜风激荡猎猎飘扬的旗帜衬托之下,更显得异常威严。
    一条人影在夜色里急速地移动着,时而隐伏,时而猫腰前行,竟然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转瞬间到了兵营边。
    这个人是沈过。
    他所处的位置是临时兵营的西边,他匍匐在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发现有两个军兵在放哨警戒。
    他判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两人担任警戒。
    在如此空旷的地方根本不能避,他只能杀掉这两人才过得去,但是这很容易被发现,这就白费心机了。
    怎么办?
    他灵机一动,突然猛扑过去,闪电般点住两人的穴道,令两人动弹不得,还是一样的站着,而他则躺在地上不动。
    这一招果然奏效,周围都没有异常的动静,因为这两人是站着的,引不起其他方向的警戒人员注意。
    过了一会儿,沈过贴着地滑行着,潜进兵营……
    中军帐里火光通明。
    充足的光线,令到整个帐篷里都变得亮堂起来,不再黑暗。
    整个中军帐都是用红地毯铺盖的。
    脱不花光着膀子坐在小桌边喝马奶酒,而一双眼睛则看着一个瑟缩一团全身发抖脸色惨白泪流满面的少女。
    这是一个年龄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
    脱不花放下酒杯,用鞑靼语说着:“小美人,过来喝一杯,这可是最上等的马奶酒,你这一辈子都喝不上的马奶酒。”
    他眯起眼睛看着,然后无声地咧齿而笑,看来他的心情欢畅到极点。
    少女惊恐地摇着头:“王爷,求求你,放我走,放我走。”
    她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本王若是放你走,岂不是辜负本王手下的一番美意?”
    脱不花站起来,走过去。
    这个少女是他手下搜寻锦衣卫时候在路上抢夺回来的,是一个牧羊人的女儿。
    他把少女扑倒在地。
    少女猛烈挣扎着:“王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她愈是挣扎,愈是勾起脱不花的兴致,紧紧箍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更深夜静,兵营里的将士早已歇息。
    马不停蹄地追捕,连续不断地拼杀,他们早就疲倦不堪,因此睡如死猪。
    其他的帐篷都熄灭了灯火,只有中间一座帐篷里还亮着灯火,八名全副武装的军兵来回地巡护在四周。
    只有等级极高的朝中大员才有这样森严的守卫,但这些人不是狼卫,似是亲兵,沈过知道在里面的人必然就是昨夜的那个王爷。
    “王爷,饶了民女吧!求求王爷不要这样,哎哟……啊——!”帐篷里传出一声女人尖厉的凄楚的悲叫。
    八名亲兵相视而笑,笑得很邪荡。
    这样的惨叫声,还可以发生什么事?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发出悲叫声的女人正遭到污辱。
    忽然,有几个亲兵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尚未反应过来,随之“嗤”的一声大响,厚实的牛皮帐篷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接着人影消失不见。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几个亲兵呆了一呆。
    “喂,兄弟,你见到了什么?”
    “不会是刺客吧?”
    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狂声高呼:“有刺客啊——!有刺客啊——!”
    顿时,寂静的兵营久久回荡着他们的狂叫声,呼喊声。
    熟睡的鞑靼军兵和狼卫立刻惊醒过来,即刻点着火把,端着刀枪,从各自的帐篷冲出来,蜂拥而至,把帐篷围得水泄不通。
    那个络胡子彪汉也在其中,虽然身为狼卫的百夫长,但是他也不敢下令冲进帐篷里。
    “闪开——!”
    一声大喝从后面传来,四个身穿汉服的中年男人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
    四人的身份似乎很高,所有的一见他们立即自动闪开让路。
    他们当然是极有身份地位的人,因为他们是脱不花王府的教头,脱不花王爷的座上客,他们就是臭名昭著的“大漠四魔”。
    楚大南、张国祥、厉兴绍、齐明亮,这四个人可是好色迷财身怀绝技杀人不眨眼黑白两道通吃的恶人,被大明朝廷通缉,跑去皇庭投靠了脱不花王府,成为脱不花王府的侍卫统领兼教头。
    楚大南神色严峻喝问:“刺客在哪里?”
    八名亲兵惊惶地一齐指着帐篷里。
    四人顿时暗暗叫苦不迭,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络胡子彪汉颤声问道:“四位统领,怎么办?”
    楚大南苦笑着:“最好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因为如果因为他们的轻举妄动而导致王爷丧命的话,那后果实在是不堪想象,不光赔上自己一家人的性命,甚至是一个家族上百号人的性命。
    第十二章 惩罚
    沈过静悄悄地潜进兵营,本来想能否查到廖化智的下落。
    他预料如果廖化智落在大漠四魔手里,一定不会被杀掉,会带回到军营里审问清楚,鞑靼人必定想从廖化智嘴里掏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方肯罢休,廖化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当他听到那一声女人凄厉的大叫声后,不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擒贼先擒王,拿下那个王爷,挟天子以令诸侯。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中军帐,从守卫出现的缝隙中如闪电般穿过,飞身挥刀割破帐篷跳了进去。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导致那几个亲兵以为是见鬼了。
    只见火光之下,那个王爷正在肆意地欺凌一个少女。
    少女陷于半昏半迷的状态,脸颊红肿,显然是被打成这副模样的,眼里满是泪水。
    “畜生!”
    沈过咬牙切齿骂了一声,飞起一脚踢向那王爷。
    这时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脱不花想闪避已经来不及,只觉得奇痛彻骨,惨叫一声,跌在地上。
    他尚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冰冷的刀尖已顶在咽喉上,只要再刺进一分,他这条命就此完蛋。
    沈过的刀就此停住了。
    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否则他和这个被欺凌的少女无法脱身,有王爷在手,外面的那些鞑靼兵和狼卫自然就会投鼠忌器。
    他立即收刀点住脱不花的穴道。
    “沈过!”脱不花认出了眼前人是谁,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昏厥过去。
    沈过看着双腿满是鲜血的少女,如此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被摧残,真想一刀劈死脱不花。
    “这样一个年幼的少女,你也下得了手,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我不杀你,但废掉你,从此不能再害女人!”
    他低声吼道。
    脱不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沈过解开脱不花的哑穴:“有什么狡辩?”
    脱不花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沈大侠,放过我,我愿意给她千里黄金赎罪,不,我娶她,封她为妃,尽享荣华富贵。”
    沈过叹一口气,摇一摇头:“死性不改。”
    脱不花更加惊恐:“沈大侠不满意,但小姑娘还没有说不满意,沈大侠代表不了小姑娘,对了,还有一件事,沈大侠,鬼剑普超风没死,去了阴山三星观找石空道长医治他的伤。”
    “你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普超风的生死关我屁事,你连自己的百姓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大明的百姓?”沈过双指一戳,点在脱不花的尾椎穴。
    脱不花只觉得痛彻入骨,痛得他全身都在冒冷汗,不由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沈过是故意这样做的,他要外面的人知道。
    这一声惨叫外面的人都听到了,个个都变了脸色。
    大漠四魔不知道脱不花的生死,正想横下一心准备硬闯进来,却听到帐里有人大声叫道:“外面的人听着,你们的王爷还没有死,你们若敢乱来,我就斩下他的脑袋。”
    所有人一听,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络胡子彪汉自言自语着,突然灵光一闪,双腿不仅一软。
    楚大南见状,立即发问:“百夫长,你认识刺客?”
    “是他,就是他!”络胡子彪汉呢喃着。
    楚大南急了:“谁?”
    “北刀沈过!”络胡子彪汉嘴唇哆嗦着。
    大漠四魔大惊失色,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叫苦不迭。
    络胡子彪汉一拍额头:“我们大意了,最应该防范的人就是他,但我们却以为他会一直南下,返回关里的。”
    楚大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张国祥:“大哥,如何是好?”
    楚大南:“二弟,大哥本来还打算我们兄弟四人分头割开帐篷冲进去,但现在知道是谁在里面,不能这样做了,不等我们冲进去,王爷就已人头落地,只能静观其变了。”
    厉兴绍点头:“大哥说得对,王爷现在是人质,我们真不能乱来。”
    齐鸣亮:“百夫长,请管好你的狼卫。”
    络胡子彪汉:“保护皇室成员,本来就是我们狼卫虎卫的责任。”
    帐篷里。
    沈过捡起一件衣服盖在半昏半迷的少女身上。
    这少女似乎清醒过来,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忽然一骨碌爬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衣服掉在地上。
    沈过愣住,不敢相碰,因为此刻的少女身无寸缕。
    少女双目尽赤,抽出挂在帐壁上的弯刀,怒吼一声,迎头劈下脱不花,她要报被污辱之仇!
    这个王爷,不仅夺走了她的贞操,更夺走了她父亲的生命,今日,她被军兵抢来的时候,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她,已遭杀害。
    这一切只因为自己长得漂亮的缘故,所以才遭此飞来横祸。
    弯刀带着一片光芒急速落下。
    弯刀忽然失去了准头,明明劈下王爷的脑瓜顶,却偏偏改变了方向,劈下了王爷右边的肩膀。
    原来是沈过轻轻打了她一下手腕,结果砍偏了。
    沈过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他要留下脱不花的性命,否则无法从兵营里走出去,王爷一死,外面的狼卫和鞑子兵没有了顾忌,自然箭弩齐发。
    虽然他很明白少女那种悲痛的心情,他也很想了结王爷的性命,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不得不化解掉这要命的一刀。
    他想带着这少女平安离开这里,就得要留下王爷的性命,不过他却没有抢下弯刀,也没有完全卸掉这一刀。
    他要让这少女发泄心中的悲愤,让这个王爷尝一尝挨刀的痛苦滋味。
    这一刀虽然失去了力量,但造成的伤口还是很深,当场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啊——!”脱不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痛得昏死过去。
    那少女不禁呆住。
    她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牧羊少女,虽然鞑靼女子从小在马背长大,摸爬滚打是家常便饭,性格豪爽,但她从来没有用刀砍过一个人,此时此刻她真的用刀砍人了。
    她砍的人是什么人?
    可是高高在上显赫尊贵权倾朝野的脱不花王爷,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她看着昏死在地的王爷,忽然抬起头看着帐篷顶笑了。
    “爹,女儿来找你了!”
    她倒转弯刀,准备插入自己的胸口。
    第十三章 丑态百出的王爷
    “姑娘,不可!”
    沈过顾不上那么多了,劈手夺过弯刀,顺手点住少女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少女流着泪:“英雄,让我死,我爹被他的手下杀害了。”
    沈过:“家里还有谁?”
    少女哽咽着:“母亲,还有一个哥哥。”
    沈过:“你舍得抛下他们吗?你爹拼死保护你,不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吗?”
    少女哭了起来。
    沈过变得满脸严肃:“你爹是因为保护你而死的,你更应该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自暴自弃,这样才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再说你母亲已经失去了丈夫,还要她再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吗?”
    他解开少女的穴道。
    “姑娘,如果你还是想死的话,我也不阻止你,是死是活,由你自己决定。”
    他在赌,赌少女对母亲的不舍。
    少女的神情在剧烈变化着,然后擦一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说道:“英雄说得对,我要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照顾好母亲。”
    沈过微笑,他赌对了。
    “这就对了,快穿上衣服,我带你离开。”
    说完,他蹲下,为昏迷过去的脱不花包扎伤口。
    “英雄,你是汉人?”少女抽泣着穿上衣服。
    这衣服是脱不花的,她的衣服给脱不花撕碎了。
    沈过一边为脱不花包扎伤口一边说道:“是的,我是汉人。”
    少女:“英雄为何要救这个畜生?”
    沈过笑一笑:“姑娘,对不起,他是我们安全离开这里的护身符,所以他还不能死。”
    脱不花那一声凄厉异常的惨叫,把帐外的所有人吓得面无人色。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王爷已经遭到刺客的毒手?”
    “百夫长,你就下令吧,不能再等了!”
    部分狼卫叫嚷起来,人群开始起了骚动。
    络胡子彪汉看着大漠四魔:“四位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你们来定夺吧。”
    楚大南知道这些狼卫一旦鼓噪起来,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染开去,必然影响到王府的兵马,场面就难以控制,毕竟他们四人是外族人,这些鞑靼人见自己迟迟不下令攻进去,会怀疑自己对王爷的忠诚度。
    其实他们四人比这些鞑靼人还着急,如果失去了王爷这座大靠山,他们四人什么都不是,所有的荣华富贵尽变为浮云。
    他立即喝令:“安静,安静!谁再乱嚼舌头,影响到王爷的安全,休怪本教头杀无赦!”
    王府的兵马立即安静下来。
    张国祥低声说道:“大哥,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王爷是生是死我们根本不知道。”
    楚大南犹豫一下,一咬牙,说道:“冲进去!”
    帐篷里的沈过叫了出来:“你们的主人还活着,别进来,否则我真的杀掉他。”
    接着传来脱不花的一声大叫。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大气,他们都不敢再鼓噪一下。
    王爷还活着,如果因为他们妄动而招致刺客杀死王爷的话,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死罪,没有敢冒如此大不韪的。
    王爷给敌人杀死和给他们连累而死后果是不相同的,这完全是两码事。
    楚大南大声叫道:“沈大侠,在下楚大南,请不要伤害我们脱不花王爷,有事好说。”
    帐篷里传出沈过的声音:“楚大南、张国祥、厉兴绍、齐明亮,臭名昭著的大漠四魔,外面的人听清楚,立即退开十丈远,别玩花样,否则你们的主人必死无疑。”
    齐明亮附在楚大南耳边说道:“大哥,我和三哥埋伏在帐篷门边,姓沈的那小子一出来……”
    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楚大南摇一摇头:“你当沈过是猪吗?连鬼剑普超风都栽在他手上,更何况我们?”
    他一挥手,用鞑靼语大声喝令:“所有人听清楚,全部退开十丈远,那个不从,又或者退得不够距离,立即军法从事。”
    所有狼卫看着络胡子彪汉。
    络胡子彪汉点一点头。
    王府的兵马以及狼卫立即如潮水般退开,让开一段距离。
    楚大南大声说道:“沈大侠,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足了,全部后撤了十丈远,请出来,让我们见一见王爷。”
    帐篷里。
    脱不花脸色惨白说道:“沈大侠,我这副模样,怎么出去见人?让我穿上衣服遮遮丑吧。”
    原来他还是身无寸缕。
    “这副模样挺好看的。”沈过冷声说道。
    脱不花哭丧着脸:“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沈大侠,不穿衣服可以,总要遮着这里吧?”
    沈过差一点笑出声来,说道:“好吧。”
    脱不花艰难地捡起一块布,遮住那羞处就算。
    沈过捏住脱不花左肩的肩井穴,碧血刀架住脱不花的咽喉的走出来。
    在他的身后,跟着那个鞑靼少女。
    在上百个火把的照耀之下,中军帐周围被照亮得如同白昼。
    那个少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差一点不会走路。
    沈过没有回头,却感觉得到她的害怕,安慰说道:“不用害怕,有我在。”
    这句话立即给了少女动力,情绪安稳下来。
    脱不花的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若然不是他那双眼睛还会得转动,简直就如死人无疑,他那双眼睛流露出无比的惊惶和恐惧,全身都在发抖。
    所有人见到他这副几乎无遮无掩的狼狈相,觉得很滑稽很好笑,几乎想笑出声来,但是却不敢笑出声来,都将笑声咽进肚子里面。
    笑话王爷,那可是弥天大罪,若是王爷记仇,秋后算账,必然人头落地。
    试问谁敢以一笑而闯下杀身大祸呢?
    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不会,除非是傻子。
    大漠四魔极力忍住笑。
    楚大南双手抱拳:“沈大侠,我们不废话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什么条件方肯放人?”
    沈过:“你们有没有抓住一个用桃木剑的人?”
    楚大南:“让他用障眼法逃掉了。”
    沈过:“真的?”
    楚大南:“不敢欺瞒沈大侠。”
    沈过:“有没有其他人?”
    楚大南:“沈大侠指的是什么人?”
    沈过:“和你们狼卫交战的人。”
    楚大南略一犹豫。
    第十四章 人质在手
    沈过扣住脱不花穴道的手一用劲。
    脱不花只觉得奇痛彻骨,忍不住“啊”的一声像杀猪般嚎叫起来,然后哀叫着:“哎呀哟……哎呀哟……”
    这是逼迫对方最好的方法,比说千言万语还管用。
    楚大南急忙说道:“沈大侠,手下留情,有话好说嘛,有话好说嘛。”
    脱不花大叫:“你们还不依照沈大侠的说话去做,是不是想我死呀?”
    楚大南:“不是,不是,不是,王爷,给我们一个天做胆也不敢这样做。”
    脱不花龇牙咧齿说道:“沈大侠叫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
    楚大南:“沈大侠,刚才我是骗你的,我们的确是捉住了那个使用桃木剑的人,另外三个我们本想活捉的,但他们自杀掉了。”
    沈过:“楚大南,我就知道你会说谎,立即带他来。”
    楚大南大声说道:“后面的听着,到我帐篷里把那个汉人带到这里来。”
    站在后面的军兵不敢怠慢,立即有几个人跑去。
    沈过:“你们没有废了他吧?”
    楚大南:“不瞒沈大侠,是有这样的想法,但王爷爱惜人才,不让我们这样做,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降,就送他上路。”
    沈过:“你是如何破他法术的?”
    楚大南:“说来真巧,我们恰巧带来了一条黑狗,听狼卫说明情况后,我们就把这条黑狗杀了,把黑狗血带上,结果就把他的法术给破了,把他捉住了。”
    沈过笑起来。
    楚大南:“昨夜沈大侠不也是凑巧把鬼剑普超风的邪法给破了吗?”
    沈过:“是。”
    楚大南:“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沈过:“你该去问他,我和他只是一面之缘。”
    楚大南:“听说他们是锦衣卫。”
    沈过:“这又如何?”
    楚大南:“沈大侠不会也是锦衣卫吧?”
    沈过笑起来:“锦衣卫不收我这种不听话独来独往惯了的人。”
    楚大南:“听说沈大侠潜进皇庭把虎卫木英给杀了?”
    沈过:“是。”
    楚大南:“佩服,单枪匹马去皇庭杀人,杀完人了还能逃过皇庭的大规模搜捕,全身而退,真了不起。”
    沈过:“这说明我还命不该绝。”
    楚大南:“你已经列入虎卫追杀的名单里。”
    沈过:“欢迎,我在大明国土等着。”
    这时,几个鞑靼军兵把五花大绑的廖化智带来,站在楚大南的身后。
    廖化智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但是神情却显得很坦然,他这是以为鞑靼人要处死自己,因此慷慨赴义。
    当他见到鞑靼兵和狼卫个个紧张到极如临大敌这幅景象时,却感觉到不像是这么一回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的视线被大漠四魔挡住,看不到沈过,但是却听到了他和楚大南的对话,心中不禁一愣:“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他明白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楚大南:“沈大侠,你要的人带来了。”
    廖化智一听,大吃一惊:“沈大侠?不会是北刀沈过吧?”
    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沈过杀进来,应该是沈过挟持了脱不花了,因此鞑靼兵才如此紧张。
    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是事实,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过:“楚大南,你亲自将他松绑。”
    楚大南其不情愿转过身去,可他有什么法子不听从,自己的米饭班主脱不花这条命掌握在沈过手里。
    他为廖化智松开绳索,恨恨说道:“你好命,竟然有高手来救你。”
    廖化智哈哈大笑。
    “笑得比猪叫还难听,过去吧。”楚大南鼓着腮帮子让开。
    廖化智从容走出去。
    沈过:“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廖化智:“沈大侠,你……”
    沈过:“你一个兄弟说你有可能落在这四个人手里,所以我来看看。”
    廖化智立即明白沈过口中的一个兄弟是指包兴,原来包兴遇上沈过了。
    他不禁眼眶一红,闪起了泪花,哽咽着说道:“沈大侠,你我只有一面之缘,要你以身冒险来救我,不值得,不值得啊!”
    沈过:“在我眼里,只有值不值得去做的事,没有值不值得去救的人,眼下的事就是值得我去做的事。”
    廖化智:“沈大侠,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教我如何心安呢?”
    他被沈过的侠义精神深深所感动。
    沈过:“兄弟,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救人一命,胜做七级浮屠,我只是为我自己积一点福德而已。”
    廖化智:“沈大侠,你后面这位小姑娘是……”
    沈过:“被这些畜生抢来的可怜女子。”
    廖化智:“这么小年纪的女子也下得狠手,真是造孽呀!”
    沈过:“所以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沈大侠,求求你别说出来,留点颜面给我。”脱不花立即低声哀求。
    沈过心软了,没有再说下去。
    楚大南:“别絮絮叨叨了,沈大侠,我们已经遵照你的吩咐做了,你也该放了王爷吧?”
    沈过:“人我会放,但还不是时候,等我们平安离开了,我自会放人。”
    楚大南:“别言而无信。”
    沈过:“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沈过是什么人,向来都是一言九鼎的,昨夜我说放了鬼剑普超风,就放了普超风。”
    脱不花这才知道普超风说谎骗了自己,根本不是用什么法术逃走的,而是沈过饶他不死的。
    楚大南:“那就请放人。”
    楚大南:“我什么时候说过现在就放人?”
    楚大南语塞,情急之下自己大意了,先前沈过的确没有答应过什么。
    沈过:“兄弟,你的桃木剑呢?”
    廖化智:“被他用黑狗血毁掉了,那可是用百年桃树做的,若是给师父知道,非被打个屁股开花不可。”
    沈过:“怪就怪你自己学艺不精了,不过我会找展放为你求情的,有他出面,你师父必然会给这个脸,你至少不会被打个屁股开花。”
    廖化智笑起来:“那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
    @罗锡文 2022-09-12 17: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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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离间

    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般谈笑风生,大漠四魔极力控住情绪。
    “兄弟,你这条小命能留下来,应该多谢脱不花王爷爱惜人才。”
    沈过的碧血刀始终没有离开过脱不花的咽喉。
    脱不花真的动也不敢动,碧血刀的刀锋实在是太锋利了,轻微的挪动,都会造成伤害,割开他的咽喉。
    廖化智:“大丈夫顶天立地,恩怨分明,虽然是敌人,但还得要说声多谢的。”
    他对着脱不花深深一揖:“多谢王爷留我小命。”
    脱不花心里极不是滋味,笑一笑,但是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沈过:“是谁折磨你成这副模样的?”
    廖化智如堕五里雾中,不明白沈过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指一指大漠四魔,说道:“他们。”
    沈过:“兄弟,你说恶人应不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廖化智还是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点头说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楚大南四人虽然不甚明白沈过话中的意思,但是多少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不禁紧张起来。
    “这小子,肯定是在想玩花样,只要不是太令我们难堪的花样,我们照做就是,看在王爷的性命捏在你手里,看在王爷能给我们荣华富贵的分上,我们忍一忍你。”楚大南暗暗说道。
    沈过:“兄弟,他们是不是用皮鞭抽过你?”
    廖化智:“是。”
    他明白过来了,沈过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要大漠四魔难堪。
    楚大南也明白过来了,暗暗叫苦不迭。
    沈过:“他们用皮鞭,你就给他们耳光,你给他们四人各赏两记耳光,打醒他们糊涂的脑袋,身为汉人,却为外奴,忘记自己的祖宗。”
    廖化智哈哈大笑。
    沈过:“还有,叫他们心里不要装太多的功名利禄,另外还要他们向你磕三个响头,叫你三声爷爷,这样的惩罚如何?”
    廖化智开心得哈哈哈大笑,说道:“最好的惩罚。”
    沈过:“那就这样决定了。”
    廖化智笑逐颜开:“哎呀,想不到天下间竟然有如此便宜的好事,可以一下子多了四个本领高强的孙子,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大漠四魔做我孙子,我师父无端多了四个徒孙,这等好事真是睡着了也会笑醒。”
    大漠四魔心中叫苦,这分明是在刁难他们,要他们出糗,要他们不好受,要他们威风扫地,要砸了他们的饭碗。
    他们的脸色铁青得可怕。
    楚大南阴沉着脸色:“沈过,别欺人太甚,我们不遵从呢?”
    沈过:“很简单,你们的主人就会归天。”
    张国祥:“沈过,但你也逃不掉。”
    沈过面不改色,一脸淡然:“是吗?即使我逃不掉,你们四人也要替我垫尸底。”
    楚大南:“你在吓唬我们。”
    沈过:“是不是吓唬你们,你们心里清楚。”
    厉兴绍:“姓沈的,我们可不是豆腐做的。”
    沈过:“我也不是豆腐做的,就是杀不掉你们四个,到至少可以杀得掉两个,就看你们当中谁倒霉了。”
    齐明亮:“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沈过,别太过分!”
    沈过:“我砸你们饭碗了吗?是你们不愿意这样做而已,你们弃主不顾,如此忘恩负义的奴才,传出去有谁还会要,以后你们就难以再在塞外立足,大明回不去,大漠留不下,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看你们还往哪里走。”
    大漠四魔气得七窍生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脱不花才不管他们的面子,大叫:“你们还不快叫声爷爷?是你们的面子重要还是本王的性命重要?”
    怎么办?怎么办?
    大漠四魔相互对看着。
    树要皮,人要面,如果他们按照沈过所说的去做,他们将颜面扫地,威严尽失,日后无法再在人前抬得起头来。
    他们明知沈过是在挑拨离间他们和脱不花的关系,让他们不能再在鞑靼立足,可他们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这是平常人都明白的道理。
    他们不是平常人,胯下之辱绝对忍受不了,他们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大名人,如此屈辱的事情他们实在做不到!
    这一刻,他们若不遵从,保住颜面,唯一的办法就是走人。
    “二弟,三弟,四弟,咱们走!”
    楚大南铁青着脸色说道。
    这句话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这句话一说出来,就代表着他们放弃了荣华富贵,纵使他们有多么的不舍,但富贵与面子比较,还是面子最重要。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廖化智明为称赞,暗是故意在落井下石,故意在气大漠四魔。
    齐明亮气得像蟾蜍般鼓起腮帮子,咬牙切齿说道:“今日我们之所以被人羞辱,完全是拜你所赐,这一笔账一定会要你清还的!”
    厉兴绍骂骂咧咧:“他妈的,悔不当初抓到你的时候没把你的武功给废了,看你还得意什么,趾高气扬什么。”
    廖化智笑嘻嘻说道:“不是你们不想,只是王爷下令,再加上你们怕我死掉,无法证实我们的身份,故此不敢把我往死里整。”
    张国祥阴森森看着沈过:“沈过,青山不改,绿水常在,我们后会有期。”
    沈过:“我在等着。”
    楚大南对着脱不花拱手抱拳:“王爷,恕我们四兄弟无能为力了,告辞了。”
    脱不花恨恨说道:“枉本王提携你们多年,供你们吃喝玩乐,享受荣华富贵,待你们为上宾,委以重任,现在要你们为本王放下面子都做不大,真不是好东西!”
    楚大南没说话。
    张国祥忍不住了,顶撞回去:“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劳师动众,死伤无数,说起来你比我们更不是好东西。”
    脱不花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本来已经苍白得可怕,现在更变得可怖。
    沈过一听,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了,脱不花带领王府精锐出现在这里,是另有目的的,和狼卫的目的不同,只不过他是王爷,狼卫自然要听他的节制。
    大漠四魔转身大踏步离开。
    络胡子彪汉:“四位……”
    楚大南摆手不让他说。
    四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跨鞍上马,扬长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十六章 闭门羹

    十六匹战马在残阳之下急速飞驰。
    这一批人全部都是年轻人,腰挎佩刀,穿着各色平民衣服。
    跑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双目炯炯有神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神色极是焦灼。
    这个人是什么人?
    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陆绎!
    身后这些年轻大汉全部都是经过他挑选出来跟随着他出塞执行任务武功高强的锦衣卫。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是血迹。
    这些锦衣卫都是不怕死的人,与前来堵截他们的鞑靼狼卫前锋队二十多个高手遭遇,打了一场昏天暗地的大战,虽然有几个锦衣卫挂彩了,但所幸的是全歼了这批狼卫,而没有一个锦衣卫死亡。
    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但随之而来的是上百个狼卫,局面变得十分严峻。
    他们只得撤退。
    因为他们明白一旦被包围住,在前无去路后无支援的劣境下,虽然他们可以以一敌十,但这是在鞑靼境内,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廖化智带着五个锦衣卫殿后掩护,现在是生死未明。
    “关城到了!”
    陆绎看着远处沐浴在夕阳之下雄伟巍峨的关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回头望着茫茫草原,然后直到关城。
    大明的旗帜在城墙上高高飘扬。
    此刻关城已经关闭。
    所有锦衣卫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城墙上的守城把总大声喝问:“城门已关,不得在城门口停留,想入关的话,明天再来。”
    “你们留下。”陆绎独自催马上前,直到城门下。
    城墙上的把总呵斥:“什么人?”
    陆绎:“总爷,有没有镇抚司的人在值班?”
    城墙上的把总一愣,然后一挥手说道:“请立即离开城门口,想进关城的话明天早上辰时之后再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陆绎:“总爷,请通知卫所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陆绎在城门口。”
    城墙上的把总:“守城的责任由我们军队负责,没有我们将军的手令,城门关闭之后,任何人不得进城。”
    陆绎从腰间掏出腰牌:“总爷恪守职责,是好事,这是我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腰牌,我已表明身份,若你非要你们将军的手令,立即到总兵府问丁桂要来。”
    把总来气了:“大胆狂徒,我们将军的名字是你这等鼠辈叫的吗?老子只认丁将军的手令,老子管你是什么镇抚司的指挥佥事。”
    陆绎笑了:“好一头犟牛,若是因你的固执而误了军机大事,这后果不是你一人承担得起,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抄家灭族,快去!”
    他的说话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
    把总怒火了:“哟,好大的气派,你吓唬谁?老子是吓大的,你再啰唆,信不信老子一箭射死你。”
    急惊风遇着慢郎中,陆绎急着进城借兵杀回去,偏偏遇上这个油盐不进的刺头。
    这个把总有错吗?
    按规矩没有错。
    但是他听出了这个把总似乎对锦衣卫有不满。
    陆绎来火了,大声说道:“我不管你对我们锦衣卫有什么不满,但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你一是去通知丁将军,一是去镇抚司衙门通知柏千户,若然你敢不去,你和你的手下就等着被逮进诏狱。”
    诏狱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般在守城的士兵心里炸开了,个个面面相觑。
    陆绎怒形于色,喝道:“还不快去,我们锦衣卫的兄弟正在草原上和鞑靼的狼卫激战,我们需要援兵,你们若再拖延,锦衣卫就行使裁决权,将你斩立决!”
    把总心里一震,却冷然说道:“我们军队和你镇抚司没有任何隶属关系。”
    陆绎:“别说我陆绎摆官架子,官高一级压死人……”
    “谁这么厉害,官高一级压死人?”
    就在这时,城头上出现一个衣着朴素浓眉豹眼的四十多岁健壮汉子。
    这人是谁?
    边城总兵丁桂。
    他恰巧出来巡城,听到城头上吵吵嚷嚷,就上来看个究竟,那些兵士本想行礼的,被他制止。
    把总一见到他,急忙行礼:“将军。”
    丁桂探头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说道:“难怪你敢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了,你这家伙,直接是吓死人。”
    陆绎苦笑:“这顶帽子小弟我戴不起,你的手下就把我拒之门外。”
    丁桂一愣:“你没有报名号吗?”
    陆绎:“报了,连腰牌都拿出来了,小弟叫这位仁兄到你总兵府上报,或者到镇抚司边城衙门通知柏志安千户,他说只认你将军的手令。”
    丁桂狠狠瞪着把总。
    把总全身都在冒冷汗。
    “你闯下弥天大祸了,小小一个把总,竟然把锦衣卫指挥佥事拒之于城门外,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丁桂低声呵斥。
    “将军,卑职没错,是你下令城门关闭后,没有你的手令,不许开城门,卑职只是在执行军令。”
    那个把总毫不胆怯。
    “你——!对,你没错,但人家要求你去上报,你为何不去上报?”
    丁桂压下满肚子的怒火。
    “谁知道他是不是冒充的。”
    那个把总依然在辩解。
    “本将军就知道你看不惯锦衣卫有些骄横的作风,但人家报了名号,要求你去上报,而你不报,就是你的不是,至于真假,自有本将军和柏千户分辨,而不是你这个层级能决断的。”
    丁桂满脸怒色。
    那个把总心虚了:“将军,我……”
    丁桂沉声喝道:“你啥也不是。”
    他看着城下的陆绎:“喂,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跑到边城干什么?不对,应该是跑到关外干什么?”
    “和鞑子的狼卫干了一仗。”
    陆绎大声应着。
    丁桂吓了一跳:“什么?你不要命了?”
    “丁将军,小弟就不进城了,不能坏了规矩,请将军到镇抚司衙门叫柏千户立即调遣五百骑卫带上锦衣卫的强弓硬弩出城。”
    陆绎大声说着。
    丁桂满脸惊讶:“为什么?”
    陆绎:“随我出塞执行任务的还有五个锦衣卫生死未卜,小弟要杀回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大不了和狗他娘的鞑子狼卫再血战一场!”
    第十七章 借兵

    丁桂大惊失色。
    他知道陆绎勇猛,但是却没有料到陆绎竟然勇猛到带着这么一点儿人马杀出了塞外。
    陆绎一向办事很沉稳,但这回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追到塞外,办的事情一定是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了。
    他踢了一脚旁边的把总:“还像根木头杵在这里干啥?还不下赶快下去打开城门,向陆大人认错,或许还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谢将军指点。”
    把总如梦初醒,连滚带爬跑下去。
    丁桂转头吩咐一个亲兵:“赶快去镇抚司衙门通知柏千户,告诉他锦衣卫指挥佥事陆大人来了。”
    “是,将军。”
    亲兵飞快跑下去,上马离开。
    丁桂吩咐另一个亲兵:“你立即到大营对蒙将军说,点上五百精于骑射的轻装骑兵,每人带上一百箭,带备三天的干粮,到总兵府前集合,等候本将军命令。”
    “遵命。”
    亲兵立即跑下去。
    丁桂对城下的陆绎大声说道:“陆大人,我已经下了命令,打开城门,这就没有违反军规,先进城再说,不,等我,我亲自出城迎接你们这些孤军深入敌境的英雄。”
    陆绎双手抱拳:“谢谢丁将军。”
    丁桂声若洪钟:“各位兄弟,下去列队夹道欢迎陆大人他们。”
    陆绎听到了,策马回到队列前。
    列队夹道欢迎,这可是最高的礼仪。
    他要把这最高的礼仪带给兄弟们,感受这一份荣光。
    片刻,城门大打而开,两队军兵小跑而出,分列两排,丁桂带着把总大踏步而出。
    “锦衣卫的兄弟们,下马。”
    陆绎大声喝令。
    所有人齐刷刷下马,牵着笼头,站得笔直。
    “好样的,锦衣卫的兄弟们,你们是条有血性的汉子,就这么一点儿人马孤军深入敌境,与鞑靼的精锐狼卫展开血战,扬我大明国威呀!”
    丁桂看着这些满身血迹的锦衣卫,慷慨激昂说道。
    “保家卫国,不只是你们军人的责任,也是我们锦衣卫的责任,我们锦衣卫并不是只会抄家抓人!”
    陆绎说道。
    丁桂哈哈大笑,然后说道:“陆大人,请。”
    陆绎双手抱拳:“丁将军,请。”
    丁桂瞪了把总一眼:“还不过去为陆大人牵马。”
    把总深深一揖,惭愧说道:“陆大人,刚才多有得罪,请您原谅。”
    陆绎微微一笑:“总爷言重了,你前半部分没有做错,军令如山,军人就得要执行军令,但后半部分做错了,纵使你对锦衣卫有成见,有多么的不满,但也不能不去上报。”
    把总冷汗直冒:“小人知罪了,陆大人怎么惩罚小人都好,小人甘愿领罚,没任何意见。”
    陆绎:“我就不罚你了,罚了你,就等于边城少了一个英勇杀敌的悍将,至于丁将军罚不罚你,是丁将军的事,我镇抚司不干涉。”
    丁桂一挥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吧。”
    陆绎:“丁将军,我看还是算了吧,罚他一个月的粮饷吧。”
    丁桂:“还不多谢陆大人。”
    “多谢陆大人开恩。”把总深深一揖。
    陆绎将缰绳交给他,与丁桂并肩而行。
    “陆大人,出了什么大事?要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以身冒险深入敌境?”
    丁桂低声问道。
    “丁将军,别打听,小弟也不会说,这是为你好。”
    陆绎淡然说道。
    “是不是朝中有高官与鞑子勾结?”
    丁桂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陆绎笑一笑,没回答。
    丁桂:“我有答案了,陆大人,无论什么原因,深入敌境,与敌血战,你令我刮目相看,还没有一个锦衣卫的高官敢这样做。”
    陆绎:“我只能对将军说,有很多锦衣卫倒在了塞外,在一个看不见的战场流血牺牲,用另一种方式为国捐躯,只是出于特殊原因,外人不知道而已。”
    丁桂皱一皱眉头:“你们不说,真的没有人知道,总以为你们锦衣卫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陆绎笑一笑:“无论哪个衙门,总有这种人存在的,小弟说一个事实,就在边城,就在将军眼皮底下,每一年都有上百锦衣卫在和鞑子派来的斥候对抗较量中倒下,默默无闻地付出生命。”
    丁桂悚然动容:“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陆绎:“我们隶属不同,自然不会告诉你们知道,你们军人在边陲战场冲杀,我们锦衣卫则在暗中与敌较量,世人可以说锦衣卫的不是,但不能抹杀锦衣卫的忠心报国。”
    丁桂:“陆大人秉承了令尊的铁血丹心。”
    陆绎:“家父的教导,小弟不敢忘记。”
    丁桂:“陆大人,和鞑子交战,怎么能落下我丁桂,不用镇抚司出动了,兵马我已经准备好,五百精锐骑兵,随时可以出发。”
    陆绎一愣:“小弟指挥不动将军的兵马。”
    丁桂:“这五百精锐,全权交由你指挥调度。”
    陆绎:“这不好吧?”
    丁桂:“共御外敌,难道还分彼此吗?陆绎,老实告诉你,这回就算你带镇抚司的兵马出发,我们也会跟着去的了。”
    他黑沉着脸。
    陆绎笑起来:“将军耍无赖。”
    丁桂:“我耍无赖又怎么啦?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军人最高的荣耀。”
    陆绎:“好,冲锋陷阵,是你们的强项,但将军不能去。”
    丁桂急眼:“为何?”
    陆绎:“边城不能没有主将坐镇,将军若是坚持,小弟就不领兵。”
    丁桂:“好,一言为定,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捷报传来,凯旋而归,陆大人要不要休息一下?”
    陆绎摇头:“不用,救急如救火,兵贵神速,既然将军已经准备好,集结了精锐,那就立刻出发,再加上我们若是迟了,狼卫撤走,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打就打他娘的一个措手不及。”
    丁桂:“那总得要喝喝热水暖暖胃,吃口热饭饱饱肚子吧?”
    陆绎:“谢将军关怀,小弟和兄弟们还熬得住,将军,有你们的精锐骑兵就够了,小弟就不去镇抚司衙门了,我们就在城外等候。”
    丁桂:“好。”
    陆绎沉思一下,说道:“这么大动静肯定会泄露的,为了预防潜伏在关城的鞑子斥候送出消息,从现在开始封城一天,不许任何人出入,四面八方派神射手在城墙,一旦见到鸽子金雕老鹰飞过,全部射杀,告诉柏千户,边城的锦衣卫全部出动。”
    丁桂:“等到他们把情报送出去,也于事无补了,战斗可能已经结束了。”
    陆绎:“对。”
    丁桂:“陆大人调度有方,心思缜密,部署周全,不领兵打仗实在是可惜。”
    陆绎:“小弟如今不就在领兵打仗吗?”
    丁桂大笑起来。
    第十八章 我要做花木兰

    边城大营有两只老虎,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是哪两只老虎呢?
    下山虎丁桂和他的女儿胭脂虎丁岚。
    丁岚今年二十二,长得十分漂亮。
    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很多已经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了,可她倒好,不但不嫁,反而跟着父亲从军。
    她从小的志愿就是做花木兰,所以整天舞刀弄枪,父亲发现她的与众不同,不光没有呵责,还把武功倾囊相授,当儿子来培养。
    所以别家女孩子读的是四书五经,她读的是文韬武略。
    难道没有人上门提亲?
    当然不是。
    上门提亲的大有人在,但丁岚看不上这些官家贵胄出身的人,后来她习武的消息不胫而走,吓跑了那些想来提亲的人,就这样耽搁下来。
    这些贵家公子谁敢娶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人回家,那不是挨揍吗?当在外面风花雪月寻欢作乐回来的时候,被揍个鼻青脸肿,谁吃得消。
    身为父亲的丁桂也由着她性子,没有横加干涉。
    丁桂调任边城总兵时,遵循制度,边疆守将的家人是不能随行的,因此老婆儿子留在京城,但是把她带来了边城,因为她的能力比她两个哥哥还高。
    他想在军中招女婿,但女儿立下一个规矩,除非是她自己看上的,否则只有通得过她的考核才可以成为她的夫婿。
    自己的女儿本领有多高自己知道,丁桂也只好作罢,他坚信自己的女儿一定嫁得出去,只是缘分未到,镇得住自己女儿的男人未出现而已。
    丁桂镇守边城以来和鞑靼大战小战无数,女儿披着一件白袍跟着他横枪跃马驰骋沙场,赢得全军将士敬佩,给了她一个胭脂虎的外号。
    傍晚时分。
    总兵府后院。
    一个身材苗条肤色有些黝黑的美丽女子走进澡房。
    两个丫鬟在房门口站着,一见她到来,盈盈施礼:“三小姐,都准备好了。”
    “好。”女子应了一声。
    澡房里没有人,但已经准备好温水,替换的衣服。
    这些都是丫鬟准好的。
    她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满意地点点头,就脱去衣服,她的身材真的很美,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而且肌肉十分结实,这是由于长期练功的缘故。
    这个准备洗澡的女子正是丁桂的女儿胭脂虎丁岚。
    她跨进浴桶中。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浸在温暖的热水中,总是给人一种无限舒畅的感觉。
    她用毛巾慢悠悠地搓洗着,享受着这种温水带来的舒服感。
    突然,她听到前面人声鼎沸。
    她瞬间变了脸色,她随军多年,自然知道只有发生了大事才有这种大动静。
    “好大的动静,又有仗要打?怎么事前没有一点消息的?一定是出现突发事件了。”
    她呢喃自语着。
    “你们出去看看。”
    她大声叫了出去。
    “是,小姐。”
    一个丫鬟应着。
    她感觉到不对,因为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传来。
    “怎么如此快就没有了动静的?一定是事态紧急,已经开拔走了,上阵杀敌,怎么可能没了本姑娘的份?”
    她迅速从浴桶里站起来,跨出去,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打开房门。
    只见那个出去的丫鬟急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小姐……蒙将军带着五百精锐骑兵出城了。”
    “我爹呢?”丁岚急问。
    “不知道。”丫鬟摇头。
    “什么状况?这么快就出城了,精锐骑兵,打的不是一般的仗,想甩开本姑娘,没门!你们去干你们的事,不用伺候我了。”
    丁岚一阵风般跑回房间,穿上马靴,顶盔穿甲,提枪出门,往马厩而去。
    总兵府的人看见她喷火的眼睛、阴沉的脸色,一副想打架的样子,吓得急忙闪避到远远的,不敢过来劝阻,生怕惹到她。
    谁都不想触犯她倒上大霉,被她打上一顿。
    发火的胭脂虎实在是太可怕了,撞枪口自讨苦吃的事情没有人去做的。
    一匹青花马绑在马厩里。
    她解开马缰,牵出青花马,跨鞍上马,从侧门慢骑离开。
    “三小姐,你等等!你等等!”
    两个亲兵快步追出来。
    丁岚理也不理。
    两个亲兵望着她的背影唉声叹气。
    “怎么办?追不追?”
    “怎么追?想追也不追不上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赢四条腿呢?”
    “那就算了。”
    “将军叫我们看着三小姐的,现在我们看不住,等将军回来我们挨罚吧。”
    两人相视着摇头苦笑。
    丁岚远远看到城门口打开,丁桂带着十个全副武装的亲兵像根标枪般沉着脸色站在城门前。
    她飞身下马:“爹。”
    丁桂一脸寒霜:“你来干什么?”
    “爹,我要随蒙叔叔杀敌去。”
    丁岚一脸严肃。
    “这次没有你份。”
    丁桂冷声说道。
    “为什么?”
    丁岚不满。
    “这次主帅不是你蒙叔叔,而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陆绎,他刚才塞外回来,借兵杀一个回马枪,干掉追截他们的那队鞑子狼卫,寻找掩护他们撤退的五个锦衣卫。”
    丁岚大吃一惊,不相信地瞪着眼睛。
    “不相信了吧?想不到锦衣卫竟然也有此血性了吧?”
    丁桂有些感慨。
    “锦衣卫竟然敢深入敌境?这回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丁岚还是有点儿不相信。
    “这个陆绎,年轻有为,是个人才。”
    丁桂微笑着。
    “爹,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边城大营,同样是人才济济,爹,那女儿更要去了。”
    丁岚不服气。
    “为什么?给爹一个理由。”
    丁桂大笑起来。
    “因为女儿是花木兰,要代父出征,请爹成全。”
    丁岚双手抱拳。
    “爹就知道你一定会闲不下来坐不住,好,答应爹三个条件,爹就放你出城,追上蒙叔叔他们。”
    “请将军吩咐。”
    “第一,要听从陆绎的调遣;第二,不能违反战场纪律,让蒙叔叔为难;第三,从这一刻起,你是一名军人,带着这十个身经百战的亲兵上阵杀敌。”
    丁桂满脸严肃。
    “请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做到。”
    丁岚作揖。
    “去吧,爹早已经为你准备好干粮了,爹在这里等你们凯旋而归。”
    丁桂让开。
    “孩儿遵命,父亲大人。”
    丁岚飞身上马。
    “记住,你是我丁桂的女儿,不能在锦衣卫的面前丢了我丁桂的脸,望你协助蒙叔叔,尽最大的努力,有多少人去,就带多少人回。”
    丁桂严肃说道。
    “孩儿记住了,兄弟们,走。”
    丁岚首先策马出城,十个亲兵紧随着鱼贯出城。
    第十九章 鞑靼派来的斥候

    边城外,那一边是漫漫黄沙,无边无际,这一边是辽阔草原,一望无尽。
    黄沙在那一轮像血一样的夕阳斜照下显得特别的苍凉,而草原却显得特别的美丽,给人一种地狱和天堂的感觉。
    黄沙上,草原里,服饰各异三五成群的骆驼商队和骡马商队络绎不绝,在城外汇合一起,相识的彼此热情打招呼,然后有说有笑。
    他们都是赶在边城关上城门之前入城。
    一个身穿汉服鹤发童颜的老者骑着马混杂在商队人群中。
    没有战事的时候,边城是开放的,让从事边贸买卖的商人来往。
    在这个老者的肩上,蹲伏着一只碧眼金雕,像是驯鹰人。
    所有人在城外下马,在守城的官军监护之下,井然有序地牵马拉骡进城。
    这个老者也顺利地进了城。
    残阳越来越红,颜色变得如火通红,烧透了半边的天空。
    那些飘过来的云彩在残阳的映照下变幻着,有的变得红彤彤的,有的变得金黄黄的,而且还不时变换着形状,时而像动物,时而像花朵,煞是好看。
    这些云彩映照着巍峨耸立的雄关,好一幅美丽迷人的景致。
    这个老者沿着热闹繁华的街道往前走,最后进了总兵府斜对面的一座前店后住的大房子里,店面挂满了羊皮。
    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大汉背负着双手站在后院的走廊。
    他在干什么?
    在望着如同给火烧着一般的天空。
    他叫陶宇,这座房屋的主人,边城做羊皮买卖做得最大的商人。
    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秘密的身份,鞑靼斥候。
    其实他是汉人,他真的叫陶宇。
    他是鞑靼皇庭派遣潜伏在边城的斥候最大头目,但是他却知道还有一条埋得很深的暗线在监视着他。
    这一条暗线是永远不会浮现出来的,任务只有一个,监视这里的头目,定期把他的情况汇报给皇庭,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绝不出现。
    曾经在鞑靼皇庭叱咤风云的他,这几年他在边城,在他悉心经营下,一样混得风生水起,在边城,有谁不认识他。
    这里是他在边城购置的房产,只接待皇庭派来进入大明执行任务的高级别人员,从而最大限度保证了自身的安全。
    他不光经营羊皮,还暗中进行很多肮脏的买卖。
    人的环境改变了,随之会有很多改变的,譬如他以前不喜欢钱,可现在却很喜欢钱。
    他的眼睛是望着天空,但眉头是紧锁着的,几乎拧到了一块。
    如此美丽的晚景他却无心欣赏,显然他的心思不是在看晚景。
    他心事重重,眼睛在看天空,心里却在想其他事情。
    一个人的心事太重话,他的脸色必定也很不好看。
    他的脸色就真的很不好。
    人的脸色一旦显得不好,就如大病了一场似的。
    他为什么心情糟糕脸色不好?
    因为直到现在还没有由他亲自安排出去的信使消息,他们所走的路线是由他规划的,他派去随同的两个斥候过了规定时间还一个没有回,所以他知道出事了。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出关的时候,他把万马堂的人伪装成出塞收购羊皮的人,每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早就暴露了,还出得了关?
    这些年来他在边城和锦衣卫斗智斗勇,互有胜负,锦衣卫杀了他很多斥候,他的斥候同样杀了很多锦衣卫。
    他来边城五年有多了,还很安全,不像他的前几任,三年两载就被识破身份,都被锦衣卫杀掉了。
    边城的锦衣卫应该没有发现这次行动,否则早就在出城的时候大打出手了。
    那就是说在鞑靼境内出了问题!
    是遇到了巡逻的明军暴露了?
    当日他派去带路的两个斥候可是随机应变的高手,而护送信使的万马堂那些人全身武功一等一的高手,即使是遇上巡逻的明军,不幸暴露了身份,以他们的能力,绝对能令巡逻的明军全军覆没,但是他们两个都没有回来,由此就证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了。
    这后果无法想象!  
    他感到害怕,如果信使出了问题,皇庭追究起责任,万马堂逃不掉,他同样也逃不掉,他情绪失控了,一双拳头紧紧攥着。
    突然,他松开右拳,一掌打在一条栏杆的石柱上。
    这条石柱很粗大,却被他一掌打断了一部分,呼啸着飞了出去,落入池水里,激起一条水柱,浪花四溅。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肩头蹲伏着一只金雕鹤发童颜的老人走过来。
    他当场变了脸色,倒抽一口凉气。
    老人把手一指,金雕离开他的肩膀,双翼一展,落在栏杆上。
    他立即站得笔直,然后双手捋袖,右拳放到胸口:“参见巴鲁图什大人。”
    巴鲁图什“唔”了一声,脱下外衣,扔给他。
    他急忙接在手里。
    巴鲁图什穿的是一件绣着虎头的衣服:“陶宇,你可知罪?”
    陶宇吓得哆嗦一下,跪在地上,说道:“要巴鲁图什大人千里而来,只身犯险,陶宇罪该万死。”
    “你知道就好,起来吧。”巴鲁图什一挥手。
    陶宇暗暗松了一口大气,站起来,这才发觉全身都在冒冷汗。
    巴鲁图什看一看被他打断了的栏杆:“陶百夫长的内功又精进了不少哟。”
    陶宇惊惶说道:“属下的雕虫小技,根本比不上巴鲁图什大人。”
    “陶百夫长谦虚了。”
    巴鲁图什抬头看着晚空。
    陶宇小心翼翼:“巴鲁图什大人只身前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巴鲁图什叹一口气,说道:“你还没有接到消息吧?牧马堂堂主虎卫木英回去述职,竟然在皇庭家里被人刺杀了。”
    陶宇震惊得张大嘴巴合拢不上。
    “震不震惊?意不意外?”
    巴鲁图什苦笑着。
    “查到是什么人干的吗?”
    陶宇反应过来。
    “有就好了,我就不会来了,堂堂虎卫,武功一流的木英,竟然被刺杀在自己的家里,这讽不讽刺?”
    巴鲁图什摇着头。
    第二十章 老狐狸

    陶宇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巴鲁图什叹一口气,说道:“刺杀木英的人害苦了我们虎卫,大汗和格里王子十分震怒,下令必须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刺杀了木英,一定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属下明白了,这份罪又落在我们斥候的肩上。”
    陶宇苦笑起来。
    巴鲁图什:“对。”
    “大人是负责斥候的,所以你亲自来边城看有什么线索?”
    陶宇谨慎而问。
    “嗯。”巴鲁图什应了一声。
    陶宇:“大人,可否问一个问题?”
    巴鲁图什:“问吧。”
    陶宇:“木堂主死在什么兵器之下?”
    巴鲁图什:“刀,一刀断喉。”
    陶宇到抽一口凉气。
    巴鲁图什:“有很多人怀疑是锦衣卫干的。”
    陶宇摇一摇头:“边城的锦衣卫除了千户柏志高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之外,没有其他的人了,不会是边城的锦衣卫。”
    巴鲁图什微笑着:“这一趟没有白来,我就知道陶百夫长不会令我失望的。”
    陶宇:“大人过奖了,属下只是说事实,属下有幸见识过木堂主的身手,以木堂主的武功造诣,能够杀得了他的必是绝顶高手了。”
    他停顿下来。
    巴鲁图什:“说下去。”
    陶宇思索着:“据属下所知,锦衣卫里没有多少个这样的绝顶高手,除非是东厂的大内高手。”
    巴鲁图什皱着眉头:“大内高手?”
    陶宇:“属下只是分析一下而已,不会是大内高手所为,木堂主的身份并没有泄露,大内高手要杀他,在关内就可以动手,为何非得要去关外动手,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巴鲁图什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牧马堂还可以继续用。”
    陶宇突然灵光一闪,欲言又止。
    巴鲁图什察觉到了:“你想到了什么?”
    陶宇:“大人,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中原武林的人千里追杀木堂主呢?”
    巴鲁图什眉头一皱。
    陶宇:“木堂主应该干了一些龌龊的丑事,结果遭到绝顶高手的千里追杀,刀?用刀的绝顶高手?不会是北刀沈过吧?”
    他立即呆住。
    巴鲁图什也呆住。
    干他们这行的,当然对中原武林的风云人物了如指掌。
    陶宇忽然打个冷战,惊恐说道:“大人,牧马堂用不得了,不光用不得,而且还要转移,马上派人去牧马堂,将牧马堂属于我们的人另外安置,否则损失就大了。”
    巴鲁图什:“如果真是北刀沈过干的,他回来会到锦衣卫那里告发,把牧马堂连根拔起?”
    陶宇:“是。”
    巴鲁图什:“锦衣卫会听他的?”
    陶宇苦笑一声:“对于我们,锦衣卫向来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巴鲁图什:“我来对了,我来对了,陶百夫长的分析,解开了我们所有的疑惑,他日我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陶宇:“谢大人提携。”
    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大人赶来边城途中,有没有碰见那个信使?”
    巴鲁图什:“这个信使太重要了,格里王子派了一队狼卫前来接应的,我不是走那条路来的,所以没碰见,出了什么事?”
    陶宇:“属下派去带路的两个手下超出了回来的时间,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可能出问题了。”
    巴鲁图什吃了一惊。
    他相信陶宇的判断,于是问道:“陶百夫长有没有什么应变的计划?”
    “没有。”
    陶宇摇一摇摇头。
    “边城的明军有什么大的动静没?”
    巴鲁图什声音变得低沉。
    “没有。”
    陶宇回答。
    巴鲁图什:“锦衣卫呢?”
    陶宇:“也没有。”
    巴鲁图什:“你是不是疑心生暗鬼,多虑了呢?”
    陶宇:“属下总有一种出事的不祥预感。”
    巴鲁图什:“干我们这一行的,预感比灵签还准。”
    陶宇:“属下希望这回不准,事太大了,我们扛不起。”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人声鼎沸。
    陶宇变了脸色。
    巴鲁图什急问:“什么情况?”
    陶宇:“我们斜对面就是总兵府。”
    巴鲁图什:“他们在集合人马?”
    陶宇:“是,有点反常。”
    巴鲁图什:“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俗语吗?”
    陶宇沉吟着:“大营在城南,按道理不会在总兵府外集合的,如今却在总兵府外集合,即是说不是大批人马,而且很急,出动的那就是精锐了。”
    巴鲁图什:“出去看看。”
    陶宇:“不用,外面的人自然会进来汇报。”
    这时,街外传来了一阵铁蹄踏地的声音,逐渐远去。
    一个伙计风急火燎跑进来,附在陶宇的耳朵嘀咕了一会儿,就回出去了。
    陶宇脸色凝重。
    巴鲁图什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陶宇说道:“巴鲁图什大人,明军出动的真是精锐骑兵,每一个士兵的箭袋都装满了箭,带了大袋干粮,大约五百人,朝着北城门去了,看样子是去连夜出发。”
    巴鲁图什:“据我所知,附近一带没有我们的军队在活动。”
    陶宇沉吟着:“他们出动精锐骑兵,箭装满,粮带够,星夜出发,难道他们要是远途奔袭?”
    他变了脸色。
    巴鲁图什:“真可能是出事,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下山虎出动精锐骑兵,姑且莫论他去干什么,这情报太重要了,一定要想方设法送出去。”
    陶宇笑一笑:“大人不必忧心,属下早就改变了规则,一到夜晚,四个城门外都有我们的人监视明军的动静,属下授权他们遇到紧急情况,不用汇报,直接把情报传递出去。”
    巴鲁图什放心而笑。
    陶宇心有余悸:“和锦衣卫打交道,不改变策略不行,如果还用老一套的办法,十有八九会失败。”
    巴鲁图什:“派你来负责这里,是对的,如果能够歼灭下山虎这批精锐,可是天大的功劳,就凭这功劳,你可以回皇庭了,到时就一家团聚了。”
    陶宇喜出望外,深深一鞠躬,感激说道:“谢大人的提拔,大人,该去用晚膳了,请。”
    第二十一章 升官发财

    巴鲁图什突然心里一惊,停住脚步。
    陶宇有点儿莫名其妙。
    巴鲁图什看着蹲在栏杆上的碧眼金雕。
    陶宇:“大人这是……”
    巴鲁图什:“我带了这只能飞越千里的金雕,让你在紧急情况下直接把情报送回皇庭,按你所言,岂不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陶宇:“大人不必担心,没事的,大户人家养鹰养雕很正常,不过大人离开的时候,最好还是带走,免得引起密布在大街小巷的锦衣卫探子注意。”
    巴鲁图什“嗯”了一声,然后打着手势,用鞑靼语说道:“就在这里蹲着。”
    陶宇:“大人,这只金雕……”
    “经过五年特殊训练的,一共才三只,无论什么时候放飞,它们都会飞,不会迷失方向,为了训练好它们,费了我不少心血,这只是最厉害的,我若下令攻击,它会把人的脑袋抓开一个血洞。”
    巴鲁图什一脸得意扬扬。
    陶宇不禁打个寒颤:“这太凶猛了,要不要锁起来?”
    巴鲁图什笑起来:“没有我的命令,它是不会攻击人的。”
    陶宇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金雕蹲着不动,但一双碧绿的眼睛到处张望。
    两人进厅,厅里早已经点上了灯火,明亮的灯火照得大厅明亮亮的。
    陶宇:“大人,请上座。”
    巴鲁图什老实不客气坐在上座。
    陶宇:“上酒菜。”
    巴鲁图什环顾一下四周:“陶百夫长发财了。”
    陶宇苦笑:“属下这是打肿脸庞充胖子,做买卖总得要有做买卖的样子。”
    巴鲁图什哈哈大笑,说道:“你放心,老夫不是来敲诈勒索的,你越发大财,就证明你越做得好。”
    陶宇欲言又止。
    巴鲁图什:“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吞吞吐吐,丑媳妇终须要见家翁,咱们是一家人,这里更不是皇庭,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陶宇:“不知从何说起了。”
    巴鲁图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畅所欲言。”
    陶宇感慨说道:“大人,不是属下唠叨,皇庭所给的经费有限,属下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更别说疏通关系,缴交赋税,弟兄们的活动经费,牺牲了的那些人的安家费,哪一样不是用钱来解决的。”
    他大吐苦水。
    巴鲁图什点头:“这是客观事实。”
    陶宇:“皇庭能给解决吗?”
    巴鲁图什:“不能。”
    陶宇:“这个位置如坐针毡,不好坐。”
    巴鲁图什:“如果好坐,就轮不到你了。”
    陶宇:“也是,毕竟我是汉人。”
    巴鲁图什:“老夫和格里王子从来没把你当成是外人,否则就不会把洛桑部最美的姑娘嫁给你,我是指如果是肥缺,那些王孙贵胄还不抢着要去,事实证明,你比任何人都胜任这个位置。”
    陶宇:“这些年属下可是如履薄冰。”
    巴鲁图什:“有危机感才是好事,迫使你要做得更好。”
    陶宇:“同意。”
    巴鲁图什:“你比你所有的前任都做得好,把几乎被锦衣卫破坏殆尽的情报线重新拉起来,做得更隐秘,得到的情报更有价值。”
    陶宇咧嘴一笑。
    巴鲁图什笑着:“别骄傲哟,继续砥砺前行,我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的,一个是坏的,想听哪个先呢?”
    陶宇想了一下,说道:“人们常说先苦后甜,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巴鲁图什:“坏消息就是木英回去述职的时候,向格里王子提起你,对你可是赞赏有加,你要挪窝了。”
    陶宇完全呆住。
    巴鲁图什:“想不到吧?”
    陶宇:“到哪里去?”
    巴鲁图什:“大都。”
    陶宇一愣:“紫禁城?”
    他神色紧张起来,有点不安起来。
    “你似乎不想去?”巴鲁图什看着他。
    陶宇苦笑:“是的。”
    巴鲁图什:“原因?”
    陶宇:“那里高手云集,稍有差池,脑袋搬家。”
    巴鲁图什:“你怕?”
    陶宇:“还真有点怕,大人不是说我很快就可以回皇庭的吗?”
    巴鲁图什:“王子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但木英的死带给他很大的震动,只有你才担得起这个重任,你是不二人选,统管在大都所有的斥候,包括牧马堂。”
    陶宇苦笑:“这还真是个坏消息,什么时候启程?”
    巴鲁图什:“你自己定日子。”
    陶宇:“谁来坐镇这里?这里可是咽喉之地,容不得半点闪失。”
    巴鲁图什:“皇庭不派人来,以免出错,让锦衣卫找到破绽,由你自己来定哪个来接替你的位置,这里的人不再独立,归你指挥。”
    陶宇严肃说道:“王子和大人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由一个不懂这里情况的人来,真不如就在这里的人选一个出来顶替我的位置。”
    巴鲁图什:“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我们懂,所以由你来定,我们不干预。”
    陶宇双手抱拳:“多谢格里王子和大人的信任,大人,好消息呢?”
    巴鲁图什:“你升官了,戳升为千夫长。”
    陶宇一愣,有点不相信:“我没有听错吧?”
    巴鲁图什哈哈大笑,说道:“我没有说错,你就没有听错。”
    陶宇满脸喜悦,跪下说道:“多谢大人这些年来的栽培。”
    巴鲁图什:“起来,起来,起来说话,老夫临行前格里王子特别交代,这里的财富是你创造的,全部归你所有,不必上缴皇庭。”
    陶宇:“谢王子。”
    巴鲁图什:“为我规划好路线,老夫先要去大都,安排好那里的一切,等你到任,把花名册移交给你后老夫才返程。”
    陶宇:“大人明天走不了。”
    巴鲁图什:“为何?”
    陶宇:“根据以往的经验,一旦有军事行动,肯定要封城,外面的人进不了,里面的人出不去。”
    巴鲁图什:“避免泄露军情?”
    陶宇:“对,历来如此的。”
    巴鲁图什叹一口气,无奈说道:“那就等吧,等到他们解封为止。”
    陶宇:“大人就放心在这小息几天。”
    第二十二章 脱险

    暮色苍茫。
    大队骑兵像一股洪流般向前涌去,马蹄落地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天地。
    陆绎和一个长着三缕长须的圆脸中年大汉跑在队伍的最前面,随后就是那十五个锦衣卫,最后才是边城骑兵。
    这个人是谁?
    边城守军副将蒙献忠是也!
    队伍的后面出现了十一匹马,是丁岚带着十个亲兵风驰电掣地追到来。
    她身上那件白袍随风飘扬,显得十分抢眼,更显得她英姿飒爽,她放慢了速度,没有再上前去,而是紧紧跟随着队伍的后面。
    在军中有谁不认识她?
    最后排的骑兵见是她,立即一个传一个,传到了最前面。
    “告诉蒙将军,胭脂虎来了。”
    “告诉蒙将军,胭脂虎来了。”
    “告诉蒙将军,胭脂虎来了。”
    传话很快到了前面的锦衣卫,虽然锦衣卫不认识她,但只字不漏传到了蒙献忠耳里。
    陆绎:“谁是胭脂虎。”
    蒙献忠:“一个很厉害的人,传,叫她上来。”
    队伍开始向后一个传一个。
    陆绎心念一动,说道:“胭脂虎?丁将军的三千金丁岚?”
    蒙献忠笑起来:“原来陆大人也知道这丫头的大名。”
    陆绎:“她的大名简直是如雷贯耳。”
    蒙献忠更是哈哈大笑。
    片刻,丁岚自己一个纵马跑上来,拱手抱拳:“蒙将军,末将丁岚,奉丁将军之令前来协助。”
    蒙献忠:“带了多少人马?”
    丁岚:“十个亲兵。”
    蒙献忠:“带上你的人马,到前面去做开路先锋,但要有我们保持两里地的距离,绝对不能跑远。”
    “遵命。”
    丁岚看着陆绎:“你就是陆绎?”
    陆绎:“对,我就是陆绎。”
    丁岚:“你有种。”
    她掉转马头回去。
    陆绎愕然,然后笑一笑,说道:“巾帼不让须眉,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奇女子!”
    蒙献忠:“这个当然。陆大人,你们锦衣卫这一次越境作战令我们刮目相看,请派两个熟路的锦衣卫跟去,以免她走错方向。”
    陆绎:“好。”
    他回头指着跟在后面的两个锦衣卫:“你们两个跟去,绝对要服从丁小姐的命令,知道没?”
    两个锦衣卫齐声应答:“是大人。”
    不一会儿,丁岚带着十个亲兵跑上来,两个锦衣卫立即纵马离开队伍,跟随而去……
    鞑靼临时军营里。
    脱不花看着大漠四魔离开的背影,骂了起来:“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沈过冷声说道:“你连这么幼小的女孩都不放过,更不是东西。”
    脱不花不敢顶嘴,他怕惹怒了沈过,只要沈过手上一用劲,他的脖子就会断开,即使是一点小力那么轻轻地一划,他也承受不了,锋利的碧血刀就会割开他的喉咙。
    沈过看着周围黑压压的敌军,说道:“你想不想死?”
    脱不花颤声回答:“不想,当然不想。”
    有谁想死?
    没有人和自己的性命过意不去的,就算是身患绝症的人也不想死,总希望奇迹降临能起死回生,除非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脱不花不是疯子,是个爱惜生命的人,贪恋花花世界的人,当然不想白白地死掉,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废掉男人的能力,但是只要有命活着,就有救治恢复能力的希望。
    沈过:“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这该怎么办?”
    周围是上百的狼卫,还有几百个骁勇善战的王府兵马,即使他能硬闯出去,但他身后的少女没有这个能力,身上有伤的廖化智也已经丧失这个能力,他要想一个最为妥善的解决办法。
    而最为妥善的办法就是要敌方的主帅亲自陪同着出军营外,同时还要这些将士留在军营里。
    他没有直接说出口,但脱不花已经明白过来,说道:“就让本王送你们到营外吧。”
    沈过:“这是个好主意,那就下令吧。”
    脱不花:“王府的将士听清楚,包括狼卫在内,你们全部留在军营内,不准踏出军营外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络胡子彪汉虽然不归王府管辖,但脱不花毕竟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不得不听命,把手一挥:“让他们走。”
    沈过看着他:“你一个人跟在后面,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放人,你就可以接回你的王爷。”
    络胡子彪汉:“君子一言。”
    沈过:“快马一鞭。”
    络胡子彪汉:“好。”
    他改用鞑靼语:“儿郎们,让开。”
    鞑靼将士一听,急忙散开让开一条大道。
    沈过:“兄弟,你带着这少女先走,顺便多带一匹马。”
    廖化智:“好的。”
    沈过改用鞑靼语对少女说:“小姑娘,跟着那位大哥先走。”
    少女走上前去,跟着廖化智往外走,上了马,在她跨上马鞍的那一霎,她显得很痛苦,腿上还流着血。
    她咬牙忍着。
    廖化智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跟在她后面跑出军营。
    络胡子彪汉:“沈大侠,我在前面开路。”
    沈过:“王爷,走吧。”
    他押着脱不花,从容不迫地离开。
    所有鞑靼将士看着他,满脸佩服神情。
    他这一份镇定,就连脱不花也深感佩服,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地方,而是军营,驻扎着上百精锐的军营,没有超凡的胆量和勇气,根本不敢踏足半步,更别说捉人了。
    出到军营外,只见廖化智牵着马和那少女停在远处。
    两人看到沈过出来,露出了微笑。
    沈过判断了一下距离,发现廖化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在弓箭杀伤射程范围之外,除非是能开几百石硬弓的高手,否则射不了这么远。
    他押着脱不花走过去,然后放开脱不花。
    脱不花虚脱地倒在地上。
    少女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
    她扑上去。
    络胡子彪汉立即挡在前面。
    沈过一手抱住她,不让她过去:“小姑娘,我答应放了他的,不能言而无信,他已经不能作恶多端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走吧。”
    少女伏在他臂弯号啕大哭。
    “谢谢沈大侠,沈大侠果然是个遵守诺言的好汉,你是英雄,你是勇士。”
    络胡子彪汉说完搀扶起脱不花,往回走。
    脱不花双腿不停抖颤,带着哭腔:“本王走不动。”
    络胡子彪汉只好背着他走。
    沈过扶着少女上马,然后自己也上马,三人快速离开。
    第二十三章 撇下旧主

    鞑靼官兵冲出来,簇拥着脱不花退回去。
    脱不花有气无力说道:“王府的兵马加强戒备,狼卫居中保护中军帐,别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络胡子彪汉说道:“是,王爷,儿郎们,立即执行。”
    狼卫和王府的人马迅速行动。
    脱不花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说道:“快回中军帐,等本王换上衣服,立即撤退。”
    络胡子彪汉:“王爷不去找那个绝色天下的美女了?”
    脱不花:“不找了,保命要紧。”
    络胡子彪汉:“王爷,这个沈过真的太神勇了。”
    他以为脱不花被沈过吓破了胆,害怕了,他哪里知道脱不花的龙根被沈过废了,急着赶回去找御医看病。
    脱不花:“是呀,真的是百万年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这个人太可怕了。”
    络胡子彪汉:“其实王爷帐下的大漠四魔也不差。”
    脱不花:“可惜他们是汉人,非我族类,难见忠心。”
    络胡子彪汉:“像他们这种桀骜不驯的人,真的很难驯服得了的,除非你的武功比他高强,不服可以把他们打服。”
    脱不花:“所以还是拳头够硬才是硬道理。”
    络胡子彪汉:“王爷所言极是。”
    脱不花:“百夫长,你们不撤吗?”
    络胡子彪汉:“不撤。”
    脱不花:“你们狼卫也已经完成堵截追踪信使的任务,别再想歼灭那些锦衣卫的事了,死了那么多人,人家才死了三个,太不划算了,这里离边城虽然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远,万一他们杀个回马枪,你们就危险了。”
    络胡子彪汉心里一紧:“听王爷的。”
    他背着脱不花快步如飞回到中军帐里。
    沈过三人策马离开。
    廖化智:“沈大侠,我那兄弟呢?”
    沈过没有回答,忽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廖化智忍不住好奇,于是问道:“沈大侠,你把脱不花……”
    沈过笑着:“我把他的龙骨给废了,以后他除了吃喝拉撒没问题之外,再也不能对女人作恶多端了。”
    廖化智哈哈大笑,说道:“沈大侠这招可真损,明明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却就是不能干那种美妙好事,这太折磨了,比做太监还难受,他会疯掉的。”
    片刻,只见不远处站起一匹马,一个人影上了马,挥舞着手跑了过来。
    廖化智一愣:“什么人?”
    沈过:“你猜呢?”
    廖化智:“不会是包兴吧?”
    沈过:“楚大南说了,你其他三个兄弟已经牺牲,除了他还有谁?”
    廖化智恍然大悟:“沈大侠带着他过来的?”
    沈过:“是的。”
    廖化智:“他没事吧?”
    沈过:“他很好,至少他没受伤。”
    廖化智哽咽了:“沈大侠,若不是你……”
    沈过:“哪来这么多废话,别婆婆妈妈。”
    这时包兴到了眼前,激动叫着:“十长!”
    “包兴!”廖化智眼里满是泪水。
    两人同时下马,拥抱在一起。
    没有太多的言语,但兄弟同袍情却尽显无遗。
    远处有四个人牵着马在远处看着。
    是什么人?
    竟然是去而折返的大漠四魔。
    “大哥,我们杀过去,大不了和他们恶战一场,我就不信邪,合我们四兄弟之力,打不赢他一个沈过。”
    齐明亮说得咬牙切齿。
    厉兴绍点头:“四弟说得甚是,这一口气实在咽不下,只要拖住他们,王爷的兵马和狼卫就会前来,纵使他沈过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楚大南神色闪烁,似乎心有所动,说道:“二弟,你的意见呢?”
    张国祥慢悠悠说道:“三弟四弟和言之有理,大哥的武功最高,我和你缠住沈过,三弟去对付那个假道士,四弟去对付另一个。”
    楚大南:“好,那就杀过去,缠住他们,脱不花为了一雪前耻,肯定出来协助我们,那么我们就可以回去王府了。”
    张国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大哥,我们那样伤他的脸面,让他在鞑靼将士面前下不来台,那家伙会不会感激我们,恢复我们的身份和地位?”
    楚大南:“别想这么多了,不试过又怎么知道,干了再说。”
    就在这时,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不约而同循声望过去,只见夜色之中隐约出现了一支队伍。
    四人脸色大变。
    张国祥:“这个方向而来,不会是鞑靼的兵马。”
    楚大南:“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逃掉的锦衣卫回边城搬来了救兵,极有可能是下山虎的部队!”
    厉兴绍:“看人马,不是很多。”
    楚大南:“这可是精锐!”
    厉兴绍:“大哥,怎么办?”
    楚大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走!”
    齐明亮:“往哪里走,我们现在里外都不是人。”
    楚大南笑一笑:“只有找到那个令脱不花念念不忘的绝色美人,满足脱不花一亲芳泽的欲望,我们就有希望恢复身份地位,甚至得多更多。”
    他不知道脱不花已经被沈过废掉了男人的本能。
    张国祥:“对。”
    厉兴绍:“要不要过去通知脱不花?”
    楚大南:“用不着操这份心。”
    张国祥:“大哥的意思是……”
    楚大南:“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没有了我们大漠四魔,两军交战的时候,有谁可以保护得了他。”
    厉兴绍:“他若挂掉了呢?”
    楚大南:“那我们就另投他人,凭我们这一身本领,总有王孙贵胄收留我们的,再不是就秘密回到大明,想方设法去投靠小丞相。”
    张国祥:“严世藩?”
    楚大南:“对。”
    厉兴绍:“听说那家伙很好色,而且癖好特别,进贡给他的必须是不过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
    楚大南:“所以我们必须找到那个绝色美人,作为进贡的礼物。”
    张国祥三人恍然大悟。
    齐明亮:“原来大哥早就想到了退路。”
    楚大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前提是必须找到那个绝色女子,兄弟们,你们是喜欢在这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混还是喜欢回青山绿水繁华热闹的中土混?”
    齐明亮:“当然是中土。”
    张国祥:“哈哈,一美在手,前途拥有。”
    厉兴绍:“我都开始怀念京城的美食了,江南的美女了。”
    四人笑了起来。
    楚大南:“大明军队就快到了,走。”
    他跨鞍上马,纵马前行。
    四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十四章 重逢

    那个少女突然从马鞍上摔了下来,昏迷过去。
    沈过大惊失色,跳下马抱起她的头,用鞑靼语叫着:“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
    少女双目紧闭。
    廖化智和包兴围上来:“这小姑娘怎么啦?”
    沈过:“我也不知道。”
    “我懂得一点医术,让我看看。”
    廖化智一把少女的脉息,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沈过瞟了他一眼:“人命关天,有屁就放,磨蹭什么。”
    廖化智:“她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沈过一听,愣住,这少女身上并没有伤,何来的失血过多?
    他突然醒悟过来,看着廖化智。
    廖化智点一点头:“沈大侠,你摸一摸她的腿就知道我没有说错了。”
    沈过伸手一摸,湿漉漉的,是鲜血。
    廖化智:“内里破裂,血流不止,小姑娘生命有危险。”
    沈过不由得骂道:“脱不花,你这个畜生!我不该留你一命的!”
    廖化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想方设法救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才是。”
    沈过:“我还有李珍神医配制的一颗九转续命丹。”
    廖化智和包兴悚然动容。
    沈过轻轻放下少女的头,解下马鞍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重重包裹住的小瓷瓶,打开木塞,一股清香飘逸于空中。
    “沈大侠,九转续命丹太珍贵了,有起死回生的神效,无数达官贵人梦寐以求,可谓万金难买一颗,你为一个外族小姑娘就这样浪费掉?”
    廖化智简直不敢相信。
    “我们的命是命,外族人的命就不是命?战场上拼生死那是没法子的事,但这个小姑娘却是无辜被侵害,九转续命丹就是用来救命的,如果不用来救命,那还用来做什么?”
    沈过捏开少女的嘴巴,准备放进嘴里。
    廖化智急忙说道:“她吞咽不了,只有嚼碎喂她。”
    沈过毫不犹豫放进自己嘴里嚼碎,捏开少女的嘴巴,送进少女的嘴里。
    包兴敬佩说道:“沈大侠,没有多少个人可以有你这样的胸怀,把如此珍贵的神药给了一个陌生人吃,他日遇上危险,谁来救你。”
    沈过笑着:“我自己救自己,九转续命丹就是用来救命的。”
    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了一阵雷鸣般的响声。
    “这是战马汇成的声音。”
    包兴惊诧不已。
    “这个方向而来,可能是我们的人,难道是陆大人带队回来?”
    廖化智有些激动了。
    沈过:“你们过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吗?”
    廖化智:“沈大侠,你呢?”
    沈过:“小姑娘还没醒过来,我留在这里,保护她的安全。”
    廖化智:“如果我的灵符没有被大漠四魔毁掉,就容易办得多了,可惜一张没剩。”
    他附在沈过耳边嘀咕了几句。
    沈过一脸错愕。
    “沈大侠,你自己决定吧,我们先过去看一看。”
    廖化智说完,和包兴飞身上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跑过去。
    “廖旗长,你对沈大侠说了什么?”
    包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也没什么。”
    廖化智轻描淡写地回答。
    包兴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便不再问。
    他隐约听到了少女的哼叫声:“廖旗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廖化智淡然说道:“你听到了什么?”
    包兴一愣:“我好像听到了小姑娘的哼叫声。”
    廖化智:“那你还问。”
    包兴笑了起来:“对,小姑娘醒了,小姑娘醒了,神药就是神药,果然名不虚传。”
    廖化智心中叹一口气:“沈大侠,你果然是个只问付出不图回报的大侠啊!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外族女子,不惜牺牲一切,只为救一命,你是我最敬佩的人!”
    两人逐渐和那大队人马接近。
    “是我们的人!”
    廖化智兴奋说道,两人激动起来。
    “沈大侠果然没有说错,陆大人没有忘记我们,真的是回边城搬救兵杀一个回马枪来了!”包兴哭起来。
    这队人马真的是明军。
    跑在前头的就是胭脂虎丁岚。
    相隔不远就是大队明军骑兵。
    难怪大漠四魔溜之大吉了,怎么敢直撄其锋,这不是蜉蝣撼树螳臂当车吗?
    丁岚看见了前面有两匹马疾跑过来,不禁愕然,想起陆绎说还有五个锦衣卫断后掩护,于是旁边的两个锦衣卫:“有两个人骑着马跑过来,是不是你们的人?”
    两人看见远处出现两个黑点,黑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策马向着这边风驰电掣而来。
    两人心头一震,不禁翘首相望。
    一个锦衣卫回答:“极有可能。”
    这时他们听到有人大声问了过来:“陆绎大人在不在?”
    一个锦衣卫立即哭起来:“是廖化智小旗长的声音,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呜呜呜!廖旗长,我们杀回来找你们来了!”
    丁岚急忙提醒:“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投降,小心有诈!”
    那两个锦衣卫已经冲了上去,根本不管。
    丁岚明白他们的心情,没有阻拦,但却一挥手,身后的十个亲兵已经张弓搭箭,瞄准跑过来的包兴和廖化智,一旦两人有什么异动,立即射击。
    四人同时下马,拥抱在一起。
    丁岚见状,知道自己多虑了,立即示意亲兵放下弓箭,说道:“立即向后面传递消息,报告陆大人,有两个锦衣卫回来了。”
    她快马跑过去,然后停住,看着四个男人拥抱在一起哭着,她的眼睛也有点湿润了,她从军多年,自然明白这是生死离别后的相逢,任谁都有这一种欣喜若狂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时陆绎带着所有的锦衣卫跑上来,下马。
    每一个人都哭了起来。
    陆绎嘶声大叫:“廖化智,包兴!”
    他感觉到脸上湿湿的,啊,这是自己流下的泪水!
    “廖化智――!包兴――!”
    他冲过去,伸手把两人紧紧地抱住:“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活着,好样的,好样的,没有丢我们锦衣卫的脸!”
    “陆大人——!!”
    廖化智包兴泣不成声。
    虽然他们分离的时间很短暂,但是他们却同样经历了生死,此刻重聚,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不是兄弟,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却亲如兄弟,情同手足,在战场上互相依靠,经历生死。
    所有锦衣卫冲上前去,抱成一个圈。
    蒙献忠对丁岚说道:“奇迹,真是奇迹,这两个锦衣卫,竟然在狼卫的捕杀中活了下来,了不起!”
    陆绎放开两人,抹一抹眼泪:“兄弟们,散开,廖化智,包兴,欢迎归队!”
    第二十五章 交权

    廖化智和包兴擦干眼泪,站得笔直。
    “禀告陆大人,张三、李四、王五阵亡,廖化智和包兴带着他们的灵魂归队!”
    廖化智大声哽咽着说道。
    陆绎差一点哭起来:“好!张三、李四、王六,归队!”
    廖化智:“张三归队!”
    包兴:“李四归队!”
    陆绎:“王六归队!”
    一众锦衣卫无不落泪。
    包兴擦着眼泪说道:“陆大人,若不是遇上北刀沈过沈大侠,我们也活不下来。”
    陆绎大吃一惊:“沈过?他在这里?什么情况?”
    蒙献忠和丁岚同样是闻言大吃一惊,走了上来。
    廖化智说道:“禀告陆大人,沈大侠单枪匹马,千里追杀牧马堂堂主木英,在鞑子皇庭把木英干掉,把皇庭搅了个天翻地覆,乱成了一锅粥,在归途中,把追捕我的鬼剑普超风打伤,救了包兴,然后带着包兴追踪敌军,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杀入敌营,救了被大漠四魔捉住了的我。”
    他说得简单,但事情却很不简单。
    所有人悚然动容,面面相觑。
    这里有谁敢只身深入虎穴拔牙?
    没有!
    这行为太疯狂了,也太匪夷所思了,也太震撼了,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是事实。
    丁岚附在蒙献忠的耳边低声说道:“不是真的吧?”
    蒙献忠:“应该是真的,蒙叔叔虽然没有见过沈过,但是却听过江湖上的朋友提起过这个人,是个绝顶高手。”
    丁岚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个念头,渴望要见一见沈过的念头。
    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渴望。
    包兴说道:“陆大人,沈大侠救我的时候,说以陆大人的个性,你一定会带兵杀回来的。”
    陆绎哈哈大笑。
    廖化智:“陆大人,本来我们五人可以脱身的,奈何鞑靼的脱不花王爷带着王府的兵马追寻一个绝色美女经过这里,协助狼卫对付我们,臭名昭著的大漠四魔投靠了他,是他们杀了张三李四王六三个兄弟,还用黑狗血破了我的法术,把我捉住的。”
    陆绎咬牙切齿:“这四个败类!”
    蒙献忠吃惊说道:“脱不花在这里?”
    陆绎:“化智,包兴,这位是边城副将蒙献忠将军,这位是边城总兵的千金丁岚小姐,这支骑兵精锐的先锋官。”
    廖化智:“回蒙将军的问话,是。”
    包兴:“陆大人,廖十长被擒,是因为掩护我逃走的缘故,留一个活着的人回去向大人复命,我用性命担保,他没有背叛我们。”
    陆绎动情说道:“这些兄弟没有一个是孬种,个个都是宁死不屈的铁血男儿,特别是你们五个,明知道留下掩护就是九死一生,但你们义无反顾地留下了,我陆绎能有命活着,最感激的就是你们这些好兄弟,我……”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包兴说道:“沈大侠救我的时候,根据蛛丝马迹判断敌人就在当初相遇激战的地方驻扎搜捕我们,廖旗长失手被擒的话肯定被押送回来,所以带着我回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如他所说的一样,然后他自己一个独闯鞑靼军营,救出了廖旗长。”
    廖化智说道:“何止救了我,还救了一个鞑靼少女,更用离间计挑拨起脱不花对大漠四魔的不满,逼走大漠四魔,断了脱不花的一只利爪。”
    陆绎不禁叫好。
    蒙献忠佩服说道:“好一个懂得揣摩敌人意图随时见机行事的大侠,若然让他统兵打仗,必然是一个威震敌胆的统帅!”
    陆绎笑着:“这个沈过,是个鬼灵精,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沈大侠他人呢?”
    廖化智指着身后的方向:“在那边照顾一个被脱不花侵害的鞑靼少女,他为了救这个无辜被侵害的少女,把江湖上无人不想得到珍贵无比由神医李珍配制的九转续命丹给了鞑靼少女服用。”
    众锦衣卫不禁惊哗起来。
    蒙献忠:“好一个大侠!”
    陆绎感慨说道:“在他眼中,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他有能力的话,都会出手相救。”
    丁岚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恨不得立即见到这个充满传奇的江湖人物。
    廖化智:“脱不花的大营就在前面,大人,这一仗还打不打?”
    陆绎:“打!”
    丁岚:“陆大人,要打就趁早了,脱不花被沈大侠搅了个天翻地覆,肯定会撤退的。”
    陆绎:“怎么个打法?”
    丁岚:“敌人有多少?”
    廖化智:“一百狼卫,王府兵马四五百左右,大概五六百人吧。”
    丁岚:“和我们兵力相等,一轮箭雨就所剩无几了,一百人为一排,前后间隔三丈,分五排,交替推进,射十轮箭雨,基本都不用打就完事了。”
    她用手势比画着。
    陆绎:“蒙将军,你的意见呢?”
    蒙献忠:“这个办法很好,都不用和敌人短兵相接就解决了。”
    陆绎:“不进去清点?”
    丁岚:“现在是深夜,不是白天,进去清点的话会给兄弟们带来危险,万一被没死的敌人抽冷子一刀,死伤一个兄弟我都不愿意,这样的功劳我情愿不要。”
    蒙献忠:“还有,我们出动,敌人同样可能会出动,如果他们大队人马赶来,我们就危险了。”
    丁岚:“陆大人,你那三位兄弟的尸体,很难找得到了。”
    陆绎:“那就回去立个衣冠冢吧,如果为了找他们的尸体而令你们损兵折将,甚至招致全军覆没,陆绎就犯大错了,对不起朝廷了。”
    他看着身边的锦衣卫:“众位兄弟,有什么想法?”
    一众锦衣卫虽然心里难过,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于是异口同声说道:“一切听从大人。”
    丁岚:“陆大人,你现在是统帅,下令吧。”
    陆绎:“好,就按你们的意见做,现在指挥权移交给蒙将军,请蒙将军发号施令。”
    蒙献忠:“先锋官,由你指挥。”
    这是对丁岚的能力极度信任。
    丁岚:“末将得令,陆大人,骑射不是你们锦衣卫的强项,我们行动时,你们过去和沈大侠会合吧。”
    陆绎:“好,听从安排。”
    他一挥手,十七个锦衣卫上马,然后全部退开。
    蒙献忠笑一笑,也纵马退开。
    陆绎对着他竖起大拇指。
    他附在陆绎耳边低声说道:“陆大人,我这侄女如何?”
    陆绎:“蒙将军,她可了不得,不得了。”
    第二十六章 无情箭

    蒙献忠微笑不语。
    这时丁岚大声喝令:“众把总过来。”
    五个把总走过来,异口同声说道:“请先锋官下令。”
    丁岚:“听好了,一百人排成一队,前队和后队相隔三丈,控制马速,保持一致,本先锋在前面,本先锋一停下,全部停下,第一队直射,然后后面四队对空斜射,接着交替推进一丈,每人射十支箭,射完立即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撤退,现在迅速列队!”
    “遵命!!!!!”
    五个把总离开,间隔三丈停马,立住。
    “第一队的兄弟,列队!”
    “第二队的兄弟,列队!”
    “第三队的兄弟,列队!”
    “第四队的兄弟,列队!”
    “第五队的兄弟,列队!”
    五百精锐立即按照自己的隶属有条不紊列成队形,竟然做到人不叫马不嘶,显见有多么的训练有素。
    这队形一变,一众锦衣卫立即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
    “出发!”
    丁岚带着十名亲兵一字排开跑在最前面,直扑向鞑靼军营。
    战阵一列,间隔有序,一队接着一队,虽然人马少了一点,但依然壮观。
    一众锦衣卫看得叹为观止。
    “巾帼不让须眉,佩服!”
    陆绎由衷称赞。
    “她陪着父亲出生入死,如果她是男儿身,早就是少年将军了。”
    蒙献忠感慨说道。
    “女儿身又如何?”
    蒙献忠:“但在军营始终不方便。”
    陆绎:“那好,调给我锦衣卫吧。”
    蒙献忠笑着:“陆大人是看中我侄女的姿色还是看中我侄女的才华呢?”
    陆绎:“都看中。”
    蒙献忠笑起来。
    陆绎:“蒙将军,你笑得有点深意,千万别误会了。”
    蒙献忠:“是吗?我有误会吗?我误会了什么?再说男人欣赏漂亮的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陆绎苦笑:“原来真是别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自己。”
    “有意思,有意思,这句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蒙献忠忍不住大笑起来。
    “廖化智,包兴,前面带路。”
    陆绎喝了一声。
    他这是缓解自己的尴尬处境。
    “是。”廖化智在策马在前。
    “我要看看沈过是不是有三头六臂的,不能留有遗憾。”蒙献忠策马而去。
    陆绎哈哈大笑,带着一众锦衣卫跟着……
    沈过听从了廖化智的建议,事关人命,如果不这样做,他所做的一切就白做了。
    他动手了,为鞑靼少女推血过宫,加速药效,他听着昏迷中的鞑靼少女发出一声声哼叫,看着悠悠醒过来的鞑靼少女,松了一口大气。
    “终于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呢喃着,他这样做十分危险,如果远处的鞑靼军营有人冲过来,那就麻烦了,所幸的是没有这种状况发生。
    他不放心,一摸,手上没有鲜血,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恩公,你……”
    少女声若蚁咬,但一双眼睛却在凝视着他。
    “对不起,我只能用这个办法,否则你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那我就白救你了。”
    沈过一脸歉意。
    “没关系,我的命是恩公救的,我这条命就是属于恩公你的。”少女坐了起来。
    沈过急忙转过脸去。
    救人时候肉帛相见是一回事,救完人后恢复正常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必须要分清楚的,尽管是在黑夜,但这么近的距离,依然看得清楚的。
    少女红着脸扣好衣襟,然后跪地磕头:“谢谢你,恩公。”
    沈过回身,扶住她站起来:“小姑娘,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感觉如何?”
    少女跳几下:“不痛了,全身舒畅,恩公,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服下了什么神药?”
    她惊讶不已。
    沈过:“没事就好。”
    他没有说出是什么药,说了少女也是不懂。
    “恩公,你是天神下凡。”
    少女目不转睛看着沈过。
    在她的认知中,只有传说中的天神才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十五六岁的少女,又懂得什么。
    沈过差一点笑起来,忍住笑摇着头:“我不是天神。”
    少女很认真说道:“不,你就是我的天神。”
    沈过看着远处的鞑靼军营,自言自语起来:“明明看得见,却没有人出来,有点不对,哪里不对呢?”
    他沉思着。
    少女没有打搅他。
    “我明白了,他们是准备撤退。”
    他恍然大悟。
    少女吓了一跳:“恩公,你不是打算杀进去吧?”
    沈过:“不是。”
    少女抚着胸口松一口气。
    沈过:“小姑娘,我送你回家。”
    少女刚想说话,却听见一股洪流般的声音传过来,他侧脸一看,只见远处出现一队人马,跑在最前面的是个身披白袍的人,随后是十个人,接着是五队队列整齐的人马。
    “明军!”
    少女变了脸色。
    鞑靼兵也看到了,当看清是明军的时候,纷纷大叫起来。
    “明军!”
    “敌人打过来了!”
    “上马迎战!上马迎战!”
    “快放箭!”
    他们乱作一团,有的上马,有的张弓搭箭。
    丁岚带着队伍旋风般奔向鞑靼军营,她看见左边有两个黑点,想必就是沈过和那个少女,她没有多想,勒缰停马。
    敌人射来的箭根本不到,离她几丈远便落地。
    她张弓搭箭。
    所有人随之停下,也是张弓搭箭。
    这些人都是弓箭好手,用的都是硬弓。
    弓弦一响,丁岚的箭射出去。
    后面的亲兵和一百弓箭手跟着她射了出去。
    他们的箭是直射的,百多支箭带着急劲的破空之声射过去。
    前面的鞑靼兵纷纷中箭惨叫着倒下。
    第二第三第四第五队的人箭头对空,同时拉满弦,同时放箭,四百支箭铺天盖地般落下鞑靼军营里。
    有的落入人群里,有的落入帐篷里。
    中箭的鞑靼兵惨叫着,中箭的军马惨嘶着,鞑靼兵被这一顿箭雨杀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抱头鼠窜躲避。
    他们被明军这一顿不讲道理的箭雨打得魂飞魄散了,乱作一团,根本反击不了。
    络胡子彪汉背着脱不花回到中军帐。
    王府的亲兵和狼卫团团围住中军帐。
    脱不花颓丧地坐在地毯上,眼泪禁不住哗哗而流。
    当时他还不太相信沈过所说,怎么可能做得到这样,此刻一检验才知道所言非虚,真的毫无反应。
    他崩溃了,号啕大哭起来,他连死的心都有。
    没有了女人,这叫他以后怎么过?
    现在唯一的寄望就是皇庭的御医能够治好。
    站在帐外的络胡子彪汉以为他是惊吓过度,苦笑一声。
    时间在流逝,但还不见脱不花出来。
    “希望没有事。”他似乎预感到什么,开始焦虑起来。
    第二十七章 逃命

    正所谓越是害怕什么,越是发生什么。
    络胡子彪汉听到了前面王府兵马的大叫大嚷,接着听到了嗤嗤嗤连续不断的破空之声,紧接着是前面传来人仰马翻的惨叫声。
    中军帐周围的狼卫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变了脸色。
    “不好!儿郎们快撤!快撤!”
    络胡子彪汉大喊大叫,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敌军就会攻击前进,射来的箭雨就会前移,到他们这里来。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嗤嗤的破空之声,箭雨零星地落下。
    中箭的狼卫惨叫倒地,没有中箭的狼卫抱头鼠窜,四散奔逃。
    营帐外的明军射完了第一轮,第一队人马不动,第二队的人马从第一队人马留下的间隔上前,开启第二轮箭雨。
    “王爷,快跑,快跑!”络胡子彪汉叫着冲进帐篷里。
    这时脱不花才穿好衣服。
    “王爷,快逃,明军偷袭来了!”
    他挥舞着弯刀把穿过帐篷的箭打掉,拉着脱不花,一刀把帐篷劈开,从割开的裂缝里冲出去,连马也不要了,打斜地向左边撒腿狂奔。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躲避得过箭雨,向后直线逃跑只有死路一条,即使有盾牌护着也无济于事,箭雨太密集了。
    明军射完第二轮箭雨,第三队人马越过第一第二队上前,开启第三轮箭雨。
    随着明军接近营帐,箭雨造成的杀伤更大。
    箭雨铺天盖地落在中军帐周围,然后向后面延伸。
    十几个狼卫跟着络胡子彪汉的后面。
    向后逃走的狼卫和王府兵马在这轮箭雨中纷纷倒地,他们此刻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有些人马侥幸逃了出来。
    脱不花跑得气喘如牛。
    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的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本王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他停下来,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络胡子彪汉截住一匹挂着尸体跑过来的马,把尸体推下去:“王爷,快上马。”
    脱不花用尽吃奶力上了马。
    络胡子彪汉飞身跃上,坐在他后面,策骑飞驰。
    脱不花说道:“你救了本王的命,本王回去推荐你做狼卫的千夫长!”
    “谢谢王爷的厚爱。”
    络胡子彪汉回头看一下,有几十个人骑着战马在箭雨中从后营冲了出去,周围也有几十个见机得跑了出来的人,还好,大部分是狼卫,没有全军覆没。
    他此刻祈求明军不要冲杀过来,否则他们逃无可逃了。
    沈过看着明军展开射箭的攻击阵型,不禁大声喝彩:“先手出击,远攻近射,不损一兵一卒,就把敌人射杀,溃不成军,这个将官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发起攻击,了不起。”
    少女听着从营帐里传出来的悲厉惨叫声,马嘶声,不由得双手捂住耳朵,里面正被射杀的毕竟是她的族人。
    “小姑娘,这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场。”沈过明白她的心境,但还是这样说道。
    这时十几匹马向着这边跑过来。
    少女害怕得躲在沈过的背后。
    沈过一看,是廖化智他们,不由得笑了。
    “沈大侠,陆大人来了。”
    廖化智大声叫着。
    “他来不来关我屁事。”
    沈过答了过去。
    陆绎哈哈大笑,跳下马,说道:“就凭你这句话,证明你是如假包换的沈过。”
    沈过瞪着他:“就凭你这句话,证明你是货真价实的陆绎。”
    陆绎:“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沈过:“你贵人事忙,我不擦马屁,所以尿不到一壶去,两年多没见了。”
    陆绎:“粗俗,粗俗,真粗俗。”
    沈过:“我这叫率真。”
    所有人笑起来。
    沈过看着蒙献忠:“这位是军爷,不是锦衣卫。”
    陆绎:“自己介绍吧。”
    蒙献忠双手抱拳:“在下蒙献忠,边城副将,见过沈大侠。”
    沈过吓一跳,赶忙还礼:“原来是威震敌胆的蒙将军,沈过有眼不识泰山了,恕罪,恕罪。”
    蒙献忠说道:“沈大侠言重了,今日有幸目睹沈大侠的风采,果然是大侠风范。”
    沈过谦逊说道:“蒙将军过誉了,过誉了,比起蒙将军和浴血奋战守卫边城的将士们,沈过所做的实在是微不足道,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蒙献忠:“沈大侠真会说话。”
    沈过:“我说的是事实。”
    蒙献忠:“沈大侠千里追杀强敌,孤身独闯龙潭虎穴,这份豪情,别人我不知道,我边城将士佩服。”
    陆绎:“沈过,谢谢救了我的两个兄弟。”
    沈过:“怎么谢?”
    陆绎:“请你喝酒。”
    沈过:“地点时间我定。”
    陆绎:“没问题,随时恭候。”
    沈过:“那位身穿白色战袍指挥作战的将官是谁?”
    蒙献忠笑一笑:“这人本领如何?”
    沈过:“智慧过人,摆出箭阵攻击,快刀斩乱麻,不与敌人短兵相接,不损一兵一卒解决敌人,高手!”
    蒙献忠一愣:“然后呢?”
    沈过:“然后走人,不管敌人的伤亡情况。”
    蒙献忠:“为何?”
    沈过:“怕敌人有大批援军赶来,蒙将军带来的虽然是精锐,但却是轻骑,一旦遇上重装骑兵就吃亏了,清点战场就耗费时间,现在又是黑夜,军兵进去很危险,若是给未死的敌人抽冷子一刀,会死人的,所以这位将官绝不会这样做。”
    陆绎蒙献忠惊愕不已。
    “你是她肚子的那条虫子吗?怎么知道她心里所想的?”
    蒙献忠一脸不相信。
    沈过说道:“这是敌我双方战场态势所决定的,那位将官拿捏得很有准度,考虑得很周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回去告诉丁将军,该给那位将官升官了。”
    陆绎故作神秘:“你信不信这是个女将官?”
    沈过一愣,摇一摇头:“不信,我信你是个鬼。”
    陆绎哼了一声:“小看女人。”
    沈过呆住:“不会吧?”
    蒙献忠:“她就是个女的。”
    沈过突然心念一闪,点着头:“我信了,我怎么会忘记了大名鼎鼎的她?她是边城总兵丁桂将军的三女儿人称胭脂虎的丁岚,对吧?”
    蒙献忠拈须微笑:“对极了。”
    第二十八章 打完就走

    这时明军已经按照既定的步骤射完十轮箭,真的不进鞑靼军营,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开始撤离。
    沈过说道:“陆大人,蒙将军,你们也该撤走了。”
    陆绎一愣,听出了弦外之音。
    “沈大侠不跟我们一块儿走?”
    蒙献忠有点不解。
    沈过:“我还要送这位小姑娘回家。”
    每一个人都大感惊愕,然后肃然起敬。
    陆绎:“这太危险了。”
    蒙献忠:“沈大侠,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可接纳否?”
    沈过:“但说无妨。”
    蒙献忠:“带着这小姑娘到边城,等局势平静了,我挑选几个懂得她们风土人情的战士送她回去。”
    沈过摇一摇头:“不好,蒙将军的好意沈过心领了,把边城的战士置于危险,我沈过不做。”
    陆绎:“好,边城见。”
    他知道沈过的脾气,多说无益,简直是浪费唇舌。
    沈过扶着少女上马。
    “沈过,等一等,有事要对你说。”
    陆绎招手,然后走开去。
    沈过跟了过去。
    “沈过,你不该千里追杀木英的,你杀了他,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了。”
    陆绎叹一口气。
    沈过一愣:“为何?”
    陆绎:“鞑靼安插在京城的斥候就难以一网打尽了。”
    沈过明白过来:“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木英真正的身份,故意放他走的,这么说我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了。”
    陆绎笑着:“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沈过:“谁叫他杀了我一个朋友,还把他的妻子给糟蹋了。”
    陆绎:“所以你千里追踪?”
    沈过:“对。”
    陆绎:“别误会,我不是责怪你,况且你又不知情。”
    沈过:“难道还要把他从阴曹地府里拉回来,给你审问清楚,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招魂问讯这种事,你应该去找廖化智的师父张天师。”
    陆绎笑起来。
    沈过:“你的事已经纸包不住火,等你回京,严世藩已经知道你去追他的信使了,他肯定咬牙切齿地恨你,肯定会找你的麻烦。”
    陆绎:“我知道,有何高招?”
    沈过:“他肯定告御状,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不在衙门处理公务,带人出境,弹劾你擅离职守。”
    陆绎:“如何拆解?”
    沈过:“你比我懂。”
    陆绎:“目前还不能和他反目。”
    沈过:“因为你没有证据,证明不了他有不轨之心,皇帝不会信你的。”
    陆绎:“就是这样。”
    沈过:“这个混蛋皇帝,人家已经看上他坐的那张龙椅,他还蒙在鼓里,过着奢靡荒淫的成仙日子,看哪天他真的给人家捣鼓到‘成仙’了。”
    陆绎听得瞠目结舌。
    沈过:“我说错了吗?”
    陆绎:“你似乎忘记了我是什么身份。”
    沈过笑一笑:“陆绎,北镇抚司指挥佥事。”
    陆绎:“知道就好,刚才这一段话我当没有听到,以后如此大逆不道的说话不要再说,否则你麻烦不断。”
    沈过哈哈一笑:“我说的是事实。”
    陆绎:“别当耳边风,我不想失去你这位好朋友,展放在这一方面,就比你谨言慎语得多。”
    沈过:“我没有他那么好修养,骂人不带脏字,却可以把人活活骂死。”
    陆绎笑起来:“你也怕他?”
    沈过:“还真有点怕他。”
    陆绎:“我也怕他。”
    沈过:“回归正题,你动不了严世藩,你只能继续忍辱负重下去了。”
    陆绎:“我想过了,只能借兄弟的事来大做文章了,顺势把牧马堂查封掉,做给朝廷看,严世藩自诩聪明绝顶,看他怎么奈何我。”
    沈过:“关键是你这些兄弟能否做到守口如瓶。”
    陆绎:“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沈过:“严世藩奈何不了你,却会来找我的麻烦了。”
    陆绎:“你沈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沈过:“这句话出自陆兄嘴里,听得真他妈的舒服。”
    陆绎大笑。
    两人往回走。
    “你的干粮应该用得所剩无几了,各位兄弟,把你们的干粮和水集中起来,给沈大侠。”
    陆绎吩咐。
    所有锦衣卫立即把剩余的干粮和水倒在一起,挂在沈过的马鞍上。
    “谢谢陆兄。”
    沈过跨鞍上马,和少女纵马离开。
    “蒙将军,走吧,兄弟们,撤。”
    陆绎和蒙献忠上马,带着锦衣卫追上队伍。
    陆绎:“蒙将军,我们锦衣卫殿后。”
    蒙献忠:“好!”
    他纵马向前。
    “加速前进!”
    蒙献忠经过队伍的时候一边跑一边大声吩咐。
    队伍立即提速。
    蒙献忠追上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丁岚。
    丁岚忍不住左望右望。
    蒙献忠:“丫头,看什么?”
    丁岚:“沈大侠呢?哪个是沈大侠?”
    蒙献忠:“他护送哪个鞑靼少女回家,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丁岚一听,心里竟然浮起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蒙献忠:“丫头,这个沈过真厉害,竟然把你的用兵意图看了个底朝天。”
    丁岚大吃一惊。
    她真的不相信竟然有人根据阵型看得穿她的意图。
    蒙献忠:“不相信?问一问陆大人就知道。”
    丁岚自言自语着:“这个人我非要见到不可。”
    蒙献忠:“丫头,你说什么?”
    丁岚:“蒙叔叔,没说什么,沈大侠救了那个鞑靼少女,又亲自把她送回家,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沈大侠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
    蒙献忠:“还懂得设身处地为人着想,蒙叔叔提议他和我们一道返回边城,等局势平静下来,由我们边城派出人马护送那个鞑靼少女回家,他拒绝了,说不能让我们的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丁岚的心里突然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渴望。
    蒙献忠:“丫头,根据蒙叔叔的观察,陆大人和沈过的交情很不一般。”
    丁岚:“蒙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蒙献忠笑一笑,说道:“丫头,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丁岚:“不错。”
    蒙献忠:“没了,就这两个字?”
    丁岚:“对,就这两个字。”
    蒙献忠哈哈大笑。
    第二十九章 小辣椒

    中午,烈日当空。
    如火一样的骄阳烤照着大地,好毒辣的阳光!
    一匹枣红马在草原上极速奔驰,方向是边城。
    纵马疾驰的是沈过。
    他把那个鞑靼少女平安送回家后,就立即返程。
    忽然,他看见前面有两匹马,一个少女在挥动马鞭打着一个大汉。
    这个打人的少女的装束是汉人的装束,大约十六七岁左右,生得十分清丽秀美,脸上还透露着一股稚嫩的气息。
    那个大汉也是汉人的装束,生得虎背熊腰,高大威武,但是却敌不过这娇小玲珑的少女,被她手中拿着的马鞭打得血痕满身,遍体鳞伤,惨叫连天,大声求饶,苦不堪言。
    尽管大汉已经求饶,可这少女依然没有停手的迹象,置之不理,好像聋了一般没有听见那猎汉的求饶声,依旧举鞭往大汉身上抽打,口中不停的叫:“叫你不给,叫你不给……”
    很明显这少女懂得武功,而那大汉不懂武功。
    因此那大汉根本不是少女的对手。
    再这样打下去那猎汉非给这少女打死不可。
    “小姑娘,想打死人吗?还不停手?”
    沈过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叫了过来,并且纵马疾驰过来。
    “小姑娘,你身手不凡,怎么欺负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你已经把人打成这副模样,就算有气也应该气消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莫做得太过绝情。”
    少女愕然停手。
    那大汉躺在地上不停呻吟。
    少女上下打量着沈过,冷声说道:“喂,别狗逮耗子多管闲事,臭男人,你就当没看见,快点离开,赶你的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是一个巴辣霸道的少女。
    沈过下马,但没有走过去,微笑着:“我身上臭吗?”
    “臭,简直是臭气熏天,哼,不知所谓的东西,再啰嗦,休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少女骂咧咧说着。
    沈过:“小辣椒,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法?”
    他这一句小辣椒,只气得那少女柳眉倒竖,挥动着马鞭打了一个响鞭:“什么?你骂我是小辣椒?有种的再叫一遍!”
    这是一种很挑衅的行为。
    沈过:“小小年纪,却满身火气,交横跋扈,不是小辣椒是什么?小辣椒。”
    少女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是小辣椒又怎么样?”
    她挥手一鞭,打在地上大汉的身上。
    大汉惨叫着,满地打滚。
    沈过被她气着了,但是却忍住没出手,毕竟人家还是个未成熟的少女,一旦出手,有以大欺小之嫌。
    他一看便知道这少女是被家人宠惯了,故此养成这种刁蛮无礼的臭脾性。
    “仗势欺人,不怎么样。”
    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少女气不打一处:“你……”
    她挥动马鞭想劈头盖脸给沈过一鞭。
    沈过大叫一声:“且慢!”
    少女得意洋洋:“怎么?你害怕了吗?”
    沈过:“你身痒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找人来挠痒吧?”
    少女气得七窍生烟。
    沈过不管她,向还躺在地上的大汉招一招手:“这位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他决意要给这少女一个教训,但是不知道这个绝丽但却十分巴辣的少女为什么要打人,所以并不急于动手,他要搞清楚事情的起因,如果是大汉有错在先,他就不管了。
    大汉强忍着浑身的伤痛爬起来,哭着说道:“大侠,我射杀了一只又肥又大的野兔,这个小姑娘经过看见了,给我一点银子就要我卖给她,我不卖,她就用马鞭来抽打我,实在是横蛮了,比鞑靼人还横蛮。”
    沈过:“原来如此,大哥为何不卖给她呢?”
    大汉:“我一家老小就指望着我打猎成功有吃的,我不能卖。”
    沈过:“小辣椒,做买卖的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价钱不合,你可以不买,人家也可以不卖,这才是公平交易,你凭什么要强买强卖人家的东西?”
    那少女冷哼一声,毫不心虚,玩弄着手中的马鞭说道:“就凭我手中的马鞭,我给他一点钱,没有给他一剑,已经是很赏脸给他了。”
    沈过:“你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很贵,看来是不缺钱花的大户人家,又何必在乎一只野兔呢?”
    那少女:“本小姐喜欢,别给脸不要脸,惹得本小姐不高兴。”
    她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沈过:“小姑娘,别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
    那少女:“你不是说我是小辣椒吗?辣椒当然是辣的了,本小姐就是这样心狠手辣。”
    沈过:“大哥,你喜欢吃辣椒吗?”
    大汉一头雾水:“喜欢。”
    沈过笑着:“我也喜欢,越辣的吃得越起劲。”
    那少女明白,撇一撇嘴:“是吗?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沈过笑一笑:“哎哟,我呢别的本事倒没多大,但是吃辣椒的本事大着呢。”
    大汉也听明白了,有沈过壮胆撑腰,不由得勇气陡增,腰板子挺直了,说道:“大侠,这小臭婊子真的很恶毒,谁若娶了她做婆娘,谁就倒了八辈子大霉。”
    这一番话说得太恶毒了,沈过不禁笑出声来。
    少女气得杏眼圆睁,戟指骂道:“你居然敢骂我是小臭婊子?是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她挥动马鞭,朝着大汉的头顶用尽气力打去。
    这一鞭非同小可,她真的动了杀念。
    马鞭一响,在空中带着一股风啸之声疾飞而去。
    大汉那一句“小臭婊子”已激起她满腔的怒火,恨不得立即把大汉的脑袋打烂,才出得了这一口恶气。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却知道只有那些青楼娼妓、烟花女子、柳巷姑娘才被称为婊子,她还是一个待字春闺花苞未放红瓜未破的少女,突然被人骂为“小臭婊子”,对她来说可是很大的侮辱,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她举起的马鞭还未落下,只见人影一闪,沈过已到了她的面前,左手扣住她握鞭的手,右手闪电似的打出。
    这一扣一击,干脆利落。
    第三十章 赖上了

    那少女大惊失色。
    为何?
    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臭男人竟然是个绝顶高手,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汉身上,想闪避已来不及了。
    沈过这一击并没有用上太大的力量。
    虽然他不满少女的所作所为,一言不合就下死手,但是他只想教训一下少女,让她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日后不要再这么嚣张跋扈。
    他的右手在打出去的时候,猛然意识到对方是个女的,他立即把打出去的右掌硬生生收回。
    但还是碰了一下他不该碰的位置。
    在这一霎那,少女呆住了,不相信地看着。
    “啊——!”
    少女大惊失色的尖叫一声,飞身退后几尺,显得又羞又急又气。
    看来她被气炸了。
    沈过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满脸歉意:“小辣椒,不,小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觉得自己过分了,即使是无心之失,但是在少女的眼中,却是有意而为之了,自己是在恃强凌弱了。
    “别装正人君子了,你这登徒浪子,胆敢欺负本小姐?你一定要死!”
    少女这回真是动了杀念,飞步到她的坐骑边,“铮”的一声,杀气腾腾地拔出挂在马鞍上的宝剑。
    沈过立即对着大汉挥挥手,示意快走。
    大汉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捡起地上的野兔,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了,跳上自己的马就跑。
    少女也不管大汉,只见白光一闪,便已刺到沈过的胸口。
    好快的一剑。
    这一剑的速度十分惊人!
    难怪她如此目中无人,原来还真是个练家子。
    沈过拧腰急闪,剑立时刺空。
    他想也不想,跨步一上,劈手夺剑。
    少女回腕收剑,但是已经迟了,剑被沈过夺走。
    沈过立即后退。
    少女发愣地看着他,一脸不相信。
    “小姑娘,在家里你可以刁蛮任性,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没有人会惯着你的,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吃亏的只会是你。”
    沈过说得语重心长。
    少女没说话,全身都在发抖。
    沈过十分真诚说道:“我再次为刚才的无心之失冒犯了你向你道歉,对不起。”
    什么叫做占了便宜还卖乖?
    沈过此刻的举止就让少女有这种感觉。
    这越发刺激少女的神经,沈过说是无心之失,但是在她的眼里却是恃强凌弱有意之为,存心侮辱于她。
    她脸色变得又青又白,又红又紫,眼里闪动着泪花:“你这登徒子……你这登徒子,还在惺惺作态,我……!”
    她说不下去。
    沈过把剑双手奉上:“小姑娘,还给你。”
    这是个十分尊重对手的动作。
    少女没有接,她突然做出了一个令沈过做梦到没有想到的动作,她竟然“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然后把剑掉在地上,掩面大哭,哭得十分伤心。
    这是什么情况?
    沈过懵了,睁大眼睛看着。
    少女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这副模样,更令沈过发懵,样子比见到方外怪物还惊愕,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这副哭闹的模样,突然令到沈过感觉她活脱脱一个小孩子般,差一点笑出声来,可是他却不敢笑。
    “诶,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沈过小心翼翼问。
    少女不答,只是一味痛哭着。
    沈过挠头,然后诚恳说道:“小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想怎样?说吧。”
    少女哭着:“一口一口小姑娘,我哪里小了?”
    沈过哭笑不得:“别误会,别误会,你哪里都不小,脾气更不小,只是年纪小。”
    少女抬起脸来,真是哭得雨带梨花。
    这副伤心摸样不像是装出来的,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沈过心里莫名其妙地一跳,一脸无何奈何看着她:“你说,该怎么办?”
    少女哭着:“把你那只肮脏手给我砍下来。”
    沈过瞠目结舌:“小姑娘,你也太狠了吧?我诚心诚意的给你道歉,对不起。”
    少女:“我把你的手给剁了,再给你道歉行不行?”
    沈过竟然无言以对。
    少女:“没话说了吧?你是故意而为之,调戏我,欺负一个女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过笑起来:“你仗着武功高强,欺负一个老百姓,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少女:“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我是女人。”
    沈过语塞,说不上来,他头大了。
    少女:“这句话有毛病吗?”
    沈过苦笑:“没毛病,是我有毛病了,除了剁手剁脚之外,你想我怎么赔偿?”
    “你要为你的行为负上责任,你要娶了我。”
    少女站起来,流着泪指着他说。
    沈过瞠目结舌,发愣地站着不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头一回碰到这样稀奇的事情。
    他搞不清楚了。
    天下间居然有这样的稀奇好事发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会发生这种触碰一下就逼人为夫的奇事。
    饶是他聪明绝顶,在这种情况下也无计可施了,因为的确是他犯了不该犯的错在先,是事实,人家有这种想法,也怪不了人家。
    少女满脸凄苦神情,抽泣着说道:“你不愿娶我?”
    沈过啼笑皆非,苦着脸说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娶你?”
    少女:“好,那我就告诉你,我叫程素心。”
    沈过:“这是你的真名吗?”
    程素心:“我都要嫁给你了,我为何要骗你?你又叫什么名字?”
    沈过犹豫一下:“沈过。”
    程素心若有所思:“这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过:“诶,婚姻大事,总得要告诉你父母知道吧?”
    程素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作主,别转移话题,别再说废话,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父亲,然后立即成亲。”
    “这……”沈过心虚了,支吾着。
    程素心:“你不愿意娶我?”
    沈过:“程小姐,这是不是该考虑清楚再说?”
    程素心深吸一口气,理直气壮说道:“不需要,你欺负过我,你就要做我丈夫。”
    这是讹诈,胡搅蛮缠的讹诈。
    沈过明白了,这小姑娘分明是赖上自己。
    怎么办?
    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脚底抹油——溜!
    “你想留?”
    程素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沈过吓一跳,这才意识到少女不简单。
    第三十一章 小女子大心计

    程素心的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呢?
    沈过觉察了不对,但无法猜测得到程素心的企图是什么。
    他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这个丫头片子给说中了,而自己却无法猜测得到这丫头片子的心思。
    如何是好?
    程素心看着他的囧样,心里笑开了:“看你怎么办?只要拖住你,等我爹一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她是想缠住沈过,等援兵到来。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知道自己打不过沈过。
    沈过看见她的神情起了不易察觉的变化,突然心念一闪:“我明白了,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想拖住我等救兵,一个衣着如此光鲜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孤身一人在这草原游离晃荡,虽然她身手不凡,但内功造诣却很差,显然是不下苦功的缘故,她必有高手跟随,她只不过一时贪玩悄悄离开了,保护她的人现在必然在找她。”
    他终于明白了这少女的企图。
    “一个小女孩,居然懂得用嫁人这条计策来骗人,让人一下子思想混乱,不知所措,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心计,了不起,你唬我,我也唬你。”
    沈过想到这里,神情立即变了,变得色迷迷的。
    这种眼神绝对不是好事。
    程素心慌了,不由得双手掩胸后退着:“你想干什么?”
    沈过把剑插在地上,迈前一步。
    程素心变了脸色,彻底慌了神,一路后退着:“你想干什么?”
    沈过装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我答应你,我娶你了,你如此漂亮标致,我怕你反悔,所以现在就行夫妻之实,来吧,乖乖,让我亲亲吧。”
    程素心脸色都白了,双腿一软,一个后趔趄,摔倒在地。
    “这下完了,爹,你怎么还不到?”她在心里大叫着,绝望地看着沈过。
    沈过步步紧逼过去。
    程素心倒爬着:“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沈过停住脚步,哈哈大笑。
    程素心这才明白沈过是在吓唬她的,但这一回真的把她吓得不轻,她抚着还在咚咚乱跳的心。
    她气得哭了,拔起一棵草,连草带泥扔了过去:“沈过,你这无赖,你不是人!”
    “烈火。”
    沈过突然叫了一声。
    程素心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这一声大叫吓了一跳,惊愕看着。
    枣红马跑过来。
    “不和你玩了,程素心,小小年纪,不要有那么多古灵精怪的念头,更不要玩火,玩火会自焚的。”
    沈过说完就上马。
    程素心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跳起来,哭着:“你娶不娶我?”
    沈过:“还玩这一套?很好玩吗?”
    程素心情绪激动:“谁和你玩?我刚才是没有想到你会提出这种要求而已,故此反应这么大,好,你不愿意娶我,我的清白已经被你毁掉,而你却不负责任,那我只有一死了之,我生是你人,死是你鬼!”
    她竟然拔起插在地上的宝剑,把剑一横,架在脖子上。
    只要她一抹,便香消玉殒。
    沈过头皮发炸,大叫:“程素心,不可!”
    他凌空扑过来。
    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想,只想救人,夺下程素心手中的剑。
    程素心得意洋洋,嘴角泛起了一丝儿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一笑却出卖了她,一个要自杀的人会有这种得意的微笑吗?
    飞扑过来的沈过骤然见到这微笑,不禁心头一突,当中必然有古怪!
    他立即双脚一坠,距离程素心丈余远落地,没有过去。
    “糟了,让他发现了,这个臭男人,计算距离这么精准,刚好剑刺不到,只能继续了!”程素心把心一横,眼睛一闭,真的要自刎了。
    沈过急扑而上。
    就在这一霎那,本来自刎的程素心极速地把剑横扫出去。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在骗沈过的,她赌沈过不会看着自己自杀,会扑过来夺剑,等沈过一靠近自己,就给予致命的一击。
    她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要等到沈过进入一剑就刺得到的位置才出手。
    事情的进展一直如她所设计的一样,但差一点就功亏一篑,所幸的是她及时弥补了回来,沈过真是上当了。
    沈过侧身一闪,暴退开去,但是胸口的衣衫依旧给划破。
    “可惜,还是给他躲过了!”
    程素心跺着脚,却没有再攻击,嘻嘻笑着说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沈过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暗说道:“好险!”
    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我也算得上有点聪明,也一样上了你的大当!”
    程素心:“承让,承让。”
    沈过:“不打了?”
    程素心:“不打了,我不是你对手。”
    沈过:“还真有一点自知之明。”
    程素心:“你不会动手吧?”
    沈过:“让你说对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程素心:“哼,我不和你打,得些好意须回手,我已经够本了,气消了,我走了,再见,不,应该是永远不要再相见。”
    她向着自己的马走过去。
    沈过身形一闪,堵在她前面。
    她几乎一头撞到沈过身上,吓得尖叫一声,倒退开去。
    沈过嘻嘻笑着:“你玩够了,到我玩了。”
    程素心:“好男不与女斗。”
    沈过:“什么时候我是好男人的?”
    程素心:“由始至终你都是好男人。”
    沈过:“我现在要做坏男人了。”
    他双掌一错,打去胸膛。
    程素心花容失色,急忙闪避。
    沈过:“既然是夫妻,你还躲什么?”
    程素心一边闪躲着一边说道:“我呸,谁和你做夫妻?”
    “你不是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吗?怎么啦,变卦了,说一套做一套?”
    沈过双手不停攻击。
    他当然控制住力道和速度。
    “你想得美,本小姐骗你上当而已,你还当真。”
    程素心被他攻得手忙脚乱,虽然她知道沈过是在把她当猴子般耍,但是她怕被沈过触碰到身体,所以她显得狼狈不堪。
    “哈哈,终于说真话了,好,扯平,我们的账就一笔勾销,老子不陪你玩了。”
    沈过停手不打。
    程素心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反过来挥剑狂攻。
    第三十二章 玩火自焚

    沈过想不到程素心竟然反攻倒算起来。
    这回轮到他左闪右避了。
    他没有还手,因为他不忍心伤害程素心,故此手下留情。
    程素心却根本不领他的情,剑剑狠毒,不是刺咽喉就是刺心脏,恨不得立即可以把沈过剁为肉酱。
    她明知不是沈过的对手,为何还敢亮剑呢?
    因为她判断沈过不会要她性命的,同时拖延时间,故此才有这样的胆量。
    “诶,没吃饭吗?剑招怎么没有力气的?”
    沈过故意调侃她。
    她更来气了,吼叫着加重出剑的力道。
    沈过闪避着:“这才对。”
    只见纵横的剑光,翻滚的人影,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与其说是对打,不如说是对练,沈过像是在教导训斥徒弟一样。
    这时远处跑来了一匹马。
    骑马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清瘦老者,一双眼睛深邃,炯炯有神。
    他勒缰停马,没有过来,抱着双臂看着两人交手。
    “这个年轻男人是什么人,武功竟然如此了得,哎呀,心儿这回碰上硬茬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也好,让她尝尝苦头,谁叫她仗着老子宠溺,不好好练功。”
    他一边笑着一边自言自语。
    这个老者是个什么人呢?
    沈过早就注意到他的到来,说道:“小娘子,别打了。”
    程素心肺都气炸了:“闭上你的臭嘴!”
    沈过:“你的援兵来了,你回头看一看就知道。”
    程素心:“我才不上你的当,你想逃跑。”
    “心儿。”
    那老者叫了过来:“别打了,你不是这年轻人的对手,人家已经让你了,别不知足,小伙子,谢谢你手下留情。”
    沈过纵身一跃,跳了出去:“前辈,不要客气,这小辣椒,又犟又刁蛮,不给她一点苦头吃,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老者哈哈大笑:“小辣椒,这绰号起得好,小伙子,还真是如你所说的一样,给你全说中了。”
    他纵马到来,下马。
    沈过:“前辈应该就是小辣椒缠着我不放要等来收拾我的人吧?”
    老者哈哈大笑,说道:“收拾你?我干嘛要收拾你?你不收拾她我已经感恩不尽了。”
    程素心飞身扑入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老者笑着:“打不过人家,委屈了吧?谁叫你平常偷懒,不好好练功,活该。”
    程素心眼泪一串一串落下:“老头,你的心儿给人欺负了。”
    沈过听得瞪大了眼睛,他们两人分明是父女,程素心竟然喊自己的父亲为老头?
    这未免有点儿叛逆了。
    他转念一想,也是,以程素心的脾性,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老者笑着:“小伙子,见笑了,这丫头就是这副德行。”
    他看来十分宠爱程素心。
    沈过说道:“小辣椒看来是前辈的掌上明珠,前辈,告辞了。”
    程素心指着他:“你休想走,我们的账还没算清。”
    老者:“人家是让着你的,你打不过人家,连人家的半片衣角都摸不着,还好意思说人家欺负你,小伙子,她不知道,老头我知道,你陪她玩,是在保护她,不让她到处乱跑,谢谢你,走吧。”
    沈过:“还是前辈明白事理。”
    程素心哭着:“老头,这小贼就是欺负了心儿,而且还是欺人太甚那一种,他太可恶了,老头,你要替心儿报这个仇,好好教训教训他,最好打断他的手,还要敲断他的腿。”
    老者笑着说道:“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狠辣手段?”
    沈过知道她想什么,其实他可以立即走人的,避免尴尬,但是她的父亲既然来了,这事还真的要说清楚,所以他没有立即走,留了下来。
    程素心见他不走,更来气了:“他罪大恶极,理应受到这种惩罚!”
    老者:“好,好,好,他欺负了你,他欺负了你,他到底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说来让老头听听,老头一定教训他。”
    程素心的脸庞红得可以滴出鲜血来,嚷着:“反正他欺负了我!”
    她是羞于启齿,不知该怎么说。
    在这一刻,原本巴辣的她竟然恢复了少女应有的羞涩。
    老者笑着:“傻丫头,你也有害羞的一天呀?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喽。”
    程素心撅起嘴儿。
    老者:“在老头的面前,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说出来,如果真是这小子欺负你,老头替你出这一口气。”
    沈过深深一揖:“前辈,是这样的……”
    程素心怎么可能让他说,装作羞愤交加的样子:“不要你说,我自己说,老头,他仗着武功高强,肆意调戏于我,他三番四次的摸我这里。”
    老者怒形于色,双目一寒,看着沈过。
    沈过:“前辈,她夸大其词了,交手的时候,难免身体触碰的,但我已经道歉了。”
    老者缓和了脸色:“说得过去。”
    自己女儿的脾性他当然清楚,肯定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程素心一边哭着一边偷瞄沈过一眼:“老头,他玷污了我的清白,我说要嫁给他,他却拒绝,我哪还有脸活着,我不想活了,一头撞死算了。”
    她存心要老者出手,因此根本没有考虑后果,她不知道这番话的后果很严重。
    沈过此刻即使有一百张嘴也申辩不清了,只有硬扛下程素心塞给他的罪,因此他干脆不争辩,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老者有何反应。
    老者立即变了脸色:“丫头,你不用死,是他要死!”
    他看着沈过:“小伙子,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沈过:“前辈,晚辈刚才已经说了,交手难免发生触碰身体的,晚辈只是无心之失,至于她说要嫁给我,纯属是戏言,到我答应的时候,她却拒绝了。”
    老者看了程素心一眼。
    程素心嘟着嘴儿。
    “我知道这丫头添油加醋,但你也承认触碰了她的……不说了,乱七八糟的,小伙子,你为人不错,这野丫头这回挺有眼光,我程耀阳也满意这样的女婿,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娶了我女儿,二是你要去死。”
    程耀阳凝视着沈过,说话的语气很霸道。
    “不是吧?”程素心暗叫一声,哭声嘎然而止,父亲说的这番话大出她意料之外,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急得大嚷:“老头,我不嫁给他,绝不嫁给他,打死我也不嫁给他!”
    第三十三章 高手过招

    沈过一听程耀阳三个字,脑袋轰的一声嗡嗡作响,暗暗叫苦不迭:“我的妈呀,难怪小辣椒有恃无恐,原来她是八极神掌程耀阳的女儿,这回玩大了!”
    程耀阳瞪了女儿一眼:“别再恃宠生娇,收敛一点,小伙子,你说。”
    沈过不卑不亢:“程前辈,对不起,晚辈娶不了你女儿。”
    程耀阳皱一皱眉头:“为何?”
    沈过:“你女儿才十六七岁,而我二十六七岁,我配不上她。”
    程耀阳:“你成家了?”
    沈过:“没有。”
    程耀阳把眼一瞪:“你老了吗?”
    沈过:“比起前辈,我还算是年轻。”
    程耀阳:“我女儿年纪是小了点,但已经可以嫁人了,我倚老卖老,再问一遍,你真的不娶她?”
    沈过:“你女儿已经拒绝了,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
    程耀阳:“她说话不算数,你说是无心之失,我相信,但你碰过小女这里,这可是事实,一碗豆腐你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谁还会吃,只能你自己吃。”
    沈过瞠目结舌,女儿已经够奇葩了,想不到父亲也如此奇葩,硬要自己做他的女婿。
    程素心着急大叫:“程老头,我说不嫁就不嫁!”
    “你说不嫁就不嫁,老头的面子往哪里搁?不成,你非嫁不可!”
    程耀阳阴沉着脸。
    “你要脸,女儿就不要脸了?”程素心情绪激动。
    程耀阳:“你迟早都要嫁人,现在嫁了就更好,爹早一点抱外孙子,小伙子,今天你就把她娶了。”
    沈过:“那就令前辈失望了,她不愿嫁,我也不愿娶。”
    程耀阳暴跳如雷:“你不怕死?”
    沈过:“任何人都怕死。”
    程耀阳:“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过:“知道,前辈说了,我还知道您是名震江湖的八极神掌。”
    程耀阳:“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沈过。”
    程素心立即回答。
    “沈过?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程耀阳思索着。
    程素心:“爹,你也这样认为?”
    “别打岔,爹在想着。”程耀阳不满意瞪了她一下。
    沈过抱拳一揖:“前辈,晚辈告辞了。”
    程耀阳:“你真不娶我女儿?”
    沈过:“恕难从命。”
    程耀阳气不打一处:“我如此低声下气,你竟然不识好歹,那你就只有死!”
    他声落掌出,好快的一掌!
    沈过早就做好准备,程耀阳肩头一动,他侧身一闪,同时拔出背后的碧血刀,刀尖闪动着寒光刺到程耀阳的咽喉。
    他知道程耀阳的武功深不可测,内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早已盘算好和这样的高手交手,只有以速度来制衡,逼退程耀阳,然后上马逃跑。
    程素心变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沈过武功高,但却不知道高到这种程度,她这才明白沈过和她交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拿出真本领。
    如果沈过心存恶念,她肯定清白不保,甚至已经变成是一个死人,刚才分明是存心让着她。
    她不禁冷汗涔涔。
    程耀阳忽然化掌为指弹出,竟然准确无误地弹在急速刺来的刀尖上。
    沈过感到一股巨大的撞力打在刀尖上,手不由得一偏,去势凶猛凌厉万钧的一刀顿时被击偏得偏斜三寸。
    三寸的距离不多,却足以救回性命。
    刀尖从程耀阳的脖子左边刺过。
    他来不及调整刀势,程耀阳的右掌已经如闪电一样攻出,打到他肋下。
    若然被击中,非死即残。
    显然程耀阳已经被激怒,动了杀念,要将沈过打残或者打死。
    程素心吓得大叫:“老头,心儿说说而已,别打死人!”
    双方的距离太近了,程耀阳想撤招都来不及了。
    沈过无法闪避,只有以左掌相迎,逼得他以以己之短来应敌之长,和程耀阳比拼内功了。
    同在一刻,他将刺空的刀向下一压,劈下程耀阳的肩头。
    两掌相碰。
    沈过被程耀阳的一掌震得跌出一丈余远,但是他没有倒地,站得稳稳,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程耀阳左边的肩膊却被他的刀割开了一道血口子。
    “好小子,竟然能够伤得了我,二十年了,你是第一个令我见血的人,有前途,你不做我的女婿,可惜了!”程耀阳看一看流血的左肩说着。
    以招式的速度变化计算,沈过赢了;以功力的深厚计算,沈过却输了,这是一场沈过吃亏较大的较量。
    一招之间,便分胜负。
    程素心见沈过只是吐血,没有倒下,证明只是伤了,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大气。
    沈过心里发毛。
    亏本的买卖没有人愿意做。
    他明白程耀阳这种级别的绝世高手不是他可以对付得了的,内功造诣差别太大了,再打下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倘若自己没有被对方内功震伤的话,凭着速度还有得一战,至少可以做到自保,但问题是现在已经被对方打伤了,已经丧失了这样的能力。
    “爹,你肩头流血,让心儿看看。”程素心立即挡在父亲面前,左手藏在背后猛打手势,示意沈过快走。
    她竟然帮助沈过,挑起事端的是她,如今救人的又是她。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沈过却不管她的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了,立即脚尖一点地,以“蜻蜓点水”之势凌空翻身跃上枣红马,拍马就跑。
    枣红马彷佛也嗅到危险气息,扬开四蹄,发力狂奔,绝尘而去。
    打不过就跑,这是一句很有名的古训,也是无数人遵循的准则,沈过也不例外。
    他的枣红马可是一匹宝马,脚力很快,眨眼之间便跑出几十丈远。
    “心儿,让开。”
    程耀阳一手拨开女儿想追,却发现沈过已经远去,此刻就算是施展最绝顶的轻功也追不上了。
    他瞪着眼:“丫头,你是故意阻挡的。”
    程素心:“不是这样,心儿关心爹,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还嘴硬,你以为爹是傻子呀?不知你那点小心思吗?”程耀阳一戳她的额头。
    程素心撒娇了:“你这老头,心儿只是叫你打断他的手,敲断他的腿,没叫你要了他的命。”
    程耀阳:“老头没要他的命,刚才那一掌老头我留力了,想不到他不仅挡住了,还能伤了我,了不起。丫头,你错过了一个好夫婿,老头也错过了一个好女婿,你不应该帮他逃走的。”
    程素心:“心儿是闹着玩的,心儿才多大,老头就这么急把心儿嫁出去吗?”
    第三十四章 走为上计

    程耀阳听到女儿这么说,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时远处出现了一个会移动的黑点,这是一个人,骑着马快速向着这边跑来。
    程耀阳一见,顿时露出了笑容。
    “程老头,别叫洪叔叔拦截他,让他走。”
    程素心看穿了父亲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程耀阳尴尬一笑。
    他没有说话,高高举起手,指着纵马逃跑的沈过。
    程素心跺着脚:“爹——!”
    “程老头说了吗?什么也没说。”
    程耀阳摊摊手,然后抱臂看着,只见策马而来的那人立即向着沈过冲过去,堵截沈过的去路。
    正在逃跑的沈过看见一个浓眉大眼一脸胡子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策马过来想堵在前头,立即一抖缰绳,枣红马加速狂奔,顷刻间就拉开了距离。
    中年大汉腾身而起,竟如行云流水般从半空中飞扑过来。
    好绝妙的轻功提纵术!
    这人同时把手中的剑抽出,脱手飞出剑鞘,但不是射向人,而是射向枣红马,想把枣红马打翻在地。
    他的意图很明显,射人先射马,令沈过人仰马翻,沈过就逃不掉了。
    “穿云燕洪天佑!”
    沈过一见,立即想起了一个以轻功著称武林的传奇人物来。
    他突然来一个镫里藏身,俯身从地上捡起两颗小石子,以重手法发出,这两颗小石子带着呼啸之声破空打去。
    最前面的一颗小石子打下了剑鞘,最后面的一颗小石子打向洪天佑。
    如果让这颗小石子打中可不得了,严重的不死也残,轻微的也伤筋折骨。
    沈过虽然受了内伤,但是功力还在。
    他知道这颗小石子未必打得中洪天佑,但是却绝对可以迟缓住洪天佑的汹汹来势,他要争取逃命的时间,他不知道程耀阳的心思,以为必杀自己不可。
    他已经猜到洪天佑的企图,想捉住自己交给程耀阳,就算程耀阳未必是想杀自己,可也不能落在程耀阳手里,天晓得那个诡计多端的程素心怎么折磨他,所以他必须要拼。
    空中的洪天佑一见沈过用石子打掉剑鞘,大吃一惊,当看到第二颗石子打向自己的时候,他可不敢托大,因为他从小石子的风啸声便已知道厉害。
    他只好挥舞手中的剑扫落小石子,可是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减慢下来。
    就是这么一点时间,令到他和沈过的距离拉远了,他已经无法追得上沈过,眼睁睁看着沈过跑远。
    “哈哈哈,哈哈哈,前辈追不上的了,再见——!”
    沈过回头做一个鬼脸。
    这一下把洪天佑气得吹须瞪眼,嗷嗷大叫:“臭小子,仗着自己的坐骑是一匹宝马,有种的回来!”
    他眼里冒出火来,可见他所受的气有多大,心里有多难受了。
    这也是的,他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武功造诣可以轻而易举捉住沈过,不曾料到沈过竟然如此厉害,如此懂得变通,一下子就将自己甩开。
    沈过竟然勒马回头,大声叫了过来:“有种的你追上来呀,前辈千万别上火,火气攻心,会死人的,不说了,晚辈走了。”
    他扬扬手,纵马离去。
    洪天佑看着沈过远去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这小子是谁?”
    程耀阳和程素心看得目瞪口呆。
    “好小子,竟然把洪天佑耍得团团转,气得暴跳如雷。”程耀阳自言自语着。
    程素心捂嘴偷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这一切都拜你所赐,如果你洪叔叔被气坏了身体,唯你是问。”
    程耀阳瞪着她。
    “我……”程素心满脸委屈。
    程耀阳:“这小子,越看越得我喜欢,我非得要他做我的女婿不可,他叫什么来着?”
    “沈——过——!”
    程素心拖长鼻音说着。
    “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呢?”
    程耀阳呢喃着,突然想起沈过那把刀,击掌说道:“想起了,想起来了,哈哈,原来是这小子!”
    程素心吓一跳:“程老头,你这一惊一诧的干什么?”
    这时洪天佑策马过来:“程大哥。”
    程素心恭敬地施礼:“心儿给洪叔叔请安。”
    洪天佑气鼓鼓说道:“还请安,哪里有什么安,洪叔叔这一路上有气,一肚子的气。”
    程耀阳笑着:“给气着了吧?”
    洪天佑黑着脸气呼呼说道:“何止是气着了,差一点连肺都给气炸掉了,那臭小子跑掉就算了,还回过头来冷嘲热讽的,这件事如果传出江湖,我这张脸往哪儿搁?穿云燕这绰号算毁掉了。”
    程素心想笑不敢笑,极力憋住。
    “老弟,你比我还好一点,我这张老脸可更挂不住,你看看我,看清楚了吗?”
    程耀阳故意把伤了的左肩晃一晃。
    洪天佑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刀伤,大吃一惊:“程大哥受伤了?是谁伤的?”
    程耀阳:“和你一样。”
    洪天佑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几乎合不上,然后说道:“不会吧?他能伤得了你?”
    程耀阳苦笑:“不相信了吧?莫说是你不相信,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却偏偏是事实,血迹还未干哩。”
    洪天佑摇头:“天下奇闻,天下奇闻。”
    程耀阳:“总有这么一天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嘛。”
    洪天佑感慨不已:“虽然被那小子气着了,但不得不佩服那小子的武功不凡啊!”
    程耀阳:“老弟说了一句真话。”
    洪天佑:“程大哥要小弟堵截那小子所谓何事?”
    程耀阳斜看了一下女儿。
    洪天佑笑了:“又是心儿这鬼灵精惹的祸。”
    程素心吐一吐舌头。
    洪天佑:“你惹的是什么祸?”
    程素心:“洪叔叔,我……”
    她支吾着,她实在是说不口来。
    洪天佑摇一摇头,叹一口气,说道:“一定是你先惹的祸吧?我们最怕的就是你到处跑,到处闯祸,看管少一阵子也不成,这不,偷偷离开大队,把我们吓坏了,这里是大草原,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程耀阳苦笑:“都是我把她惯成这样的,她就是一条惹祸的根,你想她不惹祸,除非太阳可以从西边出来。”
    程素心不满了:“程老头,哪有你这样当爹的,这样说自己女儿不是的。”
    洪天佑程耀阳哈哈大笑。
    程耀阳:“老弟,看来还是趁早把她嫁出去,由她夫婿来操这份心,我就可以逍遥四海去了。”
    洪天佑大笑。
    第三十五章 为老不尊

    程素心不知怎的,脸庞刹那间红了起来。
    洪天佑大感惊愕:“程大哥,今天的太阳真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心儿居然脸红了。”
    程耀阳哈哈大笑。
    “两个疯老头,不理你们。”
    程素说完低着头心径自走开。
    洪天佑一手捉住:“想溜?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耀阳:“我来回答,她被那小子给欺负了。”
    洪天佑跳起来:“什么?这还了得?心儿,老实回答,你有没有遭到那样?”
    程素心一时反应不过来,满脸不解:“洪叔叔,什么那样?那样是什么意思?”
    洪天佑傻眼了。
    程耀阳笑起来:“傻丫头,真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傻丫头,要你聪明的时候你却不聪明,要你不聪明的时候却无比聪明,真是服了你,老弟,没这么严重,心儿和那小子打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给那那小子触碰了身体而已,别小题大做。”
    程素心这才醒悟过来,不禁羞得脸颊徘红,跺着双脚,双手捂住脸庞。
    洪天佑松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程大哥,有点不对。”
    程耀阳愕然:“有何不对?”
    洪天佑:“你说话的语气,心儿可是你的掌上明珠,平时严令家里上下男女有别,今天怎么突然间如此开明,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呀?”
    程耀阳:“交手之下,磕磕碰碰难免的了。”
    洪天佑:“总觉得怪怪的,不像是你程耀阳的作风。”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看着程素心。
    程耀阳微笑点头。
    “什么意思?”程素心有点莫名其妙。
    洪天佑笑着。
    程耀阳:“心儿说要嫁给那小子,眼光不错吧?”
    洪天佑笑得震天响:“不错,不错,不错。”
    程素心又羞又恼,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恨不得地上立即裂出一条缝来让自己钻进去。
    她跳着脚:“程老头,谁说要嫁给他?”
    程耀阳:“你说的呀,你自己亲口承认的,爹已经同意了,那小子逃不掉的了,他只能成为我的女婿。”
    “你若再笑话心儿,心儿就死给你看。”程素心叫着。
    洪天佑笑着:“哎呀,女人的本事真是天生的,不需要教就会的,这不,这丫头使出来了。”
    程耀阳明知故问:“女人有什么天生的本事?”
    洪天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
    程耀阳附和着:“对对对对,这种本事最令男人心烦头疼,本领最大的男人,面对着女人这种本事,也只有干瞪着眼束手无策的份儿。”
    两人在调侃,笑得乐不可支。
    程素心红着脸在地上左看右看。
    程耀阳:“丫头,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地上有宝贝吗?”
    “我在找地洞,好让我钻下去,羞死人了。”
    程素心苦着脸。
    洪天佑程耀阳大笑不止,笑出了眼泪来。
    程素心飞跑出去。
    洪天佑:“程大哥,这丫头虽然时常闯祸,是个令人不省心的主,但有一条是不可否认的,有她在场,就有笑声。”
    程耀阳慈祥地看着程素心的背影:“所以我把她宠上了天,老弟,知道那小子是谁吗?”
    洪天佑摇头:“我怎么知道。”
    程耀阳:“他叫沈过,使用的是一把我们一位老朋友的刀。”
    洪天佑一愣:“沈过?北刀沈过?”
    程耀阳:“对,就是他!”
    洪天佑跳起来:“不是吧?”
    程耀阳:“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洪天佑哈哈大笑。
    程耀阳:“这趟出塞外到阴山探望石空,没有来错。”
    洪天佑:“看来程大哥认定他做你的女婿了。”
    程耀阳:“这臭小子,我喜欢,回去后找我们那位老朋友提亲去。”
    洪天佑:“他师父答应吗?”
    程耀阳:“不答应也得要答应,谁叫他吃了心儿的半碗豆腐。”
    洪天佑发愣:“半碗豆腐?什么意思?”
    程耀阳压低声音:“他不小心触碰了心儿的那位置,不是吃了半碗豆腐是什么?他还跑得了吗?剩下这半碗,要到洞房花烛夜才能让他吃了,再说他师父若不答应,大不了我和他师父再打一场。”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洪天佑笑得肚子痛,蹲在地上起不来。
    远处无聊到踢草丛的程素心愕然看着。
    “这两个老头,搞什么鬼?一定是又在说我的是非了。”
    她喃喃自语着。
    这时洪天佑不笑了,站起来,说道:“沈过所走的方向是回关内,他出关来干什么呢?”
    程耀阳:“游历大漠风光吧。”
    他突然一拍大腿:“糟了,我那一掌把他伤得不轻,他当场吐血的,他又用重手法打出石子阻挡你,不会中途不支,内伤发作昏倒吧?”
    洪天佑:“有这个可能,要不要追上去看个究竟?”
    程耀阳沉思一下:“他那匹马可是宝马,我们怎么追得上去?再说我们已经通知了石空要到他那里去作客几天的,这不好吧?”
    洪天佑:“这样吧,程大哥,我们一路追过去,如果看不见人,就说明他撑得住进边城了,我们追到边城就算,然后到阴山去。”
    程耀阳:“这办法好,反正差不了几天,心儿,走了。”
    “去哪里?”程素心问。
    程耀阳:“追臭小子去。”
    两人上马,但程素心却鼓着腮帮子不动。
    两人愕然。
    程耀阳:“你这丫头,怎么赖着不动?”
    “我不去。”程素心依然不动。
    程耀阳皱一皱眉头,问道:“为何不去?”
    “这太丢人现眼了,我不去,坚决不去。”
    程素心板着脸孔。
    她当然不想去,因为她怕见到沈过,怕事情越搞越复杂。
    洪天佑微笑着指一指自己的脸皮。
    程耀阳恍然大悟,明白女儿脸皮薄,怕见到沈过,于是想了一下,说道:“老弟,辛苦你跑一趟,如果那小子真是昏倒了,把他带回来就是,到边城都不见的话,那就没事了,你就回来,我们放慢速度等你。”
    “好咧。”洪天佑拍马离开。
    程耀阳严肃说道:“丫头,这回算你好运,碰上那臭小子,没什么损失,不许再偷偷离开,知道没?”
    “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程素心低着头。
    “走吧。”程耀阳策马而去。
    程素心上马,望着洪天佑远去的背影,表情有点儿复杂起来,然后抖动缰绳,跟在程耀阳的后面。
    第三十六章 南下

    边城。
    总兵府斜对面的羊皮店铺。
    陶宇离开了店面,气定神闲地往后院而去。
    巴鲁图什带来的那只金雕被套上了嘴环,蹲在树上,爪上被一条小铁链锁上,那双碧绿的眼睛瞪着四周。
    陶宇走进大厅。
    巴鲁图什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旁边的桌子上放在一壶茶。
    陶宇恭敬说道:“大人,城门口解封了。”
    巴鲁图什张开眼睛,站了起来:“都安排妥当了?”
    陶宇:“是的,城门一开,我的手下已经沿线通知下去了,做好接待大人的准备,大人什么时候启程?”
    巴鲁图什:“前方有什么消息?”
    陶宇叹一口气,说道:“不好的消息。”
    巴鲁图什紧皱着眉头。
    陶宇:“探子报来消息,已经证实追赶那位信使的是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陆绎,被狼卫截住后,他逃了回来边城,向总兵丁桂借兵,这批连夜出城的明军骑兵精锐就是。”
    巴鲁图什悚然动容:“这家伙竟然不顾凶险?”
    陶宇:“想不到吧?”
    巴鲁图什:“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敢带领人马杀出塞外,这个人不得了,是我们的心头大患,继续说。”
    陶宇叹一口气,说道:“狼卫不知足,明知道大队锦衣卫已逃,还在搜捕殿后的几个锦衣卫,碰巧脱不花王爷带着四五百王府兵马追寻一个绝色美女,和狼卫一道,他们太麻痹大意了,驻扎了下来,结果被这批明军骑兵精锐偷袭得手,死伤惨重。”
    巴鲁图什气得把手中的茶杯捏碎:“这个脱不花,就懂得追香逐艳,好色到了疯狂的地步,竟然大摇大摆在边境驻扎,成事败事有余的一头猪,还是一头蠢猪!”
    陶宇吓一跳,不敢说话。
    巴鲁图什:“不对,他身边不是有鬼剑普超风和大漠四魔吗?这头蠢猪不懂得行军布阵,难道他们也不懂吗?”
    陶宇:“这个不得而知。”
    巴鲁图什:“当中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了。”
    陶宇点头:“反正死伤惨重,王府兵马连同一百多狼卫,五六百人只有几十人逃掉,其余全部被乱箭射死,明军也不打扫战场,速战速决,立即撤退,等我们的大队人马赶到,他们已经在凯旋而归的途中。”
    巴鲁图什脸色铁青:“那头蠢猪呢?”
    陶宇:“脱不花王爷被狼卫保护着逃掉了。”
    巴鲁图什擂着桌面:“什么,他逃掉了?这么多勇士死掉,为何不死掉这头蠢猪?”
    他说得唾沫横飞。
    陶宇抹一抹喷到脸上的唾沫,叹一口气,说道:“只能怪他好命了,乱箭齐射之下,他都活了下来。”
    巴鲁图什:“这就证明我们的狼卫不是吃素的,下山虎又欠下我们一笔血债!我们要他加倍偿还!”
    陶宇:“大人,别动气,我们是斥候,只负责搜集情报,战场拼杀,不是我们所能左右得了的,这一次,我们也没有犯错,情报及时送出,但是明军胜在了速度。”
    巴鲁图什深深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下情绪,点一点头,认同陶宇的说法。
    “是呀,你没说错,分析到位,这次明军胜在了速度,再加上脱不花的粗心大意,导致了这场屠杀!”
    他脸上带着悲伤。
    陶宇:“其实明军这次是意外收获,很明显是陆绎杀一个回马枪,目的是拦截他们的狼卫,找回死掉的锦衣卫尸体,结果歪打正着,把那头蠢猪也给收拾了。”
    巴鲁图什:“应该是这样,说真的,虽然我们和锦衣卫交手这么多年,但是我挺佩服陆绎的。”
    陶宇:“是啊,一个高官不顾危险和手下部将出生入死,这种高官是很得军心的,严世藩对他可是恨之入骨。”
    巴鲁图什:“那就让严世藩去对付他好了。”
    陶宇:“陆绎追截他的信使,肯定把他吓个半死,如果那封密信落在陆绎手里,他严世藩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们烧这把火,他严世藩为了宏图大业,不会再有顾忌,必定和陆绎斗个鱼死网破。”
    巴鲁图什竖起大拇指。
    陶宇:“尽管这场战事规模很小,但死的毕竟是我们的勇士,而明军却没有死伤一个,实在不忿。”
    巴鲁图什:“脱不花是王爷,狼卫虽然不归他管辖,但毕竟是王爷,身份高贵,狼卫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所以犯下了兵家大忌,拦截了锦衣卫后没有及时撤走,还驻扎下来。”
    陶宇:“大人所言极是。”
    巴鲁图什气呼呼说道:“若不是五虎上将之一的战拖将军出自他王府,格里王子有所顾忌,早就收拾掉他了,不说他了,越说越气,明军指挥这场仗的是谁。”
    陶宇:“胭脂虎。”
    巴鲁图什:“这个女人不简单。”
    陶宇:“大人的意思是……”
    巴鲁图什一挥手:“把她杀掉!”
    陶宇:“好。”
    巴鲁图什:“不用你操心,你们这一条线若是出了问题,我死一百次也救赎不回这错误,我自有安排,既然解封了,我就不耽搁了,立即启程。”
    陶宇:“大人,请跟我来。”
    两人走出大厅。
    巴鲁图什解开金雕的锁链,把早已准摆好的小铁筒绑在雕爪上。
    陶宇:“大人,不要在这里放飞,出了城门才再放飞,锦衣卫会发现的。”
    巴鲁图什:“还是你考虑周到。”
    他把小铁筒收进衣襟里,拍拍肩头,金雕跳上他的肩头。
    两人到了后门。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还有一辆装满羊皮的马车,四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陶宇:“你现在是运送这批羊皮的巴掌柜,这四位兄弟是护送你的,你就坐在车厢里,所有事情由他们来应付。”
    巴鲁图点一点头,带着金雕坐进车厢里。
    陶宇:“保护好巴掌柜,若是有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是。”四个大汉躬身应答。
    陶宇:“出发吧。”
    他一挥手,四个大汉上车,驾驶着马车离开。
    第三十七章 黑白无常

    深夜。
    一座屋子忽然亮起了灯火。
    “边城传来了消息,他已经动身,准备得怎么样?”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女声。
    “禀帮主,一切都准备就绪,网已经撒开。”一个男人声音回答。
    “上面说过,绝不能让他有命活着回到京城,我们大意不得,否则人头落地。”
    “知道。”
    “知道很好,绝对不能出一丝儿的差错。”
    “是。”
    “一定要杀了他!”
    他们要杀谁呢?
    他们又是什么人?
    黄昏。
    一抹落日徐徐西下。
    一队人马在官道上纵马飞驰。
    带头的是陆绎,身后跟随着他出塞的那些锦衣卫。
    他们没有穿官服,依旧是普通百姓装束。
    回到边城后,他们稍作休息,陆绎交代千户柏志安几件事后,便赶回京城。
    他们到了驿站,于是进入驿站休息,不赶夜路。
    碰巧今天驿站没有太多的人住宿,不用和别人争住宿,陆绎亮明身份,驿长不敢怠慢,连忙安排妥当。
    锦衣卫有谁惹不起,更何况是陆绎这等高级别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从三品大员。
    斜阳的余辉斜照下驿站里。
    后院里摆设着一张椅子,一张小几,一壶茶,陆绎一个人悠然自得坐着,享受一下这几天来难得的安宁。
    他的佩刀就放在椅子边。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刀不离身,是他的习惯,天晓得危险什么时候发生。
    “大人。”廖化智走了过来。
    陆绎看着他脸上的伤痕,说道:“廖十长,坐,聊一聊。”
    廖化智搬来一张小矮凳,坐下。
    陆绎:“这一路回京的途中必然危险重重,甚至比塞外的时候还危险。”
    廖化智:“我们明白,因为那个人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他必然彻底激怒,在沿途布下天罗地网来杀掉我们。”
    陆绎:“可惜拿不到那封密信。”
    廖化智:“是啊,功亏一篑,想来总是心有不甘。”
    他一脸不忿。
    陆绎:“告诉兄弟们,一切都要小心,前面还有更大的暴风雨在等着我们。”
    廖化智:“明白。”
    陆绎:“你没事了吧?”
    廖化智:“谢谢大人的关心,没事了,在边城用药物洗净污垢后,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能力。”
    陆绎:“幸好有你这个异能者,兄弟们才能脱身。”
    廖化智苦笑一声:“可惜还是能力有限,死了几个兄弟,若然不是碰上沈大侠拔刀相助,我也会死掉。”
    陆绎笑着:“大难不死,必有厚福,证明你是个有福之人,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廖化智:“不知沈大侠是否已经平安回到了边城。”
    陆绎:“他能有什么事?摊上他的人才会有事。”
    廖化智一想,笑起来。
    陆绎倒了一杯茶,递给廖化智:“尝尝驿长的好茶。”
    “谢大人,哟,还真是好茶。”
    廖化智尝了一口。
    陆绎:“有什么想法?”
    廖化智:“以驿长的俸禄,买不起这样名贵的好茶。”
    陆绎笑一笑。
    廖化智:“这是别人孝敬给他的吧?”
    陆绎:“他是这样说。”
    廖化智:“这些小官小吏。”
    陆绎:“别小看他们,油水多着呢。”
    廖化智:“查办他?”
    陆绎:“天下太多这些小鱼小虾了,管不过来的。”
    廖化智:“也是,贪小便宜本就是人的本性。”
    陆绎:“说到根上了,只要不太过出格,就无伤大雅,没必要赶尽杀绝,留一条活路给这些人。”
    廖化智:“但我们现在却有可能被那个人赶尽杀绝。”
    陆绎笑起来。
    廖化智突然站起来。
    陆绎却一手按住他,摇一摇头。
    廖化智点一点头,继续喝茶。
    驿站的小矮墙上多了四个三十多岁背着剑的大汉站着,冷眼看着他们两人。
    “这两个家伙是瞎的吗?”
    “不是。”
    “为何装作看不见我们?”
    “这叫目中无人。”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交谈起来。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谁叫我们不是官,人家就是有目中无人的本钱。”
    “自古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会吃亏的,看来还是我们先矮下半截身,向陆大人打声招呼吧。”
    “对,他目中无人,不文明没礼貌是他的事,我们虽然目不识丁,但讲文明说礼貌是我们的事。”
    四人议论着。
    陆绎廖化智一听,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笑了。”
    “说真的,我还没有见过陆大人的笑容。”
    “我们也是。”
    “哎呀,原来陆大人笑起来的样子是这般可爱的,好迷人呀。”
    廖化智忍住笑:“大人,他们把你当成是女人了。”
    陆绎抚摸着双臂:“好肉麻,我都起了鸡皮疙瘩。”
    廖化智:“装不下去了。”
    陆绎:“那就不装。”
    他看着四人:“无事不登三宝殿,黑白无常四判官,大黑、二白、三无、四常,找我陆绎什么事?”
    大黑:“陆大人。”
    二白:“请不见怪。”
    三无:“不是我们找你。”
    四常:“是阎王圣君找你。”
    陆绎笑起来:“一句话可以说完的,为何非要四人分开说不可?你们什么时候当了鬼差的?”
    大黑:“第一个问题,习惯。”
    二白:“成自然。”
    三无:“第二个问题,今天。”
    四常:“现在。”
    陆绎:“谁卖我的命?你们打算怎么判?”
    大黑:“一截红烧。”
    二白:“一截水煮。”
    三无:“一截油炸。”
    四常:“一截爆炒。”
    陆绎:“四个菜?”
    大黑:“是。”
    二白:“的。”
    三无:“对。”
    四常:“极。”
    陆绎:“原来如此好待遇,不错,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大黑:“难得陆大人看得起我们,那就好,不枉我们远途赶来一趟,不用我们再费唇舌,我们会善待陆大人的,保证色香味俱全,阎王圣君收货。”
    陆绎笑着:“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我身边这位兄弟,别的本事不大,最大本事就是驱鬼。”  
    “谢谢陆大人提醒。”
    四人异口同声说着,从围墙一跃而下。
    第三十八章 挑衅

    陆绎还是坐在椅子里不动,廖化智同样也是不动,似乎真的不把这四个名震江湖的黑道人物不放在眼里。
    事实真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
    两人这是外驰内张,故意给这四个人看的。
    大黑:“陆大人一副泰山崩于眼前也不动声色的样子,真不愧是锦衣卫负责行动的指挥佥事。”
    陆绎:“好些年未曾听到过你们的消息了,有三年了吧,到了哪里发财?”
    二白摇着头。
    陆绎:“什么意思?”
    二白:“陆大人真鬼,想套我们口风。”
    陆绎:“你们可以不说嘛,我们又没有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非说不可。”
    三无:“所以我们选择不说。”
    四常:“陆大人,可否指一条发财的明路给我们走走?”
    陆绎:“你们不是已经走上一条发财的路吗?四位,可不可以透露给我知道,我这颗脑袋值多少钱?”
    大黑:“兄弟们,告不告诉他知道?”
    二白:“说吧。”
    三无:“赞成。”
    四常:“同意。”
    大黑:“陆大人,你这颗脑袋值十万两。”
    陆绎皱一皱眉头。
    二白:“什么意思?”
    陆绎:“哎呀,原来这颗脑袋这么不值钱,出乎我想想之外,卖我脑袋的人也太抠了吧?”
    三无:“不低了。”
    陆绎:“一个人独占的话的确不低了,但你们是四个人,平均一分,每人才得二万五,这可是个玩命的活,低了。”
    大黑笑起来:“陆大人想分化我们。”
    陆绎:“没有,江湖中谁不晓得四判官是一个整体,到手一分,难道不是低了吗?”
    二白:“陆大人心目中什么价位最理想?”
    陆绎:“至少每人十万。”
    三无:“我们不是贪得无厌的人,知足了。”
    陆绎:“想好了,杀我等同于向天下所有的锦衣卫宣战。”
    四常:“未必吧?你吓唬谁呢?”
    大黑:“就是,虽然你身处高位,但锦衣卫还不是你做主,刘大有才是锦衣卫名正言顺的都指挥使。”
    二白:“陆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请尽快说完,好让我们送你上路。”
    陆绎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惊动了驿站里面的人,包兴带着十个锦衣卫到了后院,留下五个在驿站里面警戒。
    “大人!”
    包兴和十个锦衣卫护在陆绎面前。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黑白无常四判官毫无惧色,冷眼看着。
    “兄弟们,不用紧张,都回去吧,有廖十长在这陪着我就行。”
    陆绎一挥手。
    所有锦衣卫犹豫着。
    廖化智一使眼色,包兴和十个锦衣卫全部退回驿站里。
    大黑:“陆大人真是艺高人胆大,但我们不会说声多谢的。”
    陆绎微微一笑,说道:“我和这位兄弟就可以收拾掉你们了,何须要出动这么多人来对付你们,传出江湖,说我陆绎是个胆小鬼,我这张脸往哪里搁呀?廖兄弟,你说是不是?”
    廖化智:“是。”
    二白:“你们这是目中无人。”
    陆绎:“黑白无常四判官,也不见得武功高到哪里去,想我们看得起,尊重你们,那就拿出真本领。”
    三无:“你要面子,我们黑白无常四判官也要面子。”
    四常:“被你这么一说,我们已经很没面子。”
    大黑:“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二白:“是不是这个理?”
    陆绎笑起来:“又来了,一人一句,不过也挺佩服你们的,竟然知道彼此要说什么,接得上来。”
    大黑:“心。”
    二白:“意。”
    三无:“互。”
    四常:“通。”
    陆绎骂了起来:“真他妈的啰嗦。”
    大黑:“陆大人骂人。”
    二白:“他发火了。”
    三无:“是雷霆震怒了。”
    四常:“好有男子汉气概哟!”
    陆绎几乎要反胃,廖化智差一点要吐。
    大黑:“别自作多情了,人家瞧不上你。”
    四常:“人家的确是好有男子汉气概嘛,你们以为我还喜欢男人吗?我早就改邪归正,喜欢女人了。”
    众人笑起来。
    四常:“有什么好笑的,吃惯了山珍海味会吃腻的。”
    陆绎:“廖十长,怎么看?”
    廖化智:“我只知道狗永远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这句话太刺心了。
    四常的脸色在剧变:“你讽刺我是狗?”
    廖化智一脸淡然:“随你如何理解。”
    陆绎竖起大拇指。
    大黑二白三无捂嘴偷笑。
    四常忽然爆发大笑。
    陆绎惊愕不已。
    四常:“如果我是狗,你们锦衣卫何尝又不是狗?”
    廖化智拍桌而起,说道:“大胆狂徒,出言不逊,污蔑朝廷,其罪当诛!”
    四常:“看谁诛灭谁?”
    他弹剑出鞘。
    其他三人真的是心意互通,几乎是同时弹剑出鞘,闪电般刺出去。
    就在这一刹那,廖化智把凳子踢飞过来,接着向后一退,四把剑顿时将凳子劈碎,而陆绎已经抽出了佩刀,横刀一展,闪电般拦腰斩向四人。
    这变化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们两人一退一攻,配合同样默契。
    这一刀来得太快了,黑白无常四人急忙同步后退。
    就在这时,廖化智双脚一蹬,凌空而起,洒下一把铁莲子。
    四人把剑舞成一团光影,组成一道摸不透风的剑墙。
    十几颗铁莲子射进剑影中。
    一阵叮叮当当的连珠密响急速响起。
    陆绎斜步一闪,一道刀光劈过来。
    两人上下配合着进攻。
    黑白无常四人不退的话,必然会有人中刀,因此四人立即暴退而后,向着不同的方向而走。
    他们竟然跑掉。
    这一招相当狡猾,分头跑,让陆绎和廖化智难以抉择追哪一个。
    陆绎和廖化智没有追,所谓穷寇莫追,更何这四个人没有战败就走,天晓得敌人有没有设下埋伏,在暗处给予致命一击,所以两人没有追击。
    两人静静地站着不动。
    廖化智:“大人,外面很静。”
    陆绎:“他们已经走了。”
    廖化智:“有古怪,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绎:“当然是毒药,还会是好药呀?他们口口声声来杀我,但却不过多纠缠,似乎是另有所图,我明白了,他们是故意来骚扰我们的,让我们风声鹤唳,寝食难安,等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才出来攻杀。”
    廖化智:“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
    陆绎笑一笑。
    第三十九章 布衣先生

    廖化智突然双手骈指如戟,比画着,口中念念有词。
    陆绎皱着眉头:“你干什么?”
    廖化智:“使用追踪术,看他们到哪里去。”
    陆绎:“不用,收起。”
    廖化智满脸不解。
    陆绎:“小鬼出现,大鬼还会远吗?过早暴露了你的能力,反而不是好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会找那些懂得邪术的人来对付你的。”
    廖化智恍然大悟。
    陆绎看一看夜色渐浓的天空,往驿站里走:“肚子饿了,吃饭,然后睡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大不了。”
    廖化智看着一身豪气的陆绎,笑了……
    漆黑的天空上挂着寥寥几颗夜星。
    一座建在路边的客栈沐浴在夜色中。
    这座客栈叫龙山客栈。
    一个柳眉凤目的绝丽女人站在一座小楼上倚栏远望。
    她年约二十五六岁。
    徐徐吹来的夜风吹起她的衣裙,把她玲珑浮凸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缓步过来:“帮主,接到前面的飞鸽传书,黑白无常四判官已经和陆绎接触上了。”
    女子:“好。”
    中年大汉:“他们完全按照原先的部署去做,只是进行一番骚扰,没有恋战,交手两招就走。”
    女子微微一笑:“这四个家伙,这回真听话。”
    中年大汉:“他们敢不听吗?”
    女子:“陆绎应该猜到是谁要他的脑袋了。”
    中年大汉:“为何陆绎不撤回边城,调动边城的锦衣卫护送他回京?”
    女子:“如果他这样做,就不是陆绎了。”
    中年大汉:“不明白。”
    女子:“他是什么人?”
    中年大汉:“锦衣卫指挥佥事。”
    女子:“这不就是了吗?”
    中年大汉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女子:“你们不懂这些的了,传令下去,严格遵守之前制定的计划,这里才是陆绎的葬身之地。”
    中年大汉:“帮主要亲自动手?”
    女子笑而不答,望着夜空。
    “帮主早点休息,属下告退。”
    中年大汉退下。
    女子自言自语着:“陆绎,那人对你了解太深了,早料到你不会返回边城,一定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果然不出他所料。”
    她转身进去……
    早上,驿站的人开始忙碌起来,为陆绎他们准备好早饭。
    一夜无事,居然没有任何人来驿站骚扰,捣乱,所有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大家吃完早餐,收拾好行装。
    他们已经全部换回了锦衣卫服饰,这是在边城镇抚司衙门借调来的,同时借调了十六把短弩。
    现在每一个人都拿出来,挂在马鞍上。
    陆绎早就想到了途中会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所以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今天之所以穿回官服,不再穿平民装束,是在告诉对方知道,现在他们是锦衣卫的身份,袭击锦衣卫,等同于谋逆造反。
    他们出发的时候,山上的薄雾还没有完全消散。
    山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叮叮当当的风铃声。
    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大汉骑着一头毛驴,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这个大汉是个书生,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书,居然是倒骑着毛驴,奇怪的是他竟然可以坐得四平八稳。
    他聚精会神看书。
    这是真看还是假看?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岁月的沧桑在他的脸上尽露无遗,脸容毫无油水可言,皮肤十分粗糙,显得是那么的落魄。
    陆绎听到了风铃声。
    他笑一笑,继续前行,很快就见到了倒骑着毛驴的中年书生,是同一方向的。
    “原来是他!”陆绎低声说着。
    中年书生抬眼看了一下由远至近纵马飞驰而到的锦衣卫,突然摇头晃脑手舞足蹈高声吟唱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百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李白呀李白,你太厉害了,侠客的豪情,侠客的忠肝义胆,都给你写尽了,成为千古绝唱了,你叫后世人情何以堪?唉——!”
    他长嗟短叹着。
    “大人,布衣书生真厉害,李白的侠客行竟然一字不落背诵出来,很多读书人都做不到。”
    廖化智吐着舌头。
    “人家堂堂一个考过县试的书生,熟读经典,当然难不倒他。”
    陆绎笑着。
    “他真是考过科举的书生?”
    廖化智瞪大眼睛。
    “是的,放慢速度。”
    陆绎缓马而行。
    “大人,他是读给你听的。”
    陆绎笑一笑:“你们留在原地。”
    他纵马上前。
    廖化智一挥手,所有锦衣卫立即下马,解下鞍上的短弩,上箭,依着队形分别对准前后左右,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中年书生喊了一声,叫住了毛驴,跳下来,点头哈腰:“还以为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陆大人,有礼,有礼。”
    陆绎下马,牵着马走过来,微笑着拱手抱拳说道:“古有传说中曹国舅倒骑毛炉看唱本,今有布衣书生梁文田都骑毛驴读诗书,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
    梁文田笑呵呵说道:“陆大人千万别误会,行为一样,但意思不一样。”
    陆绎:“不都是走着瞧吗?”
    梁文田:“不是,曹国舅是走着瞧,梁文田是走着读,意境完全不一样。”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梁文田:“你的手下如临大敌,会吓死人的。”
    陆绎:“没办法,他们习惯了。”
    梁文田:“陆大人是巡视边城回来?”
    陆绎:“田先生也是从边城回来?”
    梁文田:“访友归来。”
    陆绎:“原来如此,准备回哪里?”
    梁文田:“回家赶考。”
    陆绎一愣:“开科取士了?”
    梁文田:“是的,是的。”
    陆绎:“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的?那就预祝先生高中了,到时在京城恭候梁先生进京大考,金榜题名,以先生的武功,到那时真的是文成武就了。”
    梁文田:“陆大人,谬赞了,谬赞了。”
    第四十章 三寸不烂之舌

    陆绎微微一笑。
    梁文田看了一眼后面的锦衣卫,说道:“陆大人赶路,我就不敢耽搁了,请,对了,昨夜睡了个好觉吧?”
    他似乎暗有所指。
    陆绎点一点头头:“小鬼不缠,大鬼不来,当然睡得香甜。”
    梁文田笑着:“小鬼不缠,大鬼不来,有意思,有意思,陆大人这句话说得真妙。”
    陆绎:“先生,请教一下,刚才你吟唱李白的侠客行,是有感而发还是故意读给我们听呢?”
    梁文田:“书生意气,意气书生,读到好文章的时候往往抑制不住内心那股澎湃沸腾的情感而疯疯癫癫的,陆大人不要多想。”
    陆绎:“原来如此,为何偏偏是侠客行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有点耐人寻味,究竟是指我还是暗喻你布衣书生呢?”
    梁文田:“陆大人多想了吧?”
    陆绎:“也许是。”
    梁文田:“不过也挺适合用来形容陆大人的,在很多人的眼中,陆大人是一个不讲情面的铁面酷吏,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却是一个除暴安良古道热肠的侠客。”
    陆绎哈哈大笑。
    梁文田:“陆大人笑什么?”
    陆绎笑呵呵:“这句话又褒又贬,但却是事实,书生就是书生,天生一副傲骨,敢在朝廷命官面前说真话。”
    梁文田:“不过后半句多少还带有一点阿谀奉承的。”
    陆绎大笑:“有意思,和有意思的人同行,就更有意思。”
    梁文田变得一本正经:“陆大人此言差矣,你走的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只是在这路上碰巧遇见而已,我还想多活几年。”
    陆绎一愣。
    梁文田:“和你走在一起,虽然很方便,衣食住行不用操心,但是却很危险的,那些和你有仇的人会误会我的,引火烧身的事我不干,我不图这个方便。”
    陆绎哈哈大笑,说道:“也是,碰巧而已,话粗理不粗,还真是令人无从反驳,前面有三岔路,你下一站准备要去哪里呢?”
    梁文田笑嘻嘻:“你们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跟在你们屁股后面。”  
    这句话大出陆绎意料之外。
    他想不到梁文田竟然直言不讳,说出目的,他变了一下脸色。
    廖化智包兴把短弩对准了梁文田。
    梁文田笑起来:“各位锦衣卫兄弟,别剑拔弩张的,不要误会了我话中的意思,你们骑马,我骑驴,你们一溜烟就不见人了,我不是跟在你们的屁股后面是什么?”
    陆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梁文田看着他,指一指包兴廖化智手中的短弩。
    陆绎:“说得有理,说得有理,先生的意思是说跟着我们一直到京城?”
    梁文田:“这就不一定了。”
    陆绎:“对,先生还要回家赶考。”
    梁文田:“其实我们每天都在考试,人生本就是最大的考场。”
    陆绎:“先生真是名不虚传,才高八斗,说出的话就是与众不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事情总有个结束的时候。”
    梁文田:“希望陆大人一路平安,没有小鬼缠身。”
    陆绎:“看来先生见过那四只鬼。”
    梁文田:“昨天傍晚遇上他们,他们说去找你,后来却不见了他们的踪影,陆大人,你不是把他们都变成了真的地府判官吧?”
    陆绎笑一笑:“黑白无常四判官,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把我油炸水煮,但却比鬼还精,一击不中,即刻走人,而且还是分头走人,我和后面这位兄弟本来想追的,但追得一个,追不了两个,所以作罢,这又如何把他们变成真的地府判官呢?”
    梁文田笑起来。
    陆绎:“先生不会和他们鬼混在一起吧?”
    梁文田:“陆大人都说小鬼难缠,我是人,不是鬼,所以没法和他们鬼混在一起。陆大人没说错,他们真的比鬼还精,采取分头逃跑的方法,至少不会被一网打尽。”
    陆绎:“如果先生再见到他们,带一句话给他们。”
    梁文田:“什么话?”
    陆绎:“昨天我没有穿上官服,所以不会和他们计较,今天已经穿上官服,代表着朝廷,他们若然还敢来胡搅蛮缠,就意味着谋逆造反,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地府判官,不,应该是游魂野鬼。”
    梁文田:“这番话相当有震慑力量,陆大人应该亲自对他们说,如果我见了他们,我一定代为转告,我想他们应该会掂量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了。”
    陆绎:“还有,叫他们代为转告他们的主人一声,说句尖酸刻薄的话,他在挖坑埋人,别人同样也在挖坑埋人。”
    梁文田心里一紧,却不动声色,说道:“陆大人这句话的确尖酸刻薄,我想不明白,谁敢在陆大人面前挖坑埋人,这不是打着灯笼进茅坑——找(屎)死吗?”
    陆绎:“先生现在干什么?”
    梁文田:“唉,居无定所,浪迹天涯。”
    陆绎:“先生才是真正的侠客行。”
    梁文田:“陆大人好像有弦外之音?”
    陆绎:“先生千万别和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沆瀣一气,干挖坑埋人的勾当。”
    梁文田:“陆大人多心了吧?”
    陆绎:“希望是我多心了。”
    梁文田:“不过也是的,陆大人如果不多心,就不会平步青云了。”
    陆绎:“先生是人前说人话,人后说鬼话呀。”
    梁文田淡然说道:“哪来这么多鬼,陆大人是疑心生暗鬼,所以才会说我是说鬼话。”
    陆绎:“那就不鬼话连篇了,有缘再见。”
    梁文田笑一笑,说道:“最好不要再见。”
    陆绎:“这句话说得有点过了,如果给你考上,成了朝廷领命官,哪怕是芝麻绿豆的小官,我们都会再见的。”
    梁文田哈哈一笑,说道:“那我是考上好还是不考上好呢?”
    陆绎:“这是你的事,走了,可否把你的小毛驴拉到路边,让我们通过?”
    梁文田:“我不是说过了吗?”
    陆绎一愣:“说过什么?”
    谢易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陆大人真没记性。”
    陆绎哈哈大笑,跨鞍上马。
    梁文田牵着毛驴走到路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绎一挥手,锦衣卫收好短弩,跟随着他扬长而去。
    第四十一章 美人救英雄

    丁岚恢复了女装,站在北城墙上,入神眺望着。
    她似乎是在等人。
    昨天回来后她就跑到城门口,直到关上城门为止才回家,以致陆绎走的时候她也没有送行。
    今天也是一样,一大早就到北城。
    城门口早就恢复了通关,商旅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她在等沈过。
    那夜错过了和沈过见面人事的机会,她懊恼不止。
    她怕沈过悄悄进城,悄悄就走,不惊动任何人,再次错过见到沈过的机会,所以到城门口等。
    虽然她不认识沈过,但是通过陆绎的口中把沈过的模样记住了,尤其是那一匹枣红马,更是记住。
    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渴望,对一个男人见上一面的渴望,她对沈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必须要见到沈过。
    这份强烈的渴望感,令到她内心泛起阵阵波澜。
    丁桂发现了女儿的异常,但是却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私下里却去问蒙献忠,得知女儿一路上询问陆绎有关胜过的事,便明白女儿的心思了。
    此刻太阳已经西斜。
    吹过来的风撩动着她的鬓发,衣裳。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然后变大,化成一团火红映入她的眼帘,向着边城如流星一样疾驰过来。
    “枣红马!”
    她精神为之一振,定睛看着。
    骑马的是个背着刀的青年男人,不是沈过还会是谁?
    她内心一阵激动。
    来人正是沈过。
    “望山跑死马,终于到了!”
    他看着雄伟的边城,露出了笑容,然后回头看一看:“大漠风光,辽阔草原,真是壮观,下次再来,无论如何都得要拉上展放那家伙来。”
    放慢速度,向着城门口而去。
    城墙上的丁岚立即跑下来,奔出城门口。
    她显得有点儿失态了。
    守城的军兵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如此失态的,都很愕然。
    沈过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城门跑出来,他突然气血翻涌,吐了一口鲜血,开始感觉到眼皮很重,沉重得睁不开来。
    他内伤发作了。
    程耀阳那一掌不是盖的,他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再加上他怕程耀阳追上来,根本没有停下来运功调息,半日的奔跑,终于体力不支了。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摔下马来。
    枣红马长嘶一声,围着他团团打转,用嘴拱着他,意思是要他爬起来。
    他爬不动,大口大口喘着气:“烈火,我爬不动,还好,我们回到了边城,不用死在异国他乡。”
    烈火跪在他身边,示意他爬上来。
    途人纷纷驻足,惊愕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丁岚看到他竟然摔下马来,大吃一惊:“糟糕,他肯定是负伤了!”
    她旋风一般疾跑过去。
    几个守城军兵立即跟着她。
    枣红马竟然站起来,盯着她,焦躁地踏着步,似乎想扬蹄踢她。
    “我来是帮你主人的,没有恶意。”
    丁岚指着躺在地上的沈过。
    烈火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安静下来。
    她走到沈过的身边:“你是不是沈过沈大侠?”
    这时风吹过,裙摆飘飘。
    沈过笑一笑,来不及回答就昏迷过去,因为他的那一口真气已经散掉了,精神一散,人就昏迷过去。
    丁岚吓得花容失色,看着地上的血迹,明白沈过是吐血了,受内伤了,一摸沈过的脉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脉息,还有得救。”
    她抱起沈过:“这家伙,挺沉的。”
    不知什么缘故,她的心莫名其妙的悸动起来。
    沈过模模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人抱起了自己。
    丁岚看着烈火:“跟着我。”
    烈火似乎听懂她说什么,慢慢跟在她后面。
    跟过来的几个军兵想抓住缰绳。
    “别靠近它,这是一匹懂人性的烈马,陌生人靠近,它会踢死人的。”
    几个军兵连忙停手。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然后啧啧称奇。
    “小姐,让我来背他吧。”
    一个军兵说着。
    “不用,我自己来。”丁岚抱着沈过往城里跑去。
    对于一个武功不凡的女人来说,抱着一个人跑根本算不上什么。
    守城的那些军兵立即为她开路。
    “派人去大营,把所有的大夫叫到总兵府来,替沈大侠治病。”
    她大声吩咐前面的几个军兵。
    “是。”
    两个军兵飞也似的急跑而去。
    街上的途人惊奇地看着她,议论纷纷。
    她也不管,抱着沈过大步流星地往总兵府而去……
    沈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幽雅别致的房间里,碧血刀就挂在床头,行囊放在墙边,自己的物品都在这里。
    他放下心来。
    一个女子坐在桌边打盹。
    她身材很美,她是谁?
    沈过想起自己昏迷前见过的那个女子,救走自己的肯定就是这个女子,但是他却不敢肯定,因为看不见这女子的脸。
    沈过坐起来,看着从窗外透射进来的余光,知道现在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照此推断,自己昏迷了将近两个时辰。
    他轻咳一声,轻声叫道:“姑娘,姑娘,姑娘。”
    这女子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抬起头来。
    沈过终于见到她的真容,真的是自己昏迷前见到的女子,自己的救命恩人。
    “沈大侠,你醒了。”这女子露出灿烂的笑容。
    沈过轻声咳嗽着,想下床。
    “沈大侠,别动,别下床,大夫说你是受了内伤,加上疲劳过度,所以才晕倒的,要多休息。”
    女子急忙过来制止。
    沈过只好不动,靠在床头坐着,人家的好意他不能拒绝。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姑娘贵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与沈大侠相比起来,我这点小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叫丁岚,这里是边城总兵府的客房。”
    女子微笑着煞有介绍说道。
    丁岚,这姑娘就是威震边陲的“胭脂虎”丁岚!
    “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胭脂虎丁岚,昨夜指挥骑兵作战的那个女将,失敬,真是失敬。”
    沈过坐在床上拱手抱拳说道。
    丁岚脸一红,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沈大侠也知道我的名字?”
    沈过:“这个当然,在江湖中有谁不知道边城总兵丁桂的四女儿随父从军,威震敌胆,立下赫赫战功,是大明的花木兰。”
    丁岚笑了,笑得心花怒放。
    第四十二章 抢人

    沈过呆住了,发现丁岚笑得很美。
    这时正好丁岚看着他,四目一碰,丁岚羞得脸庞红透了,赶忙低下头。
    沈过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猛然想起一件事,急忙问道:“丁姑娘,我的烈火呢?”
    丁岚一愣:“什么烈火?”
    她猛然想起那匹枣红马,疾跑起来真的像是一团火焰那样,立即补充:“沈大侠是不是说你的马?”
    沈过不由得佩服她的反应,点头说道:“正是。”
    丁岚:“沈大侠放心吧,我把它带回了总兵府,在马厩里。”
    沈过惊讶地看着她:“烈火从来不让陌生人靠近它的,你是怎么令到烈火听你的话?”
    丁岚:“我就叫它跟着我,所以它一路跟我到了总兵府,它知道它的主人病了,我对它的主人没有恶意,所以它才愿跟我回来。”
    沈过:“丁姑娘是除了另外一个人之外,第二个可以靠近烈火的人。”
    丁岚饶有兴趣:“是谁?”
    沈过笑一笑:“一个叫展放的家伙。”
    丁岚瞪大眼睛:“南剑展放?”
    沈过:“是。”
    丁岚:“南剑北刀,如今江湖上最厉害的两个年轻人,原来还是好朋友。”
    沈过:“我们可是两个一见面就打起来的好朋友。”
    丁岚抿嘴一笑:“互相不服气?”
    沈过:“对。”
    他迟疑着,欲言又止。
    丁岚:“沈大侠好像有问题想要问我吧?”
    沈过点头:“丁姑娘,我们并没有见过面,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沈过的?”
    丁岚:“听陆大人说的,尤其是你那一匹枣红马,很容易辨认出来。”
    她脸红了起来。
    沈过:“原来如此,陆大人呢?”
    丁岚:“回到边城后他和他的手下稍作休息,就回京去了,沈大侠,口不口渴?”
    沈过舔一舔嘴唇,不好意思笑一笑:“还真有点口渴。”
    丁岚:“你别动,我来倒水。”
    沈过尴尬一笑。
    丁岚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端到沈过面前:“还温的,快喝。”
    她这无微不至的照顾,令沈过感到错愕。
    “谢谢丁姑娘。”沈过接在手里,无意间触碰到丁岚的手。
    丁岚心里一震,感觉到好像有一股电流般传过来,她急忙抽回手,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沈过更加尴尬了,低头喝水。
    “我这是怎么啦?心为何跳得这么快的?天啊,快要跳出腔外来了!”丁岚暗暗大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声,接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丁桂,接着是蒙献忠,后面是一个身穿锦衣卫服腰挎绣春刀的清瘦中年大汉、
    “哈哈,丫鬟说沈大侠醒过来了,我们过来看看,原来真是,这就好,我们都放心了。”
    说话的是丁桂。
    丁岚连忙施礼:“爹,蒙叔叔,柏大人。”
    他们的到来化解了她的尴尬。
    沈过一听,赶忙放下水杯,想起床。
    丁桂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别动别动。”
    沈过:“要丁将军蒙将军站着我却躺着,这成何体统。”
    蒙献忠:“沈大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现在你是病人,哪来这么多讲究,躺着,躺着,躺着。”
    沈过:“我没事,四海为家的人,何来这样娇贵。”
    丁桂:“好,这句话说得好,男儿大丈夫就应该有这样铁打的身子骨。”
    沈过下床,拱手抱拳:“沈过见过丁将军,蒙将军,柏大人。”
    柏志安:“沈大侠怎么知道我就是柏志安的?”
    沈过:“丁姑娘不是叫你柏大人吗?在边城除了镇抚司的千户柏志安还有哪一个姓柏的大人。”
    柏志安哈哈大笑:“那我想不承认都不行了。二位将军,沈大侠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了,我可以带人回镇抚司了吧?”
    沈过一愣。
    丁岚也是一愣。
    丁桂一挥手:“这不行,沈大侠是我女儿救回来的,当然住在我总兵府。”
    柏志安:“陆大人临走时候叫我无比招待好沈大侠的,他有恩于我们锦衣卫,他理所应当到我们镇抚司衙门做客,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丁桂:“不行,说破天也不行,沈大侠是我总兵府的贵客。”
    柏志安:“今天我撂下狠话,沈大侠必须到我镇抚司。”
    丁桂:“我也撂下狠话,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管,沈大侠只能住在这里,要不,我们打一场?”
    柏志安堆起笑脸:“老哥,我已经在镇抚司衙门摆下宴席,这个脸你一定要给,否则小弟下不了台。”
    丁岚恍然大悟,镇抚司来总兵府抢人了,不由得捂嘴偷笑。
    沈过也听明白了,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说道:“我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的?”
    所有人都笑了。
    柏志安:“陆大人临走的时候交代我,沈大侠一到边城,要好生招待,不能失了锦衣卫的脸面,其实我们在城门口的人也见到沈大侠,但就是迟了一步,被丁家小姐抢在前面了,把你抱回了总兵府。”
    这个抱字立即令到丁岚脸色发红,红到了耳根。
    一个大姑娘云英未嫁之身当街当众抱着一个男人跑,实在有点招摇了。
    沈过尴尬不已。
    丁桂瞪着眼。
    蒙献忠赶忙打圆场:“柏大人,哪来这儿多废话,救人如救火,再说军中儿女,没那么多俗礼。”
    “就是。”丁桂附和着。
    蒙献忠对着柏志安一打眼色。
    柏志安醒悟过来,一拍额头:“用错词,说错话了,该罚。沈大侠为何负伤晕倒的?”
    他立即岔开话题。
    丁桂:“听大夫说你受的是内伤。”
    沈过苦笑:“和八极神掌程耀阳打了一架,对了一掌,结果就是我落荒而逃,成了这副模样。”
    他没有把自己砍伤程耀阳的事说出来,这会带来震动的,有损程耀阳名声的。
    所有人震惊地说不话来,发怔地看着他。
    程耀阳是什么人,是个绝世高手,能够与这样的世外高人对掌不死,江湖中屈指可数,但沈过却做到了。
    “沈大侠能够和武功已臻化境的程耀阳对上一掌而不死,了不起。”
    柏志安充满了敬佩的神情。
    “柏大人过奖了,有什么了不起,我是打不过就跑。”
    沈过微笑着。
    丁桂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不瞒沈大侠,我也是这样做的。”
    众人大笑起来。
    第四十三章 刺客

    今夜星疏月朗。
    沈过在房间里心无旁骛地调息运气。
    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
    军中的大夫可不是平庸之辈,再加上他所受的内伤并不是很重,经过治疗休息后,已经好了一大半,
    他之所以昏迷,主要是由于疲劳过度的缘故。
    突然,房外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竹笛声。
    是谁在吹笛?
    他睁开眼睛,吐了一口浊气,沉吟一下,走出房去,循着笛声到了后院。
    只见小一个女子穿一套白色的衣裳站在花丛中横笛而吹,竟然是丁岚。
    沈过没有走过去,站着聆听。
    他不忍打搅了丁岚的兴致,打断如此悦耳动听的笛声。
    银白的月色投射在丁岚的身上,添上了另外一种美,醉人心魄的静态美,呈现了她的另一种美,不再是那种英姿飒爽的动态美。
    吹过来的悠悠夜风,吹动了她的衣裳,撩动了她的鬓发,更突显了她的成熟美。
    “好美啊!”沈过不由得暗暗称赞。
    更远处站着一个人,是丁桂。
    他静静地站着没有上前惊扰前面的两个人,静静的倾耳聆听着,他也是听到笛声而过来的。
    他一听到笛声便知道是女儿吹笛,在他的印象中,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吹过笛子了,他很好奇,女儿今夜为何吹起了笛子,所以过来一看。
    当他看到沈过的一刻,他立即明白女儿的心思,女儿这笛子是为沈过而吹的,女儿喜欢上了沈过,所以要在沈过面前展现她柔情的一面,才艺的一面。
    他感到无比的欣慰,女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她看得上的男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令沈过也喜欢上女儿。
    他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女儿不愿做的事,从来不勉强,否则就不会到现在这个时候也嫁不出去。
    虽然沈过不是官门中人,但有一腔热血,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他对沈过也颇有好感,尤其是独自一人千里追杀木英一事,令他大为佩服。
    但问题来了,今晚在镇抚司衙门吃饭的时候,沈过说了,明天就离开边城。
    难道就让他们匆匆一面就此天涯路远?
    两个人只有相处在一起才会彼此深入地了解,才有可能擦出爱火花,如何方能做到他们走在一起呢?
    没有条件,也要创造出条件。
    他计上心头,露出微笑,静悄悄地离开。
    曲终了。
    “好,吹得好,原来丁姑娘还有这一手绝活。”
    沈过鼓着掌说。
    丁岚转过身来,抿嘴一笑:“沈大侠,请指教。”
    沈过笑着摇一摇头:“丁姑娘问错人了,我可是外行,给不了什么意见。”
    丁岚轻轻一笑,满怀感慨说道:“听陆大人说,沈大侠为了救那个被脱不花伤害的鞑靼牧羊少女,把珍贵无比的续命丹给她服下,结果到自己被人打伤的时候,没药可用,这种大侠情怀,没有多少个人做得到。”
    沈过:“所以我是笨蛋。”
    丁岚:“如果不是昏倒在城门口,而是昏倒在大草原上,你会有什么后果?”
    沈过:“极有可能小命不保。”
    丁岚:“有没有后悔过?”
    沈过:“在我沈过的眼里,没有后悔两个字,只有去不去做的事。”
    丁岚没说话,凝视着他。
    沈过感受到她那一道逼人的眼光,心里莫名一跳,说道:“虽然那个牧羊少女不是我们的同胞,但在那一刻,她的命也是命,身份有贵贱之分,但命没有贵贱之分,我的命是命,她的命也是命,只要不是用武器对准我的,我也力所能及的,我都会救。”
    丁岚:“哪怕是刀山火海?”
    沈过:“师父怎么教导我的,我就怎么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就不要去做。”
    丁岚:“沈大侠是个遇事冷静的人。”
    沈过:“丁姑娘也是个遇事冷静不会墨守成规的人,那一战充分表露了你会因应敌我双方的态势而制定打法,了不起,记过不让须眉,沈过佩服。”
    丁岚:“沈大侠过奖了。”
    沈过:“我想你父女俩是鞑子最恨之入骨的人,小心他们来暗杀。”
    丁岚笑一笑:“有过几次,但都化险为夷。”
    沈过:“你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大意。”
    丁岚:“他们派来的斥候,虽然有镇抚司专门去对付,但军中也有一支秘密行动队去对付的,尽管镇抚司没有透露,但我们也知道镇抚司牺牲了很多人。”
    沈过:“是啊,边关要塞,军事重镇,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对方的注意,互相派遣探子潜藏刺探消息,同样是生死较量,血腥程度,不比战场逊色。”
    丁岚:“如果沈大侠能够从军,这就好了。”
    沈过笑着:“别给我戴高帽,我能力有限,再说我闲云野鹤惯了,受不了条条框框的管束,注定是个当不了官的人。”
    丁岚:“沈大侠明天要离开了,是不是?”
    沈过:“是。”
    丁岚:“不可以多留两天吗?”
    沈过:“我想追上陆大人,结伴同行,夜深了,不打扰丁姑娘休息,告辞。”
    他转身离去。
    丁岚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一口气。
    朗月已过中天,渐往西斜。
    这个时候已是凌晨,月色更显清朗,天上地下一片银白色,整座总兵府陷于一片寂静之中。
    四个人从黑暗之中窜出来,脚步无声如幽灵般的翻墙进了总兵府的后院。
    这四个人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显得是那么的诡异,如此行动诡异的人,显然准备要干的也是诡异的事情。
    他们在后院的花丛中静静地蹲伏着。
    后院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竟然没有守卫,如同不设防一样。
    “好像有点不对劲。”
    “总兵府不可能不设防的。”
    “似乎是个陷阱。”
    “我们的任务是今夜必须刺杀掉胭脂虎,死也要完成任务。”
    领头的仔细聆听了一会动静,然后一挥手,往丁岚的房间而去,似乎很熟悉总兵府的地形。
    就在这时,丁岚的房间亮起了灯火。
    第四十四章 偷袭

    这是信号。
    四人已经明白过来,他们钻进了明军给他们准备好的圈套。
    “走!”
    领头的大汉这个字刚说出口来,四面八方都是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四人。
    为首的军官喝令:“别动!”
    四人心头悲哀,站着一动不动,他们明白,一动就会变成刺猬。
    丁岚打开房门提着剑走了出来:“欢迎千里而来的朋友,丁岚已经恭候多时了。”
    领头的大汉说道:“你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丁岚:“偷鸡摸狗的小毛贼又岂敢半夜三更光顾总兵府,胆敢夜闯总兵府的人除了鞑靼派来的细作还有谁,你们潜进总兵府找什么?”
    领头的大汉:“找你。”
    丁岚:“找我干什么?”
    领头的大汉:“找你算账。”
    丁岚:“算什么账?”
    领头的大汉:“你杀了我们太多人了。”
    丁岚:“所以来取我颈上人头?”
    领头的大汉:“对。”
    丁岚:“两军对垒,沙场拼命,打不过却来暗中偷袭下手,你们鞑靼也太下作了,没人了吗?”
    领头的大汉:“我们不是人吗?”
    丁岚冷笑:“你们是人吗?是鬼吧?只有鬼才会三更半夜出来害人的。”
    领头的大汉语气阴沉说道:“这样说也对,那我们这四条鬼就带你的鬼魂回去交差了。”
    丁岚:“你们是从鞑靼来的杀手还是潜伏在边城的斥候?”
    领头的大汉:“有分别吗?”
    丁岚:“有,如果是杀手,我不会优待你们,一声令下,箭如雨下,把你们变成真的鬼,如果是斥候,至少你们还可以活上一段时间。”
    领头的大汉:“你都说我们是鬼了。”
    丁岚笑一笑:“你们现在还有呼吸,顶多算是半人半鬼,不想变成真鬼的话,最好就是说出边城的秘密来。”
    领头的大汉:“我们只知道执行命令,其他的一概不知,胭脂虎,有没有胆量和我们打一场?”
    丁岚看着四周的弓箭手,说道:“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何要和你打?我何必这么辛苦,一声令下,就送你们去见阎王岂不是省力气得多。”
    领头的大汉哈哈大笑。
    屋子里传出一把声音:“笑什么,我和你打。”
    沈过手拿着碧血刀从旁边的一座屋子里走出来。
    四人感觉到他眼里透射出的那一股杀气,不禁心头一凛:“你是谁?”
    丁岚微笑着说道:“你们连这个人也不认识?你们潜伏在边城的那些斥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
    沈过:“丁小姐,不要这样揶揄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过。”
    领头大汉心头一跳,失声问道:“哪一个沈过?”
    沈过:“有北刀之称的沈过。”
    领头大汉语气十分惊诧:“南剑展放、北刀沈过。”
    他虽然不认识沈过,但是对沈过的种种传闻却很熟悉,碰上这样的绝世高手,即使撤走弓箭手,他们也不可能走得脱了。
    沈过说道:“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们的虎卫木英在皇庭被我杀了,你们是鞑靼派来的斥候也好杀手也罢,都是我沈过要杀的目标,除非你们说出潜藏在边城的人。”
    领头大汉:“你是沈过又怎样?”
    沈过:“对,我的确不怎么样,但杀人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领头大汉:“我们杀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沈过点头:“我相信你说的,你也杀了我们不少人,那就针尖对麦芒,看谁更尖利了。”
    领头大汉:“听说你的刀是江湖上最快的刀,还没有对手可以在你的刀下走得掉。”
    沈过:“江湖上是这样传闻,至于是不是真的,等一下自有分晓。”
    领头大汉狂傲说道:“今天你碰上了我,活该倒霉,我不光要破你的刀,还要割下你的人头!”
    沈过:“今天你没有吃蒜头吧?”
    领头大汉:“什么意思?”
    沈过:“好大的口气,各位军爷,不要放箭,就让我沈过来收拾掉他们,他们不会说什么的了,那就由我来送他们回老家吧。”
    领头大汉:“我倒要看一看到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到底是你的刀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他挥剑扑上,好快的剑,如闪电一样。
    沈过的刀比他的剑更快,冷光一现,碧血刀已经回到了鞘中,而领头大汉已经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咽喉,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然后不动。
    好恐怖的一刀!
    好可怕的一刀!
    所有人都给震惊住了。
    “终于见到他的出手,原来真是如传说中的一样!”丁岚暗暗惊赞。
    沈过看着剩下的三人:“他的咽喉断了,因此死得那么快,去做真正的鬼了,你们还有谁上?”
    三个大汉大叫一声,飞扑上去。
    他们用的是弯刀,同时出手,分上中下三路攻击!
    沈过的刀又动了。
    寒光一闪,“当当当”三声大响,紧接着就是三声“啊”的惨叫,
    惨叫声中,三个人都是胸膛中刀,倒地不起。
    沈过收刀入鞘。
    “如果真是有灵界的话,你们做鬼之后,不要来找丁小姐的麻烦,要找的话就来找我沈过吧,我随时随地都在恭候。”他对着三个还在挣扎的人说道。    
    丁岚一挥手,带兵军官点一点头,带领那些弓箭手抬着四具尸体立即撤离。
    总兵府又恢复了平静。
    丁岚凝视着沈过:“沈大侠,你杀鬼的本事真是一流。”
    沈过笑一笑:“抱歉,抢了你的风头,没让你大发虎威。”
    丁岚脸一红,说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过一愣,接着恍然大悟,说道:“丁小姐别误会,我说的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虎威,不是那一种令家中鸡飞狗跳的虎威。”
    丁岚捂嘴偷笑。
    沈过把手一挥:“鬼杀光了,希望没有其他的夜鬼再来光顾,可以上安稳的大觉了。”
    丁岚:“但以后你就会让这些冤鬼缠身了。”
    沈过笑起来:“这些小鬼,不足为惧,来多少,我就打发多少。”
    丁岚:“你当自己是钟馗呀?”
    沈过:“刚才我就是捉小鬼的钟馗。”
    丁岚:“小鬼碰上了钟馗,活该倒霉,如果遇上真鬼王,你还打不打?”
    沈过仰望着夜空,说道:“那就让我这个假钟馗大战他那个真鬼王吧,相信一定会精彩绝伦的。”  
    丁岚眼里流露出别样的异彩:“沈大侠刀法如神,什么时候有空教我几招?”
    “早点休息吧。”沈过笑一笑,步回房间去,关上房门。
    这时有三个影子,飘上对面的屋脊上,看着这里。
    第四十五章 英雄救美人

    丁岚也关上房门。
    她托腮坐在灯下,眼前老是晃动着沈过那矫健的身影,凌厉的刀法,不由得幽幽地叹一口气。
    “我老想着他干嘛?哎呀,我的脸怎么这般发烫?”她摸着通红的脸颊,自言自语着。
    “我该不是喜欢上他了吧?”她望着屋顶。
    爱是一种感觉,说来就来,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她真的对沈过有感觉,她真的喜欢上了沈过。
    自己是把心中所想向沈过表白还是藏着不说呢?
    沈过是这里的过客,或许明天就会离开,如果不说出来,以后就会没有机会说了,如果说了出来,沈过不接受该如何收场?
    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毫无畏惧的她此刻拿捏不定,心烦意乱了。
    爱不难说出口,难的是该如何说出口,既能让对方明白又不失颜面更要有回旋余地的说出口。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表白而吓跑沈过,失去沈过这样的一个朋友。
    “三小姐。”响起了敲门声,是她的近身侍女。
    “进来吧。”她收摄心神。
    侍女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四个抬着一大桶水的丫鬟:“小姐,温水抬来了,请小姐沐浴更衣。”
    “好。”丁岚站起来。
    侍女带着丫鬟锁好窗。
    “都去休息吧,明天再收拾吧,不用伺候我了。”丁岚吩咐。
    “是,三小姐。”侍女带着四个丫鬟退出房去。
    丁岚过去落下门闩,脱去衣服,跨进浴桶中。
    战场上几天几夜不洗澡她不嫌脏,但是在家里她却是个爱干净的女人,一定要洗个澡才睡觉,所以无论多冷的天气,更不用说热天了,她都要沐浴洗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大觉。
    她的肌肉很结实,这是长期练功的缘故,但是她的肌肤很雪白,这是因为她不能像男人那样赤膊练功,颈部是一条分界线,颈以上部分是古铜色,颈以下部分是雪白色。
    她忽发奇想,自己这一具美丽的躯体,将来属于哪个男人拥有?
    自己的男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会否像沈过那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呢?
    她又想到了沈过,她脸红了,心跳了,不禁感到害羞,暗骂自己混帐,糊涂,千不想万不想,偏偏想这么无聊这么害臊的问题。
    她真的很崇拜沈过,尤其是在那一夜突袭鞑靼军营时知道他独闯军营勇救锦衣卫的事后,她的心就泛起了涟漪。
    她希望自己将来的男人能够像沈过一样是一个让人崇敬的英雄,但这样的英雄并不多有,到哪里去找呢?
    她不禁叹息一声。
    心乱的她失去了警觉,没有发现有三条黑影靠近了她的闺房。
    突然,三扇窗户同时被撞脱,三个身穿夜行衣靠的彪形大汉飞跃而进。
    听到这一下声响她才警觉过来,可惜已经迟了。
    女人永远是男人最致命的克星,尤其是漂亮美丽的女人,更何况是一个既绝色又不穿衣服的女人?
    三个彪形大汉看呆了,虽然看到的胳膊以上部分,但足够令人遐想无限了,都被眼前这派令人迷醉的满室春光所吸引住了,似乎已经忘记掉此行的目的。
    丁岚又急又羞,又恨又怒,缩在浴桶里不敢动弹,在这一刻,只觉得无地自容。
    可怜身怀绝技的她,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她,在这一刻竟然全无用武之地,这一切只皆因女人的羞心在作祟。
    她无助地绝望地厉叫:“你们是谁?”
    “兄弟们,很久没尝过鲜了,没碰上过如此极品的好货色了,可不要白白浪费掉。”
    “对,如此绝色美人,只要和她亲热一下,就算完事后立即被杀掉也是值得。”
    “先不管任务了,哈哈哈,咱们今夜就尝一尝做丁将军东床快婿的滋味吧。”
    三人快速收剑入鞘,急不可待如狼似虎地扑过去。
    丁岚此刻已经知道这三个人还是鞑靼派来刺杀自己的斥候,刚才来的四个明显是来送死的,目的就是令总兵府以为人都杀掉了,平安无事了,自然撤走埋伏,放松警惕,这就出现破绽。
    这一仗怎么打?
    除非自己舍得把一丝不挂的身体暴露在这三个刺客的面前。
    可她就是不敢这样做,女人强烈的羞耻心令到她不敢轻举妄动,她愈是心慌意乱,愈是不知所措,她的眼泪刹那间涌了出来。
    三个刺客已近在咫尺,如果她再不动手,作出反抗,一旦近身,那她就真的完蛋了。
    她顾不上所谓的清誉和羞涩了,她站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反应过来,性命比一切都重要。
    她这一站起来,身体完全展现,散发出无穷的青春气息。
    三个刺客瞳孔都放大了,死死盯着她的胸部。
    突然,“砰”的一声大响,房门撞开,一道刀光从撞开的房门如闪电一样劈过来。
    三个刺客本来武功相当了得,但由于被丁岚迷人的身体吸引住,变得心旌摇荡,满脑子想的都是肮脏的东西,当惊觉过来的时候,刀光已到,闪动了三下。
    三人顿时僵立不动,接着颈脖裂开,喷血到下,他们的颈脖都被划开了,可想而知这一刀的速度有多快。
    这位置可是致命的地方,一旦割断,就是死亡,无论你内功多深厚,除非你是拥有不死之身的大罗神仙。
    破门而进的是沈过。
    他在对面的屋子里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飞赶过来,撞门而入,一见情势危急,发出了惊世骇俗的一刀,一刀三光,三条人命。
    丁岚惊呆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刀!
    这三道刀光,如同漆黑的苍穹中突然划起一道闪电,把人的眼睛亮瞎了,也把人的心弦震撼了。
    丁岚发觉自己的心脉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发现这一刀才是沈过真正的实力,刚才杀那四个人的时候沈过还没有展现真正的实力。
    她忘记了自己是没有穿衣服的。
    三个刺客一倒下,沈过的视线没有了任何阻碍,丁岚几近完美的身材尽入眼帘,看到了不该他看到的一切。
    他先是一呆,只觉得喉咙发干,魂飞天外,气血翻腾。
    丁岚反应过来,急忙双手掩胸,但是却没有叫喊,因为她一旦叫喊,性质就会变得不同,只是转过身去:“沈大侠,请转过身去。”
    沈过心神一震,清醒过来,急忙转身而出,但是他的心仍在狂跳不止,气血仍在翻腾,难以平息下来。
    他没有走,站在房门外,以防还有刺客出现,他陶醉地笑了:“真美呀!美得让人心都碎了呀!”
    丁岚羞得双手捂住脸庞,在心里大叫:“天啊,什么都让他看到了,羞死人了!”
    她想起沈过的一刀三光,不禁自言自语:“他的刀的确是夺命断魂刀,而且还是可怕之极的夺命断魂刀!”
    她回头看一看站在门口的沈过,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身体的接触

    早上,总兵府里上上下下已经忙碌起来。
    沈过肩挎包袱走出房间,看着对面丁岚住的房间,损坏的门窗还没有修好,昨夜事发后为确保丁岚的安全,总兵府的守卫把丁岚转移到了别的房间住,他笑一笑,往前院的大厅走去。
    他眼圈有点发红,显然是昨夜睡不好的缘故,他这是要离开边城,因此到大厅向丁桂辞行。
    这时走廊的另一边,盈盈走来了一个人,竟然是丁岚。
    他一见,脑海里立即涌现出丁岚白雪红梅的迷人样子,心头立即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脸庞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他立即如老鼠见猫一样转身想溜,他多么希望丁岚看不见他,又或者和他一样转身想溜,免得彼此尴尬。
    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死都不怕的他,却怕了一个丁岚。
    为什么呢?
    因为他在丁岚的面前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他怕自己见到丁岚就记起昨夜的情景,事实上也真是这样,所以他害怕见到丁岚。
    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他怕的事出现了,而且还是单对单的出现了。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看不见,除非丁岚也装傻扮懵,像他一样视而不见,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问题是丁岚会这样做吗?
    “沈大侠。”就在他转身想溜的一刻,传来了丁岚的叫声。
    这一声叫,证明了一件事,丁岚并没有打算躲他,并没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沈过一听,犯难了,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进退维谷了,最后他只好把心一横,转过身来。
    俗语说得好,丑媳妇终须要见家翁,丁岚都做得到大方,自己又为何不大方,好像做贼似的躲躲闪闪,丁岚都不怕不怕见到自己,自己又何须怕见到丁岚。
    虽然他这样想,但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他局促地拘谨地站在原地不动,答了过去:“丁姑娘,你好。”
    丁岚的脸庞胀得一片通红,甚至还有一点腼腆害羞的神色。
    这副模样说明她心中也在想起了昨夜的事,但是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勇敢地看着沈过,而且还柳腰轻摆步履轻盈走过来:“沈大侠,是不是要离开边城了?”
    沈过点一点头:“是。”
    丁岚越走越近。
    沈过感觉到心跳加速了,暗暗大叫:“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别走过来。”
    偏偏丁岚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方大侠,不打算多留几天吗?”
    忽地,她绊了一个趔趄,“哎呀”一声,就要跌倒。
    沈过出于本能反应,不假思索地急步飞前,及时扶住了她。
    其实根本不用沈过去扶的,丁岚本身就是个练家子,但沈过出于男人的本能反应,还是扶了。
    本来扶人并无不妥,可是由于沈过一时心急出手太快,而丁岚的跌势不及他出手的速度快,结果扶在了一个不该要扶的位置。
    这是女人最为敏感的位置,除丈夫之外其他男人不能触碰的禁区。
    沈过立即发觉触手之处竟然是女人柔软若棉的胸部。
    丁岚当场仿如遭到雷电击中一般,全身一震,惊呆地看着他。
    沈过反应过来,他的手当场如遭毒蛇噬了一口似的缩了回来。
    他这一缩手,惊呆中的丁岚立时失去了重心,“哎呀”一声,直跌进他的怀里,嘴唇对着嘴唇粘在一起。
    肌肤相接,嘴唇对亲,刹那之间,两人完全被这意外惊呆住,眼睛看着眼睛,如同失去了意识一样。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两人心脏的狂跳声!
    沈过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推开几步远,脸红耳赤,十分尴尬。
    丁岚羞死了,脸颊红得滴得出血来。
    她毕竟还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女子,昨夜的意外沈过看到了她的身体,今日的意外沈过触摸了她的身体,她更芳心大乱了。
    第一下意外让沈过触摸了胸部,第二下意外跌进了沈过的怀抱,第三下意外和沈过吻在了一起,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
    这样的场面令到一时之间根本不知如何应对才好了,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双手不知如何安放,显得手足无措。
    “丁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沈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味的道歉。
    丁岚没有说话,一溜烟似的跑开。
    她本来有说话要对沈过说的,可这一刻她已经羞死了,不知该如何面对沈过,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再也顾不上说那些本来要说的话。
    “丁……”沈过想叫住她,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了,喉咙里像有东西卡住了一般,口是张大了,却竟然吐不出多一个字来。
    他呆呆地看着丁岚的背影,他突然左右开弓,狠狠搁了自己几个耳光:“沈过,你他妈的怎么如此下贱,为什么要碰到那个位置上。”
    他的脸红肿起来,他不管,继续打:“丁姑娘若然因此而有什么看不开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你死一百次也弥补不回。”
    他感觉到痛了,停手不打了,他的心还在狂跳,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昨夜看到丁岚身无寸缕的情景,想起刚才触碰到丁岚胸部的一霎那间有一股强劲的暖流传遍了全身,然后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痴住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下流,不禁骂道:“沈过,你怎么有这种卑鄙的念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丁姑娘的青睐了吗?”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丁岚在遭到自己触碰到敏感位置时为何不喊不叫,女人通常在遭到这种情况都会大喊大叫的,这有悖常理,难道丁岚喜欢上了自己?
    他呢喃着:“沈过,别自作多情,人家不叫是不想你受到非议,以后不许你再有这种卑鄙无耻的念头,有任何亵渎丁姑娘的想法,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江湖浪子,等一下就要离开这里,不要有任何的幻想,奇想,妙想,痴想,明白了吗?!”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情绪,往大厅走去。
    第四十七章 推波助澜

    丁桂坐在大厅里用茶。
    昨夜他不在总兵府,而是去了大营,升帐点卯完才回来,这才知道昨夜有两拨刺客光顾总兵府的事情。
    对于敌人派来刺客这种下三滥事情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准备到后院去看一看,却看见沈过肩挎包袱从内堂走出来,他知道沈过要走了,不禁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很喜欢沈过这个年轻人,他很想留下沈过在边城与他一道并肩作战,可他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事情,因为沈过不属于这里。
    “丁将军,早上好。”沈过拱手抱拳说道。
    丁桂看一下他肩挎着的包袱,叹一口气。
    沈过一愣。
    丁桂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沈大侠要走了吧?”
    沈过:“沈过特意前来告辞的。”
    丁桂苦笑一声,说道:“本将军心情不好,昨夜接到家书,说夫人病了,本将军离不开边城呀,想回京探望一下也不行。”
    他显得满脸愁苦。
    沈过敬佩说道:“将军为国为民,肩负重担,镇守边陲,家中亲人病了也不能回去探望,为大家而抛小家,真乃大丈夫也,我可以为将军做些什么?”
    丁桂眼珠子一转:“沈大侠,还真有一件事麻烦你,正巧你离开边城,可否麻烦你护送我家丫头回京伺候她母亲?”
    沈过点一点头:“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事。”
    丁桂一拍大腿:“好,我现在就去叫丫头带些换洗的衣服,跟随沈大侠回京,沈大侠,你等一等。”
    沈过说道:“丁将军莫急,沈过在这里等就是。”
    “早些上路好。”丁桂快步往内堂走去。
    沈过坐在大厅里等。
    丁岚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后花园的水池边。
    她是躲到这里来的,和沈过发生那一幕意外后她就躲到这里。
    水池边上种着的鲜花朵朵吐蕊怒放,有的是红花,有的是白花,有的是黄花,真是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花艳,人美,水流,影乱,构成了一幅极美的景象。
    有时候美丽的女人与美丽的环境一相衬,那种美是一种绝美,醉人心魂的绝美,会让人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
    她那张成熟的俏脸,透出几分情迷意乱,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透出几分忧思愁苦。
    “唉——!”她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所有的复杂表情凝聚成了一种表情,充满矛盾的表情,口里在低声的念叨着:“沈过……沈过……”
    她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幕,所有的情景立刻历历在目,尤其是被沈过触碰到身体以及亲吻在一起的一刹那,她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电流传遍全身,她的脸顿时红了,她的心顿时在急跳了。
    她不禁暗暗大叫:“天呀,我竟然在想这些,我怎么能够这样?丁岚,你好不要脸,你答应过自己不去想他的,你竟然做不到!”
    她害羞地双手捂着脸庞。
    在这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自己并不很坚强,平日里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女人,还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还是一个想嫁为人妻的女人。
    短短的几天,沈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扣开了她的感情大门,占据了她的思想,闯进了她的生命。
    她不想有这样的结果,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结果,从沈过触碰到她乳房时她没有大叫大嚷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
    这条看不见的相思绳索已经深深地捆住她的心,她愈是挣扎这条无形的绳索愈是捆得深,勒得越是紧,打下了无法抹平的烙印。
    她真的身心毫无保留地爱上了沈过!
    她喃喃自语着:“沈过,你有什么好,令我对你倾情?对你神魂颠倒?对你难以忘怀?对你刻骨铭心?”  
    “丁岚,你完蛋了,他要走了,你爱他又有什么用?唉——!”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丫头,在想什么?”丁桂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
    丁岚吓了一跳,慌乱地站起来:“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连有人到了身边都不发觉,若是在战场,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丁桂说道。
    丁岚脸红得滴出血来,低下头。
    “在想自己的个人问题吧?”丁桂没有明说,但也够白的了。
    丁岚脸红了,急忙摇头:“没有。”
    “是时候该想想自己的个人问题了。”丁桂看在眼里,在心里笑开了,却没有点破。
    丁岚害羞说道:“爹——!”
    “诶,丫头,你觉得沈过这个人如何?”丁桂笑着问。
    丁岚的脸更红了,不知该何回答。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爹真想能留他在边城。”丁桂感慨说道。
    丁岚眼珠子一转:“爹,既然你如此看重他,那就去请他留下在军中效力,是人才要放下身份诚意去请的,不是嘴里说说的,刘备尚且要三顾茅庐才请得动孔明出山,难道你丁大将军就不可以三请沈过。”
    丁桂说道:“以后有机会再说,丫头,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跟随沈过回京,你娘病了,你回去看看,伺候好你娘。”
    丁岚立即吓得花容失色:“什么?我娘病了?”
    “哎呀,别啰嗦了,快去收拾行李,爹叫住了沈过,他护送你回京,他在大厅里等你。”丁桂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丁岚一听母亲病倒,慌了心神,根本不辨真假,马上跑步回房间。
    “丫头,你的心事爹还不知道吗?爹费煞心思才想到了这条计策,促成你们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只能帮你到这了,回京的路上能否套住沈过这匹烈马,全靠你自己了。”丁桂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慈祥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他抬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着:“夫人,原谅我说你病了,如果我不这样说,咱们的丫头不会和她爱上的男人一同回京的,说不定这一路上就成却好事,治好你想抱外孙这块心病,你说我这条计策好不好?”
    他自鸣得意起来,优哉游哉地往大厅走去。
    第四十八章 暗流涌动

    京城。
    深夜的紫禁城还是灯火璀璨,某些地方不会因为黑夜的降临而安静下来,依旧还是车水马龙,衣香鬓影,欢声笑语。
    钦天监里一片寂静。
    望星台。
    一个道骨仙风身穿八卦服长须飘胸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仰望着无垠宇宙。
    这个人是谁?
    他在干什么呢?
    这个老者就是钦天监刘玄机。
    钦天监肩负着制历表、观天象、看星宿、测国运的责任,不学无术的人可以在六部衙门买官卖官,但钦天监不能,责任太重大了,没有真才实学,是进不了钦天监的。
    无论谁把控朝政,都不敢对钦天监动手,越雷池半步,都会乖乖把有真才实学的人放进钦天监里,因为编纂历法,测明四季二十四节气的交替时日,是绝对不能有任何偏差的,动这个部门,等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身为钦天监监正的刘玄机,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不管刮风下雨,冰天雪地,每夜都观星看象,看宇宙乾坤星辰大海有什么变化。
    肩负着测算国运的重任,不到他有丝毫的松怠。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每一颗星宿,看星光的暗淡,看星宿的度数有没有变化,天示什么吉兆凶象。
    星宿的变化,预示着国运的兴衰。
    宇宙苍穹,五行三界,神人鬼畜,总有规律定数,而定数变幻,也即是五行三界的变化,这就是天象出现给凡人带来的启示。
    此刻已经是丑时,他已经观察了两个时辰。
    “刘兄,去休息吧。”一声叫唤从他后面传来,是来接替他的钦天监监副庞统勋,一个身材偏胖的老者。
    “好,下半夜有劳庞兄了。”正当刘玄机准备离开的时候,南方的夜空闪起一道红光,划破苍穹。
    两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红色的闪电!”他脱口而出,吓得脸色也变了。
    庞统勋同样也变了脸色。
    这种天象,他们一生都还没有见过,他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仔细观看着。
    两人同时随之掐指计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僵硬住不动,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邪风起,恶雨至。”庞统勋看着刘玄机。
    “惊天地,鬼神泣。”刘玄机苦笑。
    “刘兄,你怎么看?”庞统勋声音低沉,有些发抖。
    “妖气冲天,魔君重临。”刘玄机神色严峻。
    叹一口气,神色随之变得坚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护佑江山,乃你我之天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庞统勋犹豫着:“上不上报朝廷?”
    刘玄机语气深沉:“上报给谁?严相?徐相?小丞相?还是直报皇上?”
    庞统勋叹一口气,说道:“是呀,没有发生的事,若是有人说我们妖言惑众,我们会人头偷落地的。”
    刘玄机:“再说我们贸贸然上报,会引起朝局震荡的,如果皇上问起我们谁是邪佞,谁想谋朝篡位,我们该如何作答?”
    庞统勋:“也是。”
    刘玄机:“算一算,既然天有新局,就必有破局者出现。”
    两人迅速掐指算着。
    庞统勋微笑说道:“刘兄,我算的卦里北方玄武方位出现了一把带血的刀和南方朱雀方位出现了一柄带着蓝色剑穗的剑,莫非指的是——”
    刘玄机:“碧血刀湛卢剑,当今武林最厉害的两个年轻人——南剑展放,北刀沈过!”
    两人拈须而笑……
    北平。
    裕王府。
    这里是嘉靖帝朱厚熜三儿子册封为裕王的朱载垕府邸。
    裕王府的大门已经掉漆,围墙的颜色也已经褪色,显得有点儿破旧,似乎很久没有修葺过了。
    堂堂大明的王子竟然没有银两修葺府邸?
    是朱载垕做人低调还是朱载垕抠门?
    是他生不逢时,他有三座大山压着,虽然他贵为皇子,可有一个不待见他的爹,嘉靖帝朱厚熜,这是第一座大山;还有一个对他不客气的内阁首辅严嵩,这是第二座大山;更有一个飞扬跋扈处处打压他的礼部侍郎俗称小丞相严世藩,这是第三座大山,所以他没有好日子过。
    这一切皆因他生肖属鸡,而做皇帝的爹属兔,鸡兔相冲,偏偏做皇帝的爹又迷恋道术,听信那些谗言,说什么两龙不得相见,否则会带来血光之灾,于是便把他丢到一边,自幼就感受不到什么父爱。
    这反而铸就了他忍让不发的性格。
    太子朱载壡已死去多年,有人说太子是被人下蛊谋害毒死的,有人说太子是得了怪病病死的,搞得扑朔迷离,但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有真相,至此太子之位一直悬空。
    他是三子,按常理应该是到他坐上太子之位的,然而嘉靖却没有立他为太子,总是不召见他,常常召见四皇子景王朱载圳入宫,极是亲近。
    显而易见,皇上喜欢四子而不喜欢他这个三子,大有培养四子成为他日大统接班人的倾向,出于这层关系,文武百官都待见景王而不待见他这个裕王。
    趋炎附势是永恒的主题。
    虽然裕王府门庭冷落,他也不计较,反而乐得做个逍遥王,远离权力中心。
    这些年来,他是如履薄冰过来的,尤其是严嵩父子把持朝政的这些年,他更小心谨慎,绝不与严家父子为敌。
    尽管这样,但他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皇上不待见他,百官疏远他,那是他们的事,只要是他所负责的事务,无论大小,他都做得有始有终,不留任何把柄给人拿捏,就连只手遮天的严家父子也无可奈何,想给他穿小鞋也没有办法。
    严家父子虽然权倾朝野,但他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受封裕王,只能刁难于他,尚不敢加害于他,天晓得皇上的心思是什么心思,万一哪天皇上关心上他,弄得个龙颜大怒,岂不是自讨苦吃。
    在所有文武百官之中,只有三五个和他暗中有联系,其中就有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陆绎,还有地位声望极高的内阁大臣徐阶。
    这几个可都是朝中的肱骨大臣,暗中搜集严家父子欺上瞒下倒行逆施的罪证。
    今天他到钦天监办了一点事,询问钦天监早几天那场席卷半个江山的狂风恶雨有什么预示。
    刘玄机庞统勋并没有把他们算到的天机说出来,只是说这是灾害,不是人祸,请朝廷放心,推搪敷衍了事。
    那场狂风恶雨毁掉民房无数,数十万人无家可归,导致谣言四起,闹得满天神佛,人心惶惶,惊动朝廷,虽然他是个清闲的王爷,但也得要过问一下,以示他对国事的关心。
    他办完事后,便回到裕王府。
    他回来的时候尚早,刚好是巳时,王府总管告诉他裕王妃在后花园里打理那些花花草草,他也来了兴致,决定去看一看。
    第四十九章 王妃

    花园里的适逢季节的花开得很美,很鲜艳,青翠碧绿的花叶,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微风中有的轻摆舞姿,有的昂首张放,有的低头吐蕊,在暗送花香。
    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仿佛不让鲜花专美。
    起舞的蝴蝶,鲜艳的鲜花,构成了好有诗情画意的一幅景象。
    花美,但人同样艳美。
    什么人?
    一个站在花丛边的二十多岁的女人,五官精致的脸蛋,一双明亮的眼睛,玲珑浮凸的苗条身材,真是如花娇艳,像蝶优美。
    她是谁?
    裕王妃陈美芝是也。
    此刻她正在小心翼翼地采摘鲜花,放在脚边的小花篮已经满了一半,都是含苞待放的花朵。
    花娇,人美,蝴蝶舞,好一幅醉人心魂的图画!
    朱载垕停住脚步,远远看着,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陈美芝专心致志摘花,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王妃。”朱载垕忍不住叫了一声。
    陈美芝听到这一声亲切的叫唤,慢慢地挺起弯着的身体,转过身来,看着从石径走过来的朱载垕,不禁掠一掠发鬓,斜着脸嫣然一笑。
    这一笑,妩媚之极,令到那些张瓣吐艳的鲜花黯然失色。
    正在过来的朱载垕立即呆住了,痴痴地看着她。
    女人专属的美,有时候往往是在不经意间才流露出来的,不经意间你才会发现的,往往是不经意的一刻,才是女人最美的一刻。
    “好美啊!”朱载垕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着。
    陈美芝盈盈施礼:“殿下,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十分甜美。
    朱载垕回过神来,快步过来,说道:“王妃,刚才你那回头一笑真是迷死人了,本王现在才领悟那句千古绝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陈美芝抿嘴一笑。
    朱载垕一愣:“你笑什么?”
    陈美芝说道:“笑殿下。”
    朱载垕上下左右瞧一瞧自己:“我有什么好笑?”
    陈美芝笑着嗔道:“你还会说会笑会跳活生生地站着妾身面前,证明刚才你所说这一番话很假,并没有迷死,臣妾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不用哄我开心。”
    朱载垕瞪着眼,然后哈哈大笑,说道:“你开心不?”
    陈美芝扑哧一笑,点一点头:“女人还是喜欢听赞美自己的说话的。”
    朱载垕笑骂着:“虚荣。”
    陈美芝嗔道:“臣妾就只剩下这点虚荣了。”
    这句话似乎别有含意。
    朱载垕好像听不明白一样,掏出手帕替陈美芝拭去脸上的汗珠,看一下四周,无人,猛然把陈美芝抱住。
    陈美芝侧着脸凝视着他:“你想干什么?”
    “亲一下你。”朱载垕忍禁不住,热烈地亲吻着陈美芝。
    陈美芝陶醉在这如火激情中。
    “你摘鲜花,我摘娇花。”朱载垕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讨厌。”陈美芝明白他话中含义,脸红起来,害羞地把脸埋在朱载垕的胸膛。
    “我现在只羡鸳鸯不羡仙。”朱载垕一边抚吻着一边深情说道。
    陈美芝幽怨说道:“自李家妹妹成了你的夫人,你都几乎忘记陈美芝了,你可曾记得有多久没有和我亲热了?”
    朱载垕笑着:“怎么了?吃醋了?”
    陈美芝说道:“有哪个女人不吃醋的。”
    朱载垕笑起来,刮一刮她的鼻子,关切说道:“你看你,天气这么炎热,搞得自己大汗淋漓,为何非要自己来采摘鲜花不可?”
    陈美芝一戳他的额头,说道:“你有多久没有来过我房了,我房中的插花已经枯黄了,成了昨日黄花,该要换上新鲜的花了,我闲得慌,所以自己来花园采摘。”
    朱载垕满脸尴尬地笑一笑。
    陈美芝凄怨说道:“昨日黄花,该是要换了。”
    她说得一语双关。
    朱载垕忽然抱起她。
    陈美芝吓一跳:“殿下,你想干什么?”
    朱载垕没有说话,迈步就走。
    陈美芝叫着:“殿下,放我下来,让下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朱载垕说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想怎么样就怎样,我现在就想抱你回房去,和你翻云覆雨。”
    陈美芝望一望天空。
    朱载垕装作不明白:“什么意思?”
    陈美芝:“现在是什么时候?”
    朱载垕:“日上中天,哪个杀千刀的规定这个时候不可以温存一番的。”
    陈美芝戳一戳他的额头:“做你的正事去。”
    朱载垕笑着:“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现在要干的正事。”
    陈美芝看着他猴急的神情,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立即挣扎着,两只脚在空中乱踢:“不成,羞死人了,放我下来,要走也是我自己走回去,不用你抱着我回去。”
    朱载垕狠狠亲一亲她的脸庞,说道:“我就是要这样抱着你回去,让王府所有的人都看到谁才是我朱载垕的心肝宝贝。”
    陈美芝娇嗔着:“有了一个可以迷得死人的李家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朱载垕:“吃醋了?”
    陈美芝“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含嗔带娇,百媚生酥,朱载垕更加心猿意马了,双手变得不规矩起来。
    陈美芝喘息着:“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副德行?”
    朱载垕没回答,热吻着,吻得如痴如醉。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大汉脚步匆匆走过来,忘情热吻的朱载垕根本没有注意,但陈美芝看见了,急忙说道:“快放我下来,居竹先生的仆从来了。”
    朱载垕一听,回头一看,果真如此,只得无奈地放下她。
    陈美芝整理一下仪容。
    那大汉到了,深深一揖:“见过裕王,王妃,裕王殿下,居竹先生请你去一趟。”
    朱载垕:“好。”
    那大汉:“殿下,请。”
    朱载垕迈开离开的步伐,忍不住回头看一看,只见陈美芝在花丛中微笑着挥手,他有点不舍了,但居竹先生请自己去一趟,必定有大事,自己不能因为儿女情长的私事而耽误了大事。
    他为何如此尊重居竹先生?
    居竹先生究竟又是个什么人?
    第五十章 神秘主仆

    一个六十多岁身材清瘦的老者一边端着茶杯喝茶一边走到窗边望着白云飘荡的天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的眉毛有点稀疏,一双深邃的眼睛镶嵌在他那双清瘦的脸庞上,给人一种充满书卷气但又带有阴冷的感觉。
    他下巴那茬山羊须已经全白了,头发也已经白掉了一大半,盘在脑门顶的发髻用一块青色的小方帕包着,显示他出身寒门。
    这人是谁?
    他就是居竹先生,裕王府的教书先生。
    裕王府里的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他来裕王府已经有些年头了,将近十年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裕王尊他居竹先生,所有人也称他为居竹先生,显得极是神秘。
    其实他名为裕王府的教书先生,实际却是为裕王暗中谋划一切的谋士,这些年来裕王平安无事,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总是能未雨绸缪,没有让严家父子找到不利裕王的把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把自己的命运捆绑在裕王这一辆看上去毫无继承大统胜算的破烂战车上。
    还好,裕王对他的计策总是采纳。
    他住的地方不大,却有个小院落,虽然不大,但是却别致,种植着不同类型的竹子,点缀这个小院的环境,显得很清雅。
    这里是什么地方?
    裕王府的后院书斋,目前不能说决胜千里,但绝对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地方。
    这里如果没有裕王的特批,又或者得不到他的允许,府中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即使是裕王妃和为裕王诞下子嗣的侧夫人也不能。
    外面吹来了风,青绿的竹叶摇曳起来,风吹叶翻,煞是好看,居竹先生的目光停留在竹叶上。
    他再抬头看看天色,神情变得有点焦躁,眉头紧锁起来,当他看到仆从领着朱载垕从小院门走进来的时候,他紧锁的眉头松开了。
    他赶忙出门,站在台阶下,微微躬身:“居竹恭迎殿下。”
    朱载垕赶忙上前深深作揖:“居竹先生,不用多礼。”
    居竹先生说道:“君是君,臣是臣,礼数不可少,殿下,请。”
    朱载垕首先进屋,居竹随后而进。
    两人分主次坐下。
    中年大汉斟上茶,端上,居竹一挥手,他立即退出到门外。
    朱载垕:“先生这么急叫我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居竹先生递上一把扇子:“不急,请殿下先用茶,用冰镇过的,天气这么炎热,解解渴再说。”
    朱载垕接过扇子摇着,闻一闻,呷一口,点头说道:“苦中带甘,口感清香,好茶。”
    居竹先生摇着扇子说道:“这是地道的山中野茶,虽然比不上朝廷的贡茶香醇,娇贵,但是却清香,质朴,另有一番味道。”
    朱载垕哈哈一笑,说道:“先生借茶喻人。”
    居竹先生一边斟茶一边说道:“殿下,局势有变,接到密报,小丞相写了一封密函送出塞外,陆绎闻到风声,带人秘密追赶去了,要截获这封密函。”
    朱载垕大吃一惊,悚然动容。
    居竹先生说道:“如果让陆绎截获密函,就会坐实严世藩通番卖国的罪名,死无葬身之地,朝廷将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朝局也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朱载垕:“如果不成功呢?”
    居竹先生:“那就是陆绎死无葬身之地了,严世藩还会让他这口眼中钉肉中刺回到京城吗?”
    朱载垕沉吟一下:“即使陆绎能够截获这封密函,即使这封密函有惊天阴谋,但陆绎都难以带回京城,严世藩必会在沿途布下天罗地网,把他干掉。”
    居竹先生点头:“对。”
    朱载垕:“先生的意思呢?”
    居竹先生:“不管陆绎成不成功,我们都要倾尽全力暗中帮助陆绎回京。”
    朱载垕皱一皱眉头:“好,先生去安排就是。”
    居竹先生:“我想过了,我们的人陆绎不认识,必须要找一个和陆绎认识的人而且还是要能让陆绎信任的人才不会产生误会。”
    朱载垕点头:“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确要考虑周全。”
    居竹先生:“我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恰恰来了京城,但要这个人出马,我们都没有这个能力。”
    朱载垕:“先生说得这么玄乎,这个人究竟是谁?”
    居竹先生拈须说道:“要救陆绎,我要向殿下要一个人。”
    朱载垕:“谁?”
    居竹先生:“裕王妃。”
    朱载垕呆住。
    居竹先生:“殿下不知道?”
    朱载垕摇一摇头。
    居竹先生:“裕王妃和这个人交情颇深。”
    朱载垕脑海里立即闪出一个人来,恍然大悟:“先生指的是南剑展放?”
    居竹先生拈须微笑:“原来殿下是知道的。”
    朱载垕一脸苦容:“可不可以不要她去?”
    居竹先生呵呵一笑,说道:“如果殿下能够请得动他,自然就不用裕王妃去了。”
    朱载垕苦笑。
    居竹也不说话,斟茶。
    朱载垕清一清嗓子,说道:“谁去对她说?”
    居竹先生:“只能是殿下,除你之外,没有人胜任得了。”
    朱载垕叹一口气:“好吧。”
    居竹先生:“我就知道殿下胸怀天下,有容人之量的,殿下,可否记得我们相识了多久?”
    朱载垕想了一想:“十年有多了,是吧?”
    居竹先生:“殿下好记性。”
    朱载垕突然感慨说道:“岁月如白驹过隙,弹指间就十年了,人有几多个十年呢?”
    居竹先生微微一笑:“老夫再活多十年就够了,而殿下则要再多活个几十年,将大明江山治理好,再造一个隋唐盛世。”
    朱载垕满脸歉意说道:“先生不世之材,却委屈在这个小地方,本王愧疚。”
    居竹先生:“再有才华的人,也要遇上对的人,对的时间,方能发挥得出来,如果碰不上,也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俗人而已。”
    朱载垕:“都怪本王,不能让先生高床软枕,锦衣玉食。”
    居竹先生哈哈大笑。
    朱载垕也许笑了起来:“我知道先生不在乎这些。”
    居竹先生微笑着说道:“老夫不追求什么,能上有片瓦遮头,下有一床栖身,三餐可以果腹,有个安身立命度过残生的地方就行了。”
    朱载垕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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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21 01:32:49  更:2022-10-17 13: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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