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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一部以疍民展示广阔历史的长篇《泛浮》期待知音[第1页]

作者: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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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前面的话

    大约2010年开始,我创作的目光便投注到我家乡漠阳江上的淡水疍民和海边的咸水疍民上。那时,他们在时代大潮的卷席之下基本上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再寻觅他们踪迹变得十分艰难,他们大多数都上岸过上了新的生活,水上的喧闹的历史逐渐消隐去。
    一回,我回老家休假,和长辈们交谈起疍家人前世今生,后来,母亲曾经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在你们小时候,村后的漠阳江可热闹了,随时可以看见疍家船在漠阳江上行驶,特别是枯水期,还能看见疍家人为了把搁浅的疍家船推到深水时齐心合力的身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的话打开了我的记忆的大门,我觉得我被这一题材选中了,我有责任完成这一题材的书写。于是,我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四处采风,搜集跟疍民有关的材料,寻找并记录这一段将逝的历史。2014年起,我开始创作儿童长篇小说《摇啊摇,疍家船》,每天断断续续写一点,两年半后,一部将近二十万字的小说完稿,该小说后来获得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最高奖“青铜奖”,评论界认为“《摇啊摇,疍家船》可能是第一部深刻周密地描写广东疍家渔民的小说,作者有着深厚的生活积淀和宏阔的美学视野。”更有评论家明确地指出:“作家开辟的疍民这一题材视野非但在儿童创作领域从未出现过,放置在整个文学视野中,也当属仅见”。因而,《摇啊摇,疍家船》出版后,产生了比较广泛的影响,先后入选国家农家书屋重点出版物、广东省中小学生暑假阅读书目、羊城十大好书、佛山市民最喜爱图书、人民文学出版社畅销书等榜单。之后,我继续开始疍民系列小说的创作,相继创作了《浮家》《船儿归》等四部儿童长篇小说,其中《浮家》获得“小十月”文学奖小说组金奖,《船儿归》被评为《中国新闻广电报》月份畅销儿童小说,并入选广佛共读书目。
    由于较长时间游走于疍民之间,我对他们的过去和现状十分了解,甚至成了这方面的专家,于是,我用半年的时间又写了一部有关疍民历史和现状的纪实文学《水岸之间》,这本图文并茂的书上市后,让读者对疍民有了更深入、更全面的了解,成为多地图书馆推荐读本。
    完成这一系列作品之后,我清醒地知道,我之前所写的那些有关疍民的文字,其实全部都是在为我心底正在酝酿的一部大书做铺垫的。在很早以前,我在阅读和与人交谈时,深感于历史朝代的循环倾覆和底层人命运的轮回,便有了要创作一部全景式书写疍民历史传奇的作品的念头,经过一年半的创作,这便有了《泛浮》这部30万字的长篇小说,这是作者第一部为成人书写的以疍民为主角的长篇小说。这是一部寓言式小说,这是一部现实与魔幻交融的小说,这是一部民俗风物志,这是一帧波澜壮阔的历史长卷……置身其中,或许能找到我们曾经失去过的东西。
    《泛浮》首发于天涯,谢绝一切转发。希望在这里以文会友,得遇知音。

    《泛浮》内容简介

    《泛浮》是一部深入书写清代中后期疍民的长篇小说:一帧史诗般独特的民俗画卷,一册被深挖的大海盗隐秘史,一段个人与命运抗争的历程。小说光怪陆离的画面,寓言般的隐喻,展露古代底层人如同中了魔咒般的命运的轮回。
    “泛浮”谐音为“反复”,意为命运反复和沉浮。小说中一个传说中被咀咒的家族,总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拿捏着每个人命运的咽喉,这只大手是对头的魔咒,是作茧自缚,还是被钉死的社会藩篱?
    第一章


    一
    当一条东去的河流到了尽头,便与大海汇在一起,淡咸水交融,一切都失去了界限,黄鱼会在涨潮的时候成群结队溯江而上,成为“咸淡鱼”。杨舵就是这样一条“咸淡鱼”,据说他早年是清平岛的咸水疍户,因为躲避海盗的追杀而溯江而上,直至来到漠阳江的新娘湾才止住漂泊的双桨,从此扎根河滩,变成了淡水疍户。
    那时的杨舵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海盗把他的女人掳去,凌辱并折磨致死。他在杨木舟的帮助下,以做法事为掩护,在夜里下药毒死了那个海盗头子后,带着两个儿子与杨木舟一道,连夜逃离清平岛。一开始,他摇着抛网船躲避在漠阳江的一处不知名的竹湾。这里水深鱼肥,以为是好地方,可不到半年,十岁的大儿子在一次洪水中溺亡。他悲伤欲绝,把儿子埋在浅滩竹丛边,继续溯江而上,直到经过新娘湾,看见那里平缓的水流,茂盛的芦苇,忽飞忽落的野鸭子,进退可守的滩涂,他与杨木舟便下了在这里长期停泊的决心。面对四岁的小儿子杨大棹,他充满了怜惜之情,越来越相信他阿爸在海外中了仇家魔咒的传言。为了避免魔咒成谶,他开始摒弃他另一种傍身的职业——师公佬(粤西类似道士给疍民红白事做法事的神棍),一心一意捉鱼网虾,闲暇时候带着小儿子到天后宫去拜天拜地拜天后(指妈祖,疍民心中的神),祈求天后庇护,保佑这仅剩的独苗不再夭折。谢天谢地谢天后,模样酷似他的小儿子杨大棹,尽管小毛病不断,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直到儿子长到十八岁,他才在心中舒了口气:那个劫总算躲过了!从此,他把新娘湾当成了福地,发誓至死也不离开这里。
    杨大棹记得他十来岁的时候,新娘湾就开始聚了一些疍船,后来这里聚的船越来越多,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已经相当热闹了。原先荒芜之地看见了“岸上人”(渔头)刻板的脸孔和“撑渡仔”(鱼贩子)来回奔忙的身影。官府河伯所的差役开始隔三差五地莅临这片滩涂,编甲、造册、课税、选保长,一件都不落下。疍民特别害怕官府的人,很多时候常常出船躲避,躲避不了就潜在船底,不时冒出个头来,直至差役离去。但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除非你离开新娘湾另觅乐土。渐渐的,愿意留在新娘湾的疍户开始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过着见怪不怪的日子。杨大棹为了逃避课税,常常把艇仔藏在芦苇丛里,遇上差役就谎报没出船或者鱼获不多。差役们找不到凭证,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人们说杨大棹人鬼精灵,但也怪,日里他除了捉鱼,很少跟人来往,人们不怎么认可他,直至他成为新娘湾上人尽皆知的人物,人们才开始真正认识他。杨大棹不是因为是捉鱼的一把好手出名,而是因为他有神——这也是他的阿爸杨舵最担心的事情,可是到底还是发生了:二十一岁的那一年的一天下午,云层遮住了阳光,江上清凉得很,杨大棹坐在船上补网,突然,他无缘无故地笑了。之后就打嗝,开始絮絮叨叨,甚至唱起来,像一个酒鬼喝醉了酒似的。几乎邻船所有的人都目睹了他的这种变化,上年纪的人知道,神上了他的身,必须立神位早晚供奉,人才会安宁妥帖。杨舵悲哀极了,只好帮儿子立了个神位,教儿子虔诚供奉,神才住进他心里,不再经常出来找事。知道杨大棹通晓神事,疍民遇到红白事,就会请他去帮忙,他是热心肠,来者不拒。这样他有机会接触了那些一般人望而生畏的神秘莫测的婆仔和师公佬(指巫婆和类似道士的疍民),居然认识了不少字,红白事里的一些仪式程序,他竟能无师自通。时日长了,他甚至连那些婆仔的看家本领——烧艾术也摸出了门道,就一直想给人烧几炷,人家嫌他是个新手,哪敢让他烧,只好在自己的身上试烧,也不知道试多少次,身上不少地方起了泡泡,他才逐渐掌握了轻重,但人们还是不相信他。不久,机会寻上门来。一个疍民到一个叫水鬼氹的地方捉鱼回来不久,就躺在船上起不来。很多人都说,那疍民一定是被水鬼氹的水鬼摄了魂,赶紧找婆仔驱邪。家人急坏了,找婆仔去,哪知婆仔不在,万般无奈,家人只好去叫杨大棹。杨大棹点了一炷檀香,把艾草搓成线状,掐一小截捏在手头上,在檀香里点燃,艾火便往疍人的太阳穴、太溪穴、大椎穴等穴位印去,等疍人稍稍有反应,立即拿掉。这样的纯熟的手法,让之前见识过婆仔烧艾术家人惊讶。穴位烧好后,他又点了几炷艾草,环绕着疍人身体转烧,口中念着驱邪的咒语。不久,疍人醒了。
    @慕容余华 2022-09-03 14:14:03
    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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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版主!
    @楼已 2022-09-03 16:23:53
    期待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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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咖支持!
    @春天的小杨 2022-09-03 15:06:21
    写的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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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杨大棹哼着咸水歌回到船上,以为阿爸杨舵会因为烧艾救人的事而赞他几句,哪知阿爸朝他白了他一眼,抓了一几颗用鱼干跟岸上的人换来的炒黄豆,噼里啪啦地嚼起来,然后在风炉里生火做饭。阿爸滴滴答答地打着火石,几回火星射出,平日里收集的苇絮冒气一股烟。阿爸的双手简直就像捧着鸡蛋一样捧着那小团苇絮,吹几口,等那明焰亮得有些耀眼,就小小心心地放进风炉里反复吹,渐渐的,风炉里烟云升腾,呛人的烟弥漫开来,呛得杨大棹强烈地干咳起来,他看了阿爸一眼,直到风炉里的火完全烧起来,阿爸也不发一言。那个夜晚,杨大棹满脑子都是阿爸的那个眼神。到底什么地方踩痛了阿爸的尾巴,让阿爸这样反感他的帮人做红白事。整整一夜,也没想个通透。
    对于阿爸的冷漠,杨大棹还是有所顾虑的。阿爸在家的时候,面对疍人的邀请,他只能违心地推辞,这样一来,阿爸脸上有了笑意。可是不知怎的,杨大棹那天晚上整个人烦躁不安,似有无数条毛毛虫在他心里来回爬行。不久,他开始打嗝,旋即就换了个人,醉汉一般唱了起来。邻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杨大棹把谁帮过他,谁欺负过他,甚至是一些人,一些事的今生前世都唱了出来。那歌声似唱,似哭,似笑,似怨,似怒,似叹,在耳边如咒不绝。直到下半夜,人们才听不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神歌。有人说他没有帮人做红白事,拒绝神的邀请,被鬼神缠身,人自然无法安宁,唱出来是唯一妥帖的做法。
    顶顶
    @慕容余华 2022-09-03 19:15:45
    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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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鞭策!
    翌日醒来,杨大棹还是杨大棹,只是他这几天能卖的鱼少了。他很迟才起来捉鱼,只要远远听到河伯所差役的吆喝声,他就把船藏在芦苇丛中或者江心,免得他们上船索取课税。捉鱼说到底还是他的主业,给人做红白事才是副业。这些时日,他都出没于江河之间,放了网,然后在江中央敲起木鼓,咚咚咚的响了一顿烟功夫,那些砖块大小的鲤鱼、鲶鱼、草鱼被吓得纷纷逃亡,直往网上乱窜,江上如同煮开了一锅粥。他边唱咸水歌边收网,不久,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就堆满了鱼舱,实在没地方放了,就不摘网里的鱼了,一股脑拉上船头。回到泊船处,岸上却要看那些“岸上人”(渔头)的脸色,在他们打压克扣之下,还是把鱼卖掉。这个上午,他满耳朵都是铜板的那种脆响。奇怪,阿爸看他时,脸上居然有了笑容。保长带着河伯所的差役来了,这次他没有躲避,乖乖地递上准备好的铜板,那手势似乎在告诉差役,他从来都是良善之人,不会逃避课税的。差役记录在册,并催促他尽快以折色完成年额(跟本色相反,指不以鱼干、鱼油等本来之物交税,而是折换成银两交付一年的税务)。
    一天,一疍人的儿子堕水差点溺毙,疍人吓坏了,赶紧张罗为儿女祈福,却一时请不到道行高深的巫人,就叫了杨大棹。他不再拒绝,趁阿爸不在的时候出去张罗。第一次独自一人站在袅袅青烟的香烛前,他居然一点都不忙乱,唱那段:“香烟渺渺通冥路,保佑大人和细佬……”神歌既有那些婆仔或者师公佬的原句,又有他自己的独创,在场的人都非常敬佩。接下来整个仪式的步骤他完成得有条不紊,这让他一下子出了名,请他去帮忙的人开始多起来,阿爸不让他去,他非要去。阿爸狠下心来:他要敢再去,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顶顶
    @寻常清溪水 2022-09-04 12:09:59
    身世可怜的杨大棹,注定故事情节跌宕。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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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慕容余华 2022-09-04 21:05:37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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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版主!
    杨大棹没有办法,就质问阿爸为什么不能去,阿爸自然不好明说那个关乎魔咒的传说,就说他年纪轻轻干这个活,将来还有姑娘跟他过日子吗?这一层他倒没有想过,他只是觉得人家请他去,他不去帮忙面子上过不去的。但阿爸那句吐在船板上都叮咚响的话,让他再次满怀愧疚地拒绝了人。可不知怎的,那天晚上,他又变得心神不宁,整晚睡不着觉,不断地打嗝,最终唱起了一夜的神歌,才逐渐安宁下来。他知道他离不开这样的事了。又一次,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杨大眼家里接二连三出了事,请他去问问神,他趁阿爸不在,又偷偷去了。
    他回来时,阿爸什么不说,把一条艇仔,一张抛网分给他。他走下生活了十几年的抛网船,阿爸长长地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那个命?”他说:“你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绝情,现在又叹气给谁看?”
    @寻常清溪水 2022-09-05 13:52:50
    故事引人入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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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鼓励
    @慕容余华 2022-09-05 19:02:49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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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版主!
    满头白发的阿爸竟然老泪纵横。杨大棹没有理会阿爸,摇着艇仔到下游的芦苇滩,从此过着和阿爸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艇仔小,网也小,打的鱼自然没有人家多,没人家的大,但他无所谓,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间中有人请他祈福、问神、祭祀,不时换来几个铜钱,或者米粮,或者干鱼,日子过得也挺惬意。只是那天隐约听到有人在背后说的一句什么话,哦,想起来了,一个说话漏风的老家伙,说这么年轻就干了这个,怕是难觅姻缘了。这都不打紧,最刺耳的是后面这句:就算娶了媳妇,怕是将来子孙会遭遇不祥,这可都是有样板的,你看他阿爸……
    杨大棹心里起初有些不舒服,但他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不是说他,也没十分在意。
    本来要是没有遇见那件事,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其实也挺不错的。还是他的伙伴杨大眼,要成亲,请他去祈福和祭祖,他看到了那个新娘:十七八岁,脸红扑扑的,尽管看着人还一脸的羞涩,但那稍稍黝黑的皮肤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光芒,加上那凹凸有致的身段,他的心已经形同起了风的漠阳江。第一次,他忘记了拜祭祖先的步骤,该死!中间就差两个字,他却接不下去,步骤在拜祭天地这一节卡住了。一旁的满头白发的阿婆恰好记得这一段,提醒他,他才不至于出丑。好事的杨米虾扭动那条一个月都不洗一次的粗辫子在一旁哂他:“要怪就怪新娘子太漂亮了,嘻嘻!”
    更新了!
    @慕容余华 2022-09-06 16:22:57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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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版主的鼓励!
    杨大棹瞪了杨米虾一眼,便顺着那两个字念唱下去,整个步骤总算得以完成。
    那天下午的喜宴既摆在疍船上,又摆到滩涂。招待至亲和贵客的那两席当然摆在船上,蛋壳一样的船篷挂着红绸,船头上的红烛香烟袅袅,一派喜庆之气。岸上摆了三桌,坐满了亲朋好友。杨大棹作为红事的主事人,自然坐在贵客之列,只要一抬头,新娘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瞧见。有人要新娘子敬酒,新娘子倒也大方,轻轻站起来,举杯一仰头,便露个杯底朝天给人看,便有人大加赞赏。喝了酒的新娘子脸色越发红润,整个人越发好看,那半羞半豪的状态,一直刻在杨大棹过的眼里。他甚至无心吃菜肴,筷子老夹错碟子,他到底是想吃鱼,吃鸡,还是吃菜?他乱了。新娘子比新郎豪气,居然挨个敬酒,来到他身边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从来没有闻过这种香味,他找不到可以比较的气味,反正是那种一闻就酥软到骨子里的体味,这足以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天他并没有喝多少酒,却发觉魂儿不是自己的,仿佛断了绳的艇仔,在水中飘摇而无法靠岸。回到自己的艇仔上,他澡也不洗就躺下,一闭上眼睛,全是新娘的模样,下身便成了鼓起的风帆,难受得他辗转反侧,承载他的艇仔摇摇晃晃,像极风浪中颠簸的木屐。他折腾到半夜才睡去,梦里居然与新娘交欢,天亮时醒来,下边湿了一大片,一种罪恶感塞满心头,他觉得自己不单单是神棍,还是一个恶棍。
    那个上午,他哪里也没有去,躺在船篷里瞎想。直到日头正午,他想通了,他不仅是神棍,还是一个男人,男人是桨,女人是船,谁也离不开谁。闹心的是,阿爸对他说过的话和那个说话漏风的老家伙的话几乎同时也浮上心头。他开始确定,那个老家伙说的应该是他。他偏就不信邪,他就娶不了一个像样的女人:老子做的都是善事,老子就不相信上天愿意看着一个做善事的人倒霉!
    这一天,他整满二十八岁。
    实在太忙了,只能晚上更新一点。
    顶
    @慕容余华 2022-09-07 18:45:14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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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杨大棹决定按照老祖宗的礼俗来求娶女人。以前阿爸的疍船尾部摆放着一盆野草,这是阿爸在岸上寻得的,像野兰花,岸上的人好像叫大叶草,叶子长到一定的高度就垂下来,但它不会开花,只会结蓝色的小果子,这正好,用这盘草来告诉那些家有淑女的疍人:他家有未婚的少年郎,可以来谈婚论嫁。而且这草的兆头也挺好,就算不开花也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杨大棹清楚地记得,从来没有疍人上门向阿爸约过媒,加上那时他的兴头全在学红白事的程式和在认一些简单的字以及画符上,就没怎么留心这件终身大事。现在,他急匆匆下了艇仔,跑上岸找那种像野兰一样的大叶草。他泊船处的岸上有座红土小矮坡,并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了这种大叶草。它们长在红土上,咋一看去,确实像兰花草,难怪岸上有些读书人把它们挖走,种在书斋,直到不能长出花才发现,他们被大叶草的外表欺骗了,就扔在野地里,很快,野地一片葱郁。
    杨大棹找到一株婆娑的大叶草,挖了,却没有准备花盆,就到附近的村子转,在此起彼伏的狗吠声中,他除了扔出几块吓唬狗的瓦片,什么都没有捡到。在村口的茄古(学名:野菠萝)丛里发现一个被人废弃的畚箕,他如获至宝,提在手上,回到小矮坡,把大叶草连同红土一起装进畚箕,浇了水,摆放在艇仔的尾部。他几次尝试横着停泊艇仔,让人一眼就能看见那株生意盎然的大叶草,可是江风和江水都不会听他的话,把艇仔吹荡成二十四向。
    大叶草的长势越来越好,那叶子简直有甘蔗叶子那么长,这让杨大棹感到惊讶。在那些疍民的船上,凡是家里有未娶的小伙子的,船尾无不摆上一盆大叶草的,可是谁见过短时间内长得有甘蔗叶那么长的?它们到了一定的高度后就如同兰花一样垂下来,可惜的是,不管它们怎么努力,它们始终装不出兰花草那样的姿态。杨大棹当然不会欣赏这些,随着大叶草的长势越来越好,他是喜忧参半,喜是因为大叶草这与众不同的长势一定是个好兆头;忧是因为大叶草快把船尾的空间给霸占了,这样下去,他将无立足之地。他渴求那些家里有姑娘的疍人快快过来约媒。
    更新了
    @寻常清溪水 2022-09-07 21:50:24
    杨大棹鬼灵精怪,这个人物塑造得生动富有个性。
    -----------------------------
    谢谢!
    @seekgoodlife 2022-09-08 11:47:16
    粤语都几乎消灭了,还谈什么疍家?市面上多的是所谓疍家糕而已,不知道迟下会不会用普通话唱粤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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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好,正因为如此,才赶紧给他们立传,以免消失。
    @灶红 2022-09-07 20:57:07
    杨大棹决定按照老祖宗的礼俗来求娶女人。以前阿爸的疍船尾部摆放着一盆野草,这是阿爸在岸上寻得的,像野兰花,岸上的人好像叫大叶草,叶子长到一定的高度就垂下来,但它不会开花,只会结蓝色的小果子,这正好,用这盘草来告诉那些家有淑女的疍人:他家有未婚的少年郎,可以来谈婚论嫁。而且这草的兆头也挺好,就算不开花也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杨大棹清楚地记得,从来没有疍人上门向阿爸约过媒,加上那时他的兴头全在学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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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河虾仔 2022-09-08 14:40:32
    这一段有趣,写出了疍人约媒的历史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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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喜欢就好!
    @寻常清溪水 2022-09-08 18:39:46
    支持楼主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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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小狼齐齐 2022-09-08 11:07:55
    楼主能多更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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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一直在努力!
    @寻常清溪水 2022-09-08 18:39:46
    支持楼主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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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版主鼓励!
    当大叶草的高度接近船篷时,岸上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它。然而换之而来的不是约媒,而是围观。那天杨大棹从外面回来,见岸上围着几个人,杨米虾也赫然在列,他把粗辫子围在脖子上,手指点点地说着话,言语中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轻蔑与惊讶。杨米虾甚至怀疑这大叶草也一定有神上身,长势才这么好。他这么一句话让这事居然传开了,隔三差五就有一小拨人前来围观,还把艇仔上的大叶草称为神草。这也就罢了,却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就是不见有人约媒。杨大棹忧心忡忡,干脆把大叶草扔进江里,可那草居然绕着艇仔几天几夜不曾离开,他有些慌,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天意似的,连忙捞起来,重新放置在船尾,只是它没有再长高,变得更绿了,绿得非常的扎眼,在岸上看去仿佛一棵长势婆娑小树。杨大棹为摆脱那些人的围观,就经常把艇仔藏在芦苇丛深处,和那些野鸭子住在一起。人迹罕至处的野鸭子肥嘟嘟的,一见到人就扑凌凌飞开,一头扎进芦苇丛更深处。这里的鱼也不少,每天都能有所捕获,到岸上很快卖掉,只是夜晚很安静,到了三更半夜,那新娘子的模样又浮上心头,下身的风帆又鼓张起来,他又一次从神棍变成了恶棍。
    杨大棹的心野了。他变得无心干活,做红白事的时候经常走神,有时引起事主的不满。他能觉察到这些,但他管不了自己。他决定另起灶炉,物色那些船尾摆着野杜鹃花的疍民,一旦时机许可,就托人约媒。也不知道是谁告诉杨米虾的,这天杨大棹一上岸,该死的杨米虾就走过来,无心无肺地朝他笑。杨大棹有些不满,质问他笑什么。杨米虾一张瘦脸突然严肃起来:“给你说个媒。”
    “留给你自己吧。”杨大棹头也不回地上了岸。
    往上游走去,这段河湾停泊了大大小小上百只的疍船,如同被人遗弃的木屐在水上摇曳。那些疍人在船上不停地忙活,男人处理卖不出的死鱼,女人蹲在船尾淘米;背着水葫芦的伢仔们,趁大人不留意,时不时挣一下拴在身上的那条百岁绳,企图挣脱溜到岸上耍去;大姑娘们是从来不把自己收藏在深闺里的,她们头戴着用竹篾编成的铜鼓帽(疍家帽),蹲在野杜鹃花旁边洗衣,或者洗菜,缝补渔网……一刻也未能停下来,圆长的帽檐尽管能遮挡毒辣的阳光,但她们的皮肤仍旧被晒成古铜色。
    一些有心的姑娘,在疍家帽里缝了布帘,总算给年轻脸孔留下几分粉白。杨大棹发现自己的眼力不够用,他一路走来,发现足足有二十几家船尾上摆放着野杜鹃花的,这说明至少有二十几家的姑娘尚未嫁出去的,心就立刻宽了不少。他还发现,疍船上摆放的野杜鹃花,有的蔫蔫的,显然刚移植上盆没多久。有的长势很好,却是叶多花少。有很多船上的野杜鹃花开得红艳艳的,叶子很少,花长得浓密,有修理过的痕迹。他起初看不出当中的奥秘,但走了几趟,他看出了门道,但凡野杜鹃花长得特别好的,船上的姑娘就越是成熟,显然,她们到了必须要嫁出去的年龄了。
    更新了
    @seekgoodlife 2022-09-08 11:47:16
    粤语都几乎消灭了,还谈什么疍家?市面上多的是所谓疍家糕而已,不知道迟下会不会用普通话唱粤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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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红 2022-09-08 19:29:20
    老师好,正因为如此,才赶紧给他们立传,以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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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ekgoodlife 2022-09-08 19:56:25
    赶紧么有用了,现在学校老师都麻木了,只会普通话了,还不准学生讲白话,你话死未?我们小区放暑假清一色假北方仔,都是本地人,个个玩耍都是普通话,我有时对他们说,以后你们要花钱学讲白话就是悲哀了,最悲哀是家长,天天看手机,不会孩子说话,就算是老人家也迁就小朋友讲煲冬瓜,真是以为现在的小朋友是笨蛋,同时讲白话和普通话就会两种都不会说?我都50几岁了,76年上小学都有拼音学了,英文,普通话,白话都会同时......
    -----------------------------
    尽自己力量,让水上疍家文化活在文字里吧。
    @楼已 2022-09-10 19:10:04
    中秋佳节,送上祝福!
    -----------------------------
    感谢!
    @慕容余华 2022-09-14 17:49:21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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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版主的支持!
    @王佐2013 2022-09-15 08:48:15
    欣赏佳作,谢谢作者。
    -----------------------------
    谢谢!
    @小狼齐齐 2022-09-16 07:48:42
    烂尾了吗,这么多天都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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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努力!
    @常山渐青 2022-09-16 08:16:05
    题材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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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幸得到您的支持!
    @虹弈 2022-09-16 07:57:59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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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您!
    @寻常清溪水 2022-09-10 15:28:44
    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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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杨大棹大受鼓舞,决定筑巢引凤。每天起早贪黑,在江上放网捉鱼,但凡有人叫他去做红白事,他有求必应,他要多积一些钱粮,有朝一日换一只大一点的船,过上那夜夜抱着自己的新娘子入眠的神仙日子来。
    二
    杨大棹约媒的事在杨米虾的大肆渲染下,没有疍民不知道的,却没有一个人上门说媒。他船尾的那盆大叶草甚至被描绘成鬼草,夜晚发出幽幽绿光,吞噬人的精气神的,只有身上有神的人才不怕,所以那鬼草才缠上他的。于是一到黄昏的时候,就没有人敢靠近那片水域,夜幕降临,周围静得几乎连天上繁星闪耀的声响都能听得到。杨大棹感觉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发誓,白天要更勤快一点,尽早完成人生大事,不至于独个儿躲在船篷里做恶棍。
    白天,杨大棹的步子如同江边农人装置的水车上的辘轳,转得快,总是到上游的船上找人聊天。人家碍着面子不好当面拒绝他,但来的次数多了,不少人就会拉下脸来。他倒也是识趣的人,吃过几次闭门羹后,就突然人间遁迹几天,甚至让那些急着找他做红白事的人,或者是突然头疼脑热的人干着急,借此告诉那些人:他可不是等闲之辈。大家在面子上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涉及到约媒,谁都当作不知道。
    杨大棹算是看透这人心了,一颗心有些冰凉。但他还是不信邪,以他的灵醒,怎么会没有女人!他不管不顾,每天在上游转。那天,杨虾米发现了他的一个奥秘:他看上了杨老四家的大妹杨水娇!理由是,凡是船尾有摆野杜鹃花的疍船,杨大棹都上去过,有的甚至转过好几回,但唯独杨老四的船没有上过。有一回,杨米虾看见杨大棹站在杨老四泊船对着的岸上绕圈子,那脖子仰得都几乎成白鹤颈了,却不见他闲下来。可当路过的人问他是不是找杨老四,他却说不是,借故离开。于是,杨米虾下决断:杨大棹看上了杨水娇。
    @兰蕙伊祁 2022-09-17 17:25:04
    妹呀好咧……咸水歌声对起来啊,哥妹情缘你来我往……
    蛋家习俗淡化了诸多
    蛋家糕,咸水歌,拜妈祖……艇上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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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您!下面会有所表现,但这些我在以前的作品写过了,这里重点是表现人的命运。
    @慕容余华 2022-09-17 18:28:46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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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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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13 12:25:39  更:2022-09-21 01:4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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