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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乱世儿女》

作者:孤城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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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中原大战前夕,在由开封开往上海火车上,每到一个站让乘客忐忑不安,车站内军队设关放哨,军上肩上挂着步枪,一旦是有风吹草动,拿枪进入战斗之中。
    对面铁轨驶过一辆火车,火车上载满了大炮,虽然有帆布遮挡住,但是从轮廓形状不会猜错,火车前面二节车厢,装修得较为的豪华,清一色的真皮座椅,还是红木做成桌子,乘客以达官贵人为主,也有身份高贵外国人。
    她们丝毫不受战争影响,看着报纸喝着红酒吃着西餐,享受着很美好时光,有个法国少妇聊到后面车厢的人时,有意拿出中国刺绣精美手帕,嗤之以鼻,这辈子见过最难看的土猪。
    她的法国丈夫很得意的说,他想到一个成语,尘垢粃糠,暂时忘了夜上海舞厅里风情万种女人,越近上海炮火越远在身后。
    车窗外大片土地丢荒不见有壮丁的身影,后面四节车厢里内拥挤不堪,数张惊慌面孔惊魂未定,从衣衫褴褛到脏蓬头垢面来看,她们就是一群逃命难民,把全副身家压在火车票上,以致没有钱买鞋子,更加买不起吃的,缝补过白色包袱看上去鼓鼓的,里面装的不是珠宝,而是正宗河南大馍馍,吃下去虽容易填饱肚子但饿得也快。
    火车轰隆声要比炮火声好多了,看上去她们是清一色的土黄,从黄土高坡散落下来尘埃,照理来说是不起眼的。
    靠近右边窗户光线最明亮的角落里,有一个年约十八岁姑娘,她的名字叫宋如玉,长着一张耐看的脸,凡是男人看见都会留意几分,足以倾国倾城,柳眉下水灵灵眼睛眨动得有神,那弯弯双眼皮就是锦上添花,唇珠唇微微张开可见皓齿,那看起来有福气的高挺鼻梁,让人是百看不厌的。
    人中象缩小的沟渠,照相面来说是通情达理,如果她站起来的话,定教老鸨垂涎三尺,丰满而坚挺的胸脯,浑圆而结实臀部,让男人有抓摸的冲动,天生做做妓女的好材料,只要略加调教,化妆好好打扮一番,在上海滩迷倒上千男人不成问题。
    她就是暂时被禾杆盖住的珍珠,在等待着发现自己的人出现,冥冥之中有这样的注定。
    车窗上忽掠过浮影,她脑海里浮现爹娘送行画面,爹竟老泪纵横,闺女去了上海之后,要听二叔宋阳的话,赚到钱的话往家里寄钱,娘是抱头大哭,像不见了心肝宝贝,担心此别就是诀别,岂能放心从未出过远门闺女,兵荒马乱环境下独自前往千里之外的上海,就算上海是天堂,去的路上尽是地狱。
    弟弟们过来抱着她痛哭流涕,一样受到撕心裂肺感染,求她一定要回来看他们,接着勾过手指头约定,那一夜山坡榆树上那一群乌鸦叫个不停,她坚信所向往的上海就是天堂。




    一切得从二叔她们回家说起,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姑娘,发育还没成熟,长相未及清秀,但早已现出美人胚,二叔带着二嫂衣锦还乡,只见二叔穿着绸缎长袍,头戴着一顶绅士礼帽,脚上穿着新崭崭黑布鞋,胸前那一块镀金怀表在走起路来的时候晃动着,完全有别于乡下人的气质。
    村长连连竖起大拇指,毕竟二叔已见过大世面,见过上海滩的灯红酒绿,二嫂身上穿着旗袍,那身材看起来凹凸有致,已把该秀的秀出来,为了防止村里人见外,里面穿了一条薄棉裤,不阻依稀可见线条。
    在村里女人的眼中,她简直是美极了,先不论那时髦发型,单是戴着脖子上珍珠项链,足以是美丽动人的,她的浓妆艳抹跟她们的素脸朝天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二叔她们的出现似给村子带来了先进文明缩影。
    在村里男人的围观下,二叔打开手里皮箱,里面可有好东西,有红酒也有轩尼诗,酒旁边放有雪茄烟,还有能发出悦耳响声胡桃木匣子,二嫂皮箱里的东西,尽是女人用的,除了胭脂水粉外,还有各种精致衣物,包括一块漂亮小镜子,可教宋如玉看得入迷,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下,那满足感像摸到了美人鱼。
    二嫂要比母亲漂亮上十几倍,二嫂见宋如玉着了迷,大方从皮箱拿出小镜子,交到宋如玉手中,宋如玉接过来打开差点吓坏,就像打开照妖镜那样,镜子里样子太丑了蓬头垢面,比乞丐好不到哪去,远有违于精致的粗糙。
    “来让二嫂帮你化妆一下,咋们家的黄花大闺女,长得可不比官人家小姐差。”二嫂忽然来了兴致,就像老工匠遇到良木,岂有不开凿的道理,二嫂拿热毛巾擦干净宋如玉的脸,像擦着一块弄脏的玉,待污物尽去后豁然好看,且有喜欢上的冲动,帮柳叶眉画得更弯秀点,眼睫毛也弄弯,好让眼睛看起来闪亮有神,脸在打上粉底之后,从视觉上看富有立体感,嘴唇可谓脸部最性感的地方,在涂上红唇膏之后,起到画龙点睛作用,整张脸已好看起来,达到了蜕变的效果。
    “上海的女人都这样打扮吗?”宋如玉好奇地问,自己就像是白骨精那般貌美,别说迷死猪八戒,迷倒纣王不成问题。
    “上海女人还要弄烫卷发,脚上踩着月牙形高跟鞋,从头到脚都不马虎,尤其在穿上旗袍之后,手里摇着木扇子,走在南京路不知迷死多少男人。”二嫂讲得眉飞色舞,把上海讲成有女权的地方,大城市繁华里生活五光十色,就是女人向往的天堂,且远离饥荒和炮火。
    男人那边二叔没少开口,说上海就是一座金山,淘金是分分钟钟的事,最有说服力的事实,从皮箱拿出两条银元,平摊摆在桌子的上面,看上去是沉甸甸的,动作优雅颇有有钱人的风范,为了表示不忘祖宗,亲口答应捐钱修葺祖坟,一时间父老乡亲信以为真。


    @雄声 2022-01-20 10:30:07
    为大师送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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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过奖了
    @雄声 2022-01-23 10:32:28
    西安大雪春来早,今天鼎贴最最高,亚宁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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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好


    一听上海有间工厂招工人,尽把村里壮丁姑娘都叫过来,二叔挑选壮丁,场面就像征兵,身材高大的优先要,二嫂挑选姑娘,场面就像皇上选妃,身材丰满的能入围,五官精致的最好,她们从村里带走五男五女,从此竟是杳无音信,之后那些男女亲人经常上她家求问。
    二叔临走前给父亲个地址,要父亲发誓不准告诉村里人,父亲交给宋如玉一个任务,她在找到二叔之后,非要间个水落石出,那时宋如玉天真地眨着眼睛,认为并不是件难事,同一条村子的人血浓于水。
    这几天是怎样过来的,简直就是一场恶梦,困了靠在桌子边上睡觉,醒了看着窗外世界光怪陆离,听着没完没了轰隆声身体倍受煎熬,见到过可怕的一幕,有个老人上火车后,很快得了重病,靠在车窗角落里目光呆滞,奄奄一息,已经没有张嘴力气,已无挣扎余地。
    在火车行驶过程中,列车长带两个列车员过来,两个列车员抬起老人,直接把老人扔出车窗外,只听见车窗外砰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动静,甚至是没惨叫声。
    那一刻,宋如玉是害怕极了,忘不了那绝望眼神,似发出最后的哀求,担心下一个受害者人选,将降临到自己头上,她紧紧地抱住膝盖,尽量地蜷缩成一团,惊恐万状,像冬天里受到惊吓笼中小兔子,生死权掌握在猎人的手上。
    随着窗外夜幕降临,黑暗把她藏了起来,偶尔霓虹灯闪现过,照到她的单薄身子,火车过了一站又一站,下车的人少上车的人多,当火车到达上海时,后面车厢里人压人,比沙丁鱼罐头可怕,竟然压死了三个人。
    火车站广播台传来广播,火车已到达上海站,叮嘱乘客遵守秩序出站,宋如玉手里抱着包袱,边走着边东张西望,那一些达官贵人走向别一边贵宾出口,走起路来非常神气,身后面列车员低声下气,帮忙推着行李,眼前人流如潮,涌向狭窄出口,出口处有警察在维持秩序,抽查过往可疑人员。
    宋如玉心里没底,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脸上是一样的着急表情,在走出火车站那一刻,仿佛进入新的世界,傍晚时分上海滩分外美丽,那一些异国风格的建筑,看起来宏伟壮观且特别,街上外墙亮起的霓虹灯,比村里红灯笼要好看,再加上其它的灯光,真正的五光十色,光线杆下面有小贩在叫卖,叫卖着各种美味小吃,有轨电车从眼前驶过,车上的人向她投来奇怪目光。
    广场上停着几辆小汽车,那时小汽车并不多见,还是黄包车的天下,一群车夫正在拉客,他们看见人从火车站走出来,总会问上一句。
    宋如玉胆怯地望着车夫们,老少壮都齐了,有个少年双臂无袖,下身是条短裤,身上衣服曾缝补过,天冷还光着脚,出于穷人对穷人的同情,年龄又是相仿,她有意识地走向他。




    “姑娘,你去哪里?让我拉你。”少年见姑娘走过来,喜出望外,一下子已扎跳起来,刚才还坐在车接柄上,微笑时样子有点憨,皓齿蛾眉,黝黑皮肤像被烟熏过砂煲盖。
    “我想去这个地方,但是我又不识字。”宋如玉胆怯地拿出小纸条,褪色纸条上字迹还清晰,能看到具体的门牌号。
    “你先上车,我有办法。”少年看起来颇机灵,他回头看一眼,见宋如玉已经坐稳,使劲地拉动黄包车,半路上遇见一个戴金丝眼镜男人,身上穿着西装颇正式,看起来像会计,宋如玉递出手中纸条,男人好心指路旧仓街一百号。
    “姑娘,你是来上海投靠亲戚吗?”少年忍不住问,他看见宋如玉好奇张望,又是诚惶诚恐,肯定没见过大世界,再看见她身上的打扮,分明就是乡下姑娘。
    “对啊,我是来找二叔,还打算在上海谋生。”宋如玉回答得轻松且没戒心,好像已把少年当成朋友,她们才是一面之缘,眼前的上海滩的确像天堂,灯火通明歌舞厅攘来熙往,不远处街道车水马龙,看似一派歌舞升平,黄浦江岸边一道风景,洋人牵着爱犬散步,巡警看见后得低声下气。
    “你千万别被上海滩的外表欺骗了。”少年心里非常清楚,所目睹过的残酷,深夜里帮派在斗殴,妓院里妓女卖力叫卖,鸦片烟鬼更是骨瘦如柴,但往往城市丑陋的那一面鲜为人知。
    “先停下来,我想吃烤蕃薯。”宋如玉坐在黄包车上,看见街边有人摆摊,接着闻到烤蕃薯味道,一下子就抵挡不住,从车上跳下来,甩摆着马尾辫,小摊档主打量着宋如玉,身上打扮分明是乡下姑娘,从过于夸张兴奋表情来看,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也就担心她吃不起。
    在乡下宋如玉食不果腹,已把蕃薯当成主食,吃下更快填饱肚子,那满足感无法形容,小摊档主迟疑片刻,打开铁锅盖子,徒手拿起条热腾腾蕃薯放进纸袋,再恭敬地递给宋如玉,一结账宋如玉肠子都悔青了,大上海的物价好贵,忘记爹娘临行之前千叮万嘱,未找到二叔之前别把盘缠花光,还好够付烤蕃薯。
    车夫小伙子看状后,嘴馋得连咽口水,出发前已饿得肚子打鼓,每个月除去交给青帮保护费,还要上交给父母钱,能到手上的钱所剩无几,唯有饿着穿得穷酸。
    “姑娘,你要知道,花钱容易赚钱挣钱难,像我这样一天得跑好几十趟,拿到的钱不及银行会计。”车夫小伙子见宋如玉上车,自己边拉车边好心劝道,毕竟人心险恶,搞不好自己成为别人赚钱工具,典型例子摆在眼前。
    “你可不要吓看,我有手有脚饿不死,还有可投靠的亲人。”宋如玉乐观地道,大不了最坏地步,学不远处街道上乞丐,跪在地上向行人乞讨,但那样如花似玉的容貌可惜 了。




    随着黄包车远离市中心,已把那一些高楼大厦远甩在身后,看起来不再高大,而是斜小一角,而在进入贫民区后,就像繁华都市褪色那样子,低矮楼房挤在一起,电线杆密布着,头顶上电线如蜘蛛网般。
    穷人把衣服挂在窗户外,白天看起来是五颜六色,也像快要打架的风筝,小街里道路很狭窄,小车是无法通行的,黄包车勉强能通过,但得小心路边杂物,例如摆放在门前木马桶。
    “姑娘,车子过不去,麻烦你下车,你要找的地方,前面路口往右拐十米。”小车夫拿起系在脖子毛巾,擦着额头上的大汗,好心地给姑娘指路。
    “小哥,你陪我走过去好不?”宋如玉下车后,马上紧张起来,一副慌张样子,双脚合在一起,碰擦着母亲绣给她的布鞋。
    “别叫我小哥,我叫陈水生。”小车夫有点生气,他父亲说得对,女人就是个麻烦,像手上甩不掉泥巴。
    “那你别叫姑娘,我叫宋如玉。”宋如玉先望向陈水生,然后扮个鬼脸,之后她们相视而笑,似曾相识样子。
    她们不是没有共同之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而且年龄相仿,陈水生从腰间拿出绳子,把黄包车绑在电线杆上,防止陌生人的顺手牵羊,陪着宋如玉走进小街深处。
    此时天已经黑,小街人家点燃煤油灯,昏黄灯火照在街道上,偶尔听见叫卖糖水,从不远处传过来,宋如玉紧贴着陈水生走,同时好奇地看着周围,电线杆上贴着三塔牌化妆品广告,广告里中国女人打扮时髦,小街里有几间小店,以卖生活用品居多。
    “你要找的地方就是那间面馆。”她们在成功右拐弯后,陈水生指着云来面馆,虽然是不识字,但是认得招牌面条图案。
    宋如玉内心窃喜,脸上一丝得意笑容,父亲说二叔很有钱,以后会有好日子过不愁吃喝,陈水生已经等不及,从眉头紧皱来看,很担心身后黄包车,张开手问宋如玉要跑腿费,宋如玉把大洋掏出来,瞪大水灵灵的眼睛,脸上倒有几分羞愧,身上的钱不够。
    “算了。”陈水生看在宋如玉善良份上,体谅农村孩子进城时艰难,感同身受。
    “以后我去哪里找你?”宋如玉见陈水生走得匆忙,不想错过一面之缘朋友,便冲着陈水生背影喊问道。
    “火车站东广场塔钟对面。”
    云来面馆店面不大,包括后面不到二十平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茶杯到煮面的大铁锅,台凳摆得密麻,店里有两个男客人,他们是码头的搬运工,粗大眉毛,横额较宽,体型高大,身上穿着粗布长衫,脚上脏兮兮布鞋,边吃着面边嚼着大蒜,桌上还放着热馒头。
    老板娘看起来四十多岁,由于素颜已现出皱纹,赔笑时眼角鱼尾纹很明显,十足十黄脸婆,由于日夜操劳过度,两鬓已有好几根白头发,老板娘使劲地揉搓面团,额头上流着豆般大汗水,不时拿起沾有面粉毛巾擦拭,看上去相当的苦命。




    老板娘喊上面,从身后走过来一个小少年,看上去只有十来岁,一脸稚气,跟老板娘有几分神似,身上粗布织的长衫长裤,虽没有破烂,但已经褪色,小男孩很听话,徒手捧着一碗热面,往搬运工方向慢走过去,才没走出几步意外发生。
    老板娘听见身后声响,瓷碗掉在地上摔破,不由得转过身,怒火中烧,抄起墙角鞭子上前追打,小少年背挨了一鞭,咬着牙不还手,知道自己罪有应得,打算学老板娘徒手端面,他哪里知道老板娘的手,已长着很厚的蚕,连小刀都刮不破。
    “打死你这个败家子,看你往哪里跑!”老板娘追着小少年打,小少年灵活得像个猴子,轻易躲开她的几次攻击,最后见实在没地方躲,便拔腿往店外面跑,如果跟宋如玉撞个满怀,宋如玉顿时花容失色,在毫无防备之下摔倒,屁股重重地落地。
    老板娘见小少年跑远,吓得扔掉手中鞭子,大步流星过去看个究竟。
    “姑娘你没事吧,让我看下有没摔伤。”老板娘热情地关心,边扶着宋如玉,边低头细心查看着,还好没有见到流血。
    “二婶,我是宋如玉啊!”宋如玉喜出望外,虽然二婶披头散发,但是那熟悉的脸部轮廓,不可能轻易改变的,这把柳红吓了一大跳,面对不速之客,她脸上闪现一丝惊慌,接着竟假装不认识,径直匆忙走回云来面馆,已把身后宋如玉当成一阵风,快消失掉最好不过。
    宋如玉已到山穷水尽地步,二婶柳红是眼前唯一希望,惊慌不已,双手紧紧抱住行李跟过去,就像狗紧跟着主人寸步不离,柳红去拿起扫把和簸箕,猛然地弯下腰去,结果不小心把腰给扭伤,发出一声痛苦呻吟声。
    那两个搬运工觉扫了兴,又吃得差不多,掏出大洋结账,那又粗又黑的手,可不比经常踩泥牛蹄好看,几大步已离开面馆。
    宋如玉主动放下行李,从柳红手中接过工具,把地上碎瓷碗片清理干净,要知道她是家里最勤快那个,柳红眼睛一下子发亮,像看到了摇钱树那般,竟狡猾得笑了起来。
    宋如玉诧异不已,多年不久亲人,热情拥抱不算过分,二婶竟把她当成陌生人,接着态 度是一百八十度转弯。
    “小玉,你大老远地跑过来上海,到底为了什么?”柳红有所谨慎,不忘对当年的拐骗,就怕宋如玉过来讨债。
    “家乡爆发战乱,那一些士兵就像土匪,到处抓壮丁抢夺粮食,爹让我过来投靠你。”宋如玉说着伤心起来,竟忍不住垂泪,恐此一别此生不再相见。
    “吉人自有天相,那你先住下来。”柳红伸手过去搭着宋如玉肩膀,不失时机关心,就像对自己女儿那样,宋如玉回过神来,当年回乡那个打扮得漂亮阔少奶奶。




    变成如今披头散发靠粗糙双手过生活黄脸婆,如同当红女主角沦落到受人欺负女配角,如天坠落至地的变化。
    柳红细心打量着宋如玉,女大十八变,昔日那个小姑娘,已变成了大姑娘,胸脯已经变得丰满,臀部翘起来有弹性,再加上皎洁的面容,假如能化妆加以包装,可不比上海花楼小姐差,可惜身世可怜,埋没了好身材。
    宋和在撞到宋如玉后,一溜烟地跑掉了,一直跑对面街上,回头一看见母亲没追出来,马上欢呼雀跃,很难得逃出来偷懒一回。
    在云来面馆里,柳红拼命地压榨着儿子,不准儿子偷吃偷懒,巴不得儿子有分身术,宋和除了擦洗桌凳洗碗筷,还要出去几公里送外卖,一天下来手脚都快断了。
    宋和下午趁柳红不注意,偷了几块大洋,现在可以派上用场,前面小摊炸着油墩子,那香味成功把他吸引过去。
    “二婶,你不快去把堂弟找回来?”宋如玉忍不住担心,在乡下像这样情况很危险的,天黑荒郊野岭有毒蛇猛兽。
    “跑出去的孩子,就像从笼子里放出去的鸡,天黑之后自己会回来。”柳红脸上十分淡定,且有理由相信,只管干自己的活,把凳子摆整齐,拿湿布擦桌子,扭伤的腰隐隐作痛,干一会儿休息一下。
    果然在半个小时后,宋和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探出头看一下环境,瞧见母亲柳红拉长着脸,正襟危坐。
    “宋和,你带堂姐宋如玉上二楼去,让她睡你大姐的床。”柳红摆出严肃表情,余光望向墙角,墙角鞭子已被放回原位。
    这回宋和变得很乖,在偷钱填饱肚子后,不再愿受皮肉之苦,沿着狭长木楼上到两楼,房间两房一厅厨房布局,那阳台只有一米宽,白天阳光难以射进屋里。
    宋如玉跟紧着宋和,慢步走进右边的小房间,小房间左边有两层木床,右边放着大小衣柜,中间剩下半米过道,由于年代已久,墙壁开始脱落下灰,岁月也是不饶物,而房间的唯一窗户,让隔壁的楼房挡住,纵然屋子外是晴天,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昏暗,不比地下墓地好上多少。
    房间里散发着异味,不像农村玉米杆泥进泥土里纯朴味,这跟宋如玉脑海里想象大相径庭,她以为城里的屋子宽敞明亮,面积至少有院子的一半大,而到了晚上是灯火通明,家人就在大厅里唱歌跳舞,美好想象毁于一旦。
    宋和脸上带着惊恐,很小声告诉宋如玉,隔壁房间是爸妈的房间,她们是禁止进入的,除非不怕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宋和话音落刚,从隔壁传来几声长咳嗽声,平日隔壁房间有一道黑色门帘,房间门是虚掩着的,一阵风从房子外面吹过来,把隔壁房间异味带了过来,味道比烧过土烟刺鼻,与外面的陌生相比,这里无疑有安全感。




    宋如玉把行李放下,也缷下了心中包袱,一屁股坐在下面木床上,两只脚回来晃动着,就像坐在河边玩水,马尾辫也就跟着轻晃动。
    “你爸生病了?有多久没走出房间?”宋如玉好奇地问道,已经猜到大概,脸上之所以还有疑惑,到底得了什么病,在乡下父亲得了咳嗽,吃过几剂水药便好。
    “不知道什么病,已经有好几个月。”宋和看见门外没人,才敢低头小声回答,如惊弓之鸟经不起吓,毕竟稚气的脸没见过世面,楼下柳红大喊一声开饭,众人便很自觉来到餐桌前,坐下等待着柳红发号施令。
    “宋景,你今天卖报赚了多少钱?”柳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提防出现不自然表情,眼里容不得被欺骗,宋如玉也看着宋景,才只不过八岁,脏兮的脸还流着鼻涕,就要去大街上做报童,那背包已褪色穿个小洞,想必装满报纸后不轻,可把小腰坠得弯弯的。
    宋景不太情愿地,从口袋掏出六块大洋,乖乖地交到母亲的手里,动作却慢了好几拍,见母亲一下收走去,心情坠落至谷底去,脚上的破鞋早该换了,接着柳红望向宋秀,宋秀比宋景小一岁,在南京路步行街做女卖花童,早上往篮子里装满花就去叫卖,情况不比宋景好到哪去。
    小花鞋已补了好几次,柳红见宋秀手上有七块大洋,马上放下严肃表情,改换出一张笑脸来,有意夸赞妹妹表现,为了嘉奖留下一块大洋,那边宋景看见咬牙切齿,强迫脑子想出个点子来,从宋秀碗里喝走一大口汤。
    “宋和给你父亲送饭菜去。”柳红把大洋装进口袋里,转脸过去对着宋和,飘忽眼神似有暗示,毕竟随着宋如玉的到来,打破了原有平衡,恐怕孩子们会各怀鬼胎。
    “不如让我送吧。”宋如玉自告奋勇着,大碗鸡肉汤加大碗白饭再加木托盘重量不轻,怕宋和那小手臂撑不住,有意思要抢活来干。
    “这活你莫要争,你舟车劳顿该好好休息才对,以后要干的活儿可多着。”柳红心里暗暗切喜,宋如玉是典型农村姑娘,容易被城市人欺负,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不再怕没帮手,肩上重担有望减轻,拿着碗扒饭遮住偷笑的脸,餐桌上可没啥好菜,肉少配菜很多,就拿土豆炒猪肉来说,整盘菜只有十分之一猪肉,且还是客人吃过所剩下的。
    但是对于宋如玉来说,在乡下吃惯了粗茶淡饭,眼前晚餐非常丰富,狼吞虎咽,宋和从二楼走下来,除了身上有异味外,同时胃口大减,看到了恶心的东西,脸上分明几分嫌弃。
    曾几何时,她们家得了一笔横财,过着大鱼大肉日子,让弄堂里穷鬼们嫉妒不已,云来面馆生意也是蒸蒸日上,那时他脸上贴金般风光,自从父亲抽了阿芙蓉后,一切彻底变了,家道中落,店里生意每况愈下,最后还欠下青帮高利贷,慢慢地将一家人拖向泥潭。




    外面天还没有亮昏黄路灯下,街道上已经有人在走动,二楼竟开始热闹了起来。
    宋景得大清早赶到报社分点,宋秀也得早出去卖花,待她们走了之后,隔壁房间传来动静,柳红轻打开房间门,蹑手蹑脚,来到小阳台梳妆台前,好好洗梳一番,镜子里那坚定的眼神,不因每日以泪洗脸而减。
    这几年皎洁面容衰老得太快,特别是额头那一道皱眉越皱越深,眼袋把年龄暴露得越来越明显,雀斑颜色也在加深,柳红拿出三塔牌粉底,往西瓜子脸上轻打上去,弄完再照镜子,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她知道等下揉搓面团,粉底会被掉下汗水破坏掉,但徒个好心情习惯没改,若整天挂着苦瓜脸,先别说自己会难受,让看见的人更难受,也是出于迎合顾客需要。
    夜里,宋如玉没睡好,已经换掉身处空间,离异感似涌过来的潮水,缓慢地将自己包围,最后听见声音张开眼睛,听到的不是之前熟悉鸡啼,而是墙上木质机械挂钟摇摆时发出滴答声,之后正点报时敲击声,把她从梦中惊醒过来,身边父母弟妹们都不在,却换来几个陌生面孔。
    柳红打开房门喊下宋和,宋和睡如同死猪般,鼻鼾声有稍减,就是不肯睁开眼睛,换是昨天,柳红已有抄起鞭子冲动,掀起被子一顿抽打,不理会宋和的鬼哭狼嚎。
    今天不同,宋如玉年纪比宋和大,身上力气同样也大,更重要的一点,像田里的可牛不敢反抗主人,柳红一喊宋如玉,宋如玉很快就下床来,抖动一下丰满胸脯,里面的春光比水蜜桃还好看。
    在未遇上异性欣赏目光前,只算是春天里孤芳花朵,很听话穿好衣服跟着下楼,对面弄堂小街道上,传来了一阵摇铃声,接着有个人推着车子,车子上放着只大木桶,桶上有盖盖住,推着老人边走边喊,倒夜香快来倒夜香。
    宋如玉坐在凳子上,卖力地刷洗着碗筷,双手泡在冰冷的洗碗水里,寒冷让手上痛感变得强烈,手指似被快冰水抽冻去。
    柳红推了宋如玉,喊快点去倒夜香,宋如玉站起来愣住,一时未能明白过来,就像文人口中雅名,教乡下土包子实在猜不透。
    柳红脑子反应过来,既气又是无语,指着墙头处木马桶,像命令宋和那样子一个劲劈头盖脸催促,宋如玉受到惊吓之后,连忙过去提起飘出臭味木马桶,像消防员救火那般急匆匆,而附近的居民,提着自家马桶过来,如参加着大清洁活动。
    宋如玉看见有个别木马桶,外面桶身雕有图案,上漆之后非常好看,迎面走来手提鸟笼公子哥儿,身上穿着龙纹刺绣稠衣,腰间还挂着块玉佩,家里人是非富即贵,但消瘦的脸看起来猥琐,八字胡子边上有颗大黑痣。


    @扬光RC 2022-05-12 18:28:11
    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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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顶


    公子哥儿看见宋如玉,先是脸上不屑一顾,穿着粗布长衫长裤,是大街上普通货色,当宋如玉倒夜香时,把丰满臀部露了出来,有如溪流那般的盈润,竟忍不住上前抓摸冲动,又看见宋如玉面容姣好,比家里的丫环漂亮,水灵灵大眼睛似在传情,嘴唇饱满得未开口已欲启,一下子把他的魂魄给勾住了。
    宋如玉在倒着木桶,迎面是臭熏熏的,但腾不出手来捂住鼻子,忽然有一只手,用力摸了自己屁股一把,这摸不是父亲对女儿的安抚,而是流氓对黄花大闺女侵犯。
    出乎意料,宋如玉选择忍气吞声,往对方瞪看了一眼,脸上现出一片绯红,反而更加红润好看,很容易就让男人喜欢上,岂料公子哥儿手摸着八字胡子,露出了带有淫意奸笑,还陶醉在刚才摸时亢奋中,简直妙不可言。
    柳红在面馆里忙着,把面粉倒在木板上,加上发酵粉和清水,在弄成面团后,便反复地揉着,她看见手里面团,就像现在过的生活,在支离破碎之后,被自己捏合好了,就怕捏不合那一天来临。
    而宋如玉的到来,让她揉面的手更有力,也像多了一个女儿,比黑暗中看到光芒胜多了,活儿就像在下饺子,一时没完没了,弄完馒头就得弄面,码头上货船凌晨已经靠岸,就等着码头工人卸货。
    为了多赚点钱,码头工人很早便起床了,个个虎背熊腰,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结队过来云来面馆吃碗热面,再咽下几只馒头,大鱼大肉是奢侈不起的,才拍着鼓起的肚皮去干重活。
    带头过来大哥叫刘从福,典型的山东大汉,经常裤兜里穿着大蒜,刘从福每次见到柳红,总会有意无意露出憨笑,高挺鼻子加上腮帮胡子,一副难得糊涂傻样,照理是不会有傻福的,起初柳红面对像猪八戒男人是无动于衷的,可再大的冰山也经不起太阳长期烤照。
    刘从福一有空就过来帮忙,如提水桶那样的重活,对于力壮的他来说,易如反掌,但他从不敢上二楼,楼梯就是不可逾越道德红线。
    宋如玉手提木马桶,气冲冲地跑回来,又差又恼,好像有流氓在身后追着,这可不把柳红吓坏,丢下面团擦干净手,抄起墙角鞭子冲出去,人生的阅历告诉她,人善容易遭到欺负,生活已把她逼成泼妇,可还是去迟了一步,对方已经溜之大吉。
    宋和美美地睡了一觉,好几年没有如此睡过,泼妇母亲竟没拿鞭子冲进来,身上自然没受皮肉之苦,睁开眼睛伸着懒腰,穿好衣服下到楼下,发现卖力干活宋如玉,已完干了大半的活,真是观音菩萨般救星。
    今天,云来面馆生意比平常好,起码上面速度比之前快,再说宋如玉那一张好看的脸,让客人觉得真正秀色可餐,柳红收钱时微笑也热情了不少,午饭时间刚刚过去,宋如玉软瘫坐在凳子上,手禁不住颤抖,觉骨头快散架,但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催促上二楼洗衣服。




    宋如玉想看店外面的花花世界,而从店门口走过的路人,都是些衣着打扮普通市民,她想到南京路商业街,看穿着旗袍打扮得时髦女人,也想去剧场看演员唱京剧,更想去中西餐馆享受美餐。
    车夫陈水生告诉她,他这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去一回那一些高档地方,好在衣锦还乡的时候,告诉家里的父老乡亲,好像那是穷人的梦。
    宋如玉不太情愿搓洗着脏衣服,有一条脏的男人内裤,引起了她的注意,内裤主人大小便失禁,弄得又臭又脏,就像医院里男病人犯的。
    宋如玉有理由怀疑,二叔得了很重的病,而且接近病入膏肓,虽然自己不是医生,一家人的衣服,够是她折腾了,可宋如玉想到了任劳任怨母亲,乡下女人都很命苦,她把拧干的衣服,挂在阳台竹竿上,整整挂满一排,然后扶靠在阳台上看着眼前世界。
    房子太矮望不到远处,对面街二楼都住着人,街上穿旗袍女人很少,倒以穿长裤的居多,一楼就是大小商铺,有镶牙补牙铺,也有卖茶茶铺,就是没有卖旗袍的,更加不用说卖首饰的。
    偏偏女人向往痴迷着东西,倒是有一个卖香烟烟童,逢见上男人就叫卖,打扰过往路人雅兴,说到让宋如玉大惊失色,是从身后传来摔破玻璃声音,距离之近以致听得清楚。
    房间里有人发出呻吟声,声音小且有气无力,宋如玉怀着好奇,拨开那一道黑门帘,瞧看一眼里面的世界,小房间里光线不好,房间唯一的玻璃窗,靠里面玻璃已贴上纸,挡住了窗外大部分阳光,除了挂黑蚊帐木床处,放置着一张小木床和茶几,茶几上有烟盒和烟枪。
    有一个男人正躺在小木床上,已经熏黑的手指甲,骨瘦如柴,身体快被什么吸干似的,连小孩子都能抱得动,不比墓地里僵尸好看,而迷离眼神下一副飘飘欲仙样子,像身处在极乐的世界,未等对方先认出自己。
    “二叔,你怎瘦成这样子,都快把我吓死了。”宋如玉之所以认出二叔宋阳,因为宋阳右边脸上有颗黑肉痣,再多皱纹也是遮不住的,似改变不了奸人脸。
    宋阳缓半天才回过神来,望了宋如玉一眼后,目光呆滞,可怎么就想不起,好像脑海里不曾存在过。
    “我是宋如玉,你的亲侄女。”为了好让二叔看清自己,宋如玉走过去打开窗,阳光照射进来一瞬间,吓得安阳伸手遮挡住,很害怕见光死。
    宋阳总算看清宋如玉脸庞,可比以前清秀了许多,有着走向成熟前韵味,下一秒的发生,出乎意料,宋阳像一个害羞小孩,把手脚缩成一团,把脸埋进枕头里,耳朵仿佛传来千万个诅咒声,她们亲人之间距离若近若远。
    宋如玉勤快拿来扫把,扫干净地上玻璃碎片,整理一下茶几,烟盒里的烟膏散发着刺激的味道,宋阳见宋如玉欲碰烟盒,吓得抢进怀里抱着,死死护住宝贝似的,露出了拒人千里的目光。




    宋如玉又是看见,二叔露出的小腿生毒疮,已经出现严重腐烂,若不医治恐有生命危险,昔日那个年轻力壮的他,到底一去不复返,宋如玉倒是从墙上的相片,略见到他当年风采,身穿西装风华正茂之时。
    “滚,给我滚,快点滚。”宋阳生气地挥着手,大声吼完之后,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更是拼命地咳嗽着,宋如玉仿佛看到了六十多岁老人,但亲情让她不能置身事外,要有医生那般救死扶伤精神,她走过去搀扶着他,像扶着生病的父亲。
    最初宋和听到楼上有动静,偷钱想法让他灵机一动,告诉忙碌之中柳红,柳红脸色发青,冒出一身冷汗,楼上怕已经坏事了,连忙赶到楼上,果然不出所料,不知实情的宋如玉,只会是帮倒忙,烟鬼嗜烟如命,柳红可费了不少劲,把宋如玉从屋里了拉出来,并且大声教训一番,不要去管宋阳,连她自己也管不了,他已是彻底的废人一个。
    可宋如玉生来倔强,你越是不让她干,她越是要干,还决心要干好,提出照料二叔请求,宋和隔着楼梯听见,差点手舞足蹈,早就想不干这份苦差事,现在有了理直气壮的理由。
    柳红无奈接受宋和罢工事实,自己实在腾不出手,唯有把丈夫交给宋如玉服侍,就当家里有个丫环,每到月底柳红就会忐忑不安,已把很坏情绪表现出来,弄馒头时多放了水,结果面团弄得太稀,炒了一盘干面,端过去给客人吃,客人竟投诉说没味道,才知道忘了下盐。
    一直到下午三点钟,云来面馆客人渐少,外面太阳灿烂得很,把沥青烤得散发出味道,能烤熟鸡蛋不成问题,宋如玉已经洗好衣服,正坐在二楼的阳台上面,烧着蜂窝煤熬药,不时有很浓药味从药煲里飘出来,可把人给呛着。
    宋如玉呛着难受,扶靠在水泥栏杆上换气,连眼泪都直接冒出来,楼下出现两个男人,身穿黑长衫头戴礼帽,腰间微凸起来像插着东西,不像手枪倒像斧头多点,样子凶神恶煞,把身边路人吓得躲开,貌似惹不起的人神。
    宋如玉怀着好奇,躲在楼梯转台处偷看,两个男人走进面馆,又吃又拿,就像山上土匪到了农民家里,那个腮帮子长满胡子男人,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摆出盛气凌人姿势,赫然露出腰间那把发寒光斧头。
    柳红非但锐气尽失,还非常的识相,乖乖地从木抽屉里,拿出一条挺沉手银条,又是以恭敬态度俯首呈上,如仆人孝敬主子。
    宋如玉看见后无比心痛,那可是她们一个月的血汗钱,真替自己长了厚茧双手不值,那个身材瘦小男人,则从腰间掏出一包用油纸包裹住黑色东西,交到柳红的手里去,并且还说先记着账,接着拿好钱大摇大摆地离开。


    @罗锡文 2022-06-26 12:57:55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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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好


    柳红看着手里那包东西,无可奈何地摇头,如同药不能丢弃掉,脸上却是厌恶的表情,内心更有恨之入骨之痛。
    让宋如玉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事前可有征兆,开战之前各地已闹饥荒,一片民不聊生景象,军阀们哪里会体察民情,早为争地盘斗得你死我活。
    中原大战打响的大新闻,宋如玉是从宋景口中得知,听完脸色变得苍白,她才不关心谁输谁赢,战争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家乡难逃一劫,禁不住担心家人安危,只怕她们凶多吉少,偷偷地转过头去,拭去掉眼角的泪水。
    宋和竟是眉飞色舞,就像卖艺的商女那样,不知道亡国之恨,也被街上气氛所感染到,上海市民虽在议论着,生活从未遭到打乱,按时地上下班,要知道租界就是洋人殖民地,量军阀不敢贸然大举进攻,得给几分面帝国主义列强,也是有找靠山的需要,所以有钱人依旧吃喝玩乐,享受着自认为的太平盛世,远方灾民水深火热与自己无关。
    夜里,宋如玉在床上转辗反侧,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对远方充满了疑问,村口那一棵老山楂树还在不,她家老瓦屋有没遭到炮击,乡亲们是否在忍受着饥饿,邻居家小花照理学会走路,那一条老黄狗还敢咬人不,这些构成了一幅家乡画面。
    最后自我安慰,可不要多想了,闭眼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忙不完的活,从早忙到晚,手脚慢了就挨鞭子。
    从隔壁房间传来剧烈争吵声,宋如玉凝神屏气地听着,柳红苦苦哀求宋阳别再吸了,他就像吸血鬼那样,把亲人的血都要吸干,恐怕连骨头都不要放过,宋阳非但不听,那烟瘾竟变得更大,变本加厉,三更半夜点灯起床抽,夫妻间不可避免闹起矛盾来。
    宋如玉一听深感震惊,看见床上堂弟妹们,白天忙可得要死要活,夜里就像有一群蚊子,在她们身上贪婪地吸着血,一直到脸色苍白才肯罢休,最后柳红还是输了。
    宋阳发疯似的,硬从她手里抢走鸦片膏,也有卖力地演出过,跪在地上向着柳红磕头,可把地板磕得老响,就像教徒求观音菩萨大发慈悲。
    柳红咬紧东关,内心苦苦叮嘱千万不要心软,一想到儿女们不能没有爹,宋阳难受时的样子,有千只蚂蚁在身上爬着叮咬,生不如死,竟不得不心软。
    宋阳可谓卖力表演,已把额头给磕破了,拿到烟膏后竟浑然不知,那虚弱身子往小床上一躺又成病夫,而柳红每当看到这样时,心里暗下决心,总有一天她像吊死狗那样把他吊死,不惜背负着杀夫罪名,儿女们将获得解脱。
    “那烟膏有毒吗?”宋如玉瞪着水灵眼睛,不太自然表情,认真很地望着宋和,手里揉着面团,在柳红的精心调教下,做出来的馒头不比柳红做的差。
    宋和望向母亲一眼,母亲正在面馆前面忙着,此时她们正在面馆后面,可隔了好几米远。




    “我听外面的人说,那烟膏真的有毒,还亲眼看见烟鬼沾上后,宁愿一整天饿着肚子也要抽上一口,最后惨弄得妻离子散,不知谁把这害人东西带进上海滩。”宋和在说到这里时,咬牙切齿,愤怒的眼睛里充满仇恨,他还是个乳臭未干少年。
    “你妈都知道烟膏有毒,为什么还让你爸抽?不是往火坑里推。”宋如玉眨着水灵灵眼睛,一副天真烂漫样子,不谙世事的她不知世上人心险恶,社会如有着自然界里弱肉强食生物链,她们无疑处于最低层。
    “我爸不抽不行,难受时的样子,鬼不像鬼,人不像人,我爸以死相逼我妈好几次,每次我妈都心软了,掏钱帮他买烟膏。”宋和愤愤不平样子,把手里面团痛快撕成两半,再狠狠地甩回竹筛上,面团严重变形,他爸就像吸血鬼,他妈就像头奶牛,男女严重不平等。
    宋如玉低头不语,把面团弄出团状摊放在竹蒸笼里,每只馒头都不一样,就像乡下树上果子那样,外表看起来好里面已经坏掉,最后不得不扔弃掉,在宋如玉的精心照料下,宋阳竟能扶着拐杖下楼 ,像是活了过来,不像回光返照,且是容光焕发,让人想象不到他几个月病夫样子。
    宋如玉最清楚不过了,她往宋阳的腿上敷药,那腿上难看腐烂伤口,散发着难闻腐臭味,每隔一日换一次药,没少去对面药铺买药,药铺老板打趣地道,姑娘过来买药比他吃饭还要准时。
    宋如玉总是笑着,那笑是近人情的笑,也是善良那面表现,以前在乡下养兔子,死掉一只兔子能教她伤心好几天。
    “如玉,你把馒头送到南埔码头,叫刘从福收下,让他送一包面粉过来。”柳红已把馒头放进竹篮里,并且用白布遮盖住,热腾腾冒气馒头遇上白布,就像出浴美人那般润得饱满,宋如玉只得放下洗碗的活,从小木凳上站起来,擦干净粗糙得难看双手。
    “妈,让我去送如玉姐不识路,万一碰到坏人就麻烦了。”宋和主动挺身而出,同时有意吓唬,心里在打着算盘,既可以外出溜达一圈,拿点钱去买油墩子,又可以不用干洗碗活。
    “不如让宋和去送,我这里还有碗没洗干净。”天真的宋如玉竟相信了,从宋和惊慌俏皮脸来看,有几分可信度。
    “你少给我掺和,偷钱的事还没跟你算账。”柳红生气地转过头去,对着宋和板着冷脸,露出了母老虎的本色。
    宋和吓得浑身发抖,不敢顶嘴乖乖地去洗碗,内心怀疑母亲有所偏心,从云来面馆去南埔码头捷径,必经过那一条热闹的巷子街。
    宋如玉手里挽着竹篮走在路上,大半时间不在看路,而是好奇望向路两旁,虽然是在白天,小赌场仍旧打开门做生意,那个门帘上“赌”字可醒目。




    那一些过来碰运气的市井之徒,进去时脸上满带笑容,出来时却愁眉苦脸,就像死了爹娘似的。
    赌场旁边就是烟馆,那一些烟鬼进来时脸上无精打采,兜里怀着几块大洋,出来时飘飘然的感觉,结果身无分文,有的烟鬼是靠拉黄包车为生,好像当铺是为前者而生,凡是能当的东西,当铺老板一概不拒绝,一直当到你倾家荡产,不少公子王孙后代就是典型的样子。
    这时妓馆还没有开门,妓女早已卸妆躺在床上休息,到了夜晚变得生龙活虎,换了个模样似的浓妆艳抹,性格泼辣妓女跑到街上拉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宋如玉经过妓馆时,有两个男人看了她一眼,而且专盯着丰乳肥臀,忍不住垂涎了起来,但她跟那一些妖艳妓女相比有差距,起码不会花言巧语哄得男人开心,像是有钱人家的环丫,自然是无趣的,很快便收敛贪婪目光。
    妓馆斜对面有间治性病医馆,好像一样东西在为另一样东西而生,有着其存在的价值,狭长巷子街尽头连通河岸,黄埔江近在眼前,不远处有一艘洋轮,大烟囱冒出黑色的烟,桅杆上挂着他国国旗,两船相遇时发出鸣笛,就像巨型生物咆哮。
    宋如玉看得目瞪口呆,就像看见巨大的房子,慢慢地在江上飘着,也有舢板载着大小货物,在两岸不停地往返,外强内弱竟是如此分明。
    她老远看见一群工人,在南埔码头忙碌着,看上去像蚂蚁从巨大巢穴搬出东西,宋如玉一眼认出刘从福,刘从福身材魁梧,个头比其他码头工人大,干起活来可卖力了,倒是浓密络腮胡吓人。
    刘从福见到宋如玉,便憨豆地一笑,浓眉大眼分外可爱,就没了所谓勇夫杀气,自然吓唬不到小孩。
    “二婶叫我过来给你送热馒头。”宋如玉说道,便把篮子递过去,手掌心虽粗糙,手背却是白嫩的,刘从福脸带笑容,摸一下馒头还热呼呼,接过来掀开白布一看,喜笑颜开,馒头旁边放着一碗叉烧饭,虽然芹菜多叉烧少得可怜,怎么看起来满满是爱。
    “今天面馆的里生意忙不?”刘从福屁股坐在台阶上,常干粗活的他,居然小心翼翼,端出那一碗叉烧饭,闻一下即已销魂。
    宋如玉看着码头工人,他们身上衣服破旧,而且蓬头垢面,粗乱胡子挺是碍眼,有别于街上衣着光鲜有钱人,不少肩负养家糊口重任。
    “自从二叔下来帮忙生意倒是好了不少。”宋如玉看见有个人,手里拿着鞭子,身穿上等布料的长衫,胸前挂着一只金怀表,走起路来闪闪发光。
    那工头视时间如金钱,哪怕工人偷懒一秒钟,都要记下来扣工钱,刘丛福狼吞虎咽,心里面在想着柳红忙碌时样子,就像在做着豆腐的西施,对那美丽是妙不可言,一听到 宋如玉提到宋阳,刘从福马上就呛着脸色发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不像搬货物那样容易弄开。




    “大伙们快过来吃热馒头。”刘从福放下碗筷后,站起来向工友们,边喊边热情招手,像对待家人那样子,那一些码头工人,把手里的活停下,大步流星过来。
    那工头虽长得尖嘴猴腮,倒是机灵得很,见工人停止干活,马上打开怀表计时,宋如玉见他们围过来,倒是害羞着脸,悄把屁股移向刘从福,不敢看已敞开结实胸膛。
    “傻人真有傻福,你吃白米饭,咱们吃馒头。”有个工友走了过来,见刘从福吃饭吃得很香,忍不住要嫉妒起来,说完拿起馒头直塞嘴巴,一口一只不成问题。
    “你说这话真不像话,我跟你们一样,天天吃着馒头,再说这白米饭不能白吃。”刘从福刚好吃完,放下碗筷跺脚,假装生气样子,心里面倒是乐着,知他心者莫过于真兄弟,大伙的心里都清楚,刘从福已喜欢上柳红,刘从福单身无可厚非,问题柳红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有四个孩子,做的真是一桩大买卖。
    “搬货时不见你勤快,人家叫你送面粉,倒是非常的积极。”另一个工友插嘴进来,事实不明摆在眼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碗白米饭倒像引起血案来。
    宋如玉认真地听着,似懂非懂,貌似那碗米饭是二嫂精心安排,到底刘从福心虚了,即向工友们使眼色,再说的话就会穿梭,工友们倒是在觉得,这调侃的乐子停不了,比报纸上大亨新闻有趣,暂时忘记身上疲劳。
    “这馒头的味道不对。”刘从福怔怔地看着手里馒头,从脸上不小困惑表情来看,像遇到了变质的食物。
    “甜了还是淡了?”宋如玉轻歪着脖子,用那一双水灵眼睛,直接瞪了过去,有少许不满的眼神。
    “之前的馒头肉很细腻,眼前的馒头略显粗糙,味道也不香甜可口。”刘从福看着手里馒头,竟然看得出奇入迷,倒是一脸认真样子,脑海里早已幻想起柳红倩影,那发鬓有如柳丝绦般的好看,连从她美丽脸庞掉下来汗水,都觉得是甜如蜜蜂,那白皙大小适中手臂更加不用说。
    “我说刘从福,不就是一只馒头你想到哪里去,有钱咋们去国都大饭店吃北京烤鸭。”那高个子工友满脸嫌弃,早已经啃腻了,像在啃着草似的,若不是为了填肚,一扔了之。
    “你若是嫌弃的话,我回去跟二婶说,好心当驴肝肺。”宋如玉板着脸生气,活像快要哭的小花猫,提起空竹篮大步流星离开,身后传来一阵欢快笑声,好像在说姑娘惹不得。
    刘丛福吓得来不及提裤子,拿起碗筷急追过去,他敢得罪凶神恶煞工头,却不敢得罪爱憎分明柳红。
    “丫头,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碗筷都不要了,还有收馒头钱。”刘丛福个子高且步子大,在小巷转角处拦下来宋如玉,但已气喘吁吁。


    @程占功 2022-08-28 16:3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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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如玉这才如梦初醒,有意识地收敛住孩子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原那个青春可爱的她。
    刘从福是个粗人,他把碗筷放进竹篮里,居然不会摆放好,宋如玉看见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面颊变得饱满起来,她伸手过去一下子便弄好。
    “这是馒头钱,饭钱我回头跟你二婶算,还有这一块大洋,是我私自赏给你的。”刘从福从裤兜掏出大洋,大洋是脏兮兮的,很浓烈的汗臭味,却他辛苦赚来的血汗钱,自然花得有尊严,可不像有钱人裤兜里。
    宋如玉才不客气,一下子就收下大洋,笑得双眼眯成月牙型,提着竹篮蹦蹦跳跳,也把屁股扭得像插秧。
    刘从福先是开怀一笑,他在想假如有这么一个女儿,这辈子也该知足,前提得讨个好对象,接着搔首踟蹰摆出个熊样,之前常去光顾云来面馆,现在倒像成了禁地似的。
    宋和是看不惯宋如玉的得意,见她回来后马上嗤之以鼻,干脆丢下洗碗的活,脸上假装出痛苦样子,捂着肚子溜之大吉。
    柳红数了一遍钱,转身看了一眼宋阳,目光有少许闪烁,再钱放进柜桶里上好锁。
    宋阳像活过来似的,虽然远远不及当年的雄风,但是精神起来神采奕奕,让人无法去想象躺在床榻病夫,身体削瘦倒是改变不了,笑的时候脸颊两边凹陷进去。
    一直到下午五点钟,刘从福才姗姗来迟,肩膀上扛着袋面粉,有意无意地把头低下去,不像上一次的昂首挺胸,他看见柳红没看过来。
    宋阳倒是摸着八字小胡子,露出不怀好意奸笑,奸人骗不了奸人,他提防刘从福的面粉短斤少两,当刘从福把面粉扛进店里,柳红忍不住瞥了眼,确定是那个熟悉虎背熊 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宋阳死盯着刘从福,拿剪刀弄开袋口,接着伸手去抓捏面粉,对光滑且细腻比较满足。
    “你去柜台那边拿钱。”宋阳重现昔日趾高气扬,之所以有神气的理由,附近的人都瞧不起搬运工,他们地位比擦皮鞋鞋童还低。
    刘从福强忍着满腔怒火,先是紧握住拳头,又悄悄地松开了,他能一拳击倒对方,问题柳红会怎么想,虽是鲁夫尚有理智,柳红早已准备好钱,刘从福刚到身边,马上把钱递过去,强而有力大手触摸到相比之下灵巧小手,已经是完成了交易,但在那一瞬间双方心起涟漪。
    刘从福还是不甘心,以往他送面粉过来,她是笑意盈盈的还露出好看小酒窝,她对他有嘉奖,从热锅里拿块大饼装进防油纸袋,他心痛着她不怕烫的双手,发鬓再凌乱也是赏心悦目好看。
    有好几次想把嘴唇贴近戴耳环垂耳朵,柳红吓得后背冒汗,趁众人不注意情况下,使劲往刘从福腿上掐,刘从福终于清醒过来,在脸露惊慌之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匆忙地离开云来面馆,悄躲在斜对面电线杆后,偷看着柳红的倩影,她每个动作都很优雅,每个表情都很丰富。


    @春天的小杨 2022-09-09 19: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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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占功 2022-09-10 18:5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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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锡文 2022-09-12 17:4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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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小杨 2022-09-12 19:3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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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如玉捕捉到这一幕,情窦初开的她,脸上有了困惑,托得刘丛福的福,宋如玉口袋里有钱,但仍旧是个穷人,刘丛福能从她的口里,了解到柳红的情况,最近柳红有所烦躁。
    “如玉,你去南三街买粉底盒和花露水。”今天早上,柳红在照梳妆镜打扮时,发现粉底已用光,花露水快要见底,少了它们的话,镜子前的她姿色欠佳。
    “好的,我马上去。”宋如玉正端着碗筷,而一听到命令,眉开眼笑,又成为幸运儿,宋和抢着说帮忙买,却被柳红骂了回去,女人的东西他别碰,他只好是认怂,向着宋如玉直瞪眼,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南三街是一条热闹的步行街,似专门为女人而诞生,女人想买的都有,民国时上海滩女人地位今非昔比,不再是清朝时明显男尊女卑,女人化妆后穿上旗袍,手里提着手包,穿着高跟鞋大摇大摆,乃是外滩常见风景,不少男人望而暗暗垂涎。
    宋如玉如进大观园,新奇古怪东西多着,就拿女人的耳环来说,款式少说有上百款,足以看得眼花缭乱,女人耳朵一旦戴上耳环后,跟灰姑娘穿上水晶鞋一样,整个人变得好看。
    宋如玉忽然停下脚步,照相馆的大橱窗里,贴满了女人的艺术照,把美的那面展露出来,她又看见有个女人,浓妆艳抹在坐在照相机前,身上装着银白色镶边旗袍,非常自信地摆出骚姿,妩媚得像传说中的妲己,镁光灯嚓嚓地响,相片中那副五官宽厚嘴唇, 竟掩盖不住龅牙凸出形状,化妆后左边嘴角黑肉痣欲盖弥彰。
    相馆女老板一个劲夸好看,笑得双眼快要眯成一条线,轻喊调整一下姿势,宋如玉鬼使神差走进去,有礼貌地坐在旁边等待,同时忍不住好奇张望,轻咬住嘴唇略显矜持,一直到女老板忙完,那女顾客很大方掏钱,脸上尽是满意微笑,仿佛已经历美丽的蜕变。
    女老板回过神来看着宋如玉,竟露出了贪婪的目光,就像看到一块未雕刻碧玉,真正的天生丽质,有着当选上海小姐容貌。
    “姑娘,你要照艺术照吗?”相馆手叠搭在一起,弯下腰来笑盈盈,样子是可有礼貌 了。
    宋如玉轻轻点头,她一时间在觉得,镜子前身上布衣难看,相馆老板也在觉得,鸡羽毛盖住凤凰身,三分衣装客不得马虎。
    女老板拉着宋如玉,到试衣间挑选衣服,凭着多年看人经验,挑了一件红金线绒旗袍,宋如玉脱掉布衣,小心翼翼地穿上,抚摸着爱不释手,心情就像穿上凤袍,胸脯自信挺得自然,可不镜子前的她,一下子漂亮了许多,看起来是高贵优雅。
    女老板竟忙个不停,她决定拍要出上等作品,摆在橱窗里当成亮招牌。


    @罗锡文 2022-10-05 23:50:21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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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好

    把秀发盘起来弄成复古波浪发型,在修剪完眉毛再巧妙画眉,把厚薄适中的唇涂红,戴上金花嵌着翡翠耳环,脖子配上一条珍珠项链,简直美丽极了,已是倾国倾城。
    女老板边弄边点头,忍不住开口夸赞,足有十遍之多,可不比化妆广告里的女明星脸差,宋如玉吓得不敢看镜子,实在太过美了,一个时髦东方女人,与之前素颜有着天渊之别,身上正在散发着妩媚。
    “你站起来转一个圈,再走几步给我看看。”女老板像在盯着青花瓷,生怕发生摔倒情况,貌似头发还要修整一下。
    宋如玉在如履薄冰,结果走几步便露馅,毕竟没过经过专业培训,还是那个灰姑娘,踉跄得欲摔倒,竟吓得女老板上前搀扶。
    “我的姑奶奶,你可把我给吓坏了。”女老娘大惊失色,了不起得意杰作,差点毁于一旦。
    宋如玉是花容失色,脸上竟露出一丝尴尬,表情变得不大自然,就像主仆身份调换过来,有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势,女老板不客气起来,捕捉最美的一瞬间,可花了不少时间来调教,让宋如玉笑得妖娆,妩媚中又带诱惑,尽把女性特独魅力散发出来,教男人一看即垂涎三尺,但有别于妓女的那种美。
    “姑娘,我要把你捧红,让你拍化妆品广告,当上头号女明星。”女老板竟向宋如玉伸出橄榄枝,她脸上忍不住兴奋样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贪婪,如精明商人看到了好商机。
    从照相馆里走出来,宋如玉如觉梦一场,把少得可怜积蓄花光,却换得至美丽的留念,还有一条通向天堂的路,宋如玉舍不得卸妆,很快她便成了大家眼中笑话,同时路 人调乐地嘲笑,布衣跟貌美容颜不配,大小姐妆貌配环丫衣服不伦不类。
    宋如玉倒是满不在乎,保持着昂首挺胸姿势,大步地走进化妆品店,从来未有过的自信,宋如玉一回到云来面馆,就引起了很大骚动,那一些骚客忽然发现,昔日不怎显眼姑娘,一下子竟变得秀色可餐,纷纷停止动筷子垂涎了起来。
    起初柳红没有注意,低头揉搓着大团粉,喊宋如玉把东西放进柜里,一直到有个老板流口水,目不转睛,像看到了心仪宝贝。
    “你疯了吧,弄成这个样子,你看下外面的男人,个个都想把你吃掉。”柳红丢下手里的活,一把拉宋如玉进后堂,眼里不是没嫉妒,她的两个女儿长得丑,像宋阳那般尖嘴猴腮,歪眼又是歪脸,大女儿宋景脸上还有黑胎记,怀疑是前世作的孽。
    宋如玉比她年轻时要漂亮,同时气质更胜一筹,有如珍珠比石珠子。
    “我去买化妆品,路上看见照相馆里很好玩,一下子忍不住走进去。”宋如玉脸露一丝惊慌,好看脸蛋在红润着,瞪大如水般清澈眼睛,忽然意识到已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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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13 12:25:39  更:2022-10-28 22: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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