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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在那个小山村

作者:刘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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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坟墓里的这个人(一)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矮小的坟墓里埋葬着的是一个小才女。
    这个小才女死时才14岁,没错,她那年就是14岁,正是豆蔻年华。那年她刚读完初中一年级,过了暑假就上初二了。
    小才女的母亲有点胖,是个半傻女人,她口齿不清,说话不利索,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说话时还顺着嘴角流口水。小才女的父亲是个矮黑的庄稼汉。小才女有个小弟弟,他总是跟在小才女的身后,他的身上总是泥一块,水一块,象个脏猴子。
    小才女长的很廋,这个体型既不象她妈妈,也不象她爸爸,按村里人的说法,这个孩子是吃不饱饭,营养不良造成的。她的头发也证明了村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小才女的头发很细很黄,就象长在盐碱地里的野草。
    在我的印象里,小才女总是穿着松松垮垮的旧衣服,手拿一根小木棍,在路边的草地里放猪。她的身边总是跟着脏泥猴弟弟。
    小才女不爱说话,走路总是低着头。
    按照小才女爸爸给她设计的人生蓝图,小才女念完小学就不让她读书了,而是让她回到家里,帮家里干活,挣钱,然后,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
    小才女的爸爸既然给她规划了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人生蓝图,他就按照这个蓝图指导女儿的生活。白天,小才女去学校学习,放学后,他就让女儿干农活,放猪,顺便割些猪草,捎带脚再带着弟弟玩玩。小才女的学习怎么样,不在他父亲的关注之内。
    小才女也正如他爸爸规划的那样,她学习成绩平平,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更不会画画。
    平平淡淡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了,不知不觉中,小才女小学毕业了。按照她爸爸给她规划的人生蓝图,她要离开学校,回到家里干农活,放猪,给家里挣钱,然后,她要长大嫁人。但是,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打乱了他爸爸的规划。
    小才女的考试成绩出来了。数学100分,语文98分。
    全村震动。惊动教育局长。全县三个最好中学的校长亲自登门。
    小才女的命运被改变了。小才女的爸爸不得已只好同意女儿去县里第一中学读书。
    小才女进入第一中学后,彷佛人生开挂一样,学习成绩一直年级前三。她用一把别的同学淘汰的小提琴,居然获得了全校一等奖。
    初一的生活太快乐了,小才女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生活还可以过的这么快乐。
    快乐的生活总是过的很快,一眨眼放暑假了。
    放暑假那天,小才女在学校门口等一个同学,准备一起坐班车回家。突然,一辆满载沙石的重型卡车冲向她。小才女急忙躲到学校围墙后边。卡车撞倒了围墙,小才女被压在了围墙下边。
    当人们扒开碎砖乱石找到小才女时,小才女已经没了气息,浑身血肉模糊。她的身下是书包和小提琴,她的俩手紧紧抱着这两样东西。
    对于小才女的死,村民有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那就是,小才女没有那么大命,如果按照他爸爸给她设计的人生蓝图,她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农村,做个农民,嫁人生孩子,她也不会这么早就死了。
    小才女的爸爸也后悔,如果自己当时坚持原来的想法,不同意女儿去县里读书,闺女现在还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的。可是,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想想安排一下闺女的后事吧,把闺女埋哪呢?这是一个难题。
    按照山村的习俗,祖坟里不能埋姑奶奶。意思是说,没有出嫁的女人,死后不能进入祖坟。如果女儿不能进入祖坟,她就是一个孤魂野鬼。
    小才女的爸爸在祖坟边找了一块地,安葬了她。
    如果小才女活着,她今年有四十多岁了,她应该有儿有女了,以她的聪明才智,她肯定会有一个不错的工作,美好的爱情,美满的家庭,幸福的生活。可惜——。
    那个老人看着小小的坟头叹息。
    这是我听那个老人讲的第一个故事。
    一张两毛钱的借条
    1987年的夏天,教我们政治课的曹老师忽然接到一封来自湖南的信。信封里还有一张发黄的纸条,那是一张借条,金额是两毛,借款人是曹老师的名字。写信人问曹老师能否归还这两毛钱。
    曹老师当然火速归还了那两毛钱。
    有几个学生感到好奇,问曹老师什么时候欠的债,曹老师回答是1970年欠的。有个调皮学生问因为什么欠的债。曹老师回答因为没饭吃了,借钱买饭吃。有个同学问为什么去湖南借钱。曹老师笑答,当时红卫兵串联,我们去韶山,下了火车就没钱了,当然只能在湖南借钱了,难道还回北京来借钱不成。一个学生问,您是向谁借的钱?曹老师回答我不认识那个人,我在火车站随便找了一个人就借了两毛钱。
    哇。学生们一片哗然。
    一个同学问曹老师,你两个都不认识,他就敢把钱借给您,那个人就不怕您不还吗?曹老师摇头说,我们那个时候连借钱不还的想法都不敢有,谁敢借钱不还?
    又一个同学问,那个人就不担心您告诉他的是假地址,假名字吗?毕竟你俩根本不认识。曹老师乐了,他反问,如果我告诉他假名字假地址,那我不就是骗子了吗?我可不想当骗子。
    又一个同学问,那,您们那个时候,有没有写假地址假名字的?曹老师思索着回答,可能有吧?但是,很难写假地址假名字。学生问为什么。曹老师告诉学生们,写借条时有许多人看,如果我写的是假地址假名字,我的同学会立刻揭发我,当场就开批斗会,从此以后,我就完了,没人搭理我了。
    又一个学生问,总共才两毛钱,您还不如从别人要两毛钱呢。您看现在的车站大街上,经常有拦住人要钱的。曹老师幽默地回答,我不想失去做人的尊严。
    又一个学生问,曹老师您还记得借给您钱的人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曹老师挠下头回答,这个,我记不清了。可能是个男孩吧?又好象是个女孩。
    同学们一阵哄笑。
    那个老人见我听的发愣,他问我,你想什么呢?我问老人家,您说的是真的吗?老人淡淡一笑说,信不信由你。他手指不远处一座小山岗说,现在,曹老师就在那个小山岗下面长眠着。他们那一代人越来越少喽。
    瞧,坟墓里的这个人(三)
    这个坟墓里长眠着的是一个老师。一个好老师。他是我的小学老师,他只教了我两年,小学一年级和二年级。他姓李。
    记得那是我第一天上学,爸爸带着我来到村里的小学校。见到李老师后,爸爸告诉李老师,老师,我这个孩子以后就完全交给您了,只要他不好好学习,您对他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打的时候使劲打,甭客气,打坏了我负责,我绝不找您。我爸爸说完,就把我交到了李老师手里。然后,又手指着我,板起脸说,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不许淘气,不许和老师顶嘴。如果你不听老师的话,惹老师生气,回家我就揍你。爸爸临走时还一再叮嘱李老师,如果他不听您的话,您舍不得打他,您就告诉我,我回家揍他。
    那时,村里的家长绝对信任老师,老师也敢放开手脚管孩子,你要是敢上课捣乱,老师手里的教鞭就有了用武之地。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果学生被老师的教鞭揍了,学生都是乖乖地自认倒霉,绝对不敢回家告诉父母。如果你回家告诉父母,父母会再揍你一顿,打的比老师还狠。父母揍你的理由是,老师为什么平时不打你?这回肯定是你做错事了,该揍。
    我们男孩子那时最怕的就是老师去家访。如果老师在我爸爸面前告一状,我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还好,李老师每次去家访,都是向父母询问我在家里的学习情况,然后,就是要求我爸妈配合老师,督促我在家里学习,提高我的学习成绩。
    李老师为了提高每个孩子的学习成绩,费尽了心思。他首先把学习好的和学习差的安排在同一桌,让学习好的帮助学习差的,督促学习差的做作业,上课认真听讲。如果学习差的不听话,不服从好学生的管理,李老师就会行使学生父母赋予的权力。为了让学生放学后好好完成家庭作业,李老师又把全班学生编成了几个互助学习小组,小组里的学生每天晚上聚在一起做作业,学习好的必须帮助学习差的,学习差的必须服从好学生的管理。李老师还有一个额外的要求,每天晚上作业写完后,学习小组里的男生要负责把女生送回家。男子汉就要胆子大,不怕一个人走夜路,要懂得保护女生。我一直记得李老师这句话。
    李老师是一个好老师,是一个好人。
    那个老人对着李老师的坟茔,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我也给李老师鞠了一躬。
    猛人三表哥
    有一天上午,我接到三表嫂的电话,三表嫂跟我说,你三表哥想你了,想跟你喝酒了,你晚上回来和他喝酒吧。我说,这两天有点忙,过两天再说吧。
    过了一个星期,我回到村里,三表嫂告诉我,她给我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三表哥就去世了。
    我无比懊悔。
    三表哥在村里有一个绰号,叫猛人。
    那是他年轻时,二十郎当岁,血气方刚。他去一座深山里割草,下午回来时,肩上扛着一条两米多长的死蛇。据他讲,他正在弯腰割草时,觉得身后有异常的声音,他顿时头皮发麻,急忙回头看。看见两条一人多高的蛇,正仰着脑袋朴向他。他想也没想,挥手就是一镰刀。一条蛇的脑袋嗖地一下就飞了,另一条蛇钻进草里逃跑了。
    三表哥由此获得了一个猛人的称号。
    还有一次,猛人三表哥又去一个深山里割草。下午回来时,他带了一个小狍子。那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狍子。据三表哥讲述,他在山上正埋头割草时,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以为又是蛇要偷袭他,他头也不抬,挥起镰刀朝身后砍了过去,随后紧忙观看,地上没蛇,左近有一头小傻狍子正瞪着俩眼瞧着他。三表哥没搭理小傻狍子,继续割草。忽然,三表哥发觉小傻狍子来到了他身边,瞪着俩眼瞧着他割草。三表哥就对小狍子说,赶紧回去找你妈去吧,你妈找不着你该着急了。但是,小狍子听不懂三表哥的话,就那么瞪眼瞧着他割草。三表哥割完草回家,小狍子跟着三表哥也回了家。自从小狍子跟着三表哥回来后,它跟三表哥寸步不离,三表哥去厕所,它就在厕所外边等着。
    一个人在前边走,一个小傻狍子在后边跟着,成了村里一道奇特的风景。
    三表哥已经离世一年了,我十分想念三表哥,真想再跟他喝一顿酒。
    那个老人望着夕阳,长长叹了一口气。
    女人和家
    胡同口住着我老叔和老婶一家人。老婶手脚勤快,走路如风,爱说笑话。
    忽然有一天,老婶去世了。据老叔讲,那天早晨,老婶喂完猪后,提着泔水桶回屋,刚走几步就摔倒了。老叔当时看见了,但是,老叔没当回事,以为老婶是走路没注意摔了一跤,马上就会爬起来。过了一会,他看见老婶还爬在地上,而且一动不动,老叔顿时有点慌神,急忙跑过去看怎么回事。可是老婶已经没气了。
    老叔懊悔的直抽自己嘴巴。
    老婶死后,一到夜里,老叔家就发生奇怪的事情。有时厨房里发出酱油醋瓶子的碰撞声,有时猪圈里发出有人喂猪的声响,有时半夜里鸡走出鸡笼到院子里找食吃,而那个鸡笼明明是关着的。
    按村民的说法,是老婶舍不得离开这个家,还在给这个家喂猪喂鸡。
    老婶头七那天,老叔烧了许多纸钱,让老婶放心走,不要在家里闹腾了,孩子们已经被吓到了。老叔让七个孩子一起给妈妈磕了三个头。
    这天夜里,老叔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老婶告诉老叔,她的魂在一条山沟的一捆柴禾下面压着,要想让她的魂离开家,需要把那困柴禾背回家。那捆柴禾是她死前一天放那的,本来想着第二天背回家,没想到自己第二天死了。
    老叔醒来后将信将疑。早晨天一亮,老叔就去了那个山沟,按照梦里老婶说的方位寻找,老叔真的看见了一捆柴禾。老叔顿时老泪纵横。他蹲在柴禾边,一边抽烟,一边涕泪横流地对着那捆柴禾说了许多话。然后,老叔小心地把柴禾背回了家里。
    当天夜里,老叔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老婶告诉老叔,那捆柴禾你已经背回来了,这回我可以放心走了。五丫头还小,一定要让她睡热炕头。
    从那天以后,老叔家里果然没有再发生奇怪的事情。
    我不是瞎编,我讲的是真事。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我老叔家看看,那捆柴禾现在还在,老叔一直没舍得烧。
    王小五的爱情故事

    王小五有一个发小叫李老三。李老三26了还没对象。李老三的父母看见俩人天天喝酒神侃,二位老人有一天就对王小五说,你是老三最好的朋友,你不能眼瞅着老三一辈子打光棍,你想办法给老三介绍一个对象。王小五痛快地答应了。
    也是李老三有福气,没过两天,王小五的姐姐带回一个好姐妹,是四川的。王小五的姐姐本意是让好姐妹当弟媳妇。但是,王小五不同意,他说自己和李老三是好兄弟,好事得先紧着兄弟来。再说,自己已经答应李老三的父母了,不能言而无信。王小五的姐姐很生气,说,朋友之间可以让衣服穿让饭吃,哪有让媳妇的。王小五不听姐姐的话,他把李老三请到家里吃饭,介绍四川女人和李老三认识。四川女人对李老三很满意。但是,李老三对四川女人不满意。理由是,四川女人个子矮,担心下一代也个子矮。王小五说了一大堆四川女人的优点,苦口婆心地劝李老三娶了四川女人。李老三被说烦了,他劝王小五,既然那个女人有那么多优点,不如你把她娶了。王小五一拍胸脯说,我娶就我娶,你别后悔。
    王小五问四川女人,嫁给我你愿意不愿意呀?四川女人惊问,你不是把我介绍给你兄弟了吗?王小五说,我越瞧你越觉得你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好东西谁舍得送给别人?我想自己留着,不想给别人。
    王小五很快就和四川女人结婚了。
    俩人结婚二十多年,从没吵过架。李老三纳闷地问王小五,你们为什么不吵架呢?王小五回答,结婚前没谈恋爱,结婚后只顾忙着谈恋爱了,哪有时间吵架?
    梨树园里闹鬼

    三座坟那个梨树园子里闹鬼了。这件事在我们孩子里很快传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心里都害怕,但是,又都想看看鬼长什么样。
    看守梨树园子的是几个大人,其中一个是猛人三表哥。我们一起去央求三表哥带我们去看看鬼长什么样,三表哥答应了。
    秋天的一个傍晚,三表哥带我们来到了梨树园子。
    太阳刚一落山,我们的心就紧张起来。据传说,太阳落山后,鬼就该出来了。我们爬在窝棚里,挤成一推,紧张地盯着那三座坟,看鬼什么时候出来。猛人三表哥告诉我们,鬼都喜欢天黑后才出来。
    我们都盼着天快点黑。
    我们盯着那三座坟,听着三表哥讲关于鬼的故事。三表哥说,其实鬼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魔。有一句老话说的好,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道你们都知道吧?老道能驱邪捉鬼,你看那个钟馗,专门捉鬼的,老道够有本事的吧?但是,魔高一丈,比老道还高九尺,你们说魔可不可怕?
    我们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猛人三表哥接着讲,你们知道魔是什么东西变的吗?魔是两种东西变的。一种是死人变的,一种是树草石头变的。死人变的魔叫血魔,树草石头变的魔有两种,一种是白魔,一种是黑魔。不管白魔黑魔还是血魔,它们都喜欢喝人血。尤其喜欢喝小孩的血。猛人三表哥对着我们做了一个面目狰狞的表情,夸张地张大了嘴。有两个孩子吓的缩成了一团。一个孩子央求他,三哥,你别说了,我怕你把魔招来。一个大孩子问,三哥你见过魔吗?
    当然碰见过。
    是白魔还是黑魔还是血魔?
    当然是血魔。
    它它喝你血了吗?
    我用火一烧那个魔,那个魔就跑了。
    魔怕火呀?
    什么东西都怕火。
    那你见过鬼吗?
    见鬼那是常事。常走夜路哪有不碰见鬼的?
    你不怕鬼呀?
    鬼都怕我。
    鬼为什么怕你呢?
    因为我是恶人。老话说小鬼怕恶人。所以鬼都怕我。
    我们几个孩子纷纷表示,我也要当恶人,我要当大恶人。
    三表哥急忙示意我们安静,嘘,小点声,小心把鬼招来。
    我们不敢再出声,全都瞪大眼睛瞧着那三座坟。等着鬼出来。
    我们等了一夜,也没看见鬼。我们问猛人三表哥,夜里鬼为什么没出来。猛人三表哥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昨天夜里咱们这里恶人太多了,鬼不敢出来了。
    我们很后悔,如果昨夜我们不做恶人就好了,那样就能看见鬼了。我们几个孩子发誓,今天夜里还来,这次不做恶人了,一定要看见鬼。
    山村医生

    高大夫是一个山村医生。
    有人说他的医术高深莫测,有人说他就是一个土郎中。
    高大夫的医术到底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如果高大夫放在现在当医生,我估计,他非穷死不可。
    有一个男的,咳嗽几天了,越咳嗽越厉害,那天来到卫生院,高大夫问了问他的病情,又问他吃饭喝水的情况,还看了看他的舌头,摸摸脉,听听心跳,然后告诉他,别买药了,回家熬点糖梨水喝就行了。
    你看见了吧,这个医生不给病人做ct,b超,血检尿检什么的,就把病给看了,最后连药都没让病人买。
    这还不算什么新奇的,还有更新奇的。
    有一天,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找到高大夫,说孩子总是拉稀,吃药也不见好。高大夫照例问了问情况,给孩子开了点药。那位母亲说家里没钱了,买不起药了。高大夫自己掏钱把药买了。
    有个男人得了中风,半身不遂了。高大夫找到那个男人,说他懂得一点针灸,如果那个男人相信他,他打算用针灸治疗他的半身不遂。那个男人说高大夫你尽管治,治死了我认命,我不追究你责任。高大夫给那个男人扎了半年针,那个男人居然下地干活了。
    有一个人脚忽然肿了,不能下地。高大夫到山上找了几把野草给了他,告诉他,把野草熬水泡脚就行了。
    有的人说高大夫是土郎中,高大夫也不生气,总是一笑而过,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别管土郎中还是洋郎中,能治好病就是好郎中。
    高大夫最大的愿望是不让病人花钱就能治好病。
    如果放到现在,高大夫肯定穷的连房都买不起。
    那个老人讲到这里,弯腰拔起高大夫坟头上的一颗草,对我说,高大夫真是一个好大夫,他坟上长的这棵草都能给人治病。
    忽然,有一个男人对我们喊叫起来,那个大叔,你别拔那个坟上的草,那是高大夫的坟。
    高大夫确实是一个好大夫。
    顺便说一句,高大夫行医一辈子,没发生过医患矛盾,神奇不?
    赵老师的口头禅

    赵老师那年50岁。他是一个豁达的人。
    赵老师的口头禅就6个字:时也,运也,命也。
    赵老师喜欢打篮球。如果比赛输了,他就会说,时也,运也,命也。然后是哈哈一笑,接着挠挠头。如果篮球比赛赢了,他还会说,时也,运也,命也。然后仍然是哈哈一笑,这次就不挠头了。
    赵老师教我们数学,对数学好的学生,他会倾心辅导教学,教学完后会拍拍好学生的脑袋赞许他,孩子,好好学吧,老天爷给了你一个聪明的脑袋,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时也,运也,命也,你是上帝的宠儿,不要辜负了上帝对你的厚爱。对待数学不好的学生,赵老师会拍下他的肩膀,笑着告诉那个学生,你数学不好,别灰心,也许你将来能当个大老板。人活这一辈子,时也运也命也,一个人将来会怎么样,现在谁也说不准。好好努力吧。时也运也命也。
    赵老师家在农村,据传说,他媳妇是他的表姐。他媳妇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赵老师只有一个儿子,在村里务农。
    自从初中毕业后,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赵老师了。
    有一天,我和几个初中同学小聚,一个同学忽然说,你们不知道吧?赵老师上个月死了。我惊问,怎么死的?那个同学哀伤地说,自杀。是上吊。
    震惊过后,我悲伤地问,赵老师为什么自杀?
    那个同学缓缓讲起来,前几年,赵老师的儿子为了多给家里挣钱,养了几箱蜜蜂。前年,赵老师的儿子去县城讨要蜂蜜钱,回来的路上被车撞死了。去年,赵老师的儿子招赘了一个男人。据说,自从这个男人进入赵老师家里后,他们的家庭关系很紧张,后来他们就分家了。再后来,也就是上个月,我听我们村里的人说,赵老师就上吊自杀了。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么一个豁达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胜,时也,运也,命也;败,时也,运也,命也;荣,时也,运也,命也;辱,时也,运也,命也;生,时也,运也,命也;死,时也,运也,命也。
    一个把胜败荣辱生死看透的人,为什么会自杀呢?
    也许赵老师就是因为把死也看透了,所以,才自杀的吧?
    父子情深

    我有一个同学,他21岁那年就死了,是自杀。
    他自杀的原因是相亲失败,那个女人嫌弃他长的不好看。
    他自杀那天是晚秋的一天。那天晚上,家人见他一直没有回家吃饭,就去街坊邻居家寻找,一个村名告诉他父亲,傍晚的时候,看见他儿子走向了一条山沟。同学的父亲顺着山路一路寻找,发现儿子吊死在自家的一棵栗子树上了。
    同学的母亲哭的死去活来,同学的父亲一个眼泪都没掉,他不仅不掉眼泪,还喝止同学的母亲,不让她哭。同学的父亲说同学的母亲,你哭什么哭?有什么可哭的?他就是一个讨债鬼,咱俩这二十年屎一把尿一把把他养大,这是咱俩上辈子该他的债,现在债还完了,他自然就该离开咱们了。不许哭了,咱家走了一个讨债鬼,应该高兴才对。
    由于我那个同学还没有结婚成家,死后不能进祖坟,同学的父亲就把他安葬在了那棵老栗子树下。那天,同学的母亲又是哭的死去活来,同学的父亲又开始喝止,别哭了,有什么值得哭的,他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就自己寻死了,根本不想着咱俩,你值得为他哭吗?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
    前两年,我回村里,与一个本家三叔喝酒。三叔告诉我,我那个同学的父亲死两个月了,他把自己埋在了儿子的坟边。我大感意外。三叔说,没什么意外的,天下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儿女的。你不知道,自从他儿子死后,他一直都自责。我感到吃惊,他自责什么?三叔说,他责备自己没本事,才导致儿子自杀。我深感意外地问三叔,他儿子不是因为相亲的女人说他儿子长的不好看,他儿子才自杀的吗?三叔叹口气,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呀?我点头。三叔说,你仔细想想,如果他家有一百万块钱,那个女人还会说你那个同学长的不好看吗?我深以为然地点头。三叔接着说,他爸爸怕他妈过度伤心,明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心里却一直责备自己没本事挣钱,才导致儿子自杀。为了弥补心里对儿子的愧疚,他爸爸就吩咐其他儿女,死后把自己埋在儿子坟边。他还嘱咐其他儿女,以后一定要多给那个儿子烧点纸钱。
    小混混的逻辑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很好笑,但是,你仔细想一下,又会发觉其实很可悲。
    我们村有一个毛线厂,里边有四五百职工。毛线厂门口有好几个地摊。其中有三个是烤羊肉串的。三个烤羊肉串的有一个是本村人,叫赵老七。另外两个是邻村的。赵老七的买卖不如另外两个人的好,赵老七很生气。怎么才能让自己的生意变好呢?赵老七想出了一个绝招。
    赵老七认为,自己的生意不好,是那两个烤羊肉串摊存在的缘故,如果不让那两个摊存在,吃羊肉串的就会全都到他的摊来,那样,他的生意就会变好。
    第二天,赵老七用流氓手段赶走了那两个摊主。赵老七阴谋得逞,他很得意。现在,就他一个烤羊肉串的摊了,人们想吃羊肉串只能到他这里,自己可以大挣一笔了。为了挣更多的钱,赵老七提高了羊肉串的价格。
    但是,赵老七发现,到他那里吃羊肉串的人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赵老七苦熬了一个多月,最后关摊大吉了。
    赵老七一直都没搞明白,自己错哪了。
    隔壁班的女生

    那是清明时节,满山遍野里鲜花竞放,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花香环绕,蝶舞蜂飞。
    我那年上初三,再有三个月就中考了。
    记得那是太阳落山十分,我拿上化学书,来到学校后边的山上。我找了一棵杏树,靠在树根看书。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身上。我低头一看,是一截小树枝。我掸掉树枝,接着看书。忽然,一个东西掉在了我头上。我以为是小虫子什么的,伸手抓到。原来是一朵杏花。杏树上掉杏花,很正常。我仍掉杏花,接着看书。忽然,一朵杏花落到了我的书上。我用嘴吹走杏花,接着看书。但是,又有一朵杏花落在了我的书上,接着又落下一朵,马上又是一朵。什么情况?我有点发懵。忽然,树上响起咯咯咯的笑声。我刚要抬头,一个红色的影子从树上刷地一下落下来,一个女孩站在了我面前。
    我认出来了,原来是隔壁班的女生。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咯咯笑着打趣我,你学习够认真的呀,我就在树上坐着,你居然没看见我。我说,我哪里会想到树上坐着一个人呀,更没想到会坐着一个女人。
    我们俩就这样开始了聊天。
    我们俩那天都聊了些什么,我现在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俩聊到天黑才分开。
    第二天傍晚,我不由自主地又来到那棵杏树下。杏树上没有隔壁班女孩的身影。直到天黑,我才离开那棵杏树。
    第三天,因为别的事情,我没去成那棵杏树下。
    第四天,课间休息时,我偶然碰见了隔壁班的女生,她笑嘻嘻地问我,昨天你怎么没去看书呀?我说,昨天我去干别的事情了。我今天去。傍晚,我再次来到那棵杏树下。树上仍然是满树芬芳,但是,没有隔壁班女生的身影。天色渐黑,我失望地离开了那棵杏树。
    第二天课间休息时,我找到隔壁班的女生,问她昨天为什么没去学习。她说,她想考上县里第一中学。
    考上县里第一中学与去那棵树下看书有什么关系?我真觉得莫名其妙。
    中考过后,隔壁班的女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县一中。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偶尔,我会梦见那棵杏树,还有那个隔壁班的女生。只是,那个女生的身影有些模糊了。
    隔壁班的那个女生,你现在过是怎么样?你还记得那棵杏树吗?那棵杏树那年开满了花朵。
    儿时伙伴

    我最好的儿时伙伴叫小存儿。可惜,他已经死了。他死那年刚刚20岁。相对于14岁就死了的小才女,我的儿时伙伴算是幸运一些了。
    小存儿就安葬在这个坟堆下边。
    小存儿是被枪毙的。因为他杀了一个人。他杀人是因为两个西瓜。
    那年小存儿在山西一所铁路学校读书。夏天的一个晚上,小存儿和两个同学一起出去喝酒,在回学校的路上,三个人路过一个菜市场。经过一个西瓜摊时,小存儿随意问一个摊主,西瓜多少钱一斤。摊主告诉了他。小存儿敲了几个西瓜,听了听声音,就和两个同学继续往钱走。忽然,小摊住大吼了一声,站住。三个人吓一跳,急忙站住,小存儿莫名其妙地问摊主,你有什么事?摊主蛮横地说,你们就这么走啦?小存儿有点懵,他问摊主,你什么意思?摊主抄起两尺多长的西瓜刀,狠狠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我的西瓜你也敲了,价格你也问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得买两个西瓜才能走。
    小存儿他们三个也是20岁血气方刚的男人,小存儿反问,我要是不买呢?摊主说,你要是不买,哼哼。他晃晃手里的大刀。其他摊主也都举着大刀围拢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在那些摊主的逼迫下,小存儿买了两个西瓜。
    当西瓜摊主们庆祝自己又一次强卖成功时,小存儿带着五六十个人又返回了菜市场。他们手举砍刀棍棒,见西瓜摊就砸。小存儿带着七八个人直奔那个西瓜摊主。那个摊主拔腿就要跑,但是,已经晚了,小存儿他们把他围在中间。那个摊主跪地求饶,但是,没人搭理他。棍棒砍刀一阵起落,那个摊主当时就挺尸了。
    经过法院审理,小存儿以命抵命了。
    有的人认为,小存儿死的不值得。因为两个西瓜,杀了小摊主,丢了自己的性命,不值得。如果他当时忍一忍,他现在会在铁路工作,会有稳定的收入,会有一个不错的家庭,生活会过的很美好。
    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这是一种生活态度。
    快意恩仇,有仇必报,这也是一种生活态度。
    那个老人讲到这里,忽然扭头问我,如果是你,你会做哪种选择?
    我——。我看着眼前的坟头,不知怎么回答。
    那个老人感慨说道,据听说,自从那件事以后,20年的时间里,那个菜市场的商贩全都规规矩矩的,再没有强买强卖的了。许多当地人都非常感谢小存儿。
    离婚

    在我父亲那一辈人里,只有一对夫妻离了婚。
    那对夫妻离婚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那个男的姓王,按辈分,我要叫他王二哥。
    王二哥和王二嫂离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王二哥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王二哥在县城工作,他喜欢的女人是县城里的女人。
    王二哥一提出离婚,首先被他的父母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他的父亲还提起拐棍打了他几下。但是,王二哥贼心不改,就是要离婚。王二嫂的父亲母亲七大姑八大姨三老舅一起来兴师问罪,王二哥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还是离。
    有的人给王二嫂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主意,去王二哥的单位闹,让王二哥身败名裂,让单位开除王二哥,让王二哥重新回农村。王二嫂没答应,她说,如果自己的老爷们儿没了工作,自己的公公婆婆三个孩子,就要遭罪。
    有的人给王二嫂出主意,拖。只要你不同意离婚,王老二就甭想离。拖个三年五载,那女人耗不起了,王老二的新鲜劲也过去了,他自己就得乖乖回到这个家。
    王二嫂听从了第二个建议,开始拖。
    一年以后,王二嫂提出了离婚。用王二嫂的话说,王老二在我的心里已经死了,我不跟死人较劲。如果我不跟他离,好象我离开他活不了似的。我要让他看看,离开他这棵臭椿树,我照样活的好好的。
    王二哥自从离婚后,村里人对他是避鬼神而远之。按照村民的说法,他媳妇自从嫁给她之后,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家里,这样的媳妇他都抛弃了,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对于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不能跟他做朋友,小心哪天他把你也卖了。
    平台寺的传说

    这个山谷很僻远,但是,也很幽静。北面的山坡有一大片紫艳艳的藤萝花,整条山谷弥漫着甜幽幽的花香。甜幽幽的花香里夹杂着松树的阵阵清香。南面的山坡,从山脚到山顶,满是青松。
    我深吸一口花香赞叹,真美。
    那个老人点头说,确实很美。以前这里曾经有一个寺庙。叫平台寺。就在这片藤萝花下边。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座寺庙吗?
    我回答,不知道。
    那个老人沉吟一下,讲起来。这是一个很老套的爱情故事。大概是清朝初年。村子里有一家地主。地主的儿子是个书生。他喜欢上了一个雇工的女儿。地主不同意。那个雇工也很要强,他也不同意女儿嫁给书生,他担心女儿嫁过去会受气。雇工的女儿抑郁而死。雇工的女儿没出嫁,又是一个女孩,不能进祖坟,她就被安葬在了咱俩眼前这个南山脚下。整个南山脚下只有女孩一个孤零零的坟头。据传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那个书生独自跑到这个山沟里,在那个女孩的坟前坐了一夜。第二天,他就去了村里的天帝庙出家当了和尚。然后,他就四处去化缘。过了几年,他用化缘得来的钱,在那个女孩的坟对面盖了一座庙,就是平台寺。因为那个女孩喜欢藤萝花,那个书生就在寺庙的后山栽了许多藤萝。咱们看见的这片藤萝花就是那个书生栽的。书生死后,徒弟按照他的遗嘱,把他埋在了那个女孩坟边。
    我问,那两座坟在哪?
    老人回答,已经过去几百年了,没人知道那两座坟在哪了。
    我又问,平台寺什么时候没的?
    老人答,破四旧时候给扒了。坟也没了,寺也没了。只有藤萝花每年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可惜藤萝花不会说话,如果藤萝花会说话,我一定要听它讲述一下那个书生和那个女孩的爱情故事。
    平台寺怪事

    有一年,正是藤萝花开的时候。黄昏十分,王二嫂背着一捆柴禾,沿着一条山路下山回家。那时候王二嫂和王二哥还没离婚,俩人还是恩爱的小两口。王二嫂走的那条山路其中一段能看见平台寺的山谷底。王二嫂不经意间瞧了一眼山谷底。在那一片藤萝花前,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王二嫂吓一跳,她不敢相信。她揉一下眼睛,仔细观看,谷底一共坐着四个人。从衣服的颜色上看,应该是三个女的,一个男的。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两个孩子两个大人。这四个人应该是一家子。
    我的妈呀,天马上就要黑了,这一家人不着急回家吃饭,坐在这个阴森森的山沟里干什么?他们是人是鬼呀?
    王二嫂吓的不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放下柴禾,躲到一棵树后边,偷偷观察。忽然,有口琴声顺着山谷飘飘悠悠地飘上来,接着响起两个孩子的唱歌声。两个女孩子唱的是南泥湾。
    看来他们是人不是鬼。王二嫂放心了。但她马上又起了一个疑问。这一家子是谁家呢?是马二虎家?因为马二虎家是两个闺女。不象。马二虎耍铁锹在行,吹牛行,吹口琴都没听说过。是程小眼家?程小眼会拉二胡,从没听见他吹过口琴。这会是谁家呢?干一天活累个贼死了,不赶紧回家吃饭睡觉,还有闲心在这个鬼地方吹口琴唱歌,这家人真稀奇。我的妈呀,不会是几百年前死的那个书生和那个女孩出来了吧?也许他俩在阴曹地府结婚了,还生了俩孩子,现在天马上就黑了,他俩带着孩子出来玩吧?
    王二嫂越想越害怕,她背上柴禾,匆匆忙忙回家了。
    第二天,村子里就有了平台寺闹鬼的传闻。
    王小五的媳妇想吃鸭子肉了

    有一天早晨,王小五的四川媳妇告诉他,我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吃鸭子肉了。王小五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想吃鸭子肉了。这好办,咱家有现成的鸭子,呆会儿我宰一个。四川媳妇说,别宰,留着下鸭蛋卖钱吧。王小五坚持宰一个,四川媳妇说什么也不让宰,王小五只能答应不宰。
    王小五家旁边有一条河,王小五家的鸭子就在那条河里养着。
    下午时,王小五提着一只死鸭子回到家里。四川媳妇惊问,鸭子怎么死了?王小五郑重其事地告诉四川媳妇,我刚才去河里看看咱家鸭子,你猜怎么着,有一只鸭子扎进水里抓鱼被淹死了。我就给提拉回来了。四川媳妇心疼地说,这只鸭子正是下蛋的时候。王小五憋着笑说,反正已经淹死了,咱晚上就炖吃了吧。四川媳妇说,总不能扔了,那就炖吃了吧。
    老人讲到这里不讲了,脸上露出忍不住的笑容。
    我问,您笑什么?
    老人笑问,你见过被淹死的鸭子吗?
    一群奇特的人

    那是我小的时候,大约七八岁,我们几个孩子跟着猛人三哥去梨树园看园子。说是看园子,其实就是为了吃梨。
    大约是午后,梨树园的狗忽然汪汪叫个不停。猛人三哥吩咐我们,你们快去看看,肯定有人偷梨吃。我们几个孩子顺着狗叫声,快速冲了过去。
    梨树园子外边站着两个解放军。他俩一个高,一个矮。难道解放军也偷梨吃?我们几个孩子大眼瞪小眼,你瞧我,我瞧你,又瞧解放军。高个子解放军弯下腰,笑眯眯地问我们,小朋友们,你们好。你们的大人呢?我们警惕地问,你们想干嘛?想偷梨吃吗?高个子解放军笑了,说,我们是过路的,口渴了,想讨口水喝。你们能给我们一口水喝吗?我们说,那得问问我们三哥。正巧,三哥已经走了过来。三哥告诉两个解放军,进来吧。
    解放军跟着我们来到窝棚里,三哥拿起水舀子舀水。他舀起水后,又把水泼了。他对解放军说,这水是水底子,泥沙太多,没法喝。你们吃几个梨解渴吧。两个解放军说,老乡大哥,我们不能吃梨,你还是给我们水喝吧。猛人三哥说,水里的沙子泥太多,真的没法喝,你们还是吃梨吧。高个子解放军说,可以把水放一会,等泥沙沉底了,我们再喝。猛人三哥挠挠头问,吃梨和喝水一样,都能解渴,你们怎么这么死心眼非要喝水呢?高个解放军说,我们有规定,可以喝老乡的水,不能吃老乡的东西。吃老乡的东西必须付钱。你还是给我们水喝吧。猛人三哥说,你们当官的也看不见你们,谁知道你们是喝的水还是吃的梨,你们尽管吃梨,我们保证谁都不告诉。高个解放军笑了,说,我们自己知道呀。你还是给我们水喝吧。
    两个解放军到底喝了水没有吃梨,然后,向我们道了谢,离开了梨树园子。
    我们几个孩子看着两个解放军走路的背影,全都捂着嘴偷笑。猛人三哥问我们笑什么。我们指着两个解放军边笑边说,那两个解放军走路好奇怪,好象动画片里的木偶,三哥笑说,这是他们部队的规定,一点也不奇怪。我见过更奇怪的事情。我们忙问,你见过什么更奇怪的事情?
    三哥讲起来。有一次,两个解放军去咱们村买肉。总共买了十斤肉,两个人把猪肉挂在一根木杠上,抬着猪肉走。总共十斤肉,一个人提拉着就行了,两个人非要抬着走,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我们边笑边说,真的很奇怪。那他俩为什么要抬着走呢?三哥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他们是解放军,部队那样规定的吧。
    我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山村里的华侨(2)

    今天,我给你讲华侨温老师的第二个故事。
    我们村子北边,有一个砖瓦窑。砖瓦窑离村子有一里多地。
    六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我爸爸在砖瓦窑里干活,我在旁边玩。忽然,从砖瓦窑的北门,温老师一家四口走了进来。我爸爸奇怪地问,温老师您今天怎么有时间到砖瓦窑来了?您不会也要买砖买瓦吧?温老师笑了,说,我不买砖,也不买瓦,我是来借你们这个地方避避雨。可以吗?温老师这一句话,让干活的人全愣住了。他们抬头看天。天上的太阳毒辣辣地发着白光,整个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个高个子手指天空问,温,温老师,您的意思是说,呆会要下雨,是吗?温老师说,没错,呆会要下雨。不仅要下雨,可能还要下冰雹。干活的人全都笑了。我爸爸没笑,他十分认真地问温老师,您怎么知道呆会会下冰雹呢?温老师指了指树上的鸟,认真地告诉我爸爸,是那些鸟告诉我的。干活的人轰地大笑起来。一个人调侃地问,温老师您还能听懂鸟语呐?温老师说,我听不听的懂鸟语,呆会你们就知道了。现在,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你们把该备的东西备起来,该遮盖的东西遮盖起来,免得呆会雨来了遭受损失。温老师说的一本正经,干活的人不敢笑了,他们全都瞧着我爸爸。我爸爸瞧着温老师,很是迟疑。温老师有点着急地说,我真没骗你们,呆会真的会下雨。我估计,再有二十分钟左右,雨就该来了。你们如果有需要备的东西,赶紧的,呆会就来不及了。温老师说的有鼻子有眼,好象真的一样,干活的人有点发懵,全都看着我爸爸。我爸爸告诉干活的人,老师从来不骗人,温老师就更不骗人了。赶紧备东西。
    干活的人急忙遮盖砖瓦柴禾,他们刚把东西备好,黑云就从北山顶上压了下来。随即豆大的雨点掉下来,立刻又变成了大雨,接着吹起大风。大风裹挟着冰雹,劈里啪啦地砸下来。
    我们坐在屋子里,干活的人瞧着外边的冰雹大风全都傻眼了。他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全都瞅着温老师。有几个人对着温老师挑起大拇指,心悦诚服地说,温老师,您真是高人,您就是诸葛亮再世,我们服您了。
    我爸爸感叹,有知识跟没知识就是不一样。温老师,如果今天您不来我们这里避雨,我们可就惨了。
    那个老人讲到这里就不讲了,他抬头看着天空,陷入一种深深地思考之中。
    王小五的媳妇想去旅游

    村书记的儿子结婚,王小五和媳妇去喝喜酒。喝完喜酒回来,还不等回到家里,王小五的媳妇在路上就抱怨起来,小五,你看人家书记的儿子,办完喜酒就要带着媳妇去苏州杭州玩了,你再看看我,跟你结婚两年了,你连天安门都没带我去过。李老三在旁边给王小五解围说,这事不能怪小五,要怪就怪他爸爸。如果小五的爸爸也是村书记,你也能去苏州杭州旅游。小五你说是不是呀?王小五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李老三说,你有什么不服气的?难道我说错了吗?王小五笑嘻嘻地说,你以为我爸爸不是村书记我就不能带媳妇出去旅游吗?我告诉你,我照样能带媳妇出去旅游。李老三撇嘴说,你就吹吧,小心风大扇了舌头。王小五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没吹,我说的是真的。媳妇,我不骗你,我明天就带你去旅游。王小五的四川媳妇半信半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王小五指天发誓,我王小五如果骗了媳妇,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四川媳妇急忙捂住王小五的嘴训斥他,你别胡说八道。李老三被王小五说的有点相信了,他对王小五的四川媳妇说,嫂子,小五做事有邪性的,他没准真的要带你去旅游。王小五得意地告诉媳妇,我不仅要带你去旅游,还要带你去一个世界最著名的景点旅游,好不好?李老三哈哈大笑,小五,你这个可是吹牛了。王小五说,你要是不信,咱们明天等着瞧。四川媳妇感兴趣地问,那明天你要带我去哪个世界最著名的景点旅游呢?王小五向北指了指。四川媳妇问,哪里你说。王小五告诉媳妇,北边山上有长城。
    那个老人讲到这里开心地笑了。
    我看着北边山上的长城也笑了。
    老人边笑边说,王小五没骗他媳妇,长城真的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旅游景点。
    眼小,但是不瞎

    程小眼有三大爱好,推牌九,拉二胡,喝酒。
    程小眼在传统村民的眼里就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代名词。程小眼对街坊的非议总是一笑而过,一点也不怪罪。
    当村民拿程小眼的眼小开玩笑时,程小眼总是蔫了吧唧地回一句,我眼小,但是不瞎。
    程小眼有一个弟弟叫程瘸子。程瘸子三十多了才从娶了一个媳妇。没过两年,程瘸子和人打架,被判了五年。程瘸子的媳妇要离婚,程小眼苦苦相劝,她才答应不离婚。程小眼为了留住兄弟的媳妇,为了兄弟出狱后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一人干两家的活,累死累活地干了五年。程瘸子出狱归来,恭恭敬敬地给大哥磕了两个头。
    自此以后,村民对程小眼另眼相看。
    程瘸子归来后,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年冬天,他去山上砍柴,滚下山坡摔死了。一年之后,程瘸子的媳妇要改嫁。这次程小眼没有阻拦。用他的话说,我不能让人家为了我弟弟后半辈子守寡,那样缺德。但是,程小眼提出一个请求,他请求兄弟媳妇留下一个男孩,能给自己的兄弟留下一个香火。程小眼说着说着掉眼泪了。程瘸子的媳妇见一向嘻嘻哈哈的大伯子落泪了,只能含泪答应了大伯子的请求。程小眼咕咚一声跪下了,说,我替我死去的兄弟谢谢你。
    从这件事后,村民对程小眼全都肃然起敬。
    什么叫好汉

    有一个人也要竞选村主任。谁呀?就是烤羊肉串失败了的那个赵老七。这天晚上,赵老七拎着一只鸡两瓶酒,来到了程小眼家。
    程小眼正在院子里拉二胡自娱自乐,旁边有四个人在推牌九,还有几个人观战。
    赵老七对程小眼毕恭毕敬,向他说明来意,请求他支持自己当村主任。程小眼递给赵老七一根烟,然后低头抽烟。其他人都瞅着程小眼,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赵老七再次拍马屁说好话。程小眼抬起头,笑呵呵地问赵老七,你给我说说,什么叫好汉?赵老七楞了一下,马上拍了一下胸脯,慷慨激昂地说,好汉就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维护正义,打击邪恶。程小眼笑着摆下手,说,行了,你别说了,你那叫英雄。咱们是普通人,做不了那么大的事,咱们当个好汉就行了。你说什么叫好汉?赵老七挠头说,我真不知道,您告诉告诉我,什么叫好汉。
    程小眼慢悠悠地说,俗话说,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你没必要护三村,你只要能护住咱们一个村,让咱们村的所有人都得了利,过上好日子,你就是一条好汉了。如果你真是一条好汉,不用你走东家串西家地去拉票,全村人自然就会选你当村主任。我现在选不选你当村主任,这都不是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当个好汉吧。
    竞选村长

    话说这一天晚上,赵老七左手拎着一只烧鸡,右手提着两瓶酒,来到了王小五家。
    王小五正和四川老婆吃饭,赵老七也不客气,坐下来和王小五喝起了酒。王小五说,老七,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又带酒又带鸡的,是不是想让我投你一票呀?赵老七笑问,咱俩是朋友不?王小五回答,当然是。赵老七说,咱俩既然是朋友,你就投我一票,别的废话甭说。王小五眨下眼,笑问,咱俩是朋友不?赵老七被问蒙了,他迟钝一下,说,咱俩当然是朋友,你什么意思?王小五一本正经地问,咱俩既然是朋友,你是愿意我帮你呢?还是愿意我害你呢?赵老七说,你说的全是废话,我当然愿意你帮我。王小五说,如果你愿意我帮你,那我就不能投你一票。赵老七傻愣愣地问,为什么?
    王小五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告诉赵老七,我如果投你一票,你如果真的当了村长,你将来会被人骂死。为了你将来不被人骂死,所以,我不能投你一票。赵老七啪的一拍桌子,瞪起眼叫喊,我当了村长谁敢骂我?谁敢骂我,看我不弄死他个王八蛋。王小五哈哈大笑。赵老七问,你笑什么?
    王小五说,你瞧瞧,你还没当村长呢,就想着怎么弄死骂你的人,就你这点度量,如果你当了村长,这个村子非得让你搞的乌烟瘴气,暗无天日,老百姓遭老罪了。就冲你这个想法,我也不能投你一票。哎,老七,说实话,我不投你票,如果你将来当了村长,你不会也要想法弄死我吧?赵老七有点尴尬地说,那怎么可能。咱俩是朋友。王小五哈哈大笑,说,如果咱俩不是朋友,你就要弄死我了,是吧?我谢谢你了。喝酒。赵老七说,小五,这事你真得帮我,你说说,我怎么做你才能投我一票呀?
    王小五说,如果你能心胸宽广,能容的下村里骂你的人,最好能用笑脸对待骂你的人,我就投你一票。赵老七很不高兴地说,我神经病呀?他们骂我,我还得笑脸相迎,我缺心眼呀?王小五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俩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能再往下聊了,再聊就伤感情了。咱俩还是喝酒吧。赵老七追问,你告诉告诉我,为什么别人骂我,我还要笑脸相迎呢?王小五说,你找个高人问问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咱俩今天不聊这事了。来,喝酒。
    竞选村长

    王小五给赵老七出了一个难题,赵老七琢磨了两天,也问了几个人,都没找到答案。赵老七的几个好朋友给他出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去找王小五,让他告诉你答案。
    这一天晚上,赵老七吃过晚饭,溜溜达达地就来到了王小五家。王小五的四川媳妇给赵老七沏茶倒水,赵老七端起茶水要喝,忽然,大门口有人喊,五哥,五哥。四川媳妇对王小五说,是二小。四川媳妇急忙迎了出去,她边走边打招呼,王乡长来了,赶紧进来。赵老七嘭地放下茶杯,嗖地一下站起来,小跑着迎了出去。
    院子里响起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五嫂,我跟你说过两回了,以后你要是再叫我乡长,我就不认你这个嫂子了。
    走进院子里的男人名叫王二小。他的姐姐就是第一个故事里的那个小才女。王二小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一个副乡长了。王二小是王小五的远房堂兄弟,从小跟着王小五玩。另外,王二小读中学,念高中,上大学,都是王小五的爸爸给交的学费,给他的零花钱。王二小和王小五说是堂兄弟实际胜似亲兄弟。
    赵老七看见王副乡长,自然是一顿彩虹屁猛拍。王副乡长对赵老七很客气,很礼貌。几个人说了几句闲话,赵老七就向王副乡长请教问题了,乡长,你水平高,你给我讲讲,如果我当了村长,别人骂我的话,我为什么还要笑脸相迎呢?
    王副乡长瞧着赵老七问,七哥,你为什么要当村长呀?赵老七立刻把程小眼的话搬了出来,侃侃而谈,我当村长,不为名,不为利,就是想让村里的父老乡亲们都富起来,都有钱,都过上好日子。王副乡长又问,那你怎么才能让村里的父老乡亲们都有钱呢?赵老七胸有成竹地说,我有好几个办法。第一,搞几个旅游景点。第二,办几个厂子。第三,嗯,那个,啊,在林业上想想办法。王副乡长说,七哥,你的想法都挺好的,但是,你想过没有,干这些事都需要有人去干。你愿意让有本事的人去干呢,还是愿意让没本事的人去干呢?赵老七说,我当然让有本事的人去干。王副乡长说,那你想过没有,有本事的人都有自己的个性,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们的想法和你的意见不一致,如果他们背后骂你蠢笨,你怎么办?你弄死他们吗?赵老七有点尴尬,小声说,我当然不会弄死他们。王副乡长追问,那你还用他们吗?赵老七呲牙咧嘴地说,我,还,还是用他们吧?王副乡长和王小五夫妻一起笑了。王副乡长说,我瞧你那样,你肯定不会用他们了。如果你不用有本事的,而是用没本事的,你能开厂子,开旅游景点吗?赵老七十分窘迫,问,那我该怎么办?王副乡长笑了,说,你自己想想怎么办吧。赵老七十分尴尬地说,那我就对骂我的人笑脸相迎呗。
    王副乡长说,对待骂你的人,你应该问问他为什么骂你,。如果人家骂的有道理,你就应该改正错误。如果骂的没道理,你就当耳边过了一阵风,千万不能打击报复。你如果能做到这一点,老百姓不仅不会骂你,还会夸你。你如果能对骂你的人笑脸相迎,最后,老百姓也肯定会对你笑脸相迎。你明白了吗?
    赵老七似懂非懂地点头。
    竞选村长

    赵老七为了当村长,今天晚上特意去拜访高大夫。咱们在前几个故事里讲过,高大夫是一个被村民称为土郎中的神医。
    赵老七请高大夫投自己一票,高大夫语气和善地说,我不能投你一票。赵老七有点狼狈,但是,他可不敢得罪高大夫,他陪着笑脸,小心的问,您,您为什么不能投我一票呢?高大夫说,因为你家的房子是全村最气派的。赵老七呆呆地问,为什么我家的房子是全村最气派的您就不能投我一票呢?我那钱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我流血流汗挣来的。高大夫说,我没说你的钱来路不正。我说的是,你家的房子很气派,但是,西大河的桥自从去年夏天被冲垮后,到今年还没修好。赵老七有点不服气地说,修桥那是大队的事,那不是我的事。高大夫说,咱村你是最有钱的,你比大队还有钱,你为什么不能为父老乡亲干的好事呢?赵老七说,那桥没修好,是现在的村长失职,他不为村民干实事。如果我当了村长,我第一件事就是修西大河的桥。高大夫审视赵老七一眼,平静地说,咱们今天不谈修桥的事,谈个实际的问题吧。赵老七问,谈什么实际问题呢?高大夫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应该怎么度过自己的一辈子呀?赵老七开心地笑了,马上又绷起脸,慷慨激昂地说,一个人的生命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高大夫笑着打断了赵老七,说,你不是钢铁,你也不是金刚钻,你就是一个老百姓,你跟我讲真话,讲实话,你打算怎么度过自己的一辈子?赵老七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了,很是尴尬,他笑了一下,一脸诚恳地说,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跟您说实话吧,我就想做个有钱人过一辈子,我不想穷一辈子。高大夫端起茶杯说,老七,喝茶。赵老七很是诧异,他疑惑地问,高大夫,我做个有钱人过一辈子难道错了吗?高大夫说,我没说你错。赵老七说,但是,您也没说我对。他干笑一下,壮起胆子问,高大夫,那,您打算怎么度过自己的一辈子呢?高大夫放下茶杯,说,我就想做个好大夫度过自己的一辈子。如果我死后,村里人能对着我的坟头说一句这是一个好大夫,我就知足了。老七,你想让人在你死后说你什么呢?说你是一个有钱人,是吗?
    赵老七有点难堪,他小心地问,高大夫,那那您说,我应该怎么度过自己的一辈子呢?
    高大夫云淡风轻地告诉赵老七,有些事情比钱重要。你自己体会吧。喝茶。
    朋友

    清明节这天晚上,王小五和四川媳妇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忽然,王小五的手机响了,王小五拿起手机看一眼,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四川媳妇好奇地问,谁的电话?王小五示意媳妇别出声,接通了电话。王小五对着电话说,吃饭呢。嗯。行。行。明天我给你送过去。咱哥俩不用那么客气。王小五挂了电话。
    四川媳妇又问,谁的电话?王小五告诉媳妇,是张小怪的电话。四川媳妇接着问,张小怪是谁?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王小五说,张小怪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五六年没联系了,所以你没听我提起过他。四川媳妇警惕地问,他找你干什么?王小五说,借钱。借一万。四川媳妇紧张地问,你答应了?王小五说,我答应了。四川媳妇立刻不高兴了,拉着长脸质问,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王小五嬉皮笑脸地说,我媳妇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想你肯定会同意,所以就答应他了。四川媳妇黑着脸说,这件事我不答应。王小五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我知道,你肯定答应。四川媳妇态度坚决地告诉王小五,我肯定不答应。王小五问,你为什么不答应。王小五的媳妇说,现在借钱都不还,我担心他也不还。王小五信誓旦旦地表示,别人借钱可能不还,张小怪借钱肯定还。四川媳妇不容置疑地说,那我也不借给他。王小五纳闷地问,为什么?四川媳妇说,他跟你五六年没联系了,现在张口就借钱。他这是什么人啊?也真好意思说的出口。这人脸皮也忒厚了吧?这种不要脸人的,不能借钱给他。王小五瞅了瞅媳妇,耐心地说,这个张小怪你不了解,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四川媳妇不客气地反驳,怎么不象我想象的那样?他就是一个厚脸皮。就是一个不要脸。五六年不跟人家联系了,还好意思张口借钱,真不要脸。王小五脸色不悦地说,你不借钱就不借钱,怎么能骂人家呢?这是没素质。四川媳妇瞪起眼,气愤地质问王小五,你说什么?你说我没素质?王小五急忙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应该骂人。四川媳妇不依不饶地说,既然你说我没素质,今天我就没素质了。今天这个钱我就是不借。你别跟我提了。你快吃。吃完了我好刷家伙洗碗。
    王小五瞅着正在气头上的老婆,他撂下筷子,站起来,说,我不吃了。然后迈步往屋外走。四川媳妇忙问,你干什么去?王小五说,你甭管。四川媳妇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王小五干巴巴地回答,该回来时就回来了。
    曾经

    今天咱们讲的是王二嫂和王二哥的故事。看过前边故事的朋友都知道王二嫂和王二哥离婚的事。都知道王二哥是个负心汉。可是,王二哥也曾经真心疼爱过王二嫂,俩人也有过甜蜜的时刻。
    这是俩人结婚不久发生的一件事。那是冬天里的一天。那天乌云沉沉,一副要下雪的样子。眼看该做晚饭了,王二嫂问王二哥想吃什么饭。王二哥反问王二嫂想吃什么饭。王二嫂说,我想吃炸酱面。但是——。王二嫂露出为难神色。王二哥问,但是什么?王二嫂说,但是,咱家没肉。王二哥家那时很穷,买不起肉。可是,王二哥一挥手,潇洒地说,肉的事你别管了。你去做面条,我去烧水。王二嫂问,那谁去买肉呢?王二哥胸有成竹地说,我说了,肉的事你别管了,你只管做面条就行。王二嫂不知道老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去和面,一边看着老公搞什么鬼名堂。
    王二哥从柜子里拿出打鸟的气枪,压上一发子弹。然后,来到堂屋地的灶台前,往锅里加水。加完水,王二哥蹲在土灶前,对着院子里的核桃树就是一枪。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掉在了地上。王二嫂开心地笑了,夸奖老公,真有你的。你真牛。王二哥故作谦虚地说,一般一般 ,世界第三。忽然,一只喜鹊落在了核桃树上。王二哥抬手一抢。喜鹊喳喳叫着落在了地上。
    那是让王二嫂感觉最美味的一顿炸酱面。
    现在,王二嫂也许在梦里还会吃上一顿那样的炸酱面吧。
    竞选村长

    赵老七为了能当上村长,今晚决定去拜访曹老师。这个曹老师就是还两毛钱的曹老师。
    按照村里的辈分,赵老七应该叫曹老师三舅。赵老师和三舅的关系非常好。
    晚上吃完饭,赵老七来到了曹老师家。他直截了当地请求三舅投自己一票。曹老师比赵老七还直截了当,他说,我不能投你一票。赵老七被震的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忙问为什么。曹老师说,因为你家的房子是全村最好的。赵老七松了一口气,有了高大夫那次的经历,他立刻侃侃而谈,三舅您放心,无论我当不当村长,我都会把西大河的桥修好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比钱重要,比如,做好事,行善事,为父老乡亲谋福利。曹老师摇头,说,我没说西大河的桥。赵老七纳闷地问,那您想说什么事?曹老师说,你的房子是全村最好的,可是,你爸爸你妈住的房子还是你爷爷盖的呢。赵老七恍然大悟,拍着胸脯说,三舅您放心,过两天我就给我爸爸翻盖房子,保证比我那个房子还好,还气派。曹老师说,那我也不投你一票。赵老七蒙圈了,茫然地问,为啥?曹老师告诉赵老七,你现在给你爸妈翻盖房子,是为了给别人看,是为了向别人显示你的孝心,是为了让大家投你一票。你这叫假孝顺。对你这种假孝顺的行为,我不赞成。赵老七发誓,三舅,我以后保证真孝顺我爸妈。
    曹老师打量着赵老七,说,那就等以后你真孝顺你爸妈时我再投你一票吧。
    竞选村长
    话说这天晚上,赵老七来到了村书记家。村书记姓李,就是我以前故事里讲的那个小学老师李老师,现在,他是村书记了。被称为李书记。
    赵老七恳请李书记能支持自己。李书记问他,如果你当了村长,你第一件事做什么?赵老七一拍胸脯,胸有成竹地告诉李书记,我要是当了村长,第一件事就是修好西大河的桥,给父老乡亲们提供方便。李书记沉吟一下,说,咱村的钱只够修那个桥,如果修了那个桥,其他的事情就都不能做了。赵老七豪气地说,没关系,这件事我想好了。修桥我出三分之一的钱,咱们再向乡里申请三分之一的钱,剩下的三分之一咱们让父老乡亲捐助。李书记摇头,你的计划行不通。我试探过乡亲们,他们都说不捐助。赵老七惊讶地问,这是做好事,乡亲们为什么不捐助?他们太自私了吧?李书记说,乡亲们都说没钱。赵老七豪横地一摆手,我还有办法。让村里那些做买卖的出钱。他们都有钱。李老师问,如果他们也不出钱呢?赵老七瞪起眼说,我让他们捐,他们敢不捐试试?李书记摇头,说,老七呀,如果你强迫他们捐钱,那是要出事的。有些事情你现在想的挺好,但是,等你干起来你就知道了,事实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老七,这事咱们不谈了,谈点别的吧。赵老七贼心不死,问,李书记,您支持谁当村长呢?李书记笑笑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得村民说了算。就看村民选谁了。
    赵老七心说,完了,李书记这是对我不感冒。但是,没关系,许多村民都答应选我了,我还有希望。
    新村长的第一件事

    话说这一天,村长选举结束了。赵老七落选,王小五当了村长。赵老七很不爽,王小五很纳闷。王小五纳闷,我没有竞选村长,怎么把我选上了呢?既然被乡亲们选上了,说明乡亲们信任我,我上台说两句吧。
    王小五走上 台,赵老七在台下很不服气地问,王小五,你当村长了,第一件事做什么?
    王小五站在 台上,挠了一下头,想了一下,说,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我想在村委会的院子里腾出一间房,做阅览室。 台下发出一阵哄笑,接着是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赵老七嗤之以鼻,脸上却还挂着三分笑,他对王小五说,小五,咱们都是老农民,天天抡锄头耍镰刀,你搞个破阅览室有什么用?你想让乡亲们天天去看《水浒传》《西游记》不成?干一天活累的跟三孙子似的了,谁还去看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别说那没用的,你整点实际的给大家。 台下有人附和,对,对,你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给大家整点实际的。王小五笑容满面地说,大家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从明天起,我要把村里每天的财务收支情况,搞份复印件放在阅览室,让父老乡亲们随便看。不知道父老乡亲们同不同意。 台下响成一片,同意,同意。
    赵老七冷眼瞧着王小五,心里骂,这个王小五,鬼点子真他妈多,他这是要耍什么鬼把戏?
    台上,王小五还在讲话,父老乡亲们,我想请曹老师做这件事,大家同意吗?台下连声大喊,同意,曹老师是最诚实的人。
    忽然,赵老七大声问,王村长,西大河的桥你什么时候修呀? 台下立刻响起叫嚷声,是呀,那桥什么时候修呀?赶紧修吧,来来往往的太不方便了。
    王小五抬手示意大家别说话,然后,说道,这件事比较大,容我和村委会的其他成员商量一下好吗?
    赵老七坏笑着问,商量多长时间?一年?三年?五年?
    王小五举起一个手指头说,一个星期。
    王小五的就职演说

    赵老七很想让王小五出丑,他又提出一个问题,他高声喊,王村长,你已经当上村长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打算给父老乡亲们造什么福呀?你发表一个就职演说吧。父老乡亲们,欢迎王村长发表就职演说。他一定不会让咱们失望的。赵老七起劲鼓掌,他的狐朋狗友跟着起哄,村民们一边鼓掌,一边瞧着王小五。 台上,乡书记,乡长,一众官员,一边鼓掌,一边也看着王小五。
    王小五站在 台上,不慌不忙,马蹄不乱。他挥下手,掌声停止了。王小五笑容满面地说,我就说一句话。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在我的任期内,咱们村委会,不是管理型村委会,在服务型村委会。我说完了。
    村民们立刻叽叽喳喳起来。赵老七坏笑着问,小五,你别说字话,你说点咱们老百姓能听懂的话。什么叫服务型村委会?
    王小五说,就是村委会少给父老乡亲们定制度,少给父老乡亲们的生活添乱,多解决父老乡亲们的实际困难。再说明白一点,就是有困难,找村委会。父老乡亲们,大家愿不愿意要这样的村委会呀?
    台下掌声雷动,呼喊声一片,愿意。
    忽然,台下一人大喊,王村长,你说有困难找村委会,是吧?我现在就有困难。
    喊话的人叫周大耳朵,和赵老七是一伙的。
    王小五笑着点头,没错,有困难找村委会。周大哥,你有什么困难?周大耳朵转着眼珠说,我家的房子太破了,我想返修一下,手里没钱,村委会给我点钱吧,帮我解决一下困难。王小五满面笑容地说,不给。周大耳朵使劲嚷嚷,你刚才不是说有困难找村委会吗?现在我找了,你怎么又不给解决呀?还说什么服务型村委会,原来是骗人的,干脆叫骗人村委会吧。王小五不急不恼地说,村委会不能白给你钱,是怕让你养成不劳而获的恶习。村委会虽然不能给你钱,但是,村委会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挣钱的机会。周大耳朵急问,什么机会?王小五说,我刚才说了,咱们村准备修西大河的桥,修桥肯定需要工人干活,你只要去干活,肯定能挣到钱。周大哥,这个挣钱的机会,村委会已经给你了,我想你肯定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是吧?周大哥。
    周大耳朵低下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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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04 02:21:13  更:2022-09-04 02:3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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