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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天涯头条]烧脑推理小说:真相边缘[第1页]

作者:冷叔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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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章
    三月的祁东市,原本是干燥少雨的季节,可今年的天气就像是中了邪,反常的令人咂舌。从昨天开始,天空就飘起了绵绵细雨,到了今天傍晚,雨势更是愈来愈强,给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雨雾。
    由于天气原因,平日里热闹喧哗的商业区的街道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在水雾中映衬着雨夜街头的寂寥。
    马路上,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疾驰而过,急速转动的车轮溅起高高的水花。好在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没有行人,否则一定会被溅上一身的雨水。
    雨越下越大,雨水猛烈的打在轿车的挡风玻璃上,形成了小股水流。周远不得不将雨刷器的摆动速度切换到了最快,两片雨刷发疯似的摆动起来。
    “妈的,初春还能下这么大的雨,这鬼天气也真是没谁了!”周远双手紧握方向盘,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坐在车后排的妻子冯玲。不过冯玲此时正侧头看着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周远的牢骚根本不予理会。而9岁的儿子周小米则坐在后座上,像往常一样专心致志的摆弄手机,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
    自己讨了个没趣,周远心中略感不快。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不甘心地又开口道:“前几天还热的要命,今天又下起了冰雨……冯玲,祁东这鬼天气就跟你的脾气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冯玲听到他这句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她瞪大眼睛,嘴里重重地挤出两个字:“闭嘴。”
    周远脸色发白,双手颤抖,只觉得身体里一股血气上涌。他和冯玲结婚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冷漠和强势,平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今天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这种漠视让他感到有些恼怒。
    恼怒归恼怒,周远还是不敢太造次,毕竟除了夫妻关系——如果这种关系也能叫夫妻关系的话,冯玲更是她的上级。
    他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瞄了妻子一眼:这个女人虽然年近四十,但是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身上一件艳丽的紧身旗袍很好地衬托出她高挑性感的身材,再加上举手投足间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所特有的成熟,让冯玲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周远强迫自己不把眼神停留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但因为酒精的作用,即便仅仅扫了一眼,他还是觉得喉咙发干,小腹处一阵发热。于是他赶紧在座位上挪了挪身子,以缓解身体某个部位的反应所带来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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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把生理反应压下去,周远不由得晃了晃脑袋,重重的叹了口气。人人都羡慕他能有这样漂亮而又贤惠的妻子,但是在光鲜的外表下,有谁知道他心中的苦楚呢?单说一点:他们结婚近十五年,竟然一直分床睡,更别提夫妻生活了。至于原因则很简单:冯玲坚决不同意。对她来说,他们的结合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周远是个正常的男人,也有七情六欲,对于这种畸形的无性婚姻,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周远心中生出一阵怅然。他发泄似的重重踩下了油门,随着发动机的怒吼,车头猛地一抬,飞速窜了出去。
    后座的冯玲被车辆突如其来的加速晃了一下,一脸的不悦。她烦躁地抬脚踢了一下周远的座椅后背,厉声说道:“疯了吧你!给我开稳点,要是耽误了今晚的正事,我饶不了你!”
    发泄完心中的不满,她深深呼了口气冷,抬手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并顺手把车窗打开。顿时,一阵凛冽的冷风夹杂着冰雨冲进了车内,把之前车内积攒的热气席卷一空。
    冷风不停地灌入车厢,让刚刚还暖意十足的周远仿佛突然间置身于冰窖。他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鼻涕也流了出来,显得十分的狼狈。“干嘛开窗,没看见外面下大雨啊!”他气恼的问,下意识的放缓了车速。
    “我需要保持头脑的清醒,”冯玲贪婪的猛抽一口烟,舒舒服服的将烟雾缓缓吐出。“尼古丁和冷风能让我冷静下来。当然,不只是我,我需要你也清醒,今天晚上的行动非常重要,我们务必要成功。”
    周远用手背擦了擦已经流到唇边的鼻涕,深深地呼了口气。他没有接冯玲的话茬,而是有些无厘头地问道:“对了,右眼皮跳是跳财还是跳灾来着?”
    冯玲被周远这突兀的一问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答道:“好像是……跳灾吧,怎么了?”
    周远从后视镜瞟了冯玲一眼,一本正经的说:“今天晚上我这右眼皮怎么老跳呢,卧槽,不会是……今晚的行动要黄吧?”
    冯玲被吸了一半的烟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坐在身边的周小米斜眼瞥了妈妈一眼,然后又转头沉浸在了手机游戏的世界里。
    “妈的周远,你不当乌鸦嘴能死啊!”冯玲怒斥道:“自从跟你一块搭档,我就一直倒霉运,真是烦透你了!”
    周远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立马又换上了一副无奈的表情,委屈的耸了耸肩:“怎么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冯玲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周远,最近一段时间,你越来越造次了,对我也越来越不尊重,甚至敢顶嘴。今天晚上不让你喝酒,你偏喝……我看好久没招呼你了,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扬手把吸了一半的烟扔出窗外,关上了车窗。“我告诉你周远,最近上面绕过我直接跟你联系,你以为我不知道?别以为这样就证明上面重视你,你最好再重温下家规,好好想想该怎么尊重上级。”
    冯玲的话相当难听,周远的脸色也黑了下来,不过他使劲咬了咬嘴唇,没有发作,而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上级绕过你直接跟我联系,并非是重视我,而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而是对你失去了信任。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悬崖勒马吧,别背着上面搞小动作了,真要是被查实了,后果……”
    “奉劝?切,就凭你,有什么资格奉劝我?”冯玲对周远的话嗤之以鼻。“夫妻,那是演给外面人看的,你还真特么入戏了?我倒是要奉劝你,做好你自己,少管闲事!”
    周远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睛看向前方,不再说话。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冯玲又开口道:“对了,对那个人的调查,你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她可能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火,此时的语气稍稍放缓和了些。
    周远右眼皮又是一跳,他啧了一声,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件事情上面让我直接汇报,不让你插手。”他略带不满地瞟了眼冯玲:“喂,这种事情咱能不能不当着孩子的面说?”
    冯玲勃然变色,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周远的座椅背,恼怒道:“孩子孩子,又不是你亲生的,老念叨什么啊!一大老爷们,比女人还婆婆妈妈!”
    周远把脸侧了一下,以免让冯玲看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看你这熊样,是不打算告诉我了?”冯玲带着怒气,语气冰冷的问道。
    “上面既然这么说了,你作为我的直接上级,总不能让我违背再上一级的命令吧。”周远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敷衍着,话却说的有理有据,让冯玲无可反驳。“你最好别再过问这件事情,要是让上面知道,当心家规。”
    冯玲冷哼一声,把脸转向了窗外,不再搭理周远。
    车辆很快就来到了祁东市高档住宅密集的地段,并减速驶入了一个高大上的别墅小区,小区门口的石碑上刻着潇洒飘逸的“观海园”三个大字。
    车子平稳的驶过一条条减速带,停在一栋豪华的别墅门前。
    周远把车子熄了火,回头看了看冯玲,眼神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冯玲冲他点了点头:“开始行动,打起精神来。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周远深深吸了一口气,甩开车门,朝别墅走去。
    进入别墅,周远熟练地打开了客厅的几扇窗户,然后快步走到二楼的一间卧室,迫不及待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挺进者Strider GB,专门为飞行员设计的一把格斗匕首,也是周远的最爱。这把匕首小巧便携,刀锋强韧,实属杀人灭口之良器。周远小心翼翼的拿手擦拭着刀锋,欣赏着它在黑暗中发出的幽光和杀气。
    好像已经有3个人,不,应该是4个人成为了这把匕首的刀下之鬼,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是被瞬间割断喉管,死的毫无痛苦……至于一会儿将要造访的那位客人,会是第5个祭刀者吗?
    寒冷可以保持人的清醒。他走到窗边,让冷风肆无忌惮地吹到自己脸上,强迫自己调整下情绪。
    随后他静静地折向走廊,把自己隐藏在走廊一侧的阴影中,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等待着猎物上门。他选的隐藏位置恰好可以看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只要有人上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并迅速发起偷袭。
    黑暗中,周远的右眼皮又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皱起眉头,使劲揉了揉眼睛。一丝不安掠过了心头。
    周远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他的母亲从小就告诉他,右眼皮跳预示着不顺,这时候千万不要去做任何重要的事情,否则后果会很严重。母亲的话,周远向来奉为圣旨。但是这一次,他恐怕做不到了,毕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在这时,周远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心里一惊,屏住呼吸,仔细地找寻脚步声发出的方位。
    是楼梯!
    不对啊?怎么来的这么快!
    他慌张的猫妖隐藏在阴影里,左手紧紧地握住了锋利的匕首,心脏砰砰直跳。
    妈的,自己又不是菜鸟,这次怎么会这么慌张……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周远死死的盯着楼梯口,随时准备跃起攻击。
    不过,就在这时,脚步声却戛然而止。
    周远心里一凉。
    不好,难道他发现我了?
    他不敢动弹,视线也一直停留在楼梯口。
    这时,一个脑袋极其缓慢的从楼梯口探了出来。
    来了!周远条件反射般的跃起,手持匕首向那个影子狠狠刺去。
    这一刺力道十足,连周远自己都听到了匕首挥出的劲风。
    就在匕首要刺中黑影的那一霎那,走廊上昏暗的射灯灯光打在黑影的脸上,映亮了他的模样。
    周远顿时瞪大了双眼,极度的惊恐让他如石像般僵在了原地。
    第一章 命案

    于东青的右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放下了正在查阅的卷宗,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右眼。作为祁东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队长,于东青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那些迷信说法向来是嗤之以鼻,可唯独对右眼皮跳灾这件事情半信半疑。
    “于队,你怎么了?”见于东青把眼睛揉得通红,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市刑警支队侦查大队队长钟萧关切地问道。钟萧30多岁,留着寸头,身体虽然瘦但很结实,整个人显得十分精干。
    于东青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轻轻啧了一声:“右眼皮跳了几下,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坐在钟萧身边的是刑事技术大队的法医卫毅平,他很年轻,留着韩式烫发,带着时髦的黑框眼镜,散发出浓厚的娱乐圈气息,如果不是身着法医的白大褂,根本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一名警察。听到于东青的话,卫毅平放下尸检报告,诧异的抬起头 :“不是吧,于队,你还信这个啊?”
    于东青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腿脚。“其实本来我不信,可是这几年我右眼皮老跳。说起来也怪,只要我右眼皮一跳,祁东市准会出桩大案。就这样好几回,也不由得我不信了。”
    卫毅平脸上露出一丝坏笑,揶揄道:“于队,您可真厉害,比柯南厉害多了。柯南是到哪儿哪儿死人,您呢,连门都不用出,眼皮跳一下就能死人……”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卫毅平对于东青的调侃。于东青皱着眉头看了眼来电号码,心里不由一紧,赶紧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高局,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指示?”于东青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东青啊,一个小时之前,海西区的观海园小区发生了一起命案,区分局的同志已经第一时间到场了。这样,你组织下人手,马上赶过去。”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急促而又不失威严的嗓音,说话的是祁东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高原。
    于东青眉头锁的更紧,脸色也浮现出些许的烦躁,但是语气仍然保持着十足的谦恭:“高局,这……这一般的命案不都是让分局处理就行了嘛,怎么这次还惊动您了呢?”
    “是啊,按照规定是这样。可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高局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声音也刻意压低:“上面亲自给我打的电话,点名让你负责案件的侦破工作,我想推也推不开……好了,赶紧动身吧,详细情况分局的同志会给你介绍的。”
    于东青讪讪地说:“哎……那好吧。能惊动上面,这死者是谁啊?”
    “好像是叫周远……你去了现场就都知道了。事不宜迟,赶快行动!”
    钟霄把车一头扎在了别墅的门口。此时,别墅周围已经停了四五辆警车,很多穿着警用雨衣的警察正冒雨站在车旁等候,警车闪烁的灯光以及警察交谈的声音使得这个以安静和私密著称的小区显得有些杂乱。
    看到于东青下了车,早已经站在一旁等候的海西区分局刑警队马队长赶紧迎了上去。
    马队长大名马千里,是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矮个中年人。他在全市公安系统以性子急和吃苦能干著称,虽然先天资质欠佳,但是架不住工作玩命,为了破案,他可以连续三四天奋战在一线,几个月不回家。在拼命干了二十多年刑警后,他终于如愿担任了区分局刑警队的队长。由于他吃苦能干,于东青对马千里的印象一直很不错。
    马千里握住于东青的手,使劲摇着:“于队长,不好意思了啊,又得麻烦你们市局刑警队亲自行动啦!”
    于东青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你马队长都直接给高局长汇报案子了,我们市局刑警队还不得好好听从指挥啊!”
    于东青话里带刺,让马千里有些尴尬,他赶紧解释道:“嗨,于队长,您就挖苦我吧。这案子死者只有一个,按规定我们分局处理就行了,根本不用惊动市局,我老马虽然是个粗人,但这种规矩还是懂的。至于高局是怎么知道的……我还真不清楚。”
    于东青笑着摆摆手,表示只是开玩笑。他打量了一下眼前这栋别墅,语气严肃起来:“事不宜迟,谈谈案子吧,高局说死者叫周远……这个周远,到底是什么来头?”
    马千里身子一正,正色道:“死者周远,49岁,本市人,曾经是我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员,后来辞职,没有固定职业。但是据知情人说,他辞职后并没有闲赋在家,而是干起了与老本行有点关联的职业——私人侦探。”
    于东青略显惊讶地说:“以前是刑警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马千里笑笑:“你没听说过不奇怪,周远从刑警队辞职的时候,你还没参加工作呢。据说他当时也是刑警队的一把好手,业务能力很强,只是性格有点孤傲,跟同事们不太合群。”
    于东青点点头,感慨道:“也难怪人家辞职,我从来不知道私家侦探的收入竟然有这么高!就这座别墅,没个两千万恐怕拿不下来吧!”
    马千里夸张的撇起嘴:“谁说不是呢!虽然现在咱们国家没有正式承认私家侦探,但是这个市场需求是很火爆的,现在社会上查婚外恋的,查债务人行踪的多的是,这种事情,私人侦探可比公安法院等国家机关好用多了。而且这些客户一般都很有钱,给他们的报酬也很丰厚。”他抬头打量了下别墅:“周远当过兵,干过刑警,有刑侦经验,身手又好,再凭借他干警察时积攒下的人脉,做这行能做的这么好也不奇怪……”
    话还没说完,一位中年警察冒雨快步走了过来,急促地对马千里说:“马队,我们把整个别墅进行了初步勘察,没有发现明显的可疑之处……”说话间,他看见了于东青,连忙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向于东青问好:“于队长也来了,您好您好!”
    于东青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中年警察:他大约40多岁,身材高大挺拔,浑身被雨水打湿,头发也显得有些杂乱,但即便如此,仍然可以看得出他颇为英俊,是个标准的的老帅哥。在这个颜值重于内涵的社会,帅哥给人留下的第一眼印象总是不错。
    于东青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手,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马千里。马千里赶紧介绍道:“这是老林,林舒。我们队的老刑警了,经验非常丰富。这次凶杀案,案发后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到达后并没有盲目行动,而是先对现场以及受害人的妻儿进行了保护。所以现场的痕迹保护的非常好,完全没有破坏。”
    于东青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光转向林舒:“不愧是老刑警,做事就是让人放心。老林,初步勘察有没有什么结果?”
    林舒略一思忖,答道:“发现的一些痕迹都很常规,没什么太大的价值,目前来说,还没有发现重要的线索。”他用手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轻声补充道:“不过……我个人倒是觉得这件案子不难破。”
    于东青一向不喜欢轻敌。他皱了皱眉,用夸张的声调哦了一声:“噢,怎么说?”
    林舒很有底气地说道:“于队,观海园这个小区,一向以安全著称。小区里监控摄像头密布,几乎没有死角。”他伸手指了指马路斜对面立着的一个监控摄像头。“你看,死者这幢别墅旁边就有一个监控,凶手出入别墅,肯定会被监控拍下来,我们只需要调取一下监控资料,应该就可以查出凶手的身份。”
    于东青迟疑了一下,说道:“说得有道理,监控要尽快掉出来进行查看。不过,凶手既然没在现场留下痕迹,说明他应该是个高手……恐怕这案子没你说的那么简单。”说罢他指了指面前的别墅,对林舒说:“现在带我们进去看看案发现场吧。”
    死者是个5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穿黑色的呢子大衣和黑色西裤,脚穿一双黑色的皮鞋,僵卧在地板上。在他脚边有一个装修用的盛乳胶漆的空桶,桶里的乳胶漆流在他的身下,与死者的血淌在一起。乳胶漆的白色和血的鲜红色掺杂起来,让于东青联想到了某种饮料。想到这里,于东青又是一阵恶心,他赶紧强迫自己停止了想象。
    于东青缓了一会儿,感觉身体的不适有所缓和,于是弯下腰开始仔细查看死者的尸体。
    死者额头被子弹打穿,血肉模糊,表情极为扭曲。他双目圆睁,微微张嘴,眼神中流露出震惊和恐惧,但是嘴角却又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根据于东青的经验,死者的这种表情肯定不是单纯的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在死亡瞬间复杂心理活动在面部的反映。白色的乳胶漆、红色的血和黑色的大衣相衬,配上死者似笑非笑苍白的脸,使整个场景的色彩显得格外的诡异,极具视觉冲击力。
    初步查看完尸体以后,于东青又站起身来,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整个走廊一片狼藉,脚下和墙上都有乳胶漆泼溅的痕迹。死者背后的墙上有一个浅浅的弹坑,应该是凶手射出的子弹穿过死者的头颅,击中身后墙壁之后留下的。
    于东青抬起腰,沉声对卫毅平说:“卫毅平,你记一下:死者50岁左右,他杀,眉心中弹而死,身上无其他伤口。身上所穿衣服有明显被撕扯的痕迹,领带拉的很紧,脖子上出现了勒痕,说明死者的领带被凶手拉扯过。再加上满地都是的乳胶漆,可以断定现场曾经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乳胶漆很有可能是死者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顺手拿起来防身的武器。除此之外呢,没有发现有关凶手的线索,说明咱们这次的对手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能够准确命中死者的眉心,说明凶手枪法精准,综合来看,凶手很可能有从警或者从军的经历。”说完,于东站起来走到死者背后的墙边,指着那个弹坑问道:“老马,子弹打穿了死者的头部,打在了这面墙上,按说应该会掉落在这附近。但是现在这儿什么都没有,你见过吗?”
    林舒摇了摇头,替马千里答道:“没有,我仔细找过了,没有子弹。”
    于东青脸上露出一丝失望:“那看来是凶手把子弹带走了。老林,你还有别的发现吗?”
    林舒抬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别的也没什么。噢,还有就是凶手翻动了死者家里的东西。据死者的妻子说,家里少了一些现金还有首饰之类。看来,凶手很可能是为财而来,被死者撞见后,怕罪行暴露才决定行凶杀人。我推测,这可能是一起因盗窃被发现,而一时兴起的杀人事件。”
    于东青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现在下结论还早。对了,你刚才提到死者的妻子,难道死者的妻子当时在现场?”
    “不是。据死者妻子说,当时死者先进入屋内,她隔了大约十分钟吧,也进入屋内。不过她刚进屋门就听到一声枪响,把她吓傻了,当她缓过来赶到二楼的时候,死者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凶手也不见了。”
    “嗯。现在带我去凶手翻过的房间看看。”于东青对林舒说道,然后回头叮嘱卫毅平说:“小卫,开始对死者进行初步检查吧,尤其是确定下死亡时间,越详细越好。”
    卫毅平穿上隔离服,俯身对尸体开始进行检查。林舒带于东青一行走进了尸体旁边的一间书房。
    作为一个读书的地方,这间书房宽敞的有些过分。书房的两侧摆了两个欧式的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但却明显有被翻动的痕迹,书被人拨拉下来很多,散乱的掉在了地上。房门对面的墙边则摆着一个古典中式风格的海南黄花梨木书桌,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很大的莎士比亚画像。书桌肯定也被翻动过,抽屉被打开,里面的一些文稿、纸张散落的到处都是。整个书房既有欧式,也有中式,风格说中不中,说洋不洋,让于东青看了十分的别扭,再加上书架上散乱的书籍和满地的纸张,让整个书房看上去有些狼藉。
    于东青走近书架,开始仔细翻看起书架上的书。
    书的数量非常多,种类也很繁杂,既有词典、字典等工具书,也有唐诗宋词等古籍,既有钱钟书等大家的作品,也有一些流行的网络小说。
    于东青哼了一声。这个周远,涉猎还挺广泛的。
    很快,于东青注意到了放在书桌角落里的一个并不起眼的黑色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样式很普通,拿在手里,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纸香。翻开一看,于东青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不起眼的笔记本,竟然是周远的工作笔记。
    这个笔记本的内容非常隐秘。里面记录了周远办过的许多起案件,有的详细,有的粗略,但客户信息、目标任务等基本信息都有所记录,而且大部分都附有调查结果,其中不乏一些敏感的重大事件。
    乖乖,这个是个重要的物证啊。难道说,凶手是为此而来?………
    那也说不通啊,按照凶手翻箱倒柜这个找法,早就找到了,不可能现在还摆在书桌上。
    想到这儿,于东青不解的摇了摇头。不过这个周远,真够马大哈的,如此重要的笔记本,竟然就随便放在这么明显的一个位置。
    于东青把笔记本拿在了手里,继续对别墅内部进行了检查。
    40分钟后,于东青查完了最后一个房间,表情愈发严峻起来。
    这时,卫毅平快步走了过来,汇报道:“于队,经过我初步检查,死者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之内,死因是枪击致死。其他的信息还需要将尸体运回局里做进一步检查。”
    “时间还能再精确吗?”于东青问道。
    “目前只能确定到这种程度了。”
    于东青紧锁眉头,几道皱纹在他眉宇间形成两道深深的沟壑。从目前勘察的结果看,现场留下了很多痕迹,可仔细一想,这些痕迹却都是浮于表面,似乎并不具备继续分析的价值。
    这时,马千里走过来请示道:“于队,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东青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3.11”恶性枪击杀人案的专案组现在成立,我是组长,马队长是副组长,钟霄、卫毅平还有林舒为专案组成员,暂时驻在海西区分局办公。接下来,我们兵分四路,把以下几个工作做好:第一路,钟萧,你带几个弟兄,负责牵头做好罪案现场的整理工作,确保不忽视一个线索,不遗漏一个证物。第二路,马队长和林舒负责带领区分局刑警队的骨干,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重点对有从警、从军经历的社会关系的排查,缩小嫌犯范围。第三,卫毅平,你带几个同志,负责把尸体运回去,做详细的尸体检查,看能否从尸检上取得突破。第四,观海园小区是全市安全防范做得最好的小区之一,小区内部摄像头数量极多,这座别墅也在监控范围之内。我们需要去小区的物业公司,把监控录像拷贝一份回去,老马,这个工作交给你。回头我再从市局调一名技术人员过来,带分局几个同志组成监控清查小组,对今天小区里的监控录像进行全面清查。”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各位,大家脸色还比较平静,对他的安排也没有异议,于是提高嗓音继续说道:“这个案子是高局长亲自督办的,其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大家这两天辛苦一下……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各自开工吧!”
    几个人认领了任务,各自散开了。
    那也说不通啊,按照凶手翻箱倒柜这个找法,早就找到了,不可能现在还摆在书桌上。
    想到这儿,于东青不解的摇了摇头。不过这个周远,真够马大哈的,如此重要的笔记本,竟然就随便放在这么明显的一个位置。
    于东青把笔记本拿在了手里,继续对别墅内部进行了检查。
    40分钟后,于东青查完了最后一个房间,表情愈发严峻起来。
    这时,卫毅平快步走了过来,汇报道:“于队,经过我初步检查,死者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之内,死因是枪击致死。其他的信息还需要将尸体运回局里做进一步检查。”
    “时间还能再精确吗?”于东青问道。
    “目前只能确定到这种程度了。”
    于东青紧锁眉头,几道皱纹在他眉宇间形成两道深深的沟壑。从目前勘察的结果看,现场留下了很多痕迹,可仔细一想,这些痕迹却都是浮于表面,似乎并不具备继续分析的价值。
    这时,马千里走过来请示道:“于队,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东青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3.11”恶性枪击杀人案的专案组现在成立,我是组长,马队长是副组长,钟霄、卫毅平还有林舒为专案组成员,暂时驻在海西区分局办公。接下来,我们兵分四路,把以下几个工作做好:第一路,钟萧,你带几个弟兄,负责牵头做好罪案现场的整理工作,确保不忽视一个线索,不遗漏一个证物。第二路,马队长和林舒负责带领区分局刑警队的骨干,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重点对有从警、从军经历的社会关系的排查,缩小嫌犯范围。第三,卫毅平,你带几个同志,负责把尸体运回去,做详细的尸体检查,看能否从尸检上取得突破。第四,观海园小区是全市安全防范做得最好的小区之一,小区内部摄像头数量极多,这座别墅也在监控范围之内。我们需要去小区的物业公司,把监控录像拷贝一份回去,老马,这个工作交给你。回头我再从市局调一名技术人员过来,带分局几个同志组成监控清查小组,对今天小区里的监控录像进行全面清查。”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各位,大家脸色还比较平静,对他的安排也没有异议,于是提高嗓音继续说道:“这个案子是高局长亲自督办的,其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大家这两天辛苦一下……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各自开工吧!”
    几个人认领了任务,各自散开了。
    于东青喊住了马千里和林舒,问道:“老林,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林舒点点头道:“对,案发时我就在小区附近巡逻,听到枪声以后,我立刻意识到出事了,立刻赶到了现场,死者的妻子当时已经吓傻了,我立刻向局里进行了汇报,而且对现场进行了保护。”
    于东青皱了皱眉头:“按规定,夜间巡逻至少要两个人一起,为什么就你自己一个人巡逻?”
    “这个……”林舒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马千里见状赶紧替他解释道:“于队,本来我们基层刑警大队是不用参与夜间巡逻的,可由于近来治安形势严峻,今年以来市局统一要求区分局一级的刑侦大队必须荷枪实弹参与巡逻。不是我强调困难,您也知道,本来咱们刑警队就案子多任务重,人手也紧张,现在又要让我们参加巡逻,实在是勉为其难啊!很多时候,我们实在是凑不齐两个人,因此只能派出一个人巡逻,也不光是我们,全市都这个样。于队,您得理解基层的苦衷啊。”
    于东青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何尝不想给兄弟们减减负呢?不瞒你们说,我已经不止一次的向高局反映,刑警队的本职工作是打击犯罪,不能再参加日常巡逻了。可他不仅不同意我的观点,还批评我不识大体,不维护大局。唉,我也理解兄弟们的苦衷,不过,你还得尽量按规定来啊,一个人荷枪实弹巡逻,没个照应,一旦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这点你以后一定注意,千万要注意弟兄们的安全!好了,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林舒,你把你赶到现场后的情形跟我说一下,越详细越好。”
    林舒应了一声,向于东青陈述了几个小时之前自己的经历:“十点左右,我正开车在附近一带巡逻。当我走到观海园小区门口的时候,烟瘾上来了,但不巧的是,打火机却打不着火了。我看到观海园小区的保安室还亮着灯,于是就过去跟保安借个火。当时传达室有一个年纪较大的保安,挺健谈的,借了火之后,我们还聊了一会儿。正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枪响。这附近都是高档住宅区,非常安静,因此这一声响特别明显,传达室的保安也听见了。我心想不好,出事了,于是职业本能驱使我冲着枪响的地方跑了过去。
    大概用了2分钟吧,我跑到了案发别墅的门口。我记得门口停着一辆车,而别墅的大门开着,客厅里亮着灯,一看就像是发生了意外,我来不及细想,直接冲进了别墅里面。一楼没有人,我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然后就发现了死者的尸体。当时死者的妻子瘫坐在死者尸体旁边,已经吓懵了,见了我没有任何反应。我查看了一下尸体和现场,确认死者已经死亡,凶手也不见踪影。于是,我联系了110指挥中心,把案子做了汇报。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于东青听了,略一沉吟:“根据你的说法,从你听到枪声到你来到案发现场,肯定是在五分钟之内。也就是说,凶手在五分钟的时间内,完成了凶杀和逃跑的全过程。”
    林舒用很确定的语气说道:“应该是这样。我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没有看到凶手的踪迹。”
    于东青又问:“死者的妻子怎么说?”
    “死者的妻子当时情绪完全崩溃,问她也不答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林舒皱着眉头回忆道:“她说周远先进的家门,她隔了十分钟才进去。刚进家门,她就听到一声枪响,当她跑到楼上时,丈夫已经被杀死了,她也没看到凶杀的过程和嫌疑人的模样。考虑到她情绪不稳定,还带着个孩子,我们担心她和孩子留在现场给孩子带来负面影响,因此马队让两个弟兄护送她带着孩子先去她妹妹家了。”
    于东青赞同的点了点头:“人性化执法,很好。但是,死者的妻子非常重要,她是唯一的现场目击者,同时也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一定要控制好。”于东青转向马千里说道:“老马,等明天一早,你让钟萧传她到分局,我亲自问问她。”
    马千里大大咧咧地说:“放心吧于队,在她走之前,我们的女干警也对她和孩子进行了保护性搜查,没有什么问题。”随后他看了眼林舒,补充道:“于队,老林说得很有道理,凶犯可能没想到,自己所行凶的这个小区,是全市治安最好的小区,小区里摄像头监控密布,他想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我想等监控组查完监控的时候,就是真相大白之时。”
    于东青对马千里说道:“那样最好,监控可以让我们事半功倍。不过,咱也不能光指望监控,别的工作也不能放松。”说完,他把手里的黑色笔记本递给马千里:“这个你拿着,好好研究一下。”
    马千里接过笔记本,略显惊讶地说:“这是……”
    “周远的工作笔记,对于调查他的社会关系来说,这里面的内容非常重要。”于东青解释道。“老马,事不宜迟,开始行动吧!”
    见马千里和林舒匆匆离开,钟萧凑上来问:“于队,你刚才勘察现场,收获大不大?”
    于东青略一沉吟:“没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我刚才仔细看过一楼的鞋印。从鞋印的间距来看,鞋主人的身高同死者的身高相吻合,据此可以判断,这些鞋印确实是死者的。至于墙上的弹痕,也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凶手作案后还把子弹带走,说明这颗子弹比较特殊,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因此,我认为凶手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盗窃,而是有其他目的。凶手的身份应该也绝对不会是普通毛贼,很可能是有着极强反侦察能力,有着从警或者从军经历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职业杀手。此外,我倒是觉得凶手不像是为财。你想啊,如果是为财,怎么可能会选择书房作为他的目标呢?至于丢失的几件首饰和现金,很可能是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而设置的烟雾弹。”
    钟萧点了点头:“有道理啊,不愧是于队,从这点痕迹中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结论。”
    于东青笑了笑,开玩笑道:“你钟萧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我这算什么,一般有刑侦经验的,都会推断出这些。况且只知道这些也没用啊,对破案的帮助很小。”于东青叹了口气,感慨道:“要是徐环在就好了,他肯定会看出更多有价值的痕迹和线索。”
    钟萧十分赞同:“是啊,徐环当年可是风云人物,这方面的能力确实强。对了,他不就住这个小区吗?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帮我们看看?”
    于东青摇摇头:“不,现在都凌晨了,就别打扰他了。再说这案子是高局亲自指定我办的,明目张胆的请一个警队之外的人来协助办案,违反办案纪律,影响不好。”
    钟霄点了点头:“嗯,也许马千里说的不错,我们一查监控,案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于东青看了看窗外,离别墅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黑洞洞的摄像头立在路边,像一个人的眼睛一样,和于东青对视着。看了一会儿,于东青竟然后背有些发凉,他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深深吐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但愿吧……”
    @半夜上网的人 2016-11-27 18:10:07
    已经写完了还是边写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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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写完了
    第二章 噩梦

    夜深,窗外的月光凌乱的散在破旧的走廊里,投射出一片片诡异的斑驳。
    徐环在走廊中小心翼翼地行走。即便他的脚步已经迈得很轻,但陈旧的木板仍然不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不仅是地板,整个楼都已经老旧不堪:发黄的墙面已经褪色,墙体上现出道道裂缝,狭窄的窗台上则铺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在月光的照射下,走廊里散发出一股诡异陈腐的气息。
    每一片斑驳,每一个阴影之中,似乎都隐藏着一些令人恐惧的东西。它们似乎在阴影中冷笑着,监视着徐环的一举一动。
    徐环浑身冰凉,额头却布满了汗珠。
    身处这样一个阴森的空间内,他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真正的恐怖,从来不是来自于可怕的怪物和魔鬼,而是来自于虚无和未知,是一种若隐若现、朦朦胧胧、欲出还休、无处不在的压力,时刻让人保持精神极度紧张,并且随时可能崩溃。
    在这种极度的恐惧中,徐环已经来到了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更加斑驳的木门立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犹豫,抬手轻轻地推开木门,一阵刺耳的吱嘎声随之响起。门在暗夜中艰涩地打开,像极了游戏生化危机里主角推开房门的场景。
    徐环轻轻踏入门后的黑暗之中。这是一个狭窄的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位于屋子中间的一件东西,散发出,确切的说是反射出幽暗的光。
    那是一面宽大的镜子。
    镜子就这么突兀的摆放在房间中央,让人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
    徐环愣愣的看着这面镜子,一股莫名的恐惧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镜中自己的身影,清晰而明动,仿佛是另一个徐环在隔着镜面看他。
    徐环也紧紧盯着镜面中的自己。突然间一个荒唐的念头贯穿脑际:那是自己,还是一个长得像自己的其他人?
    他眨了眨眼睛,镜面中的自己也眨了眨眼睛。他抬了抬手,镜面中的自己也抬了抬手。这下他才松了口气,甚至对自己刚才的担心感到有些好笑。
    突然,镜中的徐环幽幽地咧起嘴,冲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顿时,一种彻骨的恐惧直冲徐环的脑际,他只觉得气血上涌,脑部的血管仿佛要炸裂断开。徐环惊恐万分的看着冰面中的自己,他想跑,可两腿却想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
    镜面中的徐环似乎想离镜外的世界更近一些,于是使劲往镜子外挤,以至于他的脸贴在镜面上,鼻子和嘴唇被挤得变了形,像是一头丑陋的怪物。
    徐环这才意识到,这哪是什么倒影,根本就是镜中还有另一个人,一个长得像自己的人,他极力想突破镜面,到自己这个世界里来。
    极度的恐惧令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就在这时,徐环看到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镜面后这张扭曲的脸的旁边,竟然又出现了一张自己的脸,同样露出诡异的微笑,贴在镜面上,拼命挤压自己的五官!
    徐环心中一颤,全身剧烈的抽动起来。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闭上眼睛喃喃地对自己说,都是幻觉。
    许久,徐环鼓起勇气睁开了眼,期待幻象的消失。
    可这并不是幻象,眼前的场景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恐怖:镜子后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一张张跟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它们把鼻子和嘴唇挤在镜面上,仿佛一个个扭曲怪诞的面具……
    徐环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他头脑发晕,心脏狂跳,虚汗淋漓,浑身颤抖不止。
    缓了一会儿,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刚才的恐怖经历,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但这个梦又如此真实,如此恐怖,让他一时间还浸泡在那种彻骨的恐惧中,不能自拔。
    坐了几分钟,徐环才逐渐镇定了下来。他费力的起身下床,打开冰箱,给自己灌下了一瓶冰水。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了看表。
    妈的,又是凌晨四点。
    他浑身发软地走到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听着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啪啪声,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又是凌晨四点,又是这个恐怖的怪梦。最近几个月来,他几乎天天做这种奇怪的噩梦,而且每次都会在梦中惊醒。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囫囵觉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真要神经衰弱了。
    想到这里,徐环掏出手机,拨打了于东青的电话。
    农业重金属风格的彩铃响了好一会儿,于东青才接了起来:“你妹的徐环,给我打电话之前,你能不能先看一下时间?现在才四点半啊!”
    徐环这才意识到自己把睡梦中的于东青吵醒了,心中略感抱歉,但是嘴上却仍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四点半,这要是搁夏天,天都亮了,我这不也起来了吗?”
    于东青语气中充满了疲惫:“我刚出现场回来,才睡了两个多小时就被你弄醒了,你再这样我把你拉黑名单了啊……有什么事,赶紧说!”
    徐环嘿嘿笑了笑:“是这样,上次你不是给我提过,市局技术部门有个学心理学的心理医生,你还让她给你做过心理治疗,对吧?”
    “你说的是吴婷婷吧,没错,她是公安大学的心理系高材生。不过她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在我们局里技术部门供职,主要是负责进行测谎的。她也不是给我做心理治疗,就是有时工作压力大了,让她给做做心理疏导。……找她干嘛?”于东青顿了顿,狐疑地说:“该不会是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告诉你,你别打歪主意,人家才刚大学毕业……”
    “你少把你自己的龌龊想法放在我身上。”徐环打断于东青:“是这样,我想让她也帮我做做心理疏导,行不行?你能不能跟她说说?”
    “你?”电话那头于东青沉默了一会儿。“自从上次你帮我查那件案子之后,你就一直不对劲。我早就让你去看看正规的心理医生,可是你讳疾忌医,偏不去。这下怎么又想起做心理疏导来了?我还是劝你,找个正规的心理医院去做下检查,这才靠谱。”
    “我才不去医院,我又没病。”徐环烦躁的说:“我就是心理压力大,让你那个小姑娘给我疏导疏导就行了。”
    于东青叹了口气:“真不懂你们这些人,去趟医院都扭扭捏捏的,又不是看男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得,随你便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是私事,虽然我跟她是上下级,但也不能强令人家,我跟她打个招呼,把她的电话给你,你自己联系吧,行不行就看人家的意思了。对了,最近有案子,她可能会很忙,如果不着急就过两天再找她吧。”
    徐环笑了笑:“行,有你这个顶头上司出面,人家还能不答应。”
    “我一会儿给你发个短信……对了,我问你,你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有没有听到枪声?”于东青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枪声?”徐环一怔:“……没有吧?十点……那个点我好像在听着音乐洗澡,有声音我也听不见。怎么了?”
    于东青压低声音:“你们小区昨晚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死了一个。你最近也注意安全。没事我先挂了,我还得再补补觉,天亮了有我忙活的。”
    挂掉电话后,一阵困意袭来,徐环躺在沙发上,又睡了过去。
    当他迷迷糊糊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徐环抬头一看表,立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今天是自己的父亲要出发去南美洲旅行的日子,虽然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融洽,但作为唯一的儿子,去机场送别还是十分必要的。这种基本的礼节,即便是徐环这种不善交际的人也懂。
    他迅速洗刷完毕,然后换上了几乎没穿过的高级西装。
    在衣帽间宽大的试衣镜前面,徐环笨拙的整理着脖间的领带。身为祁东市最大的企业——远景集团的高级副总裁,徐环并不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但是他也从来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镜子面前,只是父亲一向看重这些。今天的场合,他必须要穿的正式一些,才能表现出对父亲足够的尊重。
    定制的西装十分合体,镜子中的徐环身材挺拔,衣冠楚楚,非常贴合企业高管的形象。
    对于镜中自己的形象,徐环非常满意,直到他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
    在他的颈部,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
    他靠近镜子,仔细看了一下。
    尼玛,是个伤口啊……
    确切地说,是一个细微的划伤,伤口的血,已经凝固,在皮肤上形成一个不起眼的血痕。
    血痕呈现出一个小小的菱形,菱形里面有一个红点,乍一看像是一只眼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自己搞了个无厘头的纹身。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自己最近没受过什么伤啊?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徐环用手指使劲摁了摁,却感觉不到疼痛。可能是哪天刮胡子的时候,一不小心刮破的吧。
    只是这个血痕,似乎带着些许的邪气,看上去让人极其的不舒服。再说了,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单单脖子上有这么个恶心的东西,也确实有点不合适。自己老爸又是个疑心病那么重的人,万一再误以这是跟哪个女人乱搞的时候弄上的,那就尴尬了。
    于是他撩起水,使劲擦洗起来。
    只是清水的擦洗并没有起到作用,擦了半天,血痕似乎像是纹在他身上一样,仍然清晰可见。
    徐环叹了口气,放弃了努力,打算晚上回来洗澡的时候再仔细将它洗掉。他拿毛巾擦干自己的脖颈,竖起大衣的领子,尽量遮住那个菱形标记。
    徐环挺直腰板,扫了镜中的自己最后一眼,然后满意的转身离去。
    只是,在这最后匆匆的一撇中,他似乎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嘴角幽幽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的后脑顿时渗出了冷汗。不过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快步走出了房门。
    @三个莲蓬 2016-11-27 19:48:00
    好看!
    -----------------------------
    多谢!
    第三章 血痕

    当接到于东青电话的时候,吴婷婷已经上床睡觉了。对一名刑警来说,深夜被叫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此,吴婷婷在选择这份职业的时候,就有了这种觉悟。
    不过,让她感到些许郁闷的是,于队长竟然又让她承担案件的监控录像盘查工作,要知道,在别的局里,这种工作往往都是由警校实习生或者协警来负责,而她一个堂堂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却在过去一年的时间内一直从事这项工作……虽然她每次都完成的都很出色,但是并不代表她喜欢,她一直期待着在某一起案子中,她能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电话里,于东青怕她有情绪,又特意叮嘱她要连夜工作,争取能在天亮前查清凶手的外貌特征。
    分配完任务之后,吴婷婷就被于东青发配到了海西区分局的技术室。
    海西区分局的信息中心非常小,只有十几平方米。狭窄的空间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计算机显示器、主机以及其他设备,显得异常拥挤,加上没有窗户,无法充分通风,整个房间充斥着烟味、体臭味和计算机那种电子设备所独有的味道,这几种味道掺杂在一起,实在不能称得上好闻。
    吴婷婷虽然也是个爱干净的女生,但她并没有抱怨,仅仅皱了皱眉头,便集中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并不是吴婷婷第一次承担监控视频的查看工作,只是这次需要查看的监控视频,无论是从时间长度,还是精细程度来说,都要超出以往很多。仅仅是观海园小区内的监控,就足足刻录了30多张光盘,这还不算小区周围道路的公共摄像头。
    还好海西区分局给她配备了两个帮手,虽然这两个帮手看上去并不是干活的好手,而且吸烟吸得很凶,但总胜过没有。吴婷婷将整个监控视频分为三组,由他们三人分头盘查。
    监控视频的盘查,看上去非常轻松,实则不然,要想从监控视频中查出蛛丝马迹,不仅需要清查者具有相当的耐心,更需要超出常人的洞察力和敏锐性。用于东青的话说,能做好监控视频清查工作的警察,从事别的任何工作都没有问题。
    当吴婷婷把监控视频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已经凌晨四点多,她已然非常疲惫,一个劲的打哈欠。不过比起疲惫来,更让她感到郁闷的是没有收获。这一遍看下来,她竟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甚至连一些可疑的迹象都没有。
    当她告诉她的帮手——两位40多岁左右的中年警察——需要再把监控视频查一遍的时候,他们两人以一种你算老几的神情看着吴婷婷。
    这并不奇怪,吴婷婷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刚入职女警,命令两个年龄和自己父亲相当的老警察,感觉总是怪怪的。
    其中一位脸色阴郁地看着吴婷婷,口气里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吴警官,我心脏不是很好,再熬下去真的受不了了,我先歇一会儿,歇过来再继续查。”说完他便爬到了旁边的沙发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而另一位老哥则似乎觉得跟她讲话都是一种多余,他连声招呼也没打,径直推门走出了技术室。
    吴婷婷很沮丧,不仅仅是因为两位中年警察的态度,更多的是因为没有发现线索的失望。前几次清查监控,她做得非常不错,每次都从监控录像中发现了重要线索。虽然她并不喜欢这项工作,但是只要做,她就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她才能一路过关斩将,以高考全省理科第三的成绩考入公安大学。不过,这样的性格并不完全是好事,起码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吴婷婷以考试的标准来择偶,导致她都26岁了还没谈过男朋友。
    吴婷婷定了定神,止住了开始发散的思绪。她强迫自己喝了一杯浓浓的速溶咖啡,然后又把精力集中到了手头的工作上。
    监控画面大部分时间都是静止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走神。要想在其中发现线索,必须一直盯着看,哪怕只是分神几秒钟,都可能错过重要线索。吴婷婷努力睁大双眼,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但是有熬夜经验的人都知道,凌晨四点是困意最浓的时候,因此,虽然吴婷婷眼睛还盯着屏幕,但她头脑早已一片混沌,处在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中。
    突然,技术室的门被粗暴的推开了,一个消瘦的身影走了进来。吴婷婷顿时打了个激灵,她凝神一看,来人竟然是卫毅平。
    “卫毅平,你不赶紧去检查你的尸体去,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吴婷婷睁大睡眼惺忪的眼睛,瞪了卫毅平一眼,没好气地说。“告诉你,姐姐我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忙什么?忙着睡觉?”卫毅平一脸的坏笑,“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你的鼻子都快贴到桌面上了。”
    吴婷婷冷哼一声:“我忙着干什么不用给你汇报吧?说吧,你到我这儿干什么?”
    “喂,干吗这么一脸嫌弃的表情。”卫毅平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嗓门说:“其实我是来帮你的……我问你,想不想立功?”
    “立功?”吴婷婷狐疑的看着他:“立什么功?”
    “当然是周远这起案子了。”他抬头看了眼吴婷婷眼前的监控屏幕,不屑的哼了一声:“嘿,别查了,这玩意儿,一点用也没有。”
    一听自己的工作被看低,吴婷婷心生不悦,她冷冰冰地说:“不试过怎么知道,再没用,也比你在这儿无所事事的闲逛强。”
    “真的,”卫毅平一脸的认真:“我把话放在这儿,这个案子要是能通过监控找到凶手,我下个月就光膀子上班!”
    吴婷婷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得了吧,你还是别污染大伙儿眼睛了。于队说了,这个案子监控很重要,凶手的行踪,一定会被监控拍到的。”
    卫毅平弯腰把脸贴近吴婷婷:“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线索……”看吴婷婷斜着脸不搭理他,他的语气又增加了几分神秘:“不瞒你说,我在死者尸体上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他用眼睛瞥了眼吴婷婷:“怎么样,感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吴婷婷白了她一眼,然后扭过头又看起了屏幕,不再搭理卫毅平。在吴婷婷眼中,卫毅平是一个油腔滑调,没有正形的主,尽管现在很多小女孩都喜欢这种坏坏的贫嘴男生,但是吴婷婷却非常反感这种满嘴跑火车的人。
    卫毅平有些尴尬,他愣了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的贴上来,神秘兮兮的说:“我在死者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个很隐秘的痕迹,看来这起案子,没那么简单,搞不好……搞不好牵扯什么大的阴谋……”
    吴婷婷转身看着卫毅平,不耐烦地说道:“卫毅平,你电影看多了吧,你要真有事就正儿八经说,没事赶紧走,我这儿忙着呢。”
    卫毅平啧了一声,一脸的无辜:“嘿,你这人,我是看在咱俩同年参加工作的份上,想帮你一把,没想到你不领情啊!我告诉你,死者身上,真的有个很奇怪的痕迹……”他眼珠子一转,又说道:“这可是非常隐秘的线索啊,顺着这个线索调查,会发现什么呢……”
    吴婷婷揉了揉眼睛,半信半疑地问:“那死者身上到底有什么痕迹?纹身吗?”
    卫毅平神秘兮兮地说:“No,No,不是纹身,应该是……用锐器在身上划的标记。”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我感觉这个标记不像是意外划的,肯定有它特殊意义。”卫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我拍了一张特写照片,你看看。”
    吴婷婷接过照片,当她看到照片里那个类似菱形的血痕时,她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心里极其的不舒服,仿佛那是一只血红色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略微颤抖着放下照片,一阵寒意席了卷她的全身。
    第四章 惊变

    于东青猛然睁开了眼睛,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的双眼警惕的扫了四周一圈,根本没有一般人刚睡醒时的那种慵懒感。于东青一向认为,在睡眠中保持戒备是一名刑警队长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因此,他的睡眠一向很浅,以便自己能在醒来时迅速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墙上的挂钟滴答响了一下,早上7点整。
    昨天夜里,更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当于东青回到自己在海西区分局的临时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半了。他和衣在沙发上躺下,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以免第二天精力不足而导致工作上的失误。
    长期的刑警生涯让于东青练就了充分利用有限睡眠时间的本领,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于东青的精力就已经完全恢复了。他惦记着监控录像的筛查情况,在草草的洗刷完毕后,就匆匆赶到了技术室。
    在技术室嗡嗡响动的机器中,于东青看到了吴婷婷愁眉苦脸的脸。不用说,监控清查的进度,恐怕不容乐观。他上前拍了拍吴婷婷的肩膀,安慰她说:“别急,监控清查是个慢活,现在没结果也正常。”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于东青心里比谁都着急。“目前进度如何?有没有发现不正常的地方?”
    吴婷婷脸上挂着焦急和失落:“我们分为三组,一组负责清查观海园小区附近交通卡口的监控图像,另一组负责观海园小区内部的监控图像,第三组只查案发别墅门口的道路上的一个公共监控摄像头,这个监控的拍摄范围就是案发别墅门口以及门口的道路,非常清晰。总的来说,这个小区内部及周边的监控系统非常完善,通过盘查这三级监控,可以实现对案发别墅360度无死角的监控。”
    “嗯,不错,非常科学的清查方法。难道按照你这个方法,查了这几个小时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于东青难以置信的问道。
    吴婷婷一脸沮丧:“唉,真奇怪了。我们从案发时的时间点往前倒查了36个小时,除了在案发当天早上被害人妻子驾车外出,以及下午被害人一家乘车出门之外,案发别墅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进出,更别说有什么可疑情况了。”
    于东青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小吴,你不能只盯着正门,凶犯不是一般人,他一定不会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入的,你要查查别墅四面,有没有什么可能进人的地方。”
    吴婷婷苦笑着辩解道:“哎呀于队,我哪能那么笨啊。我当然是通过小区其它监控,还有小区墙外交通卡口的监控,实现了对案发别墅360度的监控。别说别墅四面了,就是他从屋顶飞进去,我也能查到,除非他会隐身。可即使是这样,也没查到有人出入过啊。”
    于东青一脸的不解:“不应该啊……难道凶手不是当天晚上才进去,而是早就潜伏进被害人的家里了?”
    吴婷婷压低声音问道:“于队,您说,凶手有没有可能就是被害人妻子啊?……如果是她的话,那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监控没有拍到凶手了。”
    当三分钟后,于东青回到临时办公室门口时,钟萧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穿米黄色大衣,浅蓝色紧身牛仔裤的少妇。她身材高挑,面容精致,虽然化了淡妆,但却掩饰不住一脸的憔悴。
    在这个年纪能有如此风韵,此人年轻时必是个极品美女。于东青暗暗思忖着。
    于东青在办案过程中,各色人等都会遇到,美女也遇见了不少,从凶手到被害人到证人、家属,各种身份都有。多年的办案经验已经给他栽植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美女,往往从小心就吸引外界的关注,时常处于矛盾和冲突的中央,因此,她们的人格往往是复杂和多变的,她们的心思是很难叵测揣摩的。
    因此,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如果要同美女打交道,他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着了她们的道。
    打量了这位女士几眼,于东青客气的把他们让进了办公室。落座之后,钟萧开口介绍道:“冯女士,这是咱们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于队长,周先生被害这件案子,就是他亲自负责侦破的。”
    于东青向她点了点头道:“您就是周远的妻子吧,我该怎么称呼您?”
    冯玲显得有些不安,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迷离,两手有些局促,仿佛不知道放在哪儿。显然,她还没有完全从凶杀案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过了一会儿,冯玲才开口回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于警官,我叫冯玲,是周远的妻子。”
    于东青笑了笑,起身给递给冯玲一个茶杯:“冯女士,你别紧张,今天请你来只是想了解一些周远的情况-------对了,喝点绿茶还是红茶?”
    冯玲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说:“于队长,你别麻烦了,我不是来喝茶的,说实话,我一平头老百姓,平时最不想进的就是公安局的大门,我总觉得进这种地方,不……不吉利。”
    冯玲的话虽然有些刺耳,但于东青依然保持着微笑:“那我就给你泡绿茶吧,虽然我知道你更喜欢喝普洱茶。”看着她投过来纳闷和略显惊讶的目光,于东青又解释了一句:“因为,我看到你们家放着很多普洱茶。不过呢,我这儿没有普洱茶,不过相信我,我的绿茶也非常棒。”
    没等冯玲回答,于东青已经拿着茶壶,给她和钟霄各倒了一杯,顿时一股淡淡的豆香散发开来,让于东青感到非常惬意。
    “冯女士,周远的案子,我们市公安局高度重视,派遣精兵强将组成了专案组。你放心,我们已经采取了有力的侦查手段,并且掌握了一些重要的线索,相信凶犯很快就会落网的。” 于东青啜了口茶,慢吞吞地说:“但是为了尽快破案,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因此,今天特意把你请过来,再麻烦你把案发那天晚上的情形说一遍,希望你能够理解和配合。这次呢,要尽量说的细一些,不要遗漏任何你能注意到的细节。”
    冯玲也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可能是因为茶水太烫,她抿了下嘴唇,又把茶杯放回了茶几上。“希望你们尽快破案,给我和孩子一个交代,也给老周一个交代。那天晚上的经过,对我来说实在是一场噩梦,其实我不想再回忆。但既然是为了破案需要,那我肯定会配合的。不过于队长,请答应我,我只讲这一次,以后不要让我再讲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 于东青点点头:“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次请你尽量说的详细些。”
    冯玲再次端起茶杯放到了嘴边,她的动作异常缓慢,像是在利用这段时间在组织语言。当她把茶杯放回茶几上时,于东青注意到,茶水似乎并没有少。
    “昨天晚上,我的儿子周小米参加的艺术培训班要举行一个结业汇报演出。”她用手轻轻拢了拢额前的刘海:“这种场合,我们一般会全家一块儿参加。演出晚上7点开始,我记得下午4点半的时候,我跟周远,还有小米就开车出门了。演出是晚上9点半结束的,散场以后,我们直接开车回家。大约10点不到吧,我们开车回到了家。周远把车停到了别墅门口,然后先下车进屋了。”
    “你们为什么不一块儿下车进屋呢?”于东青问道。
    “是这样,我们家在几个月前刚刚重新装修过,因此,屋内的装修味道很重。因为昨天下午还下雨,为了防止雨水打湿屋内的墙面,我们出发之前把门窗都关好了,这样房间是封闭的,不通风,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屋内甲醛之类的有害气体浓度肯定很高。你也知道,装修污染对身体的危害是很大的,我跟周远倒是其次,关键是为了孩子的健康。因此周远一般都会先回屋,把屋内窗户打开几扇通风,等十几分钟后我跟孩子再回屋。”
    于东青盯着眼前这位略显憔悴,但依然很吸引人的美少妇,眼神炯炯:“可是监控显示,在周远进入屋内没多久,周小米就自己从车上下来,跑到屋子里去了,对吗?”
    “没错,小米不懂事,非要跟他爸爸一起,我也拦不住,就让他自己进屋找他爸爸了。又过了几分钟……嗯……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吧,我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疼,想去洗手间,于是也走进了屋里。没想到,我刚走进门,就突然听到楼上一声巨响。当时我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两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就这样瘫在地上愣了几分钟,我才慢慢缓了过来。我心里挂念着周远的安全,挣扎着站起身来,跑到楼上……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说罢,冯玲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于东青盯着冯玲,审视着她刚才的一举一动。目前来看,她的表现倒是非常符合一个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弱女子所应有的情绪,并无可疑之处。
    过了几分钟,见冯玲情绪稍微稳定,于东青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了她。“你说的我都记下来了,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冯女士,你从进门之后,到发现你爱人的尸体,这个过程你还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有报警呢?”
    “于队长,对你来说死个人可能不算什么,可对我一个弱女子来说,哪见过这种场面啊!” 冯玲脸色苍白,肩膀由于哭泣而不时抽动着。“进门之后,又是枪声又是尸体的,我当时直接就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哪还能想起来报警啊,我是个胆小的人,平时连个死虫子都害怕,那种场面根本承受不了!”
    于东青点点头:“恩,这种情况确实会让人不知所措,你的反应非常正常……再一个问题,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出入口,比如,比较隐蔽的通道或者门什么的。”
    冯玲停止了抽泣,睁大眼睛想了一会儿,十分肯定的说:“这个不可能,据我所知只有大门那一个门,连个侧门或者后门也没有,就连窗户也都装了防盗窗……至于凶手是如何进出我们家的,我也纳闷得很。”
    于东青眯着眼睛盯着冯玲。她似乎不那么紧张了,表情松弛了很多。“据我们了解,你老公周远是一名私家侦探,以前也曾经干过刑警,这两种工作接触的人都很复杂,也很容易得罪人。”他翘起了自己的腿,摆出一幅轻松随意的样子。“你了解他的工作内容吗?他在工作过程中,有没有得罪过某些人呢?”
    冯玲低着头,两手不停地来回搓着,神色又变得不安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下定决心似的说:“不瞒你们说,一提到他的工作,我心里就非常不安。你说的没错,于队长,他说好听的是私家侦探,但说白了就是拿人钱财,替人跑腿的。当时他要辞掉刑警的工作,干这一行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警察是个相当体面而且受人尊敬的职业,收入虽然算不上很高,但足以保障舒适体面的生活,而这种私人侦探呢?听起来就偷偷摸摸的,不是什么正当职业,根本上不得台面。”
    办公室里温度很高,冯玲穿的很厚,她苍白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红晕:“但是老周这个人倔得很,根本就不听我的,坚持要辞职,不仅如此,他还让我为了他的所谓事业,辞掉我在银行的工作做全职家庭主妇。我们当时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就离婚,不过最后,还是我妥协了。”
    她抬手轻轻擦掉了额头的汗珠,动作很细微。“我记得有一次,他去调查一个混社会的人,结果被人发现,直接把他拘禁了十几个小时,我当时害怕的要命。还有一次,我在家收到 ,里面写着小米的名字还有学校……要知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一有点心事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因此,打那以后,我就不想再掺合他的工作了,就算他主动跟我说我也不想知道,就怕知道了替他担心。后来他也明白了我的想法,很少对我提起与工作有关的事情,所以我对他的工作内容并不了解。至于得罪人,你们觉得他这种工作性质,不得罪人可能吗?我知道他经常收到一些威胁短信、电话什么的,不过我觉得,得罪归得罪,他毕竟也是替别人做事,结不下多大的仇恨,那些威胁也都是恐吓居多,应该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吧。”
    于东青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次凶杀并不是仇杀,对吧?”
    冯玲两手端杯,微微仰头把杯中的茶喝光,然后把茶杯轻轻放到茶几上,整个过程十分优雅。“这个我也不好下结论。不过有个细节我必须告诉你们:凶手偷走了一些现金和首饰,现金大约有四五万,首饰也至少值个十几万。考虑到这个细节,我觉得凶手潜入我们家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偷东西,但是不巧却被我对象回家撞上了。老周当过警察,又是个急脾气,他肯定想将凶手抓住,但他没想到凶手手里竟然有枪。”
    于东青看着她,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好,这个细节我们一定会考虑的。“
    冯玲用手朝自己脸上扇了扇风,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于警官,你们都查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这些线索能抓到凶手吗?”
    于东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难以捉摸的美女。没错,她的表现很正常,只是有些太正常了……
    面对于东青审视的目光,冯玲显得异常冷静,她表情平静,目光淡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后面就对答如流,镇定自若……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于东青笑了笑:“对不起,这些线索在破案之前都属于机密,我们不能告诉你,这也是为了尽快破案,请你理解。”
    冯玲喝了口茶,表情依然平静:“既然是你们的机密,那我也不好再问了,我的要求就是麻烦你们尽快破案。”说完,她起身拎起包,不冷不热地说:“于队长,我可以走了吗?”
    于东青也站起身来,微笑着说:“当然,冯女士,很感谢你今天的配合,与案子有关的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请吧!”说完,他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冯玲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看得出来,她的笑很勉强,但仍然不失妩媚。
    看着冯玲快步走出门外,于东青笑了笑,喝掉了手里的一杯茶,低头沉思起来。
    许久,他把头转向钟霄:“关于这个冯玲,你怎么看?”
    钟萧撇了撇嘴:“总感觉她有点怪,可是我又说不上来具体哪儿怪。不过于队,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她说我们已经掌握了重要的线索?我们现在明明没有什么进展啊,万一我们最后破不了案,你这不是让我们下不了台吗?”
    于东青又喝了口茶,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味茶水的醇香。“钟萧,你觉得这个女人有没有作案嫌疑?”
    钟萧一怔,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嫌疑倒是有,不过……我觉得不大。你之前也分析过,凶手应该具有相当的身手和从军从警的背景,可是根据我们调取的冯玲的个人资料显示,她从国外留学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银行工作,从警的经历一点也没有,更别说从军了。”
    于东青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可是你想过没有,档案里可以看出一个人有没有从军或者从警的经历,但是档案里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手吗?冯玲虽然没有当过兵和警察,但这不能代表她不具备杀人的素质。从刚才的谈话中,我能我感觉出这夫妻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另外,作为一个十分富有的私人侦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也具备了充分的作案动机,况且我们到达案发现场时,只有她和被害人在场,她本身就有作案的时间和条件。另外,吴婷婷那儿刚刚完成第一轮清查,奇怪的是,除了冯玲和被害人以外,没有发现任何人出入过案发别墅。综合以上这几点来考虑,冯玲这个人的作案嫌疑……并不小。”
    “可是头儿,即使她具备杀人的素质,可是凶器呢?她用的枪呢?现场可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凶器啊。”钟萧不解的问道。
    于东青躺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的节能灯。“这个,目前我也不太清楚,有可能藏在了房间的某一处,也有可能通过其它巧妙地手段处理掉了。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她是不是凶手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没对我们说全部实话,最起码是有所隐瞒。你看,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胆小,心理承受能力弱,但从刚才的谈话来看,你觉得她胆小吗?”
    钟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这么一说,这个女人还真不像胆小的人。她到刑警队来一点也不紧张,思维清晰,情绪稳定,面对你的讯问丝毫不慌乱,这样的人心理素质很好,绝对算不上胆小。”
    于东青哼了一声,晃着头说:“这就是了。一开始我说我们掌握了重要线索,就是要看看她的反应,另外也给她施加压力。”他掏出一根烟,随手扔给了钟霄。“果然,她后来忍不住了,问我发现了什么线索。一般来说,受害人的家属只关心破没破案,有没有抓到凶手,顶多再问一下案件的进展情况。至于线索啊,痕迹啊,证物啊之类的专业问题,一般人是根本不会过问的。而冯玲作为一个所谓的胆小怕事的家庭主妇,竟然想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破案线索……你觉得正常吗?”
    钟萧感叹道:“于队,这就是传说中的敲山震虎对吧。你一说发现了重要线索,她那儿就坐不住了……看来这个冯玲,的确不简单。”
    “而且,还有一个细节我觉得很奇怪。”于东青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冯玲刚才说,她听见枪响后,担心周远的安危,这才赶紧往楼上跑去……钟萧,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钟萧有些发愣,结结巴巴地说:“啊?……这不挺正常的吗?”
    于东青抿着嘴摇摇头:“枪声响起的时候,楼上实际上有两人,一个是她的老公周远,另一个是她儿子周小米。枪声响后,作为一个母亲,她竟然只是担心老公周远的安危,而丝毫不关心儿子的死活。而且你听她刚才的叙述,根本就没提周小米后来情况如何……你觉得,这是一个正常母亲所应有的举动吗?”
    钟萧吸烟的速度比于东青慢了很多,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点点头说:“是啊,正常来说,当妈妈的,应该挂念儿子的安危多一些,毕竟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作为一个母亲,这个冯玲确实对自己的儿子不太关心。”
    于东青轻哼了一声:“我看她太不简单了,我们绝对不能忽略她。”
    钟萧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头儿,我们要不要将下一步侦查的重点放到她身上。”
    于东青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现在这一切都是推测。没有证据支持,一切都是空谈。就凭我这些推测,不足以判断出冯玲就是凶手,只能说她有是凶手的可能性。所以,你把她盯好了就行了。其他工作,该做还是要做。对了,死者家里你勘察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钟萧挠了挠脑门:“在带冯玲来之前,我们已经把死者家里仔细勘察了一遍,这一遍我可是恨不得把地板都掀起来查……只是,仍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可以确定两个情况:一是凶手肯定逃走了,不会隐藏在死者家中。二是死者家里没有其他出入口或者秘密通道,任何人进出都要通过大门。”他压低声音说:“另外,我已经扣押了周远的手机、公文包、电脑等重要的个人物品。除了你找到的那个黑色笔记本外,只要有些价值的,我都搜罗来了。这些物品都交给了技术部门,现在他们正在做检查分析,结果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于东青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做得好!钟萧,你办事我放心。在这件案子上,你还得多辛苦,早办完了咱们早给高局交差。接下来,你让技术处加快相关检查分析的速度,看看能不能查到新的线索。”于东青走到窗前,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像是跟钟萧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如果能查出指向冯玲的线索,那么结合监控录像盘查结果,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冯玲就是凶手……”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扰了思路,于东青略有些不悦,不过转念一想,极有可能会是有关案情进展的好消息。他不由得振奋了下精神,大声说道:“进来!”
    出乎他所料的是,推门进来的既不是马千里,也不是卫毅平,更不是吴婷婷。而是一位五十多岁,面容沧桑,身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于东青略显惊讶,皱着眉头刚要发问,保安却先开口了,他神色慌张,脸上的褶皱因为惊恐而变得十分扭曲:“于队长,不好了!出事了!”
    中年保安的嗓门很大,在空旷的走廊上带着阵阵的回音。
    于东青吐了一口烟,皱起了眉头:“别咋咋呼呼的,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保安声音里透着哭腔:“刚才刚从你们办公室出来的那个女的……她死了!”
    自顶
    第五章 暴力执法
    一直以来,于东青都以为自己是个淡定的人, 但当保安喊出冯玲的死讯时,于东青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头部,一刹那间,他脑子里竟然闪过一个念头:脑血栓患者犯病时的感觉,可能就是这样吧。
    他这时才意识到,平时之所以称得上淡定,可能只是因为没遇到足够强烈的刺激而已。
    保安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让于东青足足在原地愣了半分钟。“死……死了?”缓过来之后,于东青才铁青着脸问保安:“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女的?穿米黄色呢子大衣的那个女的?你确定吗?”
    保安神情紧张,声音里依然透着哭腔:“哎呀,于队长!就是那个女的啊,登记在我那里的名字叫冯玲的那个!”
    “你别急,”钟萧上前按住保安的肩膀问道:“怎么死的?现在人在哪儿?”
    “就在咱们公安局的门口,这个女的出了咱们局大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给撞上了,车开的很快,人都被撞飞起来了!我在传达室看的清清楚楚!”中年保安瞪大眼睛,神情激动,说话时双手快速的舞动,以配合他的描述。
    于东青甩手把烟一扔,也顾不上穿外套,只穿着一件毛衣就冲出了房间,钟萧替他拎上外套,匆忙跟了出去。
    海西局分局地处闹市区,再加上现在正值早高峰,公安局门口的那条并不宽敞的马路早就因为事故而拥堵起来。由于事故异常惨烈,再加上发生在公安局门口,路边挤满了不少猎奇的围观群众,很多人举着手机,不是在拍照,就是在录像。看到有些围观的人在嬉皮笑脸甚至手舞足蹈的议论着什么,于东青不禁摇了摇头,暗自发出一声叹息。
    一个年轻的警察正面色紧张的站在尸体旁边,拉起警戒线准备把尸体同人群隔离开来。在离尸体几十米的路边,几个警察正围住一辆黑色的轿车,把驾驶员从车上往下拽。驾驶员似乎情绪比较激动,一个劲的大声嚷嚷,加上警察的呵斥声和周边群众的议论声,整个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于东青跑到尸体旁边,弯腰查看起来。
    没错,躺在地上的尸体的确是冯玲。
    几分钟前还跟他们交谈的美女,此刻已经成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的黑色头发粘满了红色的血浆,表情极其狰狞,米黄色大衣已经被血染成了猩红色,身下淌出的鲜血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几米外还散落着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身体残片……场面让人毛骨悚然,连阅尸无数的于东青都感到十分血腥。
    看到几分钟前还活生生的漂亮女人变成这样,于东青的心里被愤怒、疑惑和震惊的复杂情绪所笼罩,心情十分沉重。
    这也难怪,把人传到公安局里来问话,来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竟然死了,而且恰恰死在了公安局的门口,这对于东青他们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于东青面色阴郁地挤出一句话:“死了,没有抢救的必要了。”然后抬头命令站在一旁的警察道:“去叫卫毅平来,把尸体处理一下。”
    冷风凛冽,钟霄把外衣给于东青披到肩上。但于东青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把衣服扔到了钟霄怀里。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向肇事的黑色轿车。
    于东青重重地拍着肇事汽车的玻璃问旁边一个警察:“是这个车撞的吗?”
    那个警察挺直腰板,大声答道:“是的于队,就是这辆车。车肇事后倒是没有逃逸,不过驾驶员喝酒了,一身的酒味,还不老实,非常不配合。”
    于东青搭眼一看,那个驾驶员大约20岁左右,戴着蛤蟆镜,脸上有个刀疤,一身的痞气。
    看见于东青脸色阴沉的冲过来,他更来劲地嚷道:“哟呵,来了个大官这是?挺横啊兄弟,怎么着,还想动手啊……”说完他转向围观群众,大声叫道:“大家快看啊,警察打人啦!”
    于东青一看他这个混样,立刻明白这是遇上老油子了。常跟警察打交道的老混混都知道,警察不怕你硬碰硬,就头疼你撒泼放赖。这个刀疤脸虽然看上去年轻,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个刚混江湖的愣头青。
    果然,经刀疤脸这一撺掇,周围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就开始起哄了,钟萧隐约听到“警察怎么还暴力执法啊”,“人家也没反抗,警察不应该打人吧”之类的评论。
    于东青本来就在气头上,刀疤脸的这些挑衅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于东青脑子嗡的一声,气血上涌,一时间整个大脑被愤怒所笼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快速向前走了两步,一脚就踹在了刀疤脸的肚子上。
    于东青身强力壮,腿部力量更是在全市警察队伍中数一数二,这一脚力度十足,把刀疤脸足足踹出去半米远。
    刀疤脸被这一脚踹丢了半条命,那还顾得上撒泼耍赖,只是捂着肚子在地上直哼哼。
    于东青这一脚不仅把刀疤脸踹傻了,也让旁边的钟萧惊起了一身冷汗。钟萧听到了周围群众一声惊呼,他赶紧上前试图拉住于东青。可是盛怒中的于东青似乎丧失了理智,他不顾钟萧的阻拦和周围人群的议论,弯腰抓住刀疤脸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起来,怒喝到:“说!是不是你干的!”
    刀疤脸早已被这一脚踹蒙了,他浑身打着哆嗦,根本说不出话来。
    钟萧使劲拉住了于东青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说:“头儿,周围全是拿手机录像的……咱们别在这儿跟他纠缠了,先把他带进去再说吧。”
    于东青怒火稍稍退去,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不妥。他松开衣领,把刀疤脸像一摊烂泥一样扔在了地上。“把这混蛋带到审讯室,拷的紧一点!”于东青大声命令道:“我亲自审!”
    看着周围围观群众手里举着的各色各样的手机,于东青明白,自己刚才那狠狠地一脚,早已被无数的手机拍了下来,只怕几分钟后,这里发生的一切就会在微博或者微信朋友圈里掀起轩然大波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向局里走去。
    第六章 尸体照片

    幽暗朦胧的灯光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薰衣草香让人昏昏欲睡。芙琅花和荷叶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黄花梨木的桌子上则摆放着各种香薰用具和具有异国风情的木雕,再加上墙上旳几幅内容不可描述的油画,使整个房间充满了一种暧昧和慵懒的气息。
    徐环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精油的世界里,日常生活的一切烦恼都暂时被隔离开。此刻他的思维几乎已经停滞,但是心情却非常的舒畅。这就是徐环爱做泰式SPA的原因。更何况,Miracle会所的泰式SPA按摩师,可是曾经给泰国王室服务的顶级按摩师。
    不知道过了多久,极具风韵的泰国美女按摩师用温柔的声音将徐环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叫醒,并曲膝递给他一杯热腾腾的绿茶。
    徐环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用纯粹欣赏的目光看着按摩师。欣赏美女总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尤其是在一次堪称完美的顶级泰式SPA之后。美女按摩师注意到徐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向徐环莞尔一笑,微微躬身,缓步退出了房间。
    徐环惬意地倚靠在了床头上,身心极度的愉悦。他之所以选择成为Miracle会所的会员,其实并不是因为这里服务有多么的周到,而是因为在这里,他可以远离日常的烦恼,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
    因此,早上刚刚在机场送走父亲,徐环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Miracle会所。反正父亲也不在,公司的那些破事,就先扔在一边吧。
    他表情享受的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然而茶水入口,却并不是熟悉的味道。他皱皱眉,晃了晃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个手环。接着,一位身穿西装套裙,极具气质的美女款款地走入房间。她在徐环面前微微躬身问道:“徐总,您有什么需要吗?”
    徐环虽然心生不悦,但仍然保持着微笑:“Elly,这茶不是我寄存在这儿的茶叶吧。”
    Elly莞尔一笑,妩媚而又不带一丝做作。“是的,徐总,您存放在我这里的茶叶已经喝完了,这杯茶泡的是我们Miracle会所最顶级,也是市面非常罕见的珍藏。您觉得味道怎么样?”
    徐环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没错,茶是好茶,但是对他来说,这种茶的香气似乎稍微重了一些。徐环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别的东西都好商量,但是在喝茶这件事情上,他从来不介意表现出自己的苛刻。“我还是习惯喝我自己的茶……既然喝完了,那今天就先将就一下吧,下次来的时候我再带些过来。”徐环表现的很大度。
    “将就?徐总,我可不喜欢这个词从您嘴里说出来。” Elly的樱桃小口微微撅了起来。“Miracle会所的宗旨,就是要让会员享受最顶级、最满意的服务。作为您在Miracle会所的私人管家,您的将就是我最大的失职。这样吧徐总,您只需告诉我您所需要的茶的名字和产地,我现在就为您安排采购。”
    Elly的话并没有夸张。Miracle会所是全国乃至全球顶级会所之一,会员均为世界500强企业的高管。换句话说,要想入会,必须具备世界500强企业高管的身份,否则,即使再有钱也不行。如此苛刻的入会条件,只为了保证会员是精英中的精英。对于这样级别的会所来说,连夜购置一份茶叶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好,那就辛苦你了。”对于Elly的殷勤,徐环很是满意,他冲Elly点了点头:“对了,把我的手机拿给我吧,希望没有太多人找我。”
    Elly双手捧上徐环的手机,俏皮地说:“恐怕您的希望要落空哦,在您做SPA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看来有很多人惦记着您呢。”
    为了防止被打扰,徐环每次做SPA的时候,都会把手机交给Elly保管。当然,让Elly保管,徐环并不担心手机的安全问题,Elly担任徐环在Miracle的私人管家已经有两年,她漂亮、聪慧、又特别有分寸,徐环非常喜欢她,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看到屏幕上19个未接来电和32条未读信息,徐环心中生起一股烦躁,狠狠地把手机往桌子上扔去,手机在桌面上弹了一下,不偏不倚地落到了Elly脚下。
    Elly似乎以为徐环在冲她发脾气,精致的脸上掠过一丝惶恐。徐环看在眼里,赶紧轻声安抚说:“对不起Elly,我不是针对你……唉,最近心情烦躁,公司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我很压抑。”他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觉也睡不好,整个人都处于亚健康状态。”
    Elly妩媚的笑了笑,弯腰捡起了徐环的手机,一边把手机递给徐环,一边轻轻靠在了徐环的肩膀上,双手挽住了徐环的胳膊,声音温柔的简直可以融化寒冰:“徐总心情烦躁,就经常来这儿呀,我是您的私人管家,您要是不来,我可是无聊的很呢。”
    面对Elly暧昧的举动,徐环有些尴尬,他轻轻挪动身体,想摆脱Elly的肢体攻势,不过Elly挽得太紧,徐环的挣扎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Miracle会所对会员的私人管家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严禁私人管家与会员进行过于亲密的接触,会员也不能对管家提出超出合同约定范围的过分要求。Elly一直以来对此非常注意,行为举止也很有分寸,但最近,她似乎对徐环有些过于亲近和热情了……
    对此,徐环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确实很喜欢Elly,但这种喜欢,更多的是一种欣赏,而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感;另一方面,他又很享受跟Elly相处时的那一种感觉,尤其是很在意她的心理感受,并不想生硬地拒绝她。因此,徐环一直都是“半推半就”,实在不行就找借口离开。
    正当徐环左右为难之际,他手机的通知铃声突然响了。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假借要查看手机,挣脱了Elly的手臂。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封未读邮件,这令徐环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他平时他很少用到电子邮件,也很少有人给他发邮件。
    如果在平时,他肯定连看也不看,直接删掉,可这会儿为了躲开Elly,他还是煞有介事地点开了邮件。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封邮件有点……有点怪异。
    邮件有一个很奇怪的标题:好奇害死猫,你敢点开吗?
    不会是病毒吧。徐环蹙起眉头,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如标题所说,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点开了邮件。
    邮件正文很简单,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救赎or谋杀?
    正文下面,有一张作为附件的缩略图片。徐环眯起眼看了一下,照片的内容……好像是一张尸体的特写。
    我靠,徐环心里暗暗咒骂道。给别人发尸体的照片,这发件人是有多么无聊,才能开这么缺德的玩笑?
    他看了一眼发件人,发件人的名字是一个英文单词:Harvest。邮箱地址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外国网站的网址。
    Harvest?徐环的英文并不好,可他知道这个单词是丰收的意思。当然,这可能是发件人随手写的,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对于这封怪异的邮件,徐环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他明白,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电子邮件,最好的方法就是置之不理。可是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越是熟悉的东西,就越提不起兴趣;越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反而越惦记。徐环这次也不例外,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照片。
    照片里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但是并没有照上全部的尸身,也没有照上死者的脸,徐环费了好大的劲,才分辨出照片里是死者腰部至颈部这一部分。
    一般人看到尸体的照片,多多少少都会感到有些不适。但是作为一名曾经的刑警,徐环却对尸体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他坚信,哪怕是再胆小的人,只要看过在水里浸泡3天的尸体,那么其他任何恐怖恶心的东西都是浮云。在他的刑警生涯中,他可是不止一次与水泡过的尸体亲密接触过。
    徐环用警惕的目光大体扫了一眼。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慢着,这是什么?
    照片里一个细节引起了徐环的注意。
    当他眯起眼睛,看清楚这个细节之后,他的心不由得咯噔一声,一阵寒意爬上他的心头。
    冷汗从他后脑渗出,流到了他的后颈和后背。
    不会吧……一定是我看错了。
    徐环用颤抖着的手放大了照片。当他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看错时,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狠狠捏了一下,脑袋嗡的一声,气血上涌,头皮几乎要炸开。
    照片里死者的尸体已经不成人形,非常血腥。但是让徐环颤抖的,并不是尸体的血腥,而是尸体上的一个小小的血痕。
    一个血红色的菱形血痕。
    死者的颈部并没有沾染血迹,而且保存完好,这个菱形血痕,正是位于死者的颈部,同徐环自己颈部的那个血痕几乎处于相同的位置。
    更令徐环毛骨悚然的是,这个血痕,与自己脖子上的那个几乎是一模一样。
    徐环伸出颤抖着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直坐在旁边的Elly看到徐环的样子,满脸的疑惑。“怎么了徐总?不舒服吗?”
    徐环这才意识到Elly还一直在房间内,他心不在焉地向Elly笑笑:“没事,一点小事。噢,你不用陪着我了,我自己待会儿,你去休息吧。”
    听到徐环的逐客令,Elly脸色有些暗淡。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也只好悻悻的退出了房间。
    见Elly走了,徐环掏出手机,用自拍模式看了看自己脖子处的那个菱形血痕。在房间里阴暗的光线下,菱形血痕仿佛一只诡异的红色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徐环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此刻,徐环觉得就算是一只恶鬼站在眼前,也不会比它更瘆人。
    这个该死的菱形血痕,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它到底是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刻在自己身上的?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一个自己毫不相识的陌生尸体上,竟然有一个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血痕!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菱形血痕肯定不是意外造成的……可是,到底是谁能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制造出这样一个印记呢?
    另外,这个菱形符号到底意味着什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照片里这个身上出现印记的人死了,难道,这是一个预示着死亡的印记?
    想到这里,徐环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不禁暗骂自己乌鸦嘴。
    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掏出手机拨打了于东青的号码。他急切要弄明白这个死者的身份,这种事情,没有人比于东青更在行了。
    手机听筒里那首农金彩铃听得徐环心烦意乱,直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冰冷声音响起,于东青也还是没有接起电话。
    他又拨打了一遍,于东青还是没接。
    徐环暗自咒骂一句,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喝了下去。
    一杯清茶下肚,让徐环的头脑冷静了许多。
    这事儿太蹊跷了。
    父亲从小教导自己,千万别惹事,但也不要怕事。遇上事,首先要冷静,正确的分析形势,从而采取最有利于自己的措施。
    现在,他遇上事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还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换做是父亲,他会怎么做呢?恐怕他不会只在这儿闷头瞎想,而是会迎难而上,抓住主动权。
    想到这儿,徐环镇定了许多。他决定主动出击,管他对方是哪路神仙,既然敢招惹我徐环,那就来掰掰手腕试试吧。
    那么,眼下该做什么呢?
    不能坐在这儿等于东青回电话……这件事情的关键,就是那个瘆人的菱形血痕……也许自己应该先去查一下这个该死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万一查到了,那就省事多了。
    查阅资料,并不是徐环的强项。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应该可以能帮到他。
    他掏出了手机,调出了温华的手机号码。温华是徐环的高中同学,当年是全校叱咤风云的学霸。人家一心钻研学问,一口气读到了语言学和符号学的双博士,毕业后在美国大学教了几年书,混得那叫一个顺风顺水。不过,前些年因为家庭原因,他又回到了祁东大学任教。在国内,他在符号学领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家了。
    电话接通以后,温华似乎对于徐环的突然来电感到有些惊讶。也难怪,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突然联系你,恐怕不是托你办事,就是找你借钱。
    当徐环说明意图之后,电话那头的温华突然沉默了起来。
    温华的沉默让徐环有些尴尬,他不安地问道:“老温,你是不是现在不方便啊,要不……要不我晚点再打给你……?”
    温华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是,徐环,你别误会……我没事,只是有些惊讶……对了,你是不是想问我,一个中间有个圆圈的菱形图案代表了什么意义?”
    徐环不由得一怔:自己心里的想法,温华是怎么知道的?
    他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房间,似乎觉得背后有人在监视自己。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竭力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但声音还是止不住发颤。
    温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你是两天之内第三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温华的这一句话,让徐环的惊愕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符号学是一个很冷门的学科,日常生活中很少遇到这方面的问题,而两天之内,竟然有三个人请教温华同样的问题,这会是巧合吗?
    徐环的沉默引起了电话那头温华的担心。他轻声问道:“徐环,你没事吧……”
    徐环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噢,没事。嗯……那你,告诉他们答案了吗?”
    温华的语气有些无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浩如繁星的符号和图案。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就可以设计出只有自己才懂的符号……因此,虽然我是符号学博士,但见过的符号也只是九牛一毛,而这个菱形套圆圈的符号,我真的不太清楚它的含义,不过……”温华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不过,我可以给你点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老温,你就别装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的建议,我求之不得,快说吧。”
    温华笑了笑:“我知道有一本书,是我所知对世界各地千奇百怪的符号收录最全的一本参考资料,是英国出版的外文原版书,名字叫Mystical Symbols and their symbolic meanings。噢,中文翻译过来就是《神秘符号学及其象征意义》。不过,这本书极其珍稀,书店里根本买不到,只有国外少数几所高校和图书馆有。”
    “这本书,你那儿有吗?能借我看看吗?”徐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切的问道。
    温华遗憾的叹了口气:“很遗憾,这本书我也没有。不过别担心,我可以告诉你哪儿有:祁东市图书馆三楼,学术区。你可以去哪儿借借看。”
    徐环默默记下了这本书的名字。“对了老温,你刚才说,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也问你这个菱形符号的问题……能不能告诉我,除了我之外,还有谁问过?”
    温华的声音有些为难:“他们都嘱咐过我,让我替他们保密……更何况,问我的人也是受别人所托,至于受谁所托,中间经过了几托,我也不清楚。所以呢,即使告诉你也没有用,还不如让我落个保守秘密的美名,你说呢?”
    温华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搞清楚这个符号的来龙去脉,至于还有哪几个倒霉蛋同徐环一样被这个符号所困扰,也确实不是一件很着急的事情。
    挂了电话后,徐环又翻看了一遍那张尸体的照片。突然,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徐环毫无征兆地想通了一些事情:这个harvest给自己发的这张照片,重点根本不是尸体,而是那个神秘的菱形符号!
    也就是说,这封邮件的目的,就是要提醒自己,你徐环身上的血痕,并不是意外造成,而是一个人为制造的有特殊意义的符号或者图腾!
    这个发邮件的人告诉自己这些,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善意还是恶意?
    另外,邮件正文写的“救赎or谋杀”是什么意思呢?是指符号的意义?还是指死者?
    想到这些,徐环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是谁,在背后策划着这一切?徐环感觉到这个人就像是一个武林绝顶高手,根本不需要跟你照面,就可以把你打的一败涂地。
    一个个疑问让徐环心情十分烦躁,更令徐环沮丧的是,与温华的这次通话,不仅没有解答徐环的疑惑,反而让他愈发感受到这件事情的复杂和诡异,而且,温华的话似乎也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至于具体哪里不对劲,徐环却又说不出来。
    最初的恐惧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兴奋感。
    从小到大,徐环一直被称作天才。他的逻辑思维能力、推理判断能力、观察力以及意志力,明显超出常人一截。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戏耍别人,现在竟然有人想戏耍自己……
    他走向酒柜,打开一瓶威士忌,给自己猛灌了两口。火辣的酒液下肚,他觉得自己好像吞下了一团炙热的火,胃几乎要燃烧起来。
    越来越有趣了,徐环脸上露出一丝狠意:既然要比烧脑,那就来吧,自己绝对会奉陪到底。
    浓烈的酒精不仅燃起了他的战斗欲望,也激发了他大脑的活力。他想起了温华的话:你需要的书,祁东市图书馆就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能不去呢?徐环从小什么东西都要争第一,即使是被人算计,自己也得第一个被算计。想到这儿,徐环自嘲地笑了笑,拎起外套向门外走去。
    祁东市图书馆位于祁东市老城区的沿海一线,是一幢年岁久远的德式建筑。在解放前,这里曾经是祁东市的德国总督府。虽然这座建筑已经非常老旧,但仍然不失典雅,即使放到现在,这幢建筑也完全称得上是一件让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另外,祁东市图书馆不仅外观很有特色,其藏书也非常丰富,尤其收藏了很多冷门、稀奇的书籍和文献。搞学术的人都知道,祁东市图书馆绝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图书馆,很多珍稀的文献资料,也就只有在这儿才能找得到。
    徐环并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但是他非常享受在图书馆寻书、品书的感觉。尤其是身处这种有近百年历史的建筑里面,闻着古旧的纸张所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油墨味和霉味的独特气味,简直文艺的不能再文艺了。
    可惜,这次他不是来装文青的,他必须抓紧时间,尽快找到自己所需要的资料。
    徐环径直走到图书馆管理员的办公桌前,轻声问道:“美女,我想借本书,请帮我索引一下吧。”
    图书馆管理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女孩本身长得挺好看,但是化了与其年龄不相符合的浓妆后,整个人都显得很别扭。她极不情愿地的放下手机,用沙哑的嗓音问:“书名是什么?”
    “叫《神秘符号及其象征意义》,”徐环看了眼自己手机的备忘录。“英文名应该是Mystical Symbols and their symbolic meanings。”
    女孩一听,夸张的撇了撇嘴:“嘿,真是怪了……这本书之前我都没听说过,可是这两天竟然有三拨人来借……怎么,难道书里有藏宝图?”
    徐环心里一沉。看来这本书的事情,温华不只是告诉了他自己,这一点自己早应该想到的。而且看来其他人行动的很快,已经抢在自己前面了。
    他灵机一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管理员:“是嘛,看来最近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人不少啊。对了,你跟我说说,还有谁借啊,既然兴趣相投,可以认识认识。”
    管理员嘿嘿笑了两声:“帅哥,你这搭讪方式很新颖呢,借走书的人还真是个大美女。”她抿着嘴,一副看穿对方秘密的样子。“可惜我们有规定,客户的借阅信息是保密的,不能随便告诉你。还有,这本书我们馆藏只有一本,已经被这位美女借走了,你还是改天等人家还了再来借吧。”
    徐环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脸上却讨好似的笑着:“哥这么巧的搭讪方式也被你识破了啊,厉害哟姑娘。”
    “那当然,本姑娘也是身经百战的。”女孩得意地笑着:“你这点小把戏,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别人也就算了,不过既然你说借书的是位美女,那我就更要搞清楚她是谁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坏笑:“要不,你通融通融,就当不小心让我看到借阅登记本了呗。”说这,徐环把一张百元大钞夹进了借阅证里,递给了管理员。
    管理员会意,变魔术般的将百元钞票放进了自己的兜里,面色如常的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了借阅证里,递还给了徐环。“人家借书都是通过馆长,根本不用登记。她的名字我写在上面了,不过只有名字哦,手机号微信号什么的,我可不知道。”
    徐环点点头,接过借阅证,匆忙走到一旁的书架边上打开。
    看到纸条上的字,徐环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极其苍白。他双目圆睁,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楚琳?……怎么会是她……”
    @努力向上的一棵树 2016-11-29 21:30:13
    楼主,精彩继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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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老朋友!
    第七章 消失的页码
    楚琳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前,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财务报表,秀丽的脸色挂着明显的愠怒。在她的对面,则站着一个大腹便便,几乎谢顶的中年男人。
    楚琳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来,竭力控制着自己没有把手里的报表报表扔到那颗咸鸭蛋般的光头上。
    中年男人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满不在乎的说:“小楚总,您可以在这报表上签字了吗?”
    “你管这种垃圾叫做报表?卢总监,你也太不把自己的工作当回事了吧?”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楚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满腔怒火,她用力把财务报表扔到了中年男人的脚下,愤怒的质问道:“堂堂大良集团的财务总监制作的财务报表就是这种水平吗?连街边的皮包公司都不如!如果你制作的的财务报表只能是这个质量的话,那我就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另请高明了!”
    卢总监耸了耸肩,话里明显带着刺:“小楚总,财务总监的任命和罢免,是要董事会做决定的,您自己做不了主吧?更何况,大楚总在的时候,他对财务报表的要求可不像您这么变态。一言不合,您就说质量差,这未免太武断了吧?”
    卢总监的一席话无异于给楚琳的怒火上浇上了一把油,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少拿我哥哥来跟我比!”她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卢总监,声音颤抖:“现在我是总裁,那就是我说了算!告诉你,我是不会在这种垃圾上面签字的,还有,以后不许再叫我小楚总,我哥哥不在,我就是唯一的楚总!明白了吗?!”
    卢总监毫不示弱的迎着楚琳的目光,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才撇撇嘴说:“好吧,您不签字,很多下一步的工作就无法开展……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楚董事长要是怪罪下来,您可别栽到我头上。”他吃力地弯腰捡起财务报表,扭动着自己肥鹅一般的身体走出了房门。
    卢总监走出办公室之后,楚琳恨恨地把手里的钢笔扔到了桌上,气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了下来。虽然她从哥哥楚云手里接管公司已经将近一年了,可每当自己要推行一些新的制度和规定时,仍然感觉到来自于各方的重重阻力和处处挚肘。集团各部门阳奉阴违,互相扯皮,让她这个大良集团的总裁狼狈异常,根本没有了上任之初的满腹热腔。
    楚琳明白,目前大良集团的大权,还是牢牢把握在自己的父亲手中,她这个在别人眼里无比风光的所谓总裁,在父亲看来也就是个跑腿的角色吧……
    想到父亲,楚琳心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父亲大名楚天舒,名字取自毛 的诗:“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作为一名有从军经历的汉子,他本人的性格也同诗里写的一样,“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沉稳而不失灵活,胆大而不冒进,这才成就了大良集团的基业。只是父亲太过优秀,反而让她从小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中。
    更令楚琳感到郁闷的是,哥哥楚云从小不学无术,只知道喝酒玩乐泡妞,但人家担任总裁的时候,却把整个集团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公司中威望极高。反观她自己,虽然怀揣伦敦经济学院经济学硕士的学位,每天早起晚归,事必躬亲,反而把公司上下弄得一团糟……看来企业管理这行当,还真不能以学历论英雄。
    想到这里,楚琳不禁又对哥哥的辞职感到异常疑惑:整个大良集团在哥哥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势头直逼如日中天的远景集团,可就在集团马上要更上一层楼的时候,楚云却选择了辞职……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激流勇退?志不在此?应该都不是。楚琳问过哥哥多次,但她每次都有意无意的岔开了话题,显然不想告诉自己。这让楚琳又疑惑又上火。
    她抽出一颗烟点上,深深的吸了几口。烟确实是缓解压力和舒缓情绪的好东西,只吸了几口,她内心里的烦闷和怒气便逐渐回落了下来。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把烟掐灭,然后打开自己的限量款提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
    楚琳根据专家的提示,一大早就联系了祁东市图书馆的馆长,这才借到了唯一的一本馆藏书。不过回到公司之后,她就被公司的各种事物忙的焦头烂额,几乎把这件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手里的这本书是标准的32开尺寸,非常厚,但是用的应该是蒙肯纸,拿在手里很轻。书是外国原版,设计装潢很简单,全部是英文,深色的封面上印着“Mystical Symbols and their symbolic meanings”这几个英文大字。书虽然散发出一股类似储藏室里的那种旧纸张所独有的陈腐气息,但是看上去却并不破旧,至少有八成新,想来翻阅过它的人并不很多。
    她急切的翻开书读起来。这本书收集了世界各地神秘的符号,并对它们的象征意义做出了解释,虽然有些解释都是编者的一家之言,但总归是有些参考意义。
    楚琳翻看了几页,才意识到这本书收录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虽然语言对于曾经留学英国四年的楚琳来说并不是问题,但要在这么一本厚书中找寻一个符号,也不比大海捞针差多少了。
    楚琳毕竟是曾经在核心学术期刊上发表过论文,并且获得伦敦经济学院经济学硕士学位的学霸,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精确查找自己所需的信息,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熟练的翻到目录和索引,略一查看,就发现了一个规律:编者对书中所涉猎的符号是以外部形状来分类的。
    这就好办多了,楚琳心中一阵轻松,她很快就在目录里查到了菱形符号的分类,菱形符号数量非常多,编者又在此分类下做了个二级索引。
    终于,她找到了这样一个条目:Dimond with ring inside……page267。(菱形和圆圈……第267页)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了这个神秘菱形符号的解释!楚琳心中一阵狂喜,双手迅速的翻开书页。
    第一百九十七页……第二百二十三页……第二百四十五页……楚琳心里默念着页数,随着页面越来越接近,楚琳心跳也越来越快。
    二百六十四,二百六十五,二百六十六…
    楚琳用颤动的手翻过第266页,她已经急不可耐想看到答案。
    二百六十六,二百六十……咦?二百六十九?
    怎么回事?
    第二百六十六页之后,紧接着的竟然是第二百六十九页。
    第二百六十七和第二百六十八页呢?
    楚琳心头一凉,又把这几页反复查看了几遍。
    没错,的确没有二百六十七页和二百六十八页。
    我靠,楚琳心里忍不住飙起了脏话。
    好不容易请教了专家,好不容易搞到了书,好不容易在目录里找到自己要查的内容,最后却没有这一页?
    玩人也没有这么玩的吧?
    楚琳狠狠的把书扔到了地板上。妈的!怎么什么事都不顺!一时间,她被愤怒、沮丧、失落和伤感包围,消瘦的双肩因为这些负面情绪而剧烈地颤抖,漂亮的脸庞甚至扭曲起来。
    过了几分钟,楚琳才慢慢的恢复了理智。她捡起地板上的书,再次翻到了266页和269页之间。
    没有第267和第268页……是排版印刷错误?还是别的原因?
    很快,她就有了发现:266页和269页之间,装订线的一侧,有明显的纸张被撕掉之后的残留痕迹。
    不出她所料,看来这本书原本并不缺页,现在缺掉的这两页,只是被别人撕掉了而已。
    那么问题又来了:是谁撕掉了这两页?他为什么要撕掉?是为了自己留存,还是防止别人看到?
    她脑海飞速地闪过这两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心中的愤怒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掺杂着恐惧、怀疑和无力感的复杂情感所代替。
    半个月前,她无意中发现了哥哥楚云的颈部有一个细微的血痕。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因为哥哥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脖子上出现些吻痕,淤青之类的东西并不奇怪。不过几天前,她发现哥哥颈部的这个血痕不仅没有消除,反而似乎更加明显,这让楚琳大为不解。稍有常识的人就知道,像这样细微的血痕,根本不需要打理,几天之内就会自动消除的一干二净,根本不至于十几天后还存在。
    更加让她生疑的是,楚云这种极其看重自己外形的人,一向不允许自己的外表有任何瑕疵,怎么会让这样一个难看的痕迹一直在自己的脖子上存在呢?而且他丝毫不加掩饰,每次见她,他都放下衣领,仰着脖子,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脖子上有伤似的。
    尽管疑心重重,但楚琳并没有太当回事,毕竟她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许如果她没有收到那一封古怪信件的话,恐怕这件事情就会被她慢慢忘掉。
    今天清晨,楚琳在睡眼惺忪的状态中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邮件里没有任何内容,只有一张让人反胃的尸体照片。原本她以为有人故意恶心她,可当她发现尸体上竟然有一个和楚云脖子上一模一样的血痕之后,她立刻被吓的花容失色,那一刻,她甚至以为照片上的尸体是楚云。
    这一切让楚琳确信,哥哥颈部的这个血痕肯定不简单。
    难道是某个组织的秘密图腾?一向不靠谱的哥哥,竟然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父亲知不知情?这个符号,与哥哥的突然辞职有没有关系?一时间,她忍受着各种疑惑的折磨。经过短暂的思考,她决定,既然哥哥有这么多事情瞒着他,那自己偏要揭开他的秘密,去查清这个血痕的含义。
    楚琳的行动力一向很强,短短时间内,她就托人请教了相关专家,并且从一个姓温的专家口中得知了这本书的信息。接下来,她又马不停蹄地打电话联系了祁东市图书馆的馆长,上午十点就把书取了回来。
    参考资料到手,她本以为可以马上揭开哥哥的秘密,没想到却来了这么一出,着实让她体验了一把煮熟的鸭子飞走的感觉。
    仔细想想,这个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那封神秘的电子邮件,到底是谁寄的?照片里的尸体又是谁?
    更让她生疑的是,这封电子邮件好像特意要告诉自己,哥哥身上的菱形血痕不正常,需要去调查。而自己,也的确是被这封邮件所引导,才着手开始调查……这难道是巧合吗?
    一本冷门的文献书,多少年都没人借过,却在自己借书之前,被人撕掉了两页纸,而且不偏不倚,撕的恰恰是最关键的那两页……这难道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巧合。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情,好像都在别人的预料之中。
    或者换个说法更恰当: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别人牵着线的木偶,一切行为都是在别人引导下进行的,
    想到这里,楚琳感到自己后背凉嗖嗖的,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妈的,细思极恐啊!
    就在她正疑神疑鬼的时候,突然,自己的手机铃声大作,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楚琳看了眼手机屏幕,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楚总,我这儿有新货,你要吗?”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
    “噢?什么货?”
    “你喜欢的货。”
    楚琳看了看手表,略一沉吟:“好,一点整,老地方见。”
    宋雅庄园是祁东市最高档的饭店之一,装修豪华,菜品奢侈,对于生意场上的人来说,这儿谈成生意的机率,要比谈判桌上大得多。因此,即便这儿价格贵得离谱,但食客还是络绎不绝。这里的房间不管中午还是晚上,每天都爆满,一般人想在这儿用餐,不提前一周预约是不可能的。
    楚琳的红色轿跑车毫不减速的驶入酒店大门,直直的扎在了宋雅庄园的门口。她把车钥匙丢给了迎宾的小哥,风风火火的走进了饭店的大门。大堂经理一看是她,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把她迎了进去,一脸殷勤地问候着。
    楚琳看了一眼满脸恭维之色的经理,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低声问道:“客人来了吗?”
    大堂经理满脸堆笑地答道:“有一位女士,过来有一会儿了,正在房间里等着您呢。”
    楚琳点点头,待经理把她引到“蓬莱阁”房间门口后,不紧不慢的推开了大门。
    这个房间是以一个完整客厅的标准来建造的,面积超乎寻常的大。除去房间中央一个足以容纳二十个人就餐的大圆桌之外,还有一处摆着茶台和沙发的会客区,一处有KTV、麻将桌和台球桌的娱乐区,另外还有一个酒吧式的长吧台,上面堆满了各色洋酒和饮料。整个房间用了欧式宫廷风格来装潢,显得格外富丽堂皇。
    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士正安静的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她正是徐环在Miracle会所的私人管家,Elly。此时她并没有穿在会所工作时的职业套装,而是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淡蓝色紧身牛仔裤,头发自然地散落在脑后,看上去像是一个漂亮的邻家姑娘。
    Elly看见楚琳走进来,起身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楚总,你迟到了。”
    楚琳没有理会楚琳,而是径直走到大餐桌旁,脱下了自己的大衣递给服务生,然后坐在了餐桌旁边的餐椅上。“正好是饭点,想吃点什么。”她不冷不热地说。
    Elly也走到餐桌旁,坐在了楚琳的对面。两个人在这样一个大桌上用餐,显得极为空旷。她俏皮的笑了笑:“我现在减肥,晚上不吃饭……服务员,给我来一碗银耳莲子汤吧。”
    楚琳没有接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而是摆摆手说:“富虹极品鲍,一品梅花参,海虎翅各两份,苏眉一条,帝王蟹一只,再要个枸枳乌鸡水鱼锅,甜点挑刚做好的随便上一份,好,就这样吧。”楚琳瞟看了Elly一眼:“不好意思,我楚琳请客吃饭,一向不怠慢客人,吃不吃是你的事,但是我必须要点。”
    Elly耸耸肩:“那看来我的减肥计划又泡汤了,我一向没有浪费的习惯,何况这么名贵的菜肴。”
    看到服务生出去之后,楚琳身体往前一顷:“好了,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告诉我?”
    Elly啜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当然是关于徐环了。楚总,你出那么高的价钱让我监视他,我自然要为这件事情尽心尽力。”
    楚琳冷冷地盯着Elly。说实话,她并不喜欢眼前这个自信的让人生厌的女人,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做事情有手段,讲规矩,办事十分靠谱,此外,她还是徐环在Miracle会所的私人管家,还能有谁比她更适合监视徐环这份差事呢?
    “徐环今天上午刚刚去过我那儿。”Elly轻轻抚了下自己的刘海,样子妩媚而又不做作,这种举手投足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女人味,就连楚琳看了也不免有些嫉妒。
    “一开始一切正常,他只是做了个SPA。做完之后,他的手机响了,盯着手机看了半天,表情很惊讶,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后来我出了房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通过监听器听到房间里面的声音。”Elly淡淡地说:“我听到他给一个叫温华的打电话,问一个符号有什么意义……还提到了一本书,书名好像叫神秘符号什么的。他说话声音很低,我听的不太真切。”
    Elly的话像是一把皮鞭,在楚琳的心上狠狠抽了一下。她身子一哆嗦,手里的茶杯差点摔落在地上。
    不会吧?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难道徐环,也在经历着与自己相同的迷局?
    这一刻,楚琳有些错乱。她不禁用手轻轻扶住自己的额头
    Elly觉察到了楚琳异样的表情,她轻轻问道:“怎么了楚总?不舒服吗?”
    楚琳没有说话,此刻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无法思考。
    许久,她才渐渐冷静下来,示意Elly继续说下去。
    “打完电话后,他就出门开车去了祁东市图书馆,我一路跟着他。”Elly看着楚琳,双眼闪动。“过了大约一刻钟吧,他就出来了。我特地留意看了一下,他两手空空,并没有借出什么书来。”
    看来,徐环也联系了那个专家,也去图书馆寻找了自己借的那本书。不过那本书只有一本,难怪他借不到呢。
    可是,关键的纸张被撕掉,借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那……你有没有搞清楚,徐环说的符号,到底是什么符号?”楚琳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
    “好像是什么菱形符号。”Elly略皱眉头说:“对了,我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个菱形的血痕,不知道他是不是指的这种形状。”
    楚琳调出手机里的那张照片,示意Elly看一下:“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符号。”
    Elly起身走到楚琳身边,带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她接过手机端详了一会儿,口气略显惊讶:“没错,跟他脖子上的血痕一模一样……这不会就是他的照片吧……”
    楚琳没有理会Elly,而是自顾自地点了一只烟,把自己笼罩在了烟雾中。
    为什么?为什么徐环脖子上也会有这个血痕?他和哥哥楚云,有什么联系吗?不可能啊,他们俩一向互相看不上的啊……
    这个照片上的人又是谁?到底有多少人身上有这个菱形符号?这个符号,到底代表了什么?
    丰盛的菜肴被服务员陆续端到了桌上,食物的香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让楚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她把烟掐掉,抬头问Elly:“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Elly脸上带着礼仪性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都散发出迷人魅力的女人,楚琳心中竟然泛起阵阵醋意。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徐环含情脉脉地抱着Elly的场景……
    她摇了摇头,停止了自己荒诞的想象。
    明明早就已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为什么还惦记着徐环呢?自己干嘛要那么贱。
    她又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下Elly:年轻、漂亮、聪慧,更重要的是有一种神秘撩人的气质……男人不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吗?除了出身,恐怕自己哪一样也比不过对面这个仿若在雾里的女子。
    徐环,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断地提醒自己。
    只是,心中的妒意,还是如浇了油的烈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楚琳用女人间那种充满敌意的目光看了Elly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到了Elly的面前。“里面有二十万,密码123456,这是今天这次消息的报酬。”她起身穿上大衣,补充道:“盯好徐环,有消息就告诉我。”
    楚琳拎起包,风风火火的就往门外走去。
    Elly拿起银行卡在手中端详着。“楚总好慷慨。这个价码,完全可以要求我做更多的工作……徐环是远景集团的高管,而远景集团是您的大良集团最大的竞争对手……真的不需要我帮您查一下远景集团的商业秘密?”
    楚琳皱了皱眉头,冷冷的说:“我监视他,是因为关心他,我只想了解他的生活动态……生意方面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插手。”她系上大衣的扣子,快步走向房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身来,转头死死盯着Elly,口气异常冰冷:“还有,我警告你,不-要-勾-引-徐-环。”说完,她快步走出房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门外。
    Elly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礼仪性的微笑逐渐化作一丝轻蔑的冷笑。
    第八章 僵局
    海西区分局的审讯室里,撞死冯玲的肇事司机刀疤脸如烂泥一般瘫坐在审讯椅上,破旧的牛仔裤上还留着被于东青踹倒时沾上的灰尘。
    于东青紧皱眉头,大口大口地吸着烟。审讯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但并不顺利。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想想自己上午的行为,确实有些过激了,尤其是在那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但是他并不后悔:干警察这一行当,特别是刑警,没点血性和火气是不行的。对于刀疤脸这种滚刀肉,讲道理如同对牛谈琴,只有露出利爪,他才会有所顾忌。欺软怕硬,是这种人共同的尿性。
    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于东青的思绪。他掐灭烟,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钟萧递给于东青几张打印好的资料:“头儿,刚检测过了,这家伙属于酒后驾驶,但不到醉酒的程度。另外,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个人的资料。他叫李力,外省人,这小子年纪不大,前科倒不少。”钟霄用手指点着资料。“你看,15岁的时候就抢了人家一块表,因情节轻微且不满18周岁而免于刑事处罚;18岁的时候就因为一点口角把别人捅伤了,判了三年;21岁时领着一帮小混混寻衅滋事,被判了一年……这都是被判刑的,别的像打架斗殴,收保护费之类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
    “肇事车辆了吗?在谁名下?”于东青对于李力的“光辉历史”并不感兴趣,他摆手打断钟霄,直问关键问题。
    “噢,查了,确实是李力名下的车辆,还有不少违章……”

    “嗯,对了。观海园小区的监控清查,有结果了吗?”他脸上出现一丝焦躁:“现在就等吴婷婷那儿的结果了,如果她那儿还找不到凶手,那这件事情八成就是冯玲干的了……”
    “还没查完。不过……于队,吴婷婷提供了一个有力的证据,证明冯玲不可能是凶手。”
    于东青惊讶道:“噢?怎么说?”
    “吴婷婷调了案发时小区里的监控视频播放给我看。根据监控,冯玲是10点11分36秒进入别墅大门的。她进门之后仅过了六秒钟,也就是10点11分42秒,枪声就响了。你想,死者是在二楼被杀死的,要想在短短六秒钟内从进门到跑到二楼完成开枪杀人的动作,别说穿着高跟鞋的冯玲了,恐怕连博尔特也做不到吧!”
    于东青蹙起眉头,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观海园别墅的监控都没有拾音器,监控录像应该是没有声音的。枪声何时响起,小吴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钟萧笑了笑:“我当时也纳闷,还专门问了问她。她说她是根据周边的反应来判断枪击时刻的。吴婷婷仔细观察了监控画面,在10点11分42秒这个时刻,别墅附近停着的几辆车,报警器同时响了起来,还有两个在路边行走的行人,似乎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向案发别墅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再加上这个时间也基本与咱们之前掌握的枪击时间相吻合,因此她就断定,这个时间点就是枪击时间。”
    于东青欣慰的笑了笑,称赞道:“这个小吴,还真有两下子,工作肯动脑筋,不错。”他随即脸色又沉了下来:“小吴的分析很有道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我的判断确实是错了,冯玲确实不可能是凶手。”于东青心里泛起了一种廉颇老矣的情绪,一种失落感填满了他的内心。“唉,钟萧,不瞒你说,这起案子我怎么觉得有心无力呢,难道真的是我老了?”
    钟萧一听笑了起来:“头儿,你别闹了,你才三十多就老了,那局里那么多四五十的兄弟怎么算?老不死?嗨,谁没有个判断失误的时候啊,福尔摩斯还有搞错的时候呢,你别放在心上。”
    于东青被钟萧的话逗的一乐,情绪也不再那么低落:“好,咱们继续说这个李力。这个家伙平时是不是不在祁东市活动?要不咱们能不认识?”
    “嗯,在祁东市混社会的我那儿都有底子。但李力是外省人,平时活动范围不在祁东市,从记录上看,他犯的事都是在外地,是他第一次在祁东市犯事。咱们跟他,也是第一次打交道。”钟萧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李力,眼里充满了厌恶。“头儿,你这儿审的怎么样?”
    “这小子嘴硬的很,软硬不吃,一口咬定自己是酒后驾车,过失把人撞死的。”于东青又抽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点上。“钟萧,这事儿你怎么看?”
    钟萧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谋杀!百分之百是谋杀!头儿你想,冯玲是案子的关键人物,之前我们还把她列为犯罪嫌疑人。她刚来警察局接受询问,出门就被人撞死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钟霄情绪激动,原本黝黑的脸涨成了黑红色。“李力这个小子,平时活动范围不在祁东市,这次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撞死了我们的犯罪嫌疑人,这很明显就是受人指使来杀人灭口啊!”
    “哎,我何尝不是这么想。”于东青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依照现有的证据来看,这就是一起酒后驾驶致人死亡的交通肇事。即使我们达成一致意见,按照故意杀人罪移送到检察院,人家检察院肯定也不同意起诉,即便检察院按照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那法院哪儿呢?法院肯定也不会判,因为证据不支持啊!”
    “那,咱们再加大审讯力度,争取撬开这个王八蛋的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死我们传来的人,这简直太嚣张了!”钟萧双拳使劲捶在一起,咬牙切齿地说。
    “依我看,够呛。这个李力就是个混社会的渣子,百分之百是受人指使来做这件事情的。”于东青摇了摇头:“做这种事,肯定有把柄在别人手里,没准他家人的后半辈子都把在指使者的手里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松口了,我们不应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钟霄一脸的不忿。
    “这个李力本身倒无所谓。关键是他不松口,我们就没法查到幕后指使他的人是谁。”于东青话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你想,如果我们能查到幕后黑手,那么周远被杀一案,肯定也会取得相当大的突破,因为这起撞人事件应该与周远被杀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唉,这案子,线索一到关键时刻就断……”钟萧叹了口气。
    于东青的神色也有点暗淡:“看来,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刚才我又梳理了一遍,我想周远被杀案不是一起简单的杀人案,而是有着复杂背景和起因的谋杀。冯玲之所以被灭口,说明她应该知道相当一部分内情,也有可能是共犯。正是因为她了解内情,而且凶手或者指使者觉得无法控制她,尤其是见她被我们传来讯问,怕她泄露机密,这才出此下策开车撞死了她。死人不会说话,这样一来,凶手的杀人计划可能就会再有其他人知晓了。”
    钟萧点头表示认可:“有道理……头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于东青叼着烟,双眼眯缝起来,每当出现这种表情,就是他思考的时候,许久,他才开口:“等等吴婷婷那边监控筛查的结果吧。对了,你一会儿再告诉吴婷婷,让她查一下沿途各交通卡口的探头,以确定李力这辆车的行驶轨迹。”
    “行驶轨迹?”钟霄有些不解。
    “对,或者说行车路线,我之所以查这个,就是要通过车的行驶轨迹来判断李力的行车目的。如果汽车的行驶轨迹支持我们的论断的话,那就好办了!”
    钟萧挠了挠头,还是一脸的困惑:“头儿,你什么意思,行驶轨迹能么能判断出行车目的呢?”
    于东青呛了一口烟,咳嗽着说:“钟萧,你怎么也犯迷糊了?你想想,如果李力开车是为了撞死冯玲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把车停在分局附近的道路上,这样才能保证冯玲一出公安局的大门,他就能开过去把她撞死。”
    “所以,监控结果很重要!如果能查到李力的车停在分局附近,那么就能证明李力杀人的主观故意!”钟萧恍然大悟,兴奋地插嘴道。
    于东青点点头:“对,反之,如果李力的车是从很远的地方不间断的行驶过来的,那么就可以排除李力故意杀人的可能,因为他不知道冯玲走出公安局大门口的准确时间。”
    “我明白了头儿,我马上去告诉吴婷婷!”
    于东青瞄了一眼审讯室里的李力,又看了看表,对钟霄说:“钟萧,找两个精干的兄弟继续审这家伙。都一点多了,让大伙轮着吃点饭,休息会儿吧,这么连轴转的工作太伤身体了,而且效率也不高。”
    钟萧应了声,转身离去了。
    于东青躺坐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
    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啊……于东青心中升起一阵感慨。自从昨夜案发后,于东青就对这起看似平常的案子感到隐隐的不安……果然,今天早上就出事了……
    这起案子,水要比看起来深多了。
    必须要抓紧了,否则,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儿,他掏出手机,调出了马千里的电话。他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拨打。他关掉了手机屏幕,自言自语地说:“但愿老马那儿能带来好消息啊……”
    第九章 将计就计

    景逸轩茶楼位于海东市并不繁华的云溪路上,门面相当不起眼,虽然茶楼也对外开放经营,但实行严格的会员制,因此,听说过这家茶楼的人并不多。
    与其低调的外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景逸轩茶楼的内部装潢豪华的有些过分:全套的红木家具、竹制的坐垫、青花瓷背景的隔断、迷离的古木雕花以及泛着暖光的古灯,让整个茶楼散发出浓郁的古典气息。
    楚云坐在二楼一个豪华的包间内,悠闲的品着茶。他三十多岁,脸色白净,虽然算不上器宇轩昂,但十分精神干练。一件白色的马褂穿在身上,显得潇洒飘逸,而且与茶室古色古香的环境相得益彰。
    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走过来,向楚云微微躬身道:“楚总,Elly小姐来了。”
    楚云放下茶杯,轻声对中年男子说:“把她带过来吧,让所有人都下去,我们有事情要谈。”
    一分钟后,一个婀娜的身影款款的推门而入,进来的人正是Elly。
    Elly一袭黑衣,脚穿黑色皮靴,不仅衬托出她白晰的肌肤,而且显得英姿飒爽。同时她又带了个卡哇伊风格的发卡,把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后,英气逼人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小女生的天真。总之,有颜值,有身段,就算披个破抹布也能穿成一场时装秀。
    她笑盈盈的走到楚云身边,声音带着些许调侃:“早就听说楚总急流勇退,把总裁位置让贤给妹妹了。我当是为了什么呢,原来是躲在这里开了个茶楼呀。”
    楚云嘿嘿一笑:“Elly小姐,咱们初次见面,您就哪壶不提开哪壶,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Elly把头发一甩,抿着嘴笑了笑:“没错,您是初次见我,但我对您可是仰慕已久了……对了,叫我Elly就行了,叫小姐多见外啊。”
    “噢?”楚云直了直身子:“Elly小姐……不,ELLY,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我见外喽?”
    ELLY把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脱下了棕色的大衣,冲楚云撇撇嘴:“我不打算跟您见外,可是好像您对我有点见外呢。楚总,您不会打算一直让我站着进行咱们的谈话吧?”
    楚云的眼睛在ELLY的身上上下扫动:脚上一双黑色高跟皮靴,手里拿着一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手包,大衣是某奢侈品牌的限量版黑色翻领,手上的腕表似乎是某系列的高端女士表。
    喜欢顶级奢侈品,但都是旧款。虚荣、贪婪、拜金,楚云暗暗给眼前的这个妩媚的女人贴上了标签,脸上略过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但这丝冷笑转瞬即逝,楚云的脸上,又布满了热情的笑容。多年的企业高管生涯,早就练就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他笑着冲Elly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并殷勤的起身把Elly面前的茶杯倒满。
    Elly微微低头表示谢意,笑笑说:“楚总,小女子对茶不感兴趣,这么高雅的环境,不知道能容我抽根烟吗?”
    楚云稍稍一愣,接着点点头:“可以。”
    Elly轻轻甩了甩头发,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大大方方地问道:“楚总,您一向对我们Miracle会所不感冒,不知今天找我所为何事啊?”
    楚云笑了笑,没有搭理Elly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喝了杯茶,然后眯起眼睛来盯着楚琳,平静地说:“听说,你现在在替我妹妹做事,是吧?”
    Elly脸色平静,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语气十分轻松:“做事?您指的是?”
    楚云没有说话,他身体前倾,依旧眯着眼盯着Elly。他习惯在与别人谈话的时候眯起眼睛,这样可以掩饰自己的心理活动,并给对方虽施加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是Elly依旧带着迷人的微笑看着楚云,丝毫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
    楚云对Elly的反应颇感意外,很少有人在他面前保持这种风度。这个女人,不简单,而不简单的女人,最容易激发自己的探索欲。
    楚云哈哈一笑,把身体往椅子上一靠,大声说:“周小姐是爽快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了解我妹妹,她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既然周小姐有意做一些……刺激点的事情,为何不考虑一下跟我合作呢?要知道,我了解楚琳的脾气,做她的眼线,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Elly看着楚云,脸色依然平静,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嘴里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楚总,有一件事情你要明白:我并不是谁的眼线,也不是谁的手下。我跟楚琳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我替她做事,她付给我报酬,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价格公道,至于跟张三还是李四交易,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没错,我很讨厌你那个自以为是,故作清高的妹妹,但是我并不讨厌她的钱,平心而论,她掏钱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楚云又眯起了眼睛,嘿嘿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办了。比别的不敢说,比钱,那可是我的强项。”
    Elly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整理了下刘海,淡淡地说:“楚总,你钱多钱少,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重要的是你愿意跟我分享多少。话说回来,您的妹妹可是很慷慨的,在这一点上,我很欣赏她。”
    楚云哈哈一笑,话语间充满了不屑:“她慷慨?也许吧,不过得看跟谁比。”说罢,他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Elly面前:“卡里是300万,算是我们的合作定金,以后每个月再付给你20万元的报酬。”他依然眯着眼,身子靠倒在了椅背上:“周小姐,你觉得,这还算得上慷慨吗?”
    Elly盯着桌上的黑色银行卡,眼神透出一股渴望,呼吸也稍显急促:“不知楚总有什么任务交代给我呢?”
    楚云轻轻向前躬身,贴近Elly的脸说:“简单,你继续为楚琳做事,她的那份钱你照拿。只不过你要把你为她查的徐环的动向,以及她的动向,定期告诉我。”
    Elly盯着楚云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烟灭掉,伸手拿起桌上的银行卡,冲楚云晃了晃,表情依旧平静:“成交。”
    楚云笑了笑,他突然感到一些惋惜:难道这样有格调的女人,也只认钱吗?
    Elly似乎洞察了楚云心中之所想。她站起身来,穿上了自己的大衣,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明显透着一脸冷峻:“楚总,你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没过过穷日子,想像不到一贫如洗是什么滋味。我知道穷的滋味,也知道穷意味着什么……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钱。钱,也只有钱,才能带给我安全感。”
    说罢,她把银行卡放进包里,转身离去,背影依旧迷人。
    Elly走了许久,楚云依然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叫道:“阿辉!”
    一个精壮敦实,留着板寸的大汉跑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问:“老大,有什么吩咐?”
    楚云喝了口茶,慢慢地说:“阿辉,你带人去给我把刚才那个女人的底细查清楚,越详细越好!尽快!”
    阿辉布满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邪笑:“老大,您不会看上这妞了吧?看她那个骚样,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让给弟兄得了……”
    “你懂个屁,”楚云白了阿辉一眼:“老子阅女无数,难道还不如你?告诉你,像Elly这种女人,看上去开放随便,但关键问题上不会让你占一点便宜,反倒是那种平时装的跟圣女似的绿茶婊,大腿劈的比谁都快……”
    阿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老大说得有道理……”
    楚云不屑于再跟他交谈下去,不耐烦地说:“跟你说你也不懂。行了!给我好好查,再跟以前一样应付了事,我非拔了你那玩意儿不可。”
    阿辉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一躬身,领命而去。
    楚云盯着门口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第九章 矛盾

    “也就是说,你们把案发前五天的监控都查了,仍然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进出过案发别墅?”于东青难以置信的皱起眉头,他实在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清查结果。
    “不是没有可疑的人出入,而是根本就没有人出入。”看着于东青阴沉的脸,吴婷婷怯生生地答道:“除了周远和他家人,这五天时间,根本没有人出入过案发别墅。”
    “怎么可能……”于东青一脸的焦躁,态度也有些粗暴:“吴婷婷,你确定没有疏漏?!”
    虽然于东青平时对普通干警绝对称得上平易近人,但是对于工作上的事情,他绝对一是一,二是二。不管平时私下关系怎样,只要出了错,他肯定不留丝毫的情面。吴婷婷暗暗叹了口气,今天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委屈地抿了抿嘴:“于队,我们真的尽力了,结果就是如此,我还能怎么办啊……”
    于东青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态度过于粗暴,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地说:“唉,你们确实很辛苦,可这结果,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吴婷婷鼓足勇气解释道:“据我了解,观海园是个封闭小区,小区门禁是指纹识别,对访客的出入控制的特别严格。而且这个小区都是独栋别墅,小区内的住户数量本来就不多,整个小区的人流量很少,按道理说查起来并不难。但是我们三个人查了三遍,愣是一个可疑的人影都没查到。基于调查结果,我认为事实应该同我们盘查的结果一致:确实没有其他人进出过案发别墅。”
    于东青叼着烟,脸色铁青,很显然他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小吴,凶手可能做些伪装,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头儿,伪装是有可能的,我们也对一些行迹可疑的人进行了重点筛查,可是你想,凶手即使伪装的再好,他也得进入别墅才能行凶吧?”吴婷婷也有些着急,“可是监控显示,整个监控时段,除了死者周远一家四口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进入过别墅啊!”
    于东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沮丧:“这怎么可能呢?难道凶手会隐身?”
    吴婷婷想了想,试探的说:“于队,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们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也许凶手并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而是一直在被害人的家里。”
    于东青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他似乎被吴婷婷的话触动,抬起头看着她:“你继续说。”
    看到于东青鼓励的眼神,吴婷婷放下了顾虑,侃侃而谈起来。“我分析,有这么几种可能可以解释监控拍不到凶手的情况。第一种可能是,凶手在更早之前就潜入了被害人周远的家中,所以我们查案发前三天的监控,自然不会查到。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凶手下手的机会有很多,他没有理由隐藏三天才下手,而且在被害人家里要藏匿三天不被发现,也不太现实。不说别的,凶手的吃喝拉撒睡都成问题,因此,这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根本就没有进入屋子,而是在屋外开枪,所以我们监控根本监控不到……”
    钟萧嗨了一声,忍不住插话道:“第二种也不可能,小吴,你是学心理学的,枪械的事情你不大懂。根据被害人创伤口和留在墙上的弹痕分析,凶手使用的应该是手枪,不是狙击枪,手枪的有效射程很短,凶手能一枪击中眉心,除了说明他枪法精准之外,也说明两者之间的距离肯定不远,否则再好的枪手也不能做出如此精确的射击。此外,如果是在屋外开枪,子弹肯定会在窗户玻璃上留下弹孔,可是现场并没有发现。再说了,死者妻子冯玲也证明,她听到的枪声是在楼上,因此,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性也可以排除。”
    吴婷婷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她撇了撇嘴,失望地说:“好吧。那么只剩下第三种可能了,也是最令人出乎意料的可能:其实凶手根本不是别人,而是周远的家人!这样就可以完美解释凶手是怎样进入被害人的别墅这个谜题了!”
    钟萧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头儿跟我早就想到了,冯玲有可能是凶手,本来我俩是高度怀疑的,可正是你发现了她不可能是凶手的证据,而且人家现在命都没了,你怎么又提她是凶手呢?”
    吴婷婷不动声色地说道:“钟哥,我说的是他家人,又没特指他妻子。”
    于东青看着吴婷婷,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觉得死者的儿子也有嫌疑。”吴婷婷神色肯定地说。
    钟萧长大了嘴,夸张的发出了啊的一声,很明显,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这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周远的儿子才9岁,9岁的小孩开枪杀人?杀的是自己的父亲,而且还正中眉心?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
    吴婷婷严肃地说:“钟哥,你先别着急着下论断。根据福尔摩斯的基本演绎法,把所有不可能的情形排除掉之后,剩下的唯一的一种情形,就算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钟萧略显激动:“哎呦,我说小吴同学,福尔摩斯毕竟是小说啊!咱们这可是实打实的破案啊!”他把脸转向于东青,寻求队长的支持:“你说呢于队?”
    于东青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吞云吐雾。他对吴婷婷的想法并不感冒,不过能够积极出谋划策,这种积极性还是要保护的,更何况,她的这个想法虽然看上去匪夷所思,但从理论上来说,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在当前办案出现僵局的情况下,还是需要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来刺激一下大家的想象力的。
    想到这儿,他慢吞吞地说道:“小吴说的是一种可能性,虽然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确实是在目前的情形下唯一还算比较合理的解释。但是钟萧说的也有道理,小吴,你怎么知道你把所有不可能的情形都排除掉了?你排除掉的,只是我们所能想到的可能性,也许有的可能性咱们大家都没有想到呢?咱们没有想到,并不代表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啊!所以,我们可以去调查,但是要客观的分析,尤其是这个孩子,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已经够可怜了,咱们的调查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绝不能再对他们产生伤害,这是原则,记住了吗?”
    吴婷婷听到于东青支持自己,不由得兴奋起来,如果这件案子最终真的与她推理的结果一样,那于东青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没准以后能调她去重案组,远离清查监控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活。
    不过吴婷婷还是尽量掩饰住了自己的兴奋,正色道:“于队,我也可怜这个孩子,我刚才的推测只是针对案件本身,并不是对他们有偏见。”
    于东青向吴婷婷摆了摆手:“这个我知道,讨论案子嘛,就要充分发挥想象力,可以畅所欲言。”他转头看了看钟萧,说:“钟萧,你再去对查一下周小米的资料,重点查查他跟周远夫妇的关系如何。”
    钟萧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头儿,这……这跟孩子打交道的事情,我不擅长,平时我逗小孩都能把人家逗哭,你还是让我干点别的吧。”
    不等于东青说什么,吴婷婷先开口了:“于队,既然钟哥为难,那就等我查完监控之后让我去吧,我觉得我还是挺讨小孩子喜欢的。”
    于东青皱着眉头看了眼吴婷婷,心不在焉地说:“好,既然钟萧没意见,那就这么办吧。”说完,他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问吴婷婷:“对了,小吴,钟霄让你查的那辆车的行驶路线查完了吗?”
    吴婷婷赶紧挺起腰板,声音洪亮地说:“查完了。头儿,根据我们调查,李力的这辆黑色汽车,于早上8点37分出现在雨山区建设路与青年路的路口,离案发地海西区分局门口距离相当远。那时正值早高峰,车流量大,车辆行驶速度很慢,车开的比较稳,不像是酒驾的样子。”
    于东青冷哼一声:“跟我的判断一致。李力这个杂碎,故意喝些酒造成酒驾的现象,实际上喝的那些酒远远不足以影响其行动能力。”他对吴婷婷抬了抬手。“你接着说,接下来呢?最后这辆车是不是停在分局门口附近等待冯玲出门?”
    吴婷婷明白于东青的意思,他是想从车辆行驶的路线,来判断那个刀疤脸李力是否具有杀死冯玲的犯罪故意。如果李力真的是蓄谋要撞死冯玲,那么他一定会躲在分局附近,等看到冯玲出门后再开车撞上去。
    吴婷婷脸色一暗,低着头说道:“于队,很遗憾,实际情况不是这样。根据我们分析,这辆车没有事先停在海西区分局附近,而是从出发地点一直开到了海西区分局门口,将冯玲当场撞死,中间除了等红灯外,没有停车。”
    “啊?”吴婷婷的话让于东青大吃一惊,他张大嘴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确定?”
    吴婷婷看着于东青惊讶而又失望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愧疚,仿佛这种结果是她造成的。她抿着嘴,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让一旁的钟萧也有点难以接受,他嘟囔着:“这……不会吧,难道冯玲真的是被意外撞死的?这……”
    没有人再搭钟萧的话,房间里随之陷入了沉寂。
    第十章 重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几座孤独的路灯散布在树木中,散发出惨淡的白光,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雨水和泥土的气息。
    一阵寒风袭来,徐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星光。
    雨稀稀拉拉的下着,根据以往经验,雨势很快就会变大。徐环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尽量把自己的脸埋在大衣领子里,快步向前走去。
    很快,雨势越来越大,几分钟内,之前的星星雨滴就变成了一束束的雨帘。一阵阵寒风袭卷起雨水,肆意的把它们洒向周围的树木。一棵棵树木在寒风中诡异的扭动着,彷佛一个个亢奋的鬼影。
    徐环没有带伞,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在风雨里行走。只不过一会儿,他的头发就被冰凉的雨水打湿,裤子的下半部分已经完全湿透,至于皮鞋,恐怕早就灌满了雨水。
    他心中一边咒骂着倒霉的天气,一边埋怨楚琳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作为见面地点。
    一个小时之前,当徐环接到楚琳的电话的时候,他惊讶到了极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虽然他俩曾经是初恋情人,但毕竟已经整整十三年没有联系过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楚琳会主动放下架子给她打电话,并且约他见面谈事情。徐环本来提议找个会所或者咖啡厅商谈,可楚琳坚持要在祁东市人民公园见面,当然,最终结果就像以前他们恋爱时一样------徐环妥协。想到这里,徐环心里一暖,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
    一阵寒风把冰冷的雨水敲打在徐环的脸上,徐环打了一个激灵,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此时,他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打湿,他就像是被裹在一圈湿抹布里的落汤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终于,徐环发现了路边有一个不大的凉亭。就像是沙漠里的人发现了湖泊,他赶紧小跑到了凉亭下面。
    凉亭虽然不大,也不能完全遮风避雨,但总是比淋在雨里好上许多。他用力抹去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四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空无一人,这也难怪,在这样寒风凛冽的雨夜,有谁还有兴致来逛公园呢?
    这时,一阵高跟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徐环顺着声音举目张望了一下,发现一个高挑的影子正吃力地举着伞,迎风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虽然风雨中看不清她伞下的脸庞,但在这个时间来到这儿的,必是楚琳无疑。
    徐环张开手臂,冲她高声喊道:“我在这里!”
    楚琳愣了一下,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着楚琳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徐环心中不禁一阵悸动。十三年前与楚琳相处的点点滴滴顷刻间涌上了心头:两人自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可谓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在别人眼里,他俩就是金童玉女、门当户对的典范。可就在高考前夕,两人正要相约迈入同一所大学的时候,命运却为徐环安排了那场噩梦,从此之后,两人反目成仇,断绝了一切联系。那段时间,徐环一直忍受着自己对楚琳那种爱恨交织的变态感情的折磨,以至于他一度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
    十三年,足以忘掉很多人,很多事。徐环也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忘记了楚琳,可是直到今天楚琳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明白所谓的忘记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十三年的隔绝,彷佛只是一场梦……而现在,可能就是梦醒的时刻。
    即使下着雨,楚琳的一举一动还是显得那么优雅。她小跑着走到亭下,收起了手中的雨伞,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有伞,但是瓢泼大雨还是打湿了她的长发和浅蓝色大衣,她匆匆用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型,眼睛不自然地瞟了徐环一眼,然后赶紧移开了目光。“对不起,我来晚了。”
    徐环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楚琳。十三年的时光消除了楚琳身上的稚嫩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女性所特有的稳重和典雅。她不再是十三年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而是一位气质高贵的上市公司总裁,成色十足的女强人。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他苦涩的笑了笑,口气轻松的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不过话一出口,徐环就意识到这话说的有些别扭。诚然,以前两人约会时,楚琳总是迟到的那一方,可是毕竟时过境迁,在现在这种情形下谈起以前的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妥当。
    徐环赶紧捋了捋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以缓解尴尬,只不过他的头发湿的太厉害,不捋还好,一捋之后,头发更像是一堆杂乱的水草般贴在脑壳上,根本没有了什么发型可言。
    可能是徐环的动作太狼狈,楚琳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徐环。“堂堂的远景集团大公子被雨淋成这样,我可是诚惶诚恐,赶紧擦擦吧,要是感冒了,我罪过可大了。”
    徐环不自然的接过手绢,机械的擦了两下。突然间,他有些鼻酸,感到大脑有些迟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瞪大眼睛盯着楚琳看。
    楚琳也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徐环,胸部随着呼吸的加快快速的起伏着,眼眶也变的有些红润。
    徐环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悔意:十三年了,他们被无知、冲动、虚伪、清高和仇恨占据,竟然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愚蠢的较了十三年的劲。看看他们错过了什么:爱情、青春、还有最好的年华。
    楚琳低着头,双肩略微颤抖,似乎是在抽泣。徐环明白楚琳有着跟她差不多的感受。很多事情,失去了才珍惜,这种俗得不能再俗的鸡汤文字连上小学的小孩也知道,可是有几个人真正明白呢?有几个人在失去之前,珍惜自己身边的平凡呢?没有,因为人就是一种这么贱的动物。
    徐环定了定神,一边把手绢递还给楚琳,一边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平静而又略显谨慎:“约我出来……有急事吧。”
    楚琳抹了抹眼睛,接过手绢优雅的放回包里,然后抬头朝徐环笑了笑,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嗯,有事。”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弄两下,递给徐环。“看看这个,你应该不陌生吧。”
    在得知温华推荐的那本书被楚琳借走后,徐环就意识到楚琳也在调查那个神秘的血痕。因此,他知道楚琳今天约他出来,八成是为了菱形血痕的事情。而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楚琳怎么会卷入到这件事情之中?这个该死的血痕,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它还牵扯了多少人?
    徐环扫了眼手机屏幕,果然是菱形血痕。他轻轻解开大衣最顶端的两个口子,露出了自己的脖子。
    他指了指自己的颈部,若无其事的说:“没错。喏,这儿就有一个。”
    由于菱形血痕只是在皮肤浅表层的轻微伤痕,因此徐环颈部的血痕已经脱痂,接近于愈合了,不仔细看已经很难看出菱形的形状了。
    楚琳点点头,眼神移到远处,沉默不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本名字十分绕口的书,是你借走了吧?”徐环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楚琳瞪大了漂亮的丹凤眼,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徐环嘿嘿一笑,得意地说:“我还知道,你虽然借走了书,但并没有从那本书上得到答案,对吗?”
    楚琳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笑着说:“我差点忘了我在跟谁打交道,看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玩这种推理游戏。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继续配合一下你,用吃惊的口吻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从那本书上得到了有关菱形符号的答案,那你绝不会急着在这么个鬼天气约我来商量这件事情,对吗?”
    “没错,我的确没有找到答案……”楚琳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望:“但是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查清楚。徐环,你曾经是祁东市最好的警察,你会帮我吗?”
    她笑起来还是那么美。看着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徐环心中不禁微微一荡,似乎回到了他们热恋的时候。
    “我会的,为了我自己,我也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何况现在你也被卷了进来。”徐环看着楚琳,一脸的认真。“既然咱们要合作,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查这个菱形符号?我注意到,你的颈部似乎并没有这个血痕。”
    楚琳略一思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略带不安的说:“现在我还不能跟你说,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说的。”不等徐环追问,她打开自己的包,从中掏出一本书递给徐环:“这就是你想借的那本书,诺,现在给你。”
    楚琳有所保留的态度让徐环稍稍感到有些失望,可当他看到楚琳递过来的书时,他立刻来了精神。只不过打开书只翻了几页,徐环就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在警校时,唯一挂过的两门课程就是散打和英语。这种原版书,我可看不懂。”
    楚琳抿嘴一笑,走到徐环身边,把这本书缺少最关键一页内容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楚琳的叙述,徐环紧紧皱起了眉头。
    载有关键信息的那一页竟然被撕掉?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有人故意阻挠我们了解真相?
    可是如果真要阻挠的话,既然能把书其中的一页撕掉,那为什么不干脆把这本书直接销毁呢?
    亭外的树木像磕了药一般,在寒风中诡异的舞动着。徐环心中莫名的感到一丝不安,他低头仔细翻看起手中这本厚厚的书来。
    这本书,到底蕴含着什么秘密呢?
    一时间,徐环和楚琳都陷入了沉默,整个世界彷佛只剩下了大雨落在亭子上的哒哒声。
    徐环的脸色随着书籍的翻动,变得越来越严峻,最后他啪的一声把书合上,盯着楚琳说:“这本书不对劲。”
    楚琳凑过来,睁大眼睛问:“怎么了?”
    雨势渐小,但是风似乎越来越大。一阵冷风吹来,徐环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身上的大衣已经被打湿,粘粘的糊在身上,不仅起不到防寒作用,而且让他感觉十分不适。于是他把大衣脱了下来,放到一边的石凳上,打开书对楚琳说:“我经常去祁东市图书馆借书,对那里的书还算比较熟悉。据我所知,祁东市图书馆的馆藏书籍在入库之前,都要经过一系列的入库手续,手续完成后,所有入库书籍的扉页上,都会盖上祁东市图书馆的印章。”
    徐环把书翻到扉页,指着纸张继续说:“可你看这本书,扉页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任何印章。”
    “你的意思是?”楚琳蹙着眉头问。
    “另外,”徐环没有回答楚琳的问题,而是继续说:“像祁东市图书馆这种规模的大馆,每种书的馆藏量至少应该在3本以上,除非特别珍稀的书籍,否则不会出现只有一本的情况。”
    “而现在我手里拿的这本书,是祁东市图书馆唯一的一本馆藏书,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再联系到它没有图书馆的印章,你会得出什么结论呢?”
    楚琳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你的分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细节。今天下午,我从书架上找到这本书,去管理处做借阅手续的时候,管理员一个劲地对我说奇怪。因为图书借出需要在电脑上的图书管理系统上登记,而系统上却找不到这本书的入库信息,就好像这本书从来没有收录一样。现在想想,这件事情确实挺可疑的。”
    徐环点点头,眼神里透出一股肯定:“这个细节恰好印证了我的推断:这本书,根本不是祁东市图书馆的藏书!”
    “既然没有收录这本书,拿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架上呢?当时我找到它的时候,这本书可是夹在一堆符号学的书籍之中呢。”楚琳不解地问。
    徐环撇撇嘴:“简单,因为有人提前把它放在了书架上。要知道,想从图书馆盗走馆藏的书很难,但是把一本不属于图书馆的书放到书架上,却简单的很,监控也不会注意到。”
    楚琳还是有些疑惑:“可是,如果它不是馆藏书,为什么温华告诉我们这本书在祁东市图书馆呢?”
    提到温华,徐环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随后便化为了一个轻轻的叹息,温华啊温华,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是这个温华,把我们指到了祁东市图书馆,引导我们找到了这本书。也正是他,指挥着我们走来走去,把我们当猴耍。很有可能,给我们发电子邮件的人也是他!”
    楚琳看了眼书中的那张缺页,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难道,缺的这一页纸,是温华撕掉的?”
    徐环点点头:“我猜是这样。既然这本书是温华为了我们而专程放进图书馆的,那这一页纸,必定是在放进图书馆之前就被他撕掉了。
    雨渐渐的小了些,基本上成了毛毛细雨。但是寒风似乎比刚才更加刺骨,风刮在徐环湿透的衣服上,让脱了大衣的他不禁打起哆嗦来。
    楚琳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她的衣服没怎么湿,但是她的衣服却是华丽有余,实用不足,不怎么防寒。此时她的手和耳朵已经冻得通红。
    不过楚琳似乎无暇顾及寒冷的问题,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又过了一会儿,她沮丧而又烦躁的抬起头,看着徐环说:“这事怎么越想越乱呢?你分析的确实有道理,可是温华为什么要指引我们去找这本书呢?又为什么要撕去关键的那一张纸?他到底是什么逻辑?我想不通!”
    看着楚琳又气又急的样子,徐环不禁感到一丝暖暖的爱意。他就是喜欢看楚琳急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可爱极了。
    徐环开口说:“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也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温华与这个神秘的菱形符号,有着密切的联系。而且他对我们并不是阻挠,而是引导,似乎是想让我们找到更多的东西……如果我们能解开他身上的谜团,那我们离真相就不远了。”
    楚琳甩了甩头发,一脸正色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找到温华,问个水落石出?”
    徐环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温华的所作所为虽然看上去不合逻辑,但是肯定有他的用意,如果我们贸然去质问他,不仅可能得不到答案,而且可能会打草惊蛇。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沿着他设置的这些诱饵查下去,看看他到底想让我们发现什么。当然,对于温华这个家伙也不能放任不管,我会去对他进行一些调查,摸摸他的底细。”
    楚琳点点头:“好。不过,这本书的线索断了,我们该怎么查下去呢?”
    徐环微微一笑:“温华把这本书的那一张纸撕掉,总不能把所有的都撕掉吧,我们想办法再找到一本同样的书就是了。”
    楚琳眼睛一亮:“对啊,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怎么没想到呢!”她略一沉思,掏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刘秘书,帮我订最快的一班飞往伦敦的航班,把那辆有机场vip通行证的轿车开到楼下,准备送我去机场。”
    徐环惊讶的问:“伦敦?你要做什么?”
    楚琳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我就不信,世界上还有大英图书馆找不到的书。”
    徐环恍然大悟:伦敦的大英图书馆是世界上藏书最丰富的图书馆,如果那儿还找不到,那基本上别的地方也别想了。楚琳直接杀到伦敦,虽然路途遥远,但的确省去了很多时间。
    这个楚琳,还是跟以前一样,雷厉风行,行动力超强。徐环感叹道,有这样一位干练的总裁,想必大良集团定会蒸蒸日上吧,远景集团可要小心喽。
    楚琳看了看表:“22点10分的飞机,我要马上动身。”
    看到楚琳认真的样子,徐环心中一阵冲动,他走上前想拉住楚琳的手,可是手伸出一半却又觉得不妥,于是把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用力点点头:“好,调查温华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你一路注意安全。”
    楚琳看到徐环的举动,不自在的晃了晃身子,嗯了一声,然后拉紧大衣的衣领,拎包转身离开。
    “小琳……”看楚琳离开的背影,徐环突然感到一丝伤感,他忍不住脱口叫道。
    楚琳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来,眼眶似乎有些红润。
    “徐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在这儿见面吗?”楚琳的语气有些颤抖。
    徐环愣愣的盯着楚琳,摇了摇头。
    “十三年前,我就是在这里,看完你写给我的最后 。”她侧脸看着徐环,眼神充满了幽怨:“你相信吗,我当时的确想过要去死。”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寒风中。
    听到这里,徐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股热流涌出了徐环的眼眶,还好,泪水和雨水掺在了一起,并不太明显。
    第十一章 死胡同

    当于东青注意到窗外又下起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虽然他并不喜欢阴雨天气,但还是把办公室的窗户打开,任凭冷风夹杂着冰雨吹到自己脸上,似乎冰凉的雨水可以浇灭一些心中的郁闷。
    作为一个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于东青并非是一个经不起打击的人。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中,对待挫折和失败,他从来都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即便当年创下接连11个案子被上访的不光彩纪录时,他也没有产生像今天这样如此强烈的挫败感。周远这件案子,就像是一道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题目,解起来比看上去要复杂得多。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于东青就已经做出了多次错误判断,这让他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打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足以胜任侦查指挥者的角色。
    想到这里,于东青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时,钟萧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子,放到了茶几上,边打开边对于东青说:“头儿,我给你带了点水饺,你最喜欢吃的韭菜猪肉馅儿的,赶紧趁热吃吧!”
    看到钟萧将热气腾腾的水饺摆到了茶几上,于东青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说:“我不饿,你看谁还没吃饭,给他们吃吧。”
    钟萧略显无奈地说:“头儿,你又这样,只要案子线索一断,你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午饭就没怎么吃,晚上再不吃,身体怎么能撑得住?”
    于东青坳不过钟萧,只好在茶几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拿起了筷子,有气无力地说:“钟萧啊,我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刚才技术大队的人把周远的手机和电脑的检测结果给我汇报了,你猜怎么着?周远用的手机已经变砖了,资料全部被锁定,凭我们现在的技术力量是无法解锁。他的电脑倒是很好用,只不过除了几部电影和几张旅行的照片外,半点有意义的资料都没有。”
    “也就是说,手机和电脑这条线索也断了。”钟萧小心翼翼的问。
    “不只是手机和电脑。刚才卫毅平也把最终的验尸报告交给我了,除了精确了一下案发时间之外,其他的检验结果与我们所推测的几乎完全一致,没有新的发现。”于东青试图夹起一个离他最近的水饺,只是一次性筷子有些弯曲,他夹了两三次都没有成功。他烦躁的放弃了尝试,把筷子扔到桌上,焦躁的说:“唉,这一条条线索都断了,我能不着急吗?”
    钟萧倒了一杯热水给于东青端过来,安慰他道:“头儿,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不是还有马千里吗?马队长办案能力强是整个祁东公安系统都知道的,我猜他那儿肯定能查到线索的。”钟萧指了指水饺:“你还是先吃点吧,凉了就没法吃了。”
    这时,屋外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于东青打了个激灵,手一哆嗦,刚送到嘴边的水饺又掉回了盒子里。
    推门进来的人竟然是马千里。说曹操曹操就到!于东青心中一喜,赶紧站起身来迎上去,大声说:“辛苦了老马!怎么样,有收获吗?”
    不过,当他看清马千里暗淡的脸色时,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
    马千里轻轻清了清嗓子,沙哑着说:“于队,我们按照周远工作笔记上的记录内容,确定了周远去年和今年接的几个案子。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周远的业务主要内容并不是债务人财产调查、婚外情之类的传统私人侦探业务,他的业务主要针对商业调查,其客户是祁东市的一些较大的公司企业,其调查目标基本上也是祁东市较大的公司企业。”
    “难怪这么赚钱呢,这些企业哪个不是财大气粗啊,随便给点就是几百万上千万。”钟萧插嘴道。
    马千里点了点头,继续说:“钟萧说得对。周远干这一行,确实捞了不少钱。他的工作,说好听点就是商业调查,说白了实际上就是替别人窃取商业机密。”
    于东青皱了皱眉:“窃取商业机密?真他妈有出息!”
    马千里继续说:“于队,我们查了周远去年在笔记本上记录的他办理的几起案子,也调查了相关的企业和个人,结果……”
    于东青急切的问:“结果怎么样,有线索吗?”
    马千里神色黯淡下来,摇了摇头。
    于东青刚刚被点燃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灭了,沮丧毫不掩饰的写在了脸上。
    马千里解释道:“周远去年调查的三起案子,都是针对祁东市一些大的企业集团的,他跟这些个企业的关系搞的很僵,也得罪了不少人,可要说有人想要他的命,可能性还真不大。我们今天调查了所有近期与周远联系过的人,尤其是那些具有从警、从军背景的人,但是他们要么没有作案时间,要么没有作案动机,总之,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犯罪嫌疑人。”
    于东青情绪很低落,有气无力地说:“可是,周远的的确确是被杀了……”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点了一根烟:“这个凶手,究竟是何方圣神呢?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却又不留一丝痕迹。”
    马千里张口还想说,钟萧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于东青躺头靠在沙发背上,使劲吸着烟,把自己隐藏在烟雾中,不再说话。钟萧和马千里对视了一眼,也知趣的闭上了嘴,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很尴尬。
    突然,于东青的手机响了起来,划破了房间的安静,三个人都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
    于东青看了眼手机屏幕,赶紧站起身来,调整了下情绪,毕恭毕敬的说道:“高局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了高局长暴怒的声音:“于东青!你到底要干什么!案子没破,倒给我搞出这么多麻烦,你是不是嫌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啊!”
    于东青被骂的狗血喷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地说:“麻烦?高局……您指的是?”
    “你干的好事,这么快就忘了?”高局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基本上接近于在吼了:“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暴力殴打群众,这事是你干的吧?你去微博、微信上看看,你打人的照片都上了头条了!甚至还有网民要人肉你!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已经捅到省厅去了,全省的舆情部门都在忙着帮你擦屁股。于东青啊于东青,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还有这个本事呢?”
    于东青脸色苍白,虽然他预料到打李力的那两下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可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他低声说:“高局,我的确是打了,可是那个人不是普通群众,而是犯罪嫌疑人……”
    “犯罪嫌疑人又怎么样,你就能随便打?而且他是不是犯罪嫌疑人,媒体关心这些吗?老百姓关心这些吗?大家只关心一个穿着警察的人打了一个普通老百姓!”高局喘了口气,语气稍稍放缓了些道:“总之,这件事情你必须要被处分,当然,你现在在专案上,处分的事情等到案子办完后再说。”
    “明白了……高局,对不起,我当时的确是冲动了,对我造成的麻烦,我会负责到底的。”于东青声音虽低,但是语气很坚定。
    高局叹了口气,说:“东青啊,你是一个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你的一举一动关系着整个公安的形象,以后一定要注意……唉,算了,不说这个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悟吧。对了,案子进度怎么样?”
    于东青的声音明显很没有底气:“这个案子……唉,这个案子蹊跷的很,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可都断了……本来我们锁定了一名犯罪嫌疑人,可今天上午她竟然……”于东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试图向高局长解释。
    “于东青,你不要跟我说这个,我对具体案情不感兴趣,我关心的只是结果!”高局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办案之前我就告诉你,这个案子很重要,务必尽快破案,可是现在呢,你竟然还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我对你的工作,非常不满意!”
    于东青脸色非常难看,吞吞吐吐地说:“高局,对不起,但是这个案子确实……”
    “东青啊,不是我不讲情理,也不是我非要跟你过不去。不瞒你说,这件案子是省厅某个领导亲自给我打电话督办的,他的语气很严厉,要求尽快破案,严惩凶手。他还特别嘱咐我办理这件案子一定要快,这样才能迅速消除案件带给社会的恐慌,你明白了吧?”高局说完这几句话,语气又严厉起来:“所以,我们没有多长时间了!我最多只能给你五天……这样吧,五日之内破案,有没有问题!”
    于东青难以置信地叫道:“五天?!高局,您不是开玩笑吧?五天怎么可能!要是只给我五天的话……说实话,我没有信心。”
    高局的声音变得异常严厉:“不管你有没有信心,现在换人已经来不及了,你必须振作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我要的是结果!”
    于东青额头上滚下了汗珠,他抬手擦了擦脸,低声说:“明白了高局,我一定尽力。”
    “当然,我会全力支持你,人员、设备、经费,只要你需要,尽管调动。好了,就这样吧,希望你化压力为动力。挂了吧!”说完,于东青的手机里传来了冰冷的嘟嘟声,高局挂了电话。
    于东青随即瘫坐在沙发里,默默的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很快就把自己埋在了烟雾中。一旁的钟萧和马千里虽然听不到高局的声音,但是通过于东青的表情和反应,他们便能猜出通话内容的八分。周远的这起案子,是于东青自担任刑警队长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挫折,也是第一次被高局这样训斥,也难怪他现在的情绪降到了冰点。
    马千里拍了拍钟萧的肩膀,悄悄退出了房间。
    钟萧想开口安慰一下于东青,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又怕说不好适得其反,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十几分钟,于东青缓缓地把烟掐灭,打开手机,仿佛是对钟萧说,又仿佛是自然自语:“看来,这次又得请他出面帮忙了……”
    钟萧被于东青突然冒出来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问:“啊?帮忙?请谁帮忙?”
    于东青抬头看了看钟萧,说道:“还能有谁,咱们的老同事,徐环!”
    希望感觉写的还行的朋友多支持,多顶帖,谢谢
    第十二章 徐环出山
    虽然已经早上九点,但由于天气原因,天色依然没有完全放亮。远景集团的总部大楼里,灯火通明,如果不看表,乍一看还以为是下午五六点的光景。
    远景集团是祁东市最大的企业,集团下属生物科技、医药、新能源、电子、房地产等公司,在全市乃至全省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被称作是祁东市经济发展的发动机,同时也是全市纳税第一大户。集团的经营状况直接影响着祁东市的财政收入、就业以及经济形势的好坏,因此,对祁东市来说,远景集团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企业的范畴。
    这样一个重量级的企业,其总部自然不会寒碜。祁东市政府对远景集团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在市区东郊的海边批给了远景集团一块地。集团的总部以及第一工业园区就建在这里,整个园区依山傍海,风水极佳。
    总部的办公大楼十分气派,建筑设计师采用“远景”的寓意,很有创意对大楼的外观进行了精心设计,远远看去,大楼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竖立的望远镜,非常吸引眼球。
    徐环的办公室就位于大楼的顶层,视野极佳。放眼望去,整个远景集团都被雨雾所笼罩,给这个现代化的大型企业集团增添了几分古典的韵味。
    可是徐环此时并没有心思欣赏雨景,他不停的在宽大的落地窗前踱来踱去,表情十分焦躁。
    终于,他停下脚步,忍不住又给楚琳拨了个电话。可惜,电话里传来的还是那个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拨你妹!徐环暗自咒骂一声,把手机扔到了一旁。按照常规时间来算,楚琳这会儿应该早就下了飞机了,怎么手机还打不通呢?该不会是……
    他赶紧摇了摇头,把一些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去赶出去。不过这似乎于事无补,他心里的不安反而愈发强烈。
    自从昨天跟楚琳见面之后,徐环对楚琳压抑了十三年的感情似乎一下子泛滥起来。他用了十三年的时间来忘记楚琳,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确实把她忘掉了,可是昨天的见面则让他幡然醒悟: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不可能忘掉。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思绪中时,办公室的门毫无预兆的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徐环被吓了一跳,皱眉一看,来人竟然是于东青。
    “哎呦,于大队长,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一看是于东青,徐环松了口气,阴阳怪气的说道:“您这是……微服私访?”
    于东青切了一声,径直走到茶几前,毫不客气的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正形?我一看到你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就特没底。”
    徐环哼了一声。“噢,你不敲门就闯进我办公室,还怪我没有正形?我见了你不嬉皮笑脸,难道先鞠三躬,然后哭两嗓子?”他拿起茶几上的茶杯:“你别喝这个啊,这茶是招待一般客人用的,你于大队来了,我不得给你泡壶极品绿茶?等着哈。”
    于东青一把拉住徐环的胳膊,一脸的焦急:“行了行了,别贫了,你以为我有闲工夫找你来喝茶?真的有急事找你,赶紧坐下听我说。”
    “我知道你忙,”徐环心里惦记着楚琳,脸上有些焦躁。“可我也不是吃饱撑的没事干的主,哥今天烦着呢,改天再说事行吗?”
    于东青有些急了,大声说:“改天再说就来不及了,我真有急事!”
    看着于东青一脸焦急的神色,徐环知道他肯定不是开玩笑,于是正了正色,问道:“怎么着?又发生蹊跷的案子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于东青,又补充道:“不像啊?你昨天晚上不是刚回过家吗?”
    于东青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回家了?又推理出来的?”
    徐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就这还用推理吗?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啊。你看你今天头发这么顺滑,脸这么白净,胡子刮得跟个太监似的,一看就是昨晚刚洗过澡。再看看你的白衬衣,嗬,不容易啊,领子竟然这么白,肯定是刚换上的。你要是真在单位加班靠案子,哪有这闲工夫洗澡换衣服?”
    “怎么好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带着那么一股馊味呢?” 于东青苦笑了下,略显无奈。“没错,我昨天晚上是回家了,可我真是在专案上。这不是案子遇到瓶颈了吗?反正靠在单位也没用,我干脆给大伙放假一晚,好好休整。你知道,我一向主张劳逸结合的。”
    话音未落,徐环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一个激灵,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步跑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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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04 02:21:13  更:2022-09-04 02:3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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