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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星星的呼唤(1)[第1页]

作者:zswjh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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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5月18日,江城已经很热了,尽管如此,周日的大街上依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人群中的安哲和吉洋却显得特别显眼,安哲穿着T恤,短裤、凉鞋,肩上夸了一只女士挎包,旁边的吉洋挺着一个大肚子,看上去像是要临产的样子,穿着一身连衣裙,手里拿着一只雪糕,一边吃,一边慢腾腾的随着人流往前走。
    他们要去家居广场买一张沙发床,这是给安哲准备的,预产期快到了,他们日思夜念的小宝贝马上就要来到他们身边了。头天晚上吉洋对安哲说,孩子来了双人床就是她和孩子的地盘了,安哲必须让位,本来安哲应该打地铺以表现对孩子的辛勤抚育,但考虑到安哲的身子骨,就赐一张沙发床,睡在卧室大床的旁边。安哲说,“省点钱吧,孩子来了花钱多,我就睡客厅沙发好了。晚上有什么动静我也可以直接进来。” 吉洋一瞪眼说,”想躲是吧,不行,一家人怎么可以分开,必须睡到一个屋子。”安哲悻悻然只好从命。
    安哲好读书,在任何情况下瞬间就能进入读书状态,吉洋身高1.65m,好运动,身材好,乒乓球、羽毛球、跳高、跑步都喜欢,对于安哲看的哪些大部头的书,尤其是那些计算机专业书籍,却经常皱眉头,她只喜欢看言情小说,时尚杂志之类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看这些书不用动脑经。安哲好静,吉洋好动;安哲性格温和,吉洋性格急躁,但很热心,帮别人的忙经常帮过头。可能就是缺什么补什么,吉洋就喜欢安哲读书的样子,觉得他是一个才子,或者说具有才子的潜质,虽然样貌很普通。“不可能所有美好的都给我吧?“每每思考到容貌问题的时候吉洋总是这样自我安慰。
    他们在工作中认识,相处两年后,回安哲的老家举行了婚礼。婚后临回江城前,安哲的父母给了吉洋一个红包,红包上面印着四个字“早生贵子“。吉洋拿红包的时候,脸都有点红了,好像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以后每年回去过年,安哲的亲戚朋友来拜年,总是有意无意的问起,有孩子没有?每当这时,安哲的妈妈就来打圆场,说孩子们在大城市拼搏,压力大,不容易,晚点要也行,不着急。吉洋看着这位善良的婆婆,心里很是感激,却也很无奈,他们也没有做避孕的措施,但确实也没怀上。她不敢跟婆婆说,怕婆婆更担心,让婆婆觉得他们采取避孕措施了比没采取措施也没怀上更怕婆婆接受不了。
    一年又一年,他们都已经三十出头了,孩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荡,就是不到吉洋身边来,这几年,安哲的弟弟妹妹都结婚生子了,吉洋明显感到婆婆的关心,虽然没有明说,担心却是越来越明显了。安哲的父母生活在农村,农村结婚生子,养儿防老这些观念深深的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吉洋很能理解婆婆的这种担心,自己也特别想和安哲有个孩子,他哪样的爱着安哲,好像不给安哲生个孩子就好像把安哲给骗了一样,虽然安哲很豁达,并没有因为婆婆的担心给自己压力。后来,过年的时候,吉洋就不愿意跟安哲回家过年了,不知道怎么跟那位善良的婆婆交代今年又没怀上,心里过意不去,就去大商场给公公婆婆买些品牌衣服让安哲带回去,自己就去旅游了。
    2007年,安哲回老家过春节,回来跟吉洋聊起说,婆婆安排公公带着安哲到山上的庙烧纸去了,可能是想让菩萨保佑能生个孩子吧。吉洋听着心里就越觉得不安了,时间久了,吉洋也担心自己和安哲是否有不孕不育的毛病,工作之余也带着安哲一起去江城的各个大医院做了体检,一切正常。
    ”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才来啊,你再这样‘戏弄’妈妈,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吉洋有时候看着自己平平的小腹说,好像”小兔崽子“就在她肚子里故意不出来一样。
    气归气,办法总还是要想的。有一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安哲说今天在天桥上看到一个孕妇,觉得她走路的姿势特别美。吉洋听了,眼睛就湿润了,以前安哲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一个女人走路,他得多想要个孩子才能觉得孕妇走路美啊。想到这里,吉洋就翻身挑逗安哲,两人疯狂操作一番,老朋友却下个月依旧准时来临,吉洋一声叹息。
    有一天在路上,吉洋遇到了一个以前的同事强英,挺着个大肚子,吉洋觉得很好奇。强英也是好多年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无法怀孕,到处求医都不见效,她老公开了个电子厂,做外贸生意,不差钱,就想有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将来能接他的产业。强英的老公就劝她不要那么辛苦工作,回家静养给他生孩子。强英虽然身体看上去弱,事业心却很强,尽管他老公不差她那点工资,但是她却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要依赖老公才能生活。为此也吵了很多次,偶尔也会跟吉洋诉苦,吉洋也是有苦难言啊,自己也没有怀孕的成功经验,如何能给她意见。也不知道她怎么想通了,辞职回家生孩子。惊讶的是,她真的怀上了,而且听她说,她老公找人帮做B超,是个男孩。
    吉洋好不羡慕,她从来没有这样羡慕过一个人,她以前觉得女人怀孕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她还经常听说分娩的时候很痛苦,甚至会死人,她还隐隐有点不想生,希望自己不要怀上,怀上就得生,就要受分娩的痛。随着一年一年过去,自己却一直没能怀上,她越来越感到周围的压力了,连安哲这样的人都喜欢看孕妇走路了,她的自信心受到了伤害,为什么别人都能吃的”饭”,自己却吃不了呢?她问了强英的前因后果,强英告诉她,她辞职后也是到处寻医问药,后来别人介绍一位老中医,她服用老中医的半年的药,奇迹就发生了。吉洋问强英要了哪位老中医的电话。
    回到家里,吉洋把遇到强英的事情跟安哲说了一遍,并建议安哲陪她一起去看看老中医。
    ”你不是一闻到中药的味道就想吐吗?还看中医干嘛?“安哲道。
    ”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家传宗接代?“
    一说完,吉洋就觉得自己说过头了。赶紧接着说,“安哲,我就是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宝宝,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的心情,只要能生,就算是毒药,我也愿意喝。“,说着眼睛就流了泪出来。
    ”你胡说什么!你联系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中医。“安哲说着,抱住了吉洋,吉洋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流了出来。

    吉洋跟老中医约了星期六上午。周六一大早他们就赶到老中医的诊所,诊所临街,不算大,看上去很干净整洁,不像是那种墙上贴很多广告,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他们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有5、6个人排队了,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老中医是个瘦瘦的老头,个子不高,戴副眼镜,看上去很和蔼的样子,耐心的询问着每个病人的情况,据说是中医院退休的老大夫。

    轮到吉洋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吉洋尽量把自己觉得该说的都说给了老中医,包括医院的检查报告。老中医把了脉,跟吉洋说,你皮肤很白,气血不太好,给你开点药回去熬着喝,不要在办公室久坐,要适度的运动,以温经通络。吉洋又把安哲拉过来,也让大夫给把把脉,开点药。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中药走出了中医门诊。
    ”你为什么也要我喝药?“安哲问。
    ”你没听大夫说,你的肾也有点虚吗?这是我们俩的孩子,当然要一起努力。再说了,我从小就没喝过中药,万一把我苦死了,你也要跟我一起走,免得你去找你的小学女同桌。“
    ”哪来的的小学女同桌?“安哲笑着拍了一下吉洋的腰身。
    ”今天你要陪我吃个大餐,否则我没勇气喝药。“
    ”你选地方。“ 安哲笑着说。

    吉洋每天下班后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熬中药,从开始的一口一口抿着喝,喝完后必须吃一只雪糕,到现在一碗药只需两口就喝完了,这种感觉会让她想起武松景阳冈打虎的喝酒情景,估计孙二娘喝酒也就是这种喝法。她总结出来,喝中药就像吃苦瓜,刚开始吃觉得苦,吃多了就不觉得苦了,而且隔一段时间不吃就有想吃的冲动。反倒是安哲每次喝中药就像喝毒药赴刑场一样,每次都要下很大的决心似的,他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记忆中经常喝中药,都喝怕了。每当这时候,吉洋就调侃安哲说,要放在战争年代,你是很容易当叛徒的,敌人连刑具都不用上,直接放一盆中药在你跟前让你喝,估计你什么都“吐”出来了。
    一个疗程的药喝完了,吉洋没感觉到多大的变化,老朋友还是如期而至,那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道在何处游荡,就是不来打招呼。唯一的变化就是生活变得似乎规律了,晚上也不愿意在单位加班了,也不想和同事朋友出去吃饭了,想着下班回来熬药前前后后就要一个多小时,什么活动都不想参加了。周末和安哲一起打打羽毛球,这样的生活在吉洋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在吉洋的坚持下,他们又抓了一个疗程的药。
    到第二个疗程的时候,吉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熬上药,她就在旁边看书,药熬好了,差不多安哲也就回到家了。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时间久了,喝药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有时候都忘记了喝药的目的了。不知道是药物的原因还是人们常说的“饱暖思淫欲”,吉洋的需求似乎是越来越大了,特别是周末不用上班的时候,经常弄的安哲筋疲力尽。她知道安哲工作压力大,周末就经常去海鲜市场买点海鲜回来给安哲做一顿大餐补补身子。
    一个周末的下午,广告部的小周过来对她说,下周她们的上司郑总要外派上海,部门准备晚上聚会为领导践行。
    吉洋稍一犹豫,小周就说,“洋洋姐,你已经好久没有参加我们部门的活动了,这次领导点名让通知你的。大家都晓得你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造人工程’,所以平时也不打扰你,这次你可不能跑单啊。”小周接着说,“洋洋姐,小宝贝是不是已经来了,我看你走路的姿势都不对了。”小周说完就跑开了,吉洋笑着骂了一声“死丫头。”
    小周的话点醒了吉洋,吉洋忽然觉得老朋友似乎好久没来了,查了一下上次的时间,这次已经晚了2个星期了。难道真的怀孕了?她不敢相信,却很想知道结果,她想推掉晚上的聚会马上回家测试,但却不太好意思,郑总一直对自己不错。

    吉洋作为《江城周刊》的记者,这是江城日报报业集团属下的一本子媒体双周刊的杂志,面向全国发行。和小周所在的广告部联系比较多。现在的广告业务竞争很激烈,客户不满足于硬广的投放,经常要求硬广搭配软文,甚至是专题报道的形式。这样实际上违背了媒体的独立性和客观性,不应该是媒体的立身之本,但现实的环境就是你A媒体不这么做,B媒体就会满足客户的需求,尤其作为杂志类媒体,为了生存,基本上就心照不宣了。对于有广告投放意向的大客户,主编就会安排记者部配合广告部跟进客户。

    小周全名叫周颖,毕业于江城大学广告专业,身高和吉洋差不多,但却有点瘦,眼眶有点凹,显得眼睛特别大,白白的皮肤,给人的感觉就是营养不良。周颖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都在江城附近的一个城市里当公务员,大学毕业后,父母主张她进公务员系统,说女孩子进公务员有保障,家里也不用她挣什么钱,并且回到老家,父母已经给她买了房。但她不喜欢那种一眼就望到老的生活,坚持要跟男朋友在江城闯荡。父母为此极力反对,不仅反对她在外面闯荡,更反对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说他的男朋友家在农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家庭条件不太好,怕周颖将来受罪。周颖听了,就差跟父母绝交了。
    周颖和男朋友是大学同学但不一个系,男朋友叫张文杰学的是艺术设计,也是学校足球队队长,身高1.80米,艺术范加运动员范,是很多女孩子追求的对象,周颖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最终获得男朋友的青睐。大学毕业后,周颖的男朋友找了好几个工作,先后在报纸、杂志、广告公司工作,但都不长久,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周颖也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怀才不遇,也支持他寻找哪位能赏识他的伯乐。
    诗和远方固然美好,但苟且的生活还要继续。尽管周颖很努力,但是广告业务并不好做,单子小,杂志社也不会安排记者配合。为了让客户更有信心,表示杂志社对客户的重视,周颖就会私下里请吉洋参加她的客户饭局。吉洋觉得周颖这个孩子,单纯,善良,努力,一点没有那种独生女娇生惯养的习性。吉洋也就帮忙撑撑场,周颖过意不去就经常送些小礼物给吉洋,吉洋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也回赠一些礼物给周颖。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周颖对吉洋无话不谈。偶尔也会请安哲和吉洋一起吃个饭,见了安哲, “姐夫,姐夫”叫的很亲切,好像真的是亲姐夫一样。






    下班后,吉洋在公司附近的药店买了试孕纸,并给安哲打了电话,说晚上给上司践行不回去吃饭了。本来想把这个带有喜悦的怀疑告诉安哲,话到嘴边吉洋忍住了,安哲每天工作很忙,压力也很大,万一是一场空还不如不告。

    这次饭局对吉洋来讲异常漫长,同事情、领导情、又是周末,喝的很嗨。大家知道吉洋喝中药不能喝酒,也就没有劝酒,她只喝饮料。郑总是上海人,毕业于沪江大学新闻系,虽然是广告部的老总,却也是记者出身,经验丰富,为人豁达。这次说是外派上海,实际上是调回上海,离家更近一些。

    郑总举起酒杯对吉洋说:”吉洋,我敬你一杯。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说你没什么经验,什么都不专业。结果发现你什么都行,做事干脆、利索,为人爽直,在工作上帮我很多忙。谢谢你!以后要保持联系哦。”
    吉洋连忙举起杯,说,“谢谢郑总抬举,您过奖了,能跟您共事也是我的荣幸,在您身上学了很多东西。”
    郑总又一一给部门同事敬酒,同事们又回敬一番,有客气的,也有伤感的,筹光交错,很是热闹。在吉洋眼里,郑总是一个重情感的人,听说当初来江城工作也是因为他 的太太在江城大学读博士,他过来陪读,他太太博士毕业回上海了,他也就跟着调回去了。
    郑总宴请客户有时候也会邀请吉洋一起参加,吉洋认为杂志光靠用户订阅是不能维持的,没有广告收入,也许杂志社早就关门了。所以,郑总的邀请,她从来不会拒绝,郑总知道她不善饮酒,在酒席上总是很巧妙的不让客户对吉洋劝酒,实在推不过,他就代吉洋喝了,这让吉洋很是感动。每次去喝酒,吉洋就像上战场一样,有一种“誓死把鬼子拿下”的豪情。
    聚餐完了,下一个节目就是去KTV,吉洋再也待不下去了,和郑总告别后,就匆匆回家了。
    回到家,安哲已经在家里看书了。吉洋跟安哲打了招呼,就进洗手间了。吉洋在洗手间用试孕纸试了两次,试孕纸上的显示结果都是一道深红,一道浅红。吉洋不明白这算不算是怀孕了,下午她在网上查了,说两道深红就是怀孕了,可是现在是一道深红,一道看上去不那么红,难道怀孕还需要一个过程?她拿着试孕纸到客厅给安哲看,并把下午的经过简单给安哲讲了一下。安哲看上去很兴奋,但是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这样就意味着怀孕,他们俩都是学计算机的,医学知识几乎为零。他们决定再上网查找,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相同的案例,两道深红是怀孕的 标志,这是确定无疑的,可是一深一浅,网上大部分说不是怀孕,可是吉洋试孕纸上的浅又不像网上图片上的那种浅,看上去比网上浅的要深 ,比明显特别深的却要浅。他俩不知所以。
    “也许是真的怀孕了,可能这需要一个过程,过两天浅的就变深了。”安哲说。
    “可网上也没有这种说法啊。”
    “个案不具有普遍性,网上的信息都是看得多,采用的多才显示出来。个案的信息可能也搜不到。”安哲试图使用计算机的搜索知识去解释。
    他们越讨论越觉得大概率是怀上了,并决定过几天再试一次,或者去医院做个检查。安哲很兴奋,搂着吉洋,好像他已经看到吉洋的肚子有了一些变化了。
    第二天早晨,吉洋上厕所,老朋友突然来临。吉洋难过死了,都想骂人了,你晚几天来也好啊,起码让安哲高兴几天。正想着怎么样跟安哲说这事呢,安哲在厅里喊了。
    “洋洋,我上班去了,你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晚上早点回来吧。”
    “好的。”
    3

    一整天吉洋都惴惴不安,不知道晚上应该怎么样跟安哲说这事。能看出来,安哲昨天晚上是很高兴的,虽然嘴上说还不一定是怀上,可哪只是安慰吉洋,怕万一怀不上吉洋会难过,他心里是真的认为基本上确定了。中午安哲还打电话给吉洋,问她吃什么了,吉洋说她很忙,匆匆把电话挂了。吉洋也很郁闷,她真的渴望生一个安哲的宝宝,如果允许,她甚至愿意为他生十个八个的,可是现在连一个都这么不容易,每每想到这里,她就特别难过。她也想过,要不晚几天再告诉安哲,起码让他高兴几天。可是想到迟早都要告诉他的,晚告他可能会更难过。
    下班后,吉洋到菜市场买了一条鲈鱼,安哲最喜欢她做的清蒸鲈鱼。
    中药刚刚熬好,吉洋正在厨房蒸鱼,安哲就推门回来了。一进门,安哲就说:
    “洋洋,我买了点阿胶糕回来,你今晚吃点这个吧。是在惠福堂买的,排队的人还很多。”
    吉洋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总是那么善良、体贴,他肯定觉得自己怀上了,需要补身体了。
    “嗯,今天我也买了一条鲈鱼,正在蒸。”
    安哲拿着阿胶糕进到厨房,把阿胶糕放在灶台上,从后面抱着吉洋,说:
    “老婆辛苦了,我能帮什么忙?”
    “不需要你帮忙,老公更辛苦,”吉洋放下手中的活,转身也抱住安哲说,“哲,给你说件事情,你不要着急啊。”
    “什么事情?”
    “我今天来例假了。”
    安哲楞了一下,眼睛里飘过一丝失望,马上用力抱住吉洋,说,“没事,好事多磨嘛,昨晚我就说不一定能怀……”
    吉洋紧紧的抱着安哲,吻住了安哲的双唇,泪水从面颊上流了下来……
    不知道吻了多久,安哲用手擦了吉洋脸上的泪痕,吉洋松开了双手,整理了一下安哲的衣领,轻声说,“换下衣服,我们喝药吧。”
    安哲换好衣服回到餐厅,吉洋已经把熬好的药放在餐桌上了。安哲拿起碗第一次一口气就喝完了,好像喝的不是药,是白开水。吉洋看在眼里,却怎么也喝不下去了,喝了几次才喝完。安哲搂着吉洋说,“其实,我们不一定非要孩子不可,顺其自然吧。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老了我们也可以到处旅游,没有了孩子的牵绊,也是一种活法。”吉洋点点头,依偎在了安哲的怀里,此刻的她觉得好温暖。

    第二个疗程的药已经服用完了,安哲说感觉效果也不太明显,建议停止用药,一切顺其自然,。吉洋坚持继续服用,在她看来,这也是她爱安哲的一种方式,坚持或许还有一点希望,如果停止了,就又回到了从前,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了。安哲总是顺从着吉洋,只要她愿意,她高兴。

    吉洋依旧每天下班回家熬药,安哲也按时服药,看得出来,安哲就是为了满足吉洋,让她高兴,实际上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吉洋虽然坚持,但也不确定这样坚持到底有没有用,只是觉得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安哲希望她减量,那只是安哲疼爱她的一种方式,他怕她受罪。吉洋很庆幸自己遇到这么一个爱她、疼她的伴侣,她给自己定了目标,只要那“小兔崽子”不来,她就一直喝,就当喝中药饮料了,王老吉不也是中药饮料吗?只不过浓度不一样罢了。

    吉洋自从上次的“事故”之后,就很在意老朋友拜访的确切时间了。老朋友已经迟到两个星期了,她买了试孕纸,在卫生间试了一次,两道都是红色,而且每一道看上去都很红,但她还是不敢确定,生怕老朋友继续“作弄”她,突然间再来拜访。她没敢跟安哲说,怕再一次发生上次的事情。又过了一个星期,老朋友依然没来拜访,一天晚上下班之后,她又试了一次,依然是两道红,似乎比上一次的还明显。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在卫生间里几乎要喊出来。安哲还没有回来,她决定今晚把这个消息告诉安哲。

    安哲当晚正好有个应酬,不回来吃饭,她吃完饭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安哲回来她都没有听见。安哲给她盖了床薄被,结果把她给弄醒了。吉洋睁开眼睛对安哲说:
    “安哲,我怀孕了。”
    “嗯,不要着急,会怀孕的,我们不是一直服用药吗?”
    “我真的怀孕了,安哲,不是梦话,我试过了。”说着,吉洋把试孕结果拿给他看。
    “真的吗?不是做梦吧?”安哲看着试孕纸吃惊的说。
    “真的,安哲,是真的,我们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好。” 安哲躺在床上抱着吉洋,说,“谢谢你,洋洋,谢谢你的努力!我爱你!”
    “我也爱你!”吉洋回应着。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吉洋怀孕了,医生说看上去一切正常,让她注意别剧烈运动,别感冒,一个月之后再复查一次。

    这对于安哲和吉洋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吉洋看着结果单,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了。安哲擦了擦吉洋的泪水,说,“傻瓜,以后不准再动不动流眼泪了。孩子在肚子里天天跟你学流泪了,以后还能有什么担当?”吉洋破涕为笑。
    一整天,他们都在笑,他们去逛商店、他们去看电影,他们的手始终紧紧相牵,生怕失去彼此。

    一个月之后的复查结果也出来了,医生说胎儿很正常,胎盘也很正,让吉洋注意休息,注意饮食。安哲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家的父母,家里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安哲的妈妈一直叮嘱安哲多做家务,让吉洋少劳累,并从老家寄了一些红枣和核桃之类的东西,给吉洋补补身子。


    2008年的劳动节刚过,吉洋的领导就让吉洋每天下午提早半小时下班了,也不给他安排太多的工作,就是打打杂。吉洋很感谢领导的温馨关怀,每天下班走之前总要去跟领导打声招呼。晚上安哲不让她做饭,他自己回来做。所以,吉洋回家就是躺在床上看书,放胎教音乐。卧室里放了很多胎教音乐CD,吉洋听不懂音乐,但她希望孩子将来能像安哲哪样喜欢古典音乐,她觉得能听懂古典音乐的人都是很聪明的人。安哲曾经对她说要不是受当时家庭条件限制,他的理想是从事音乐创作而不是计算机程序员。
    吉洋的肚子看上去已经很鼓、很大,很多人说看肚子肯定是个男孩,吉洋也觉得像是男孩,因为她感觉“小兔崽子”老踢她,女孩子应该是安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兔崽子”听着音乐烦才踢她的肚子,如果他不喜欢音乐就一定是遗传了自己,而不是安哲,那就太可惜了,吉洋心想。
    5月5号,安哲提早下班回来了,今天是吉洋的农历生日,他要早点赶回来给吉洋过生日,本来安哲想到外面餐厅吃饭,但吉洋说不想动,就在家里吃。安哲订了个生日蛋糕,在超市买了点吉洋爱吃的巧克力,匆匆赶了回来。吉洋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旁边放着胎教音乐。
    “换点音乐放放,天天听这个不腻?比如说放点莫扎特、舒伯特的音乐。让孩子也提高一下音乐欣赏的品味。”安哲进屋笑着说。
    “我只负责启蒙教育,提高品位的事情,等他出来后,你来操练他。你们爷俩天天听莫扎特。”吉洋得意洋洋的说。
    “今天跟我妈打电话,她说要不要过来伺候你一段时间,马上就要待产了。”安哲接着说。
    吉洋有点犹豫,春节的时候,他们没有回家过年,电话里,她能感觉到婆婆比他们回去还要开心。她很感激这么多年来婆婆对她的包容,每年她的生日,婆婆都打电话给她祝福,她很庆幸遇到这样一位婆婆,知书达礼、智慧坚毅,是她学习的榜样。在她眼里,就是自己的妈妈。但是婆婆做的饭确实不合她的胃口,婆婆做的都是北方面食,而吉洋喜欢吃米饭。早年婆婆家里困难,为了拉扯几个孩子,省吃俭用,一年也吃不了几次米饭,自然也不太会炒菜。吉洋想让自己的妈妈过来伺候她,但又怕拂了婆婆的意。
    “要不先让我妈过来伺候我一段时间,等坐完月子,再让妈妈过来,你看怎么样?我妈会做菜,坐月子我也不方便行动。”
    “没问题,我跟我妈说一声就行。”安哲说。
    “孩子的名字你也该起了。”吉洋说。
    “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就叫安康吧,等你再生一个,就叫吉祥。” 安哲一边抚摸着吉洋的肚子,一边说。这是他们以前开玩笑讨论的结果,说一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应该多些伴才好,等吉洋再生一个就随吉洋的姓,不管男女都叫吉祥,合起来就是安康吉祥。
    “万一是个女孩子呢?”
    “不会是女孩子,每个看了你肚子的人都说是男孩子,大家都那么有经验应该不会看走眼。如果真的是女孩子,就叫安吉好了,取你一个姓,我一个姓。”
    “安吉是个地名,亏你读了那么多书,起个名字都那么随意。”吉洋撅着嘴说。
    “安吉也就是个备选,肯定也不会用上的。你如果有好的想法,也可以保留备用。”安哲说。
    “我没有那个学问,我的大才子,我只负责生,起名字是你的事情。”吉洋说着戳了一下安哲的脑袋,此刻的安哲正趴在吉洋的肚子上听胎儿的声音。

    5月12日14时27分,四川汶川发生了里氏8.0级地震,全世界人民都在关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媒体不停的播报,死伤人数不断刷新。安哲晚上回到家,说他们公司有个同事的老家正好在震区,整个下午都在跟家人联系,联系不上,心如刀割,大家都很难过,却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他。吉洋听着眼泪就流出来了,自从怀孕之后,觉得自己的泪水就比以前多了,不能听那些伤心的事情。
    “你说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多让人难受啊!”吉洋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是啊,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有时候其实很脆弱的。”安哲沉重的说。
    那一夜,吉洋一直握着安哲的手睡觉, 生怕他丢了似的。

    4
    逛了三个家具市场,才把沙发床选好,选了一个墨绿色的,吉洋喜欢这个颜色,尺寸大小也合适,填好收货地址,家具老板说下午就可以送到家。周一也就是5月19号了,吉洋的产假也开始了,安哲和吉洋商量好了,待产期就住到医院,说不定那个“小兔崽子”就想出来了,医院里面还是方便很多。买好了沙发,他们又顺便在超市里买了一些住院的用品。

    周一睡了个自然醒,安哲请假没上班,要安排吉洋去住院,他们计划吃完早餐收拾一下,中午之前去妇产医院。

    吉洋从卫生间出来,对安哲说:
    “一直想拉,却拉不出来,很难受。”
    “喝点水,过一会儿再试试。”安哲说。
    “啊,”吉洋突然说,“是不是要生了?记得我妹妹以前说过这事。我打电话问问。”吉洋拿起电话拨通了她的大妹妹吉芳,吉芳在电话里告诉她,有可能要生了,赶紧去医院。
    安哲拿上吉洋的检查病历和住院用品,带着吉洋就奔医院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医院门诊大厅很多都是孕妇,有一个人走的,有被人搀扶的,也有在行动病床上的。安哲办了挂号门诊,到医生门诊候诊,轮到吉洋进去了,安哲在门口等待。没多久,门诊的门开了,吉洋躺在急救床上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护士一边推着病床一边喊,“吉洋的家属,哪位是吉洋的家属?”安哲赶紧上前,“我是。”“病人马上要产了,赶紧拿着这些资料去办理住院手续,然后到7楼产区门口等。”安哲回过头来,想跟吉洋说句话的时候,病床已经被护士急匆匆推走了。
    安哲把住院手续办好,赶到7楼产区的时候,产区门口紧闭,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安哲敲门,产区门打开了,一位护士探出头来,问,“你找谁?”
    “我是吉洋的家属,刚办完住院手续。”安哲有点气喘吁吁。
    “她要求单独产房,需要另交700元,你到一楼把钱交了再上来。”护士说完递给安哲一张缴费单。
    安哲交完费拿着收据再次上到7楼产区门口,再次敲门,开门的还是哪位护士,护士拿了一联收据,让安哲进了产区。护士把安哲领到一个鞋柜前,让安哲套上鞋套,然后把他带到产房。
    产房是个单独的房间,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护士和助产士忙着做各种产前准备。吉洋斜靠在产床上,看到安哲进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吉洋对安哲说,“刚被护士推到产区的时候,看到产区里那么多待产的孕妇,心里特别害怕,进门之后,护士就把产区的门关上了。我想你上来之后,肯定找不到我了。就跟护士说,希望能让我老公进来陪我。护士说哪需要单独的房间,需要另外交700元才能安排单独产房。我就说要单独产房。”“你很聪明,反应很快,我上来之后的确不让进,交了产房费才允许我进来。”安哲说。
    “不过,单独的产房的确不错,又干净又安静,设施周全,像在家里一样,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产房。”安哲说。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只是害怕,本能的想你在我身边。”吉洋微笑着说。
    俩人正说着,助产士过来对吉洋说,“我们准备开始,要不你先吃一颗巧克力,待会儿要消耗很多体力,也会痛,要忍住,一鼓作气,手握床边扶手,让你使劲的时候使劲。“ 吉洋点点头。
    分娩的过程大约持续了20多分钟,吉洋用尽全力在助产士的指导下,终于把”小兔崽子”给”拽”了出来,是个女孩。吉洋虽然用尽了全力,却没有人们经常说的那么痛,好像”小兔崽子”是从她的子宫里滑出来的,助产士说这次分娩很顺利。护士把女孩放在吉洋的胸口上,说是让妈妈亲近一下。吉洋看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个”亲骨肉”,这个姗姗来迟的孩子白白净净,大眼睛,双眼皮,头发有点发黄,不是很稠密,没有像电视里演的,刚出生的孩子,哇哇哭个不停。她只哭了两声,就安静下来了,趴在吉洋的胸口上,两次想努力抬起头来看看妈妈 模样,都没有成功,然后就闭着眼睛睡了,感觉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人间,很累的样子。护士把孩子放在在保温箱上,她静静的闭着眼睛睡着了。孩子遗传了吉洋的双眼皮,眼睛却比吉洋的还大,还好看,鼻子遗传了安哲的,也很好看,像个洋娃娃。吉洋凝视着孩子,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安哲在旁边也盯着孩子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吃点东西吧。”护士把准备好的营养餐送到吉洋跟前,吉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谢谢。
    ”给孩子起名字了吗?“护士拿着初生婴儿登记卡,在桌上一边登记,一边问。
    吉洋和安哲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准备的都是男孩的名字,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女孩的名字。
    ”就叫安吉吧。“安哲说。
    ”哪个安,哪个吉?“ 护士问。
    ”安全的安,吉祥如意的吉。“安哲回答说。
    ”真的就叫安吉啊?“ 吉洋吃惊的问。
    ”安吉也挺好啊,健康平安吉祥如意。“ 安哲辩解道。
    ”是个好名字。“护士微笑着附和说。
    吉洋使劲的盯了安哲一眼,以示抗议。

    正说着,窗外响起了防空警报,间杂着汽笛声、汽车喇叭声。护士停下了笔,说,“今天是国家哀悼日,我们要为5.12的遇难者默哀3分钟。”屋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吉洋也放下了餐盒,大家低头默哀,屋里一片寂静,敲打着窗户的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显得格外的清脆。静默过后,屋里恢复了常态,护士继续低头填写卡片内容,吉洋却不想继续吃饭了,她仿佛在幻境一般,她从来也没想到过生孩子的场景是这样的。
    这一天是2008年5月19日,是国家哀悼日,也是小安吉的生日。
    房间里又进来一位护士,通知她到住院病房405室3号床住院。

    405病房有3张病床,都是产后病床,吉洋的3号病床紧挨着病房门口,门口外面是走廊,走廊边上放着一排长椅。吉洋需要在这里住3天,产后观察没问题之后才能出院。吉洋躺在病床上,安哲坐在走廊外面的长椅上。可能太累了,安哲在长椅上打盹,吉洋躺了不久也就睡着了。
    一切顺利,3天后医生通知她出院。
    吉洋和安哲的好朋友陈斌安排了一辆别克商务车过来帮忙办理出院并送吉洋母女回家,并带了10几罐从香港带回来的奶粉。陈斌是吉洋好朋友康洁的老公,一个科技公司的老总,吉洋和康洁两家经常在一起聚会,彼此都十分谈得来,吉洋很感激康洁夫妻俩的体贴。在出院回家的路上,吉洋紧紧的抱着熟睡中的安吉,在车上默默的说:”谢谢你宝贝,谢谢你来到妈妈身边。”
    在车上,安哲跟吉洋说:”这几天在医院走廊上睡觉,走廊的墙上有一只钟表。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是睡不踏实,总是不由自主的看看墙上的表,计算着孩子到咱们身边的时间,12小时,24小时,48小时,72小时,生怕她反悔走了。”吉洋抱着安吉笑笑说:”我生个孩子,你比我还紧张。这大概就是老来得子的心情吧。”安哲听了不好意思摇摇头笑了。

    回到家里,吉洋的妈妈已经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待她们回来。吉洋妈妈十分朴实,任劳任怨,脸上总挂着微笑,在吉洋住院的当天就从乡下赶来,本来想去医院伺候吉洋,安哲担心她年纪大了,医院晚上也没地方休息,就让她在家里收拾等吉洋回家。三天时间,吉洋妈妈把家里弄的窗明几净,整整齐齐,卧室的床上面吊着可以旋转的用布缝制的,里面填充了棉花的十二生肖。
    吉洋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走进另一个世界,三天前由于走的着急,又添加了沙发床,没来得及收拾,屋子一片凌乱。三天后,房子不仅干净整洁,卧室也已经被妈妈装扮成婴儿房了,跟一起她回来的还有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小安吉。
    吉洋安排好依然熟睡的安吉后,跟妈妈打了招呼,倒头就睡着了,这几天医院的经历,让她感觉十分的疲惫,只想睡觉。 安哲跟吉洋妈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也匆忙上班去了。

    安吉的哭声吵醒了吉洋,吉洋赶忙把安吉抱在怀里喂奶,安吉闭着眼睛用力的吸吮着吉洋的奶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安吉吃饱了,头一歪倒在吉洋的胳膊肘上,又闭上了眼睛。吉洋轻轻的对她说:”安吉,你好啊!”小安吉没有对吉洋的喊声没有反应,似乎在说,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安吉,” 吉洋继续轻轻的叫,“这名字怎么感觉一点都不讲究,你爸爸在你身上起名字从来都不用心。”吉洋妈妈在旁边笑笑说,“这名字虽然就是两个姓的组合,可听上去还是蛮吉祥的。”“你又在帮安哲说话,”吉洋努努嘴说,“我还是不是你女儿?”吉洋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看着这可爱的小宝贝,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原来和安哲在一起,不觉得缺少什么,而且自己也觉得很幸福。当小安吉到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另外一种幸福是自己以前无法体会的,那就是作为一个妈妈的幸福,吉洋想着自己已经是这个小家伙的妈妈了,心里就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幸福。

    一个月以后,吉洋的的弟弟吉文给吉洋打来电话说工作忙,小侄儿无人照应,看看能否让妈妈回去照看一下孙子。吉洋就这一个弟弟,年轻时候有点任性,不好好读书,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也不想复读,喜欢烹饪,就学了厨师,后来自己开饭店。饭店生意好的时候也挣了些钱,期间结识了一个女孩,后来与这个女孩结婚生子。吉文的饭店原来在县城边的国道附近,饭店的顾客也多是货车司机,吉文虽然读书不好,但也很能吃苦耐劳,吉洋的爸爸妈妈心疼儿子,有时候也到饭店帮忙,饭店生意一度很好。后来因为要修环城高速,国道改线,原来的公路车流就少了,饭店的生意也渐渐不好,妻子也因为各种原因和他离婚了,儿子留给吉文抚养。

    吉洋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身体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下床做很多家务了。想着弟弟一个人带孩子的辛苦,就催促妈妈赶紧回去了,好在吉洋的家乡到江城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妈妈回去倒也方便。
    5

    妈妈回去后,吉洋跟安哲商量,让婆婆过来帮忙看孩子。安哲跟婆婆通电话,婆婆欣然同意,说把地里的活拾掇一下,就安排动身。
    一个星期后,安哲的弟弟安亮打电话过来说给婆婆买了机票,让安哲到时候去机场接机。吉洋很高兴婆婆能够来帮忙照看孩子,但她也担心婆婆第一次坐飞机,又不会说普通话。“江城机场那么大,妈妈不会走丢吧?”吉洋担心的说。“放心,妈妈毕竟念过书,也独自去过大城市,不会走丢。”安哲胸有成竹的回答。
    安哲顺利的从机场接回了婆婆,正像他所判断的,婆婆没有“走丢”。

    婆婆人聪慧,爱思考,又有很多带小孩的经验,更重要的是,婆婆特别讲卫生,爱干净,吉洋愿意把很多的事情托付给婆婆做。这样吉洋可以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织毛线上,坐在床上,一边看着可爱的安吉,一边给她织各种毛线玩具。尽管婆婆做了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安吉的屎布,尿布是不让婆婆动手的,倒不是说担心婆婆洗不干净,只是吉洋觉得自己如果连屎尿布都让婆婆洗,哪自己基本上除了喂喂奶就什么都不干了,安吉跟寄养也没有什么差别了。自己那么爱这个小宝贝,却一点也不愿意付出,将来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叫“妈妈”?将来,等安吉长大了,她还想拍着人家的肩膀忆苦思甜的说,”安吉啊,你可是妈妈屎一包尿一把把你拉扯大的。”安吉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想笑。忽然,她又想到安吉来到自己身边已经快50天了。她很讨厌自己这种突如而来的想法,动不动就计算一下安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就好像怕安吉“跑”了一样。但这种“想法”却时不时的来骚扰一下,每当这时,她就快乐不起来了。“也许是自己太爱她的缘故吧。”每当这时,吉洋就自己解嘲的想。

    安哲自打小安吉来了之后就更忙了,加班多了,出差也多了。难得不加班的一天,婆婆就准备安哲喜欢吃的家乡饭,吉洋也等安哲回来一起吃饭。吃过饭,婆婆洗碗收拾完毕之后,就到隔壁房间休息了,小安吉依然“没日没夜”的睡着。安哲躺在那张专用的“绿色沙发床”上看书,吉洋轻轻的关上房间门,就跳到沙发床上,把安哲的书抽掉,轻轻的搂着安哲。
    “最近你们忙什么呢?”吉洋问。
    “吉布斯亚太总部给了东南亚的几个项目,也让我们准备资料,事情比较多。”安哲说,安哲是吉布斯的资深技术顾问,负责南方区的项目。
    “你们为什么还要负责国外的项目?”吉洋接着问。
    “新加坡那边人手少,我们需要暂时补充一下。”
    “给你们补助吗?”
    “有项目提成。”
    “你可要注意身体,我和小安吉可不能没有你。”吉洋侧躺在安哲身旁,一边抚摸着安哲的胸膛,一边说。
    “嗯,多挣点钱将来让安吉出国读书。”
    “你想让她去哪读书?”吉洋问。
    “普林斯顿,那是我曾经的梦想。”
    “嗯,希望她也能像你那样爱读书,你们去哪我就跟你们去哪,给你们做饭。”吉洋满脸的幸福。
    “感觉妈妈还适应吗?”安哲问。
    “妈妈挺好的,每天都没闲着,总能找到很多事情做。”
    “你能做的,也帮妈妈做点,别让妈妈太累。”安哲说。
    “我想做,可是妈妈不让我做,说我过不了多久就要上班了,上班就会很累,现在就好好休息。”
    “妈妈真的很好,我舍不得她,如果她能一直跟着我们就好了。”吉洋接着说。
    “妈妈还有爸爸要照顾,爸爸受不了南方的天气,热,潮湿,爸爸的脚会有反应。”安哲说。安哲的爸爸在一次事故中砸断了双腿,做了很多次手术,腿保住了,但也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嗯,妈妈从来不开她那个房间的空调,就只开着窗,拿把扇子。我说了几次让她开空调,她总是说受不了空调的吹。”吉洋说。
    “妈妈过惯了苦日子,是想省钱。”安哲说。
    “可是身体也很重要啊,大热天,我一个南方人都受不了,她从北方过来,怎么吃得消?” 吉洋说。
    “是啊,我抽空跟她说说吧。”安哲说。
    “我昨天看到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叫‘北方饺子馆’的饭店,过几天我们带妈妈去吃顿饺子吧。”吉洋说。
    “好,周末吧。”
    “你好久都没搭理人家了……”吉洋说着就吻上了安哲。


    周末的中午,吉洋抱着小安吉和婆婆、安哲一起到“北方饺子馆”,他们选了一个临街靠窗的位置,吉洋点了几个婆婆爱吃的菜和几盘饺子。这个饺子馆装修很有品位,餐厅也干净整洁,看上去很上档次。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吉洋还不时的逗一下小安吉,吃着吃着,吉洋婆婆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吉洋很意外,以为自己哪些地方做的不合适惹婆婆难过了,连忙问:
    “妈妈,您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事,洋洋,饭菜特别好吃,妈妈就是忍不住,妈妈从来没想到过在江城能和你们这样吃饭。” 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拿纸巾擦拭着泪水。安哲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给婆婆夹了一些菜。
    吉洋的婆婆一直在农村生活,公公在一次事故中弄伤了双腿之后,失去了劳动力,家里就只靠婆婆一个人种了几十亩地,维持家用。婆婆省吃俭用,含辛茹苦抚养三个孩子成人,历经辛酸。婆婆喜欢读书,读中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由于是地主阶级出身,在“唯成分论”的时代,中学毕业之后就没有机会继续求学了。几十年来,连县城的饭店都没有去过,更何况江城这种大城市的”大”饭店,而且是跟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女一起。吉洋想到这些,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了,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给婆婆夹菜,说:“妈妈,您辛苦了,现在条件好了,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只要您和爸爸保重好身体,我们就很安心了。”“是的,洋洋,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人们可以自由的追求自己的生活了。只要肯干,就饿不死人。”婆婆说。“是的,妈妈。”吉洋说。

    正聊着,吉洋的电话响了,电话是吉洋最小的妹妹吉珍打来的,说吉芳和她在家门口敲门没人应。吉洋让她们到“北方饺子馆”一起吃午饭。不一刻,吉珍和吉芳就到了饭店。
    “伯母好!” 吉珍和吉芳几乎同时和吉洋的婆婆打招呼。
    “好,赶紧坐下吃饭吧,” 吉洋的婆婆笑着回应,“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好给你们准备。”
    “就怕您准备,所以就没提前通知你们。”吉珍回答说。
    “你们想吃点什么?”安哲问。
    “随便吃点就行了姐夫,就饺子就挺好。”吉芳说。
    安哲又点了几个菜和饺子。
    “阿珍在哪上班?” 吉洋的婆婆问。
    “在海城的一家外贸公司,伯母。” 吉珍回答说。
    “海城离江城也不远。”吉洋的婆婆说。
    “是的,伯母。” 吉珍说。
    吉洋在家里是老大,下面一个弟弟吉文是老二,吉芳是老三,吉珍是老四,最小。吉文、吉芳在老家县城工作,吉珍大学毕业后因为她的英文好,被海城一家外贸公司看中,负责南美和非洲的外贸业务。吉洋和吉珍年龄差别比较大,吉洋大学毕业的时候,吉珍才读初中,吉洋也经常带吉珍一起玩,到外面见见世面,吉珍什么事情总是愿意跟吉洋商量, 也惦记着吉洋生活中的大事小情。

    “姐夫,今天来的路上,我高中同学给我电话,他在江城的一家保险公司任职。我问了他有没有关于婴儿的保险,他说有。要不要给安吉买一份保险?”吉珍问安哲。
    “哪个同学,是不是追你的那个男同学赵杰?”吉洋插话说。
    “是赵杰,但没有你说的追不追的,就是我们关系很好的同班同学。”吉珍说。
    “有追就让他追吧,阿珍这么好的孩子,谁娶了谁的福气。”吉洋的婆婆也插嘴说。
    “就是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伯母。”吉珍说。
    “买一份吧,让他跟你姐联系。”安哲对吉珍说。
    “好的。”吉珍说。
    午餐结束后,吉珍执意要买单,说这次过来就是想给小安吉过个满月,正好碰到一起了,就算给小安吉补过的满月餐了。
    6

    产假休完,吉洋开始上班了。
    吉洋返工的第一天, 就被主编秦坚叫到了办公室。秦坚从小在江城长大,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毕业于南江大学中文系,南江大学是国内名牌大学,中文系更是学校的王牌专业。秦坚毕业后分配到江城大学中文系当老师,据说因为师生恋离开学校进入江城日报社,由于能力突出,后被任命为《江城周刊》主编。《江城周刊》属于江城日报报业集团下属的子刊,双周刊。
    “吉洋,欢迎你归队啊,孩子还好吧?”
    “很好,秦老师。” 大家都这么称呼秦主编,大概秦坚还是喜欢做老师的感觉。
    “身体恢复的还好吧?”秦坚微笑的对吉洋说。吉洋觉得秦坚虽然是社长,但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确实更像一名高校老师。
    “我身体很好,顺产,也经常锻炼。产后一个星期我就下床了。”吉洋对秦坚的关心心里感觉很温暖。在社里这么多年,第一次在秦坚的办公室进行单独交流,平时在大楼里相遇,也只是礼貌性的问候,吉洋觉得主编离她很远,毕竟人家是高层。秦坚虽然是《江城周刊》的主编,实际上业务方面的事情都是由副主编王力管理,秦坚实际上就是挂个名,因为他也是报业集团的副总。秦坚的办公室在报业集团18层,18楼都是报业集团领导的办公室,《江城周刊》在报业集团的7层,虽然7层也有总编办公室,但是,秦坚很少在这里办公,所以,这间总编办公室常年是空的,中层领导的汇报也是去18楼汇报。秦坚只是开大会或者宣布重要决定的时候,才会来到7楼。一些编辑、记者也经常到18楼汇报工作,目的大多数也是为了提职、加薪,不过,后来看上去,那些经常往18楼跑的人确实也提职了。周颖是个百事通,经常会告诉吉洋某某某要提职了,她几次跟吉洋说要多往主编那儿跑,否则永远都是一个普通编辑,吉洋笑笑,不置可否。吉洋觉得目前的状态很好,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生活,况且她认为自己的并没有管理才能,更不会八面玲珑。小安吉的到来,她就更不会想这些了,她只想更多的时间和小安吉在一起。
    “你还年轻,身体恢复的快。本来你今天回来,不应该给你安排太多事情,让你过渡一周,调整一下工作和生活节奏。但是,最近估计你也听说了,关于一名大学毕业生捐赠骨髓临时反悔致患者死亡案,这个事情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关注。集团研究要对这件事情进行深度报道,我们《江城周刊》承接了这个任务。我和王力主编商量,这次的任务由你来承担,一方面是其他同事手头上都有事情,抽不开身,另一方面考虑到这件事情比较敏感,社会关注度大,你本人细心稳重,适合担当此任。”秦主编说完,脸上挂出一丝的歉意。

    关于秦坚说的这件事情,吉洋了解一些,是一位年轻的大学毕业生答应捐助骨髓,到医院后,临时害怕,偷跑了。由于医院已经为患者做好了移植手术的相关准备工作,捐赠人一跑,致使无法及时找到合适的捐赠人而导致了患者的死亡。吉洋也是在一次看新闻的时候看到这则报道,她的全副精力都在小安吉身上了,对于这则新闻也没有特别在意。却没想到集团对这件事情这么重视,而且由秦坚主编亲自给自己安排工作,这对于吉洋来讲是第一次。

    吉洋感到既兴奋,又有压力。兴奋的是平时很少和自己直接打交道的秦坚主编,集团最高层领导,竟然对自己这么重视。同时,吉洋对秦主编直接下达的任务感到一种压力,怕自己不能很好的完成这次任务,让秦主编对自己失望。

    吉洋又想,也许是老天爷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平时那么多同事找着事情往秦坚那里跑,不就是为了引起领导的重视,提职加薪吗?自己很幸运的得到了这么一次表现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或许这是小安吉带来的运气。
    想到这里,吉洋顿时有了信心。她微笑着对秦坚说:”秦总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让我感觉到很大压力,不过我会努力完成好。”
    “不要觉得压力,就当成一次普通的报道,相信对你来讲不是问题。从我个人的角度看,虽然这件事情引起了社会的反响,但是毕竟是属于公民道德意识和法律范畴的问题。公民道德意识的提高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需要我们全社会所有公民共同努力。至于法律,我们讲‘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自然有法律相关部门来执行。作为媒体,我们可以进行客观报道,却不能引导群众进行道德审判。”
    吉洋大概听懂了秦坚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和看法。可是,如果把它作为一个普通的报道,为何还需要秦坚主编亲自安排,让副主编王力或者其他任何中层领导给她安排不就好了?
    秦坚大概看出了吉洋的疑惑,继续说:”你可能在想为何这么一个普通的报道,还要我亲自给你安排?不瞒你讲,这个捐赠者是我同学的一个亲戚,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说,现在这个捐赠者家庭已经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了,甚至有人找上门去谩骂。这个捐赠者也曾经是一个热血青年,大学毕业后已经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正在热恋之中。当初这个捐赠者接到医院的电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捐赠,当住进医院准备接受骨髓移植手术的时候,他开始担心自己将来的身体会不会因为捐赠骨髓之后造成一辈子的伤害,他想到他的女朋友,想到他的未来美好生活。他退缩了,最后选择了逃跑。但是,他不知道当时医生已经为患者做了‘清髓’,也就是造血系统摧毁,他这一跑,患者就有了生命危险。最后,由于不能及时找到合适的配型捐赠人,患者失去了生命。现在,据说小伙子非常痛苦,也非常后悔。”
    “我明白了,秦老师,其实,当时捐赠人答应捐赠也是很有勇气的表现,很多人连这个想法都没有,更谈不上答应。后来他的‘悔捐’造成了患者失去生命,确实是很遗憾的事情。”
    “媒体有时候喜欢蹭热点,为了媒体的影响力,为了博眼球进行焦点炒作。有时候,这样做反倒对社会不好,如果这件事情过度的报道,过度的炒作,大家都害怕舆论的伤害,都不敢捐赠了,对我们的社会有什么好处?但是,对于热点事情,我们媒体也不能没有观点,充耳不闻。”
    “是的,秦老师,我懂了。”
    从秦坚办公室出来,吉洋内心充满了温暖。第一次跟秦坚这样的高层面对面的深度交流,她觉得秦坚是一位学者型的领导,既有客观的一面,也有温情的一面。重要的是,这种既公既私的谈话,说明了秦坚对自己的信任和重视。想到这里,吉洋脸上露出了微笑,她也隐约感觉到来自同事的惊讶、羡慕、嫉妒等各种眼光。毕竟,很少有人从这间办公室出入,何况在里面谈话的时间似乎很长。路过副主编王力办公室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王力的目光随着自己的身体在移动。吉洋觉得这大概就是领导重视能带来的优越感,想到这里,吉洋顿觉得自己很浅薄,这不过就是一次普通的工作安排,怎么自己也虚荣起来了。



    安吉越来越可爱了,不像刚出生的时候,现在的安吉显得越发的圆润,动作也开始多起来了,经常被婆婆和吉洋逗的咯咯笑个不停。
    很多同事和朋友跟她说,带孩子很累,很辛苦,只想找机会放松放松。吉洋就很不理解他们的说法,她觉得跟宝宝在一起就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甚至给安吉洗尿布,洗屎布都是十分幸福的事情,如果哪天的屎布不那么臭,她就想是不是小安吉没吃好。

    吉洋下班回到家后,婆婆正在床上拿着一个布娃娃玩具逗小安吉,小安吉双手高高举起想抓到布娃娃,同时两条腿不停的扑腾。
    “妈妈,我回来了。”吉洋对说。
    “好的,你歇会儿,我已经蒸上米饭了,安哲打电话说他下班回来顺便买几个菜。”婆婆放下了手中的玩具,站了起来。
    “我来抱她一会,你歇会儿,妈妈。”吉洋说着走进卧室,还没走到小安吉跟前,就听见“噗”的一声,小安吉拉屎了。
    “一天都没拉,你回来她就拉了。”婆婆一边说一边拿了一块干净的屎布过来换,换完之后,吉洋就到卫生间洗屎布了。

    洗完屎布,晾在阳台上,吉洋回来抱起小安吉亲了一下,说,“今天有没有想妈妈?” 婆婆在旁边笑着说,“再有几个月就可以与你简单对话了。”
    安哲回来打包了几个吉洋喜欢的海鲜菜,让婆婆重新热一下。
    “怎么买了这么多菜?”吉洋问。
    “今天你刚上班,身体消耗大,给你补补。”安哲一边说,一边用手摸摸小安吉的脸。
    “谢谢老公,咱们买个数码相机吧,我想把安吉每个阶段都拍下来,等她长大了给她做个相册。”吉洋说。
    “好的,把她拍大了,我们可就拍老了。”安哲说。
    “就算我们老了,我也愿意她长大。你不觉得我们安吉越来越漂亮了?”吉洋盯着安吉说。
    “确实很漂亮,我都没想到我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安哲又摸摸小安吉的脸。
    “你就偷着乐吧。她的确把该长的美的地方都长的很美,额头像你,眼睛像我,双眼皮,可是我的眼睛没她的大,鼻子像你,耳朵也像你,尤其耳垂。脸型比我们的都要好看。”吉洋一样一样的评论着,好像是在评论一件艺术品。
    “今天上班还适应吧?”安哲问。
    “嗯,还好。客户资源都重新分配了。”吉洋没把具体的事情说给安哲,怕安哲担心。
    “难免,别人跟的时间久了,就不愿放手了。”安哲说,“不过,不要太辛苦,只要你和安吉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就很满足了。今天陈鹏还跟我合适的时候说一起弄个公司,大家都有一些技术积累,做外包都可以赚钱。”
    “你也不要太拼了,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怎么样都行。”吉洋说。
    安吉的到来让吉洋越来越谨慎了,只要看到媒体上报道的家庭悲剧,她就会落泪,以前看到这些内容,总是当故事来看,觉得离自己很远,吉洋的到来让她时时刻刻担心家人的健康和安全。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她不敢想太多。


    晚饭后,吉洋抱着安吉,和安哲、婆婆一起到楼下乘凉。8月份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每天吃完饭,小区楼下就有很多人,有散步的,有聊天的,也有很多带着小孩乘凉的,尤其带小孩的都喜欢凑到一起玩。婆婆每天带着安吉到楼下,小区的人都已经很熟悉了。下了楼,婆婆从吉洋怀里接过安吉,说,“你们在小区散散步吧,我带安吉到那边玩玩。”然后抱着安吉到那些小孩成堆的地方去了。

    安哲牵着吉洋的手,在小区散步。
    “很多人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我却觉得和妈妈总也处不够。她说话很朴素,却很有道理。”吉洋说。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比如她说,生活中大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比如说婚姻也好,挫折也好,躲也躲不过。生活中只要努力就好了,努力了就不会后悔。还说,钱财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拿着也会失去,等等,很多金句。如果不知道,你会觉得她是一个知识分子,而不是一个农民。”
    “妈妈爱思考,经历了很多,虽然是在农村,但18岁之前就没有到地里干过活,外婆是地主大小姐,一直也把妈妈当小姐培养,希望她读书。妈妈读书很好,只是时代不允许她读了。回到村子里面,因为无书可读,在家哭了几个月。村长让她当会计,说她有文化,她不做,说既然只能当农民,就做一个好农民。最后,她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农民,里外一把好手。并且自学了裁缝,妈妈结婚的时候,大舅舅送了她一台缝纫机,村子里过年的新衣服几乎都是妈妈缝的。”
    “妈妈真了不起,如果她能继续读书,她一定也能上大学。”吉洋说。
    “也许吧。妈妈心里一定也有梦想,我们不太清楚。”安哲说。
    “你很幸运,有这么一位妈妈。”
    “是的,妈妈对我的影响很大。爸爸腿受伤的那几年,我经常要跟着妈妈去地里干活,家里困难,寒暑假还要出去打零工。但却不太让妹妹去地里干活,只让她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妈妈说,女孩子能有机会读书就一定要读书,如果没有机会读书,哪只能在地里干活,那是要干一辈子的,所以,不在乎她早几年在地里干活。男孩子不同,即便没机会读书,也可以闯天涯,女孩子不行。”
    “所以,安燕最后也上了大学。”吉洋说。
    “是的。我们一定也要让安吉读好的学校,让她有更好的未来。”安哲说。
    “嗯,老公,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我也一样。”
    “不管去哪里,我们三个都要在一起。”吉洋稍稍用力的握了一下安哲的手。
    ”我也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什么原因,我总是不自觉的计算着安吉来到我们身边的时间,那种感觉我说不出话来,就好像一位珍贵的客人来到我们家,我们很开心希望她能多待会,但终究她还是要走。”安哲若有所思的说着。
    “自从安吉来了,你好像就变得敏感了。我们都特别喜欢安吉,我也是恨不得想每时每刻跟她在一起,怕她受到任何伤害。不过,安吉的身体可能遗传了我了,什么毛病也没有,妈妈都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健康活泼的孩子。”
    “是啊,可能是我们都太在意她了。如果我们也像上一辈那样,每家都有几个孩子,我想可能我们也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和感受了。”安吉笑笑说。
    “对啊,一个就是宝,三个就像草。”
    “那我们再种几棵草吧。”
    “去你的!”吉洋笑着拧了一下安哲的胳膊。
    不知道在小区转了多少圈,他们看到了在路边等他们的妈妈,妈妈抱着安吉,说安吉睡着了,三人一起往家里走。
    7

    吉洋看了几天其他媒体的相关报道,整个事件和她了解的差不多。死者名叫武平安,27岁,未婚,大学毕业后一直和父母在一起生活。武平安是养子,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由于是养子,没有近亲属适合的配型。社会舆论的焦点就在于“悔捐”者是不是该受到谴责,甚至是否应该受到法律惩罚。有的观点认为不应该受到谴责,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捐献。有的观点认为,既然承诺捐赠就不应该悔捐,尤其临阵脱逃,毕竟人命关天。甚至有法律的人士站出来说,悔捐者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也有一部分声音质疑,生父母为何不出面帮助?
    吉洋从秦坚的谈话中知道了悔捐者目前的状态,她决定从受害者和悔捐者的生活状况以及此次事件后对两个家庭生活的影响去报道,这才是人们真正的人间生活。无论道德谴责也好,法律惩罚也好,目的还不是为了让这个社会更加和谐,更加美好?人们总是习惯指责别人的时候,义正言辞,自己面对的时候却犹豫不定。吉洋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个悔捐者更有勇气,小安吉的到来,让她患得患失,安全、稳定、平安、健康对她来讲更显得重要了。
    真正的生活或许才会给人以启示。她决定先去采访死者家属。
    武平安的家在江城市所辖宛城区的一个叫蒋家营的镇里,现在叫蒋家营社区。宛城区原本是江城市所辖的一个县,江城市扩区之后,由原来的县变成了江城市所辖的一个区,在计划经济时代,这里有全国有名的国营汽车轴承生产厂,改革开放之后企业改制,依托轴承生产厂,发展成了有名的汽车配件生产基地。
    蒋家营镇看上去很大,镇里村民大部分住在联排的三层楼房里,独门独院。镇的周围看不见耕地,只有几个养鱼的池塘,再放眼望去就是大大小小的加工厂。镇里有一条主干街道,街道两边经营着各种商铺,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上去这里村民的生活比较富裕。
    吉洋在一个水果摊上买了点水果,水果摊的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说话声音很大。吉洋顺便向她打听了一下武平安的家庭住处,老板娘很热情,说:”平安是个好孩子啊,打小看着他在这儿长大,懂事,学习又好。怎么命就这么不好呢?”说着眼圈就泛起了泪珠。
    “你是他的同学吗?”
    “我是报社的,过来采访一下。”吉洋实话实说。
    “这段时间,也经常有人过来。唉,人都走了,采访有什么用呢?”老板娘叹了口气。吉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这个家庭她知道的很少。顿了几秒钟,老板娘伸手指向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说:”你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左拐,右手边第三排房子的第二个院子。”
    吉洋连声道谢,顺着老板娘指的方向走了去。
    院子大门紧闭。吉洋敲了几下门环,大概两分钟后,门被打开。
    “洋洋姐?!”
    “周颖,你怎么会在这儿?”周颖开门,让吉洋吃了一惊。
    “今天正好去客户那里,路过这儿,就来了。洋洋姐,你是单位安排你来的?”周颖带着吉洋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吉洋。
    院子很整洁,但感觉不到那种烟火气,很安静。
    “嗯,是的。单位安排我要做个专题,我就跑过来了,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武平安是我小学同学。”周颖的声音一下子沉闷了起来。
    进了客厅,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男子,60岁左右,比较瘦,脸上棱角分明,看上去年轻时也是有个性的人。
    “武叔,这是我们江城日报社的记者,吉洋。”周颖声音低沉的对男子说。
    “洋洋姐,这是武叔,平安哥哥的父亲。”
    “你好,武叔,我叫吉洋,是江城日报社的记者。”吉洋又自我介绍了一遍。
    武叔看了吉洋一眼,淡淡的说,“请坐吧。”
    吉洋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和周颖坐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后,武叔依旧一言不发,好像她们俩不存在一样。吉洋能感觉到那种不欢迎的冷淡,她想可能每天来看他们的人太多,包括媒体,他不想陌生人打扰了。吉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周颖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就起身说,“武叔,我带洋洋姐到楼上看看阿姨。”武叔依然没吭气,周颖给吉洋使个眼色,带着吉洋就上了二楼。
    二楼主卧室的门是敞开的,床上躺着一位妇女,差不多60岁的样子,微胖,床头上挂着一个大镜框,那应该是一张全家福。武叔旁边坐着一位慈祥的妇女,那个妇女应该是武叔的爱人,背后站着一个白净的小伙子,小伙子应该就是武平安了,三个人都面带微笑,很温馨的一家人。床上的那位妇女不停的抹着眼泪,周颖告诉吉洋那是武平安的母亲。周颖带着吉洋走进卧室,对躺在床上的妇女说,“阿姨,我报社的同事来看你了。”妇女起身对吉洋说:“快坐下吧。”又对周颖说:”小颖,给你的同事倒杯水吧。”
    周颖给吉洋倒了一杯水过来,吉洋喝了一口水。
    “阿姨,我是小颖的同事,江城日报的,我叫吉洋。遇到这样的不幸真的是无法承受的。您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难过,如果需要我们的帮助,就尽管告诉我们,我和小颖都会尽力的。”吉洋安慰道。
    武平安妈妈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擦着眼泪对吉洋说,“谢谢你们,人都走了,没什么要帮助的。你是小颖的朋友,如果方便,就麻烦你们告诉哪些关心我们的人,说声谢谢,也希望他们不要再过来了。平安也需要安静,我们也不想他走了还弄出这么多事情。”
    看着这本来温馨幸福的一家,瞬间变的冷冷清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无奈和悲伤让吉洋心情也特别难过,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吉洋打小就见不得悲伤的事情,小时候看见别人落泪,她也会跟着难受,以至于长大后,每每看那些悲情电视剧,旁边一定得放一盒纸巾。
    吉洋明白了家里人的想法了,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了,家里人需要安静,需要消化儿子带走的那些曾经的欢乐。他们需要时间治愈。
    坐了一会,吉洋起身告辞了。
    “阿姨,我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您,您要注意身体,多保重,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小颖。”
    武平安妈妈准备起身相送,被吉洋制止了。
    “阿姨,您不要太难过,我也和洋洋姐一起走了。我抽空再过来。”周颖说着也站起身来和吉洋一起出了卧室。
    到了一楼大厅,武叔依旧在沙发上坐着发呆。吉洋和周颖跟他打了招呼,武叔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出了院门,吉洋和周颖往车站走。
    “可怜的一家人,可怎么承受这种悲痛?”吉洋一边走一边说。
    “是啊,以前我每次来的时候,他们总是特别热情,武叔和阿姨忙前忙后给我做好吃的,平安哥哥在家里的时候,总忘不了到街上给我买雪糕回来。她知道我爱吃雪糕。”周颖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了。
    “你也别难受了。天灾人祸,谁能预料呢。你有空就经常过来看看他们吧。”吉洋安慰周颖说。
    “嗯。”
    “我以前没听你说过,还在这儿生活过。”
    “我爸爸当时在这里的镇上工作,我在这里读完小学后,爸爸工作调动,我就离开这儿跟着爸爸走了。”
    “你怎么叫平安哥哥,平安不是你同学吗?”
    “他比我大一岁,晚了一年上学。听说小的时候,得过一次厉害的肺炎,身体一直不好。”
    “这里姓武的人很多吗?”
    “不多。好像就武叔他们一家,他们好像也是搬迁过来的。这里大部分姓蒋,还有姓李的也不少。”
    “武叔做什么工作的?”
    “年轻的时候给别人跑运输,是货车司机。后来自己买了一部车,拉长途货运,赚了些钱。阿姨以前就在镇政府门口开了个小卖部,我小的时候,爸妈有时候下乡回来晚,阿姨就把我和平安哥哥接到她的小卖部做作业,饿了就把小卖部的一些零食拿给我们吃。”
    “所以你就特别感谢人家。”
    “是的。我们走了之后,来往就比较少了。后来,平安哥哥也上了大学,寒暑假的时候,阿姨就会让他给我们家送些特产,一来二去,我也就经常过来看看他们。”
    “平安真是个好小伙子。”吉洋感叹的说。
    “是的,洋洋姐。平安哥哥特别善良,我感觉自从他知道了他的身世之后,就特别的努力,也比我们其他的同学懂事很多。”
    “他什么时候知道他身世的?”吉洋好奇的问。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和其他几个调皮捣蛋的同学打架,那些同学就冲着他喊‘煤灰渣里捡回来的臭小子’。他回家问阿姨他是不是捡来的,阿姨跟他说‘那是他们在开玩笑。’阿姨随后就去找哪几个孩子的家长希望能管管哪些孩子们。结果,有一个同学的家长是个刺头,很溺爱孩子,就冲着阿姨嚷‘捡来的就是捡来的,还不许人说?’惹来很多邻居围观,阿姨后来病了好几天。”
    “人心真坏!”吉洋忿忿的说。
    “是啊。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震惊。但是,平安哥哥却好像突然长大了很多,也不跟那些孩子们打闹了。放学后,经常帮着阿姨在小卖部搬东西,话似乎也少了,学习也非常努力。”
    “武叔好像话很少?” 吉洋一直觉得武叔对她似乎冷淡的有点异常,虽然失去儿子让他很难过,吉洋却觉得,他连正常的交道都不愿意跟自己打,这让她隐隐的不舒服。
    “武叔人很好,也很善良。我小的时候,他经常开车往城里跑,左邻右舍都喜欢让他稍东西,武叔不仅帮忙稍东西,还帮忙搬东西。对我也是特别的好,只要我来,他就会到街上给我弄好吃的。好像今天他对你确实不太热情,可能这段时间来采访的人多,他厌倦了。不过,他是个好人。”周颖怕吉洋对武叔产生误会,特别强调了一下。
    “嗯。经受这种打击,搁谁身上都承受不了,毕竟平安是他们曾经的希望,曾经的欢乐。我们媒体实际上是不应该打搅他们的。”说到这里,吉洋心里有了一些歉意。











    8
    对于悔捐者的采访并不顺利。悔捐者名叫夏雨,也是参加工作不久的大学生,家就在江城市区的一个名字叫江苑的小区。吉洋在单元门口按房间的对讲机,对方听吉洋说是江城日报的,直接就挂了。吉洋再一次按门铃的时候,就没有了应答。
    第二天,吉洋买了一些水果,径直到了单元门口,这次她没有按门铃,在门口等待。直到有人从里面出来,她才顺势进到了楼里。坐电梯到了夏雨的家门口,按门铃,不久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位50多岁的中年妇女,气质看上去像知识分子,应该就是这家的主人了。看见吉洋,就问: “你找谁?” 吉洋赶忙说,“您好,不好意思,我是江城日报的记者,吉洋,过来想看看夏雨。”吉洋顺手把自己的工作证拿了出来。
    中年妇女一听吉洋的介绍,脸色就沉了下来,开着的门就想关上了。吉洋生怕她把门再关上,还没等中年妇女再次开口,就接着说:”我知道夏雨和家人压力都很大,说实话,夏雨一开始能答应捐赠,本身就是很需要勇气的。扪心自问,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他后来犹豫,我想应该是有原因的。如果您愿意让我们把客观的真实说出来,我相信无论是读者还是患者都是有同理心的。或许也能减轻夏雨的一些心理负担。”
    中年妇女听了吉洋诚恳的表达,脸色缓和了一些,轻轻的说了声,“请进吧。”
    吉洋跟随女主人进了客厅。房子客厅很大,但装饰却很简朴,最显眼的就是客厅靠墙一整面书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看得出,这是一个书香之家。
    吉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女主人倒了一杯茶。
    “请喝茶吧。”女主人把茶端到吉洋前面的茶几上。
    “谢谢!很抱歉,很冒昧的突然造访。昨天我在楼下按门铃了,您可能对媒体有些误会,没有开门。一方面是报社对我的这次采访安排了任务,另一方面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可以尽可能的提供些帮助。我来之前,大概了解了一下夏雨的资料,觉得夏雨是一个很努力,很上进的孩子。虽然这次给另一个家庭造成了不幸,我想应该是有一些大家不了解的情况的。”吉洋开门见山的就进入了主题,她觉得像这样的知识女性对事情的认知和理解能力不需要进行那些无意义的寒暄。
    “是的。”女主人轻轻的说。“夏雨这些天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一次怯懦的决定会导致另一个人失去生命,他觉得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是啊。才二十几岁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搁谁都是无法消化的。”吉洋感同身受的说。
    也许是吉洋的表达方式让女主人放弃了戒心,女主人继续着。
    “夏雨从小都很积极,上进,学习成绩也一直不错。我们也一直教导他要做一个善良、正直、对社会有用的人。大学期间,他也一直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包括志愿者活动。我们也很支持他。在这次捐赠中,他以为会对他将来的生命健康带来不利,影响他以后的生活。他还是没有战胜恐惧,临阵逃脱了。回来以后,面对强大的舆论压力,他已经对自己彻底 失去了信心,也没有了以前做事情时具有的勇气。”
    “这是可以想象的。”吉洋说。
    “现在舆论说,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他几乎要崩溃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整天茶饭不进,精神恍惚。”女主人说着,眼睛也泛起了泪珠。
    吉洋看到了两个都处在悲痛之中的家庭,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一方是丧子之痛,另一方虽然儿子健在,却不是往日的那个儿子了。
    “夏雨知道他这样做可能会承担的后果吗?”
    “他要是知道,他就不会临阵脱逃了。他以为他悔捐了,医院可以找其他人去做。医院实际上也告诉他,如果他临时变卦,病人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以为医生在夸大,而且他自以为是的认为,病人本来就是有生命危险的人。他的自以为是和怯懦导致了事情的发生。心里面,我们一直也很内疚,觉得对不起另外一个受到伤害的家庭,更对不起哪个失去生命的孩子。我们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前几天,我也去采访过武平安,就是那个患白血病的男孩的家属。”吉洋不强调死者而说患者,以避免引起对方的痛苦。
    “他们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吉洋感觉到女主人问这句话的时候,略带些紧张。
    “他们也很痛苦,武平安也是他们的独子,而且还是养子。我想以前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了,失去孩子,对他们来讲,打击也挺大的。他们也没对我说什么,可能也是厌倦了这些去采访的人。不过,感觉他们是一家善良的普通家庭。”吉洋把自己能感受到的说给了女主人。
    女主人又起身给吉洋续了一杯茶,并拿了一根香蕉给吉洋吃。吉洋推辞了,说肚子不太舒服,不想吃。
    “吉记者,谢谢你刚才给我提供了武平安家庭的一些情况。如果你跟他们还有联系,或者他们有什么要求,还请麻烦你帮忙转达一些。我把电话留给你。”
    “好的,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好起来。”吉洋和女主人相互留了电话,女主人叫欧阳丽萍和丈夫都是江城一所高校的老师。
    吉洋观察到一间卧室的门一直是紧闭的,估计夏雨就在那个房间里面。想着现在见夏雨也不太合适,吉洋起身告辞了。
    “欧阳老师,我就不多打扰了,谢谢您跟我聊了这么多。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我想把今天我们的谈话写到我的报道里面,让更多的人了解真实的情况。”吉洋说。
    “我相信吉记者,您看着写吧。谢谢您的善解人意。水果您拿回去吧,这样我会不好意思,家里有。”吉洋能感觉到欧阳丽萍对自己的信任。她说:”欧阳老师,就是一点心意,没什么的,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给我电话。”
    欧阳丽萍连声说着“谢谢”,把吉洋送出到了门口。



    一天都没有见着安吉了,吉洋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匆匆回家了,关于采访的事情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回到小区,远远的看见婆婆抱着小安吉从楼下正朝小区门口走来。吉洋快步走过去从婆婆手里接过安吉,婆婆对小安吉说,“妈妈回来了。”小安吉笑了起来,吉洋亲了一下安吉的额头。“妈妈,您准备出去?”吉洋问,“没有,估摸着你快要回来了,就带着宝宝来接你。”婆婆和吉洋边走边说。吉洋心里一阵温暖,婆婆如此的细腻。看看婆婆穿的都是从老家带过来的衣服,虽然很干净,但确实有点“土”了。吉洋泛起了歉意,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想到给婆婆买件衣服,对婆婆说:“妈妈,我们一起到小区门口的大新商场给你买件衣服吧。”婆婆说,“我这件挺好,穿惯了,也很舒适,不用买了,安吉一天天长大,衣服也越穿越大,留给安吉买吧。”听婆婆这么说,吉洋也就没有坚持了,她知道婆婆习惯了节约。

    “妈妈,您要是太累就别抱着她下楼,您在家里也可以多休息一下。”吉洋说。“不累,安吉是我带过的孩子里面最轻松的一个,你看看,干净的连口水都不流,每天就只换换尿布,连屎都是要等你回来才拉,就不像个孩子。”婆婆说。“是啊,妈妈,我也见过同学啊同事家的孩子,感觉几个人都不够用,安吉好像一点都不闹,可能是女孩的缘故?”“男孩,女孩小时候都差不多,我们家的孩子就是有点特别。我是没见过这样的孩子。我跟老家你表姐打电话也说起来,她也觉得很奇怪。”婆婆说。不时有邻居走过来跟吉洋打个招呼,逗一下小安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吉这么漂亮干净,我才这么爱她,舍不得她。如果她也是鼻涕满满,乱拉屎尿,脏兮兮的,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吉洋边走边说。“什么样的孩子都是妈妈身体掉下来的肉,都会疼的。安哲小时候天天生病,当时条件也不好,跟安吉的干净不能比,还不是一样疼?”婆婆说。“安吉就没有感冒过,身体很好,估计遗传了我了,我身体打小就好,到现在也很少感冒。”吉洋说。“是的,你身体素质好,不管贫穷富贵,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婆婆说。

    她们走到一个凉亭下,进去坐在凉亭的椅子上,黄昏的时候,小区才凉快起来,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在小区内玩耍。

    婆婆把奶瓶递给吉洋,吉洋坐在椅子上给孩子喂奶。
    “妈妈,我有时候在想,安吉这么可爱,我真怕她将来在城市里受到不好的影响,如果那样,我们宁可在安静的山沟沟里面生活都是挺美好的。”吉洋说,一只胳膊抱着安吉,一只手喂奶。“那不现实。现在不像以前了,老家的村子连小学都没有了。孩子长大了还要念书,工作。城市里面的老师水平就比乡下的高,人家毕竟更有经验。”婆婆说。“听安哲说,您中学读书也特别好。”吉洋抬头看着满头白发的婆婆。“好什么好,比我好的人很多,我就是喜欢念书,觉得念书就可以不和人打交道,那时候我们是外来人,成分也不好。你外婆就希望我能多读书,将来少受人欺负。”婆婆说,眼里似乎充满了回忆。吉洋看着婆婆,心里很是爱怜, 如果不是时代的境遇,婆婆现在应该是知识分子了,起码也是可以领退休金的老人了。岁月沧桑,婆婆承受了那么多的辛苦,她对人生和生活的理解其实是很多城里人也 达不到的,吉洋心想。
    吉洋觉得安吉穿的尿不湿有点沉了,估计不是拉了就是尿了,和婆婆一起往家里走了。
    9
    吉洋根据采访内容,花了三天时间完成了一篇采访报道。终稿给秦坚总编审阅后,秦总监还专门把她叫到他18层的办公室表达了对吉洋这篇稿件的肯定和对吉洋的表扬。能得到秦总编的肯定和当面表扬,在吉洋还是第一次。吉洋心里很高兴,虽然她不愿意像其他同事那样想尽办法和老总们套近乎,但她还是希望能得到领导的肯定,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是很有价值的。
    她很在意这份工作,不仅这是她喜欢的一份工作,而且这是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她害怕不稳定的事情。吉祥的爷爷解放前曾经是国民党的少校军官,解放战争以摧古拉朽之势把国民党从广州赶到海南岛,吉洋的爷爷就是其中的一员。在广州的时候,吉洋的大伯出生,到了海南岛,吉洋的父亲出生。海南解放,吉洋的爷爷作为投诚军官被遣散回老家,家里没有可继承的产业,只能开垦几亩荒地以养家糊口。后来家乡建设水库,他们又移民到县城附近的一个村子,以捕鱼为生。吉洋小时候,家里孩子多,房子小,她就经常到同学家里住。儿时的成长带给她很多不安全感,她努力读书,上了大学,终于找到了这份她既满意,又相对稳定的工作。她经常对安哲说,她能有今天这样,都是她奶奶保佑的。听长辈们说,她是孙子辈里面唯一被奶奶抱过的,虽然她根本不记得她奶奶的模样,她不到两岁的时候,奶奶已经过世了,但她依然觉得奶奶是她的守护人。
    受到秦总编“接见”和表扬的事情,很快在公司内传开了。她能感受到同事们的羡慕、嫉妒、当然也有像周颖这样真心为她高兴的目光。吉洋心里不想这样,她不想成为焦点,无论是被羡慕也好,被嫉妒也好。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工作,她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不想“秀”于林,只想“隐”于林,做一个安安静静的自己。
    吉洋也知道,这篇报道之所以能得到领导的认可,一部分功劳还要归功于安吉的到来,安吉赋予了自己母亲的角色。如果她不是那么爱着安吉,她也无法深刻的体会到武平安的父母的丧子之痛,更不能体会欧阳丽萍面对儿子如此痛苦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可怜天下父母心。整个事件的当事人中,没有一个是具有恶意的,他们都是善良的心。武平安的父母没有责备过夏雨,夏雨一家人在悔恨和自责中度日,他们都不容易,他们都是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吉洋那篇报道发表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曾经因为观点不同的读者们,也因为看了这篇报道渐渐的平息了下来。是啊,将心比心,我们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难道会比当事人做的更好吗?
    文章发表后不多久,吉洋也升任为编辑部的副主任,据说是秦坚亲自提名的。这让那些一直想谋官的人很嫉妒,吉洋能感觉到。同时,也让吉洋感觉不安,她不想当什么领导,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给领导送礼套近乎的原因,她觉得自己没有领导的能力,她只想自己的工作被别人认可就行了。但她也不能拒绝啊,这让领导的面子也过不去,别人想当还当不了呢,这不显得自己太清高了?
    吉洋觉得自己的压力更大了,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吉洋心里又念叨了一遍。
    自从升职以后,在楼里遇到秦坚,秦坚总是很热情的给吉洋打招呼,这让吉洋觉得很不好意思,仿佛升职这件事情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一天下班,走到大门口,周颖赶了过来,喊道,“洋洋姐,等等。”吉洋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周颖,说,“什么事,这么急?”
    “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跟你回去一起看看我们家外甥女,小安吉。”周颖笑盈盈的冲着小安吉喊。
    “看没问题,将来叫你小姨的时候,要给开口费啊。”吉洋一本正经的说。
    “小case,我也想好了,我要是不想生孩子了,我就跟你一起养小安吉,让她长大了孝敬我们俩。”周颖一边说,一边挽着吉洋的胳膊。
    “别给我们家安吉增加负担啊,你赶紧生一个。”吉洋一脸严肃的说,周颖看着吉洋那假装生气的样子,越发的感觉亲切。
    “你和文杰什么时候结婚啊?” 吉洋问。
    “再说吧。”
    “怎么啦,出问题啦?”
    “也没有什么问题,我父母不同意,文杰也想干出点事业再结婚。他说我父母看不起他。”
    “父母只是担心你受罪,哪有想着你大富大贵的,人品好、对你好就行了。”
    “时间久了,我也怀疑这样到底对不对,父母对我挺失望的。”
    吉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岔开了话题。
    “最近有没有到武叔家里?”
    “前几天路过他们哪儿,去了一趟。”
    “他们最近怎么样?”
    “还哪样,阿姨还好,武叔一直心情好像都恢复不过来。”
    “哪那么容易,有时候需要时间才能抚平这种伤痛。”吉洋说着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武叔时的样子。好人命通常都不顺利,吉洋心想。

    到了家里,安哲已经在床上逗小安吉了,婆婆在厨房收拾。

    “姐夫好。” 周颖一进门就跟安哲打招呼。
    “周颖来了,快坐,我去泡茶。”安哲说着就走出卧室。
    “快别了,姐夫,我看看小安吉。”周颖说着就走进了卧室。“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吉洋问安哲。“今天下午在电信公司做咨询,完了就直接回来了。”安哲回答说。
    婆婆从厨房出来,吉洋向婆婆介绍周颖说,“妈妈,这是我的同事,小周。”婆婆跟小周打招呼,说,“小周好。”“阿姨好,我过来看看小安吉。”周颖起身微笑着回应。婆婆说:“晚上在家吃饭吧。”安哲说:“不用了妈妈,去外面吃吧。”

    “嘟”的一声,小安吉大便了。吉洋笑着说,“你小颖姨过来看你,你就这么打招呼啊。”周颖打趣说,“这就叫‘嘟’声一响,黄金万两,小姨托你的福,要发财了。”吉洋一边换屎布,一边笑道,“安吉你再给你小姨‘嘟’一声,让她发大财。”周颖哈哈大笑,婆婆也过来帮忙,笑道:“这个孩子很奇怪,白天也不拉,就等她妈妈回来才拉。干净的就不像个婴儿,我从来没有养过这样的孩子。”

    吉洋帮小安吉换洗完屎尿布,就同周颖、安哲一起出去吃饭。婆婆说她要留在家里看孩子,不想出去了。

    他们来到了小区外的一家西餐厅。

    点了餐之后,周颖说,“洋洋姐,安吉好漂亮啊,我看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像个天使一样,连头发都是发黄的。”
    “你就好好挣钱,将来我们安吉上大学的时候,你也好好支持一下。”吉洋开玩笑说。
    “没问题,要不认我做干妈好不好?”周颖一本正经的说。
    “你都还没结婚,就弄个干女儿,你还嫁不嫁人了?”吉洋说。
    “这有什么,我带干女儿嫁人,谁要是不喜欢我们安吉,我就不嫁给他。”
    “别闹了,弄的我们安吉还要影响你婚姻大事了。”
    周颖转头笑着问安哲,“姐夫什么意见?”“我没什么意见,多个人爱她,有什么不好?”安哲笑笑说。周颖笑着对吉洋说,“洋洋姐,姐夫也没意见,我就认了啊。”“死丫头,婚都还没结,就想当妈了。”吉洋笑着说。
    “姐夫,有了小安吉,你什么感觉?”周颖一只手托着腮,好像一个很认真的小学生。“没什么感觉,就是感觉更累了,尤其晚上安吉醒了的时候,弄的大家都休息不好。倒是你洋洋姐,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想的、说的都是安吉,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安吉就没有其它了。”安哲说。

    服务员把点的披萨、牛排、沙拉等都上齐了,问还有没有要加的。吉洋又打包了一个披萨,她还惦记着婆婆在家里没吃东西。

    吉洋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自从安吉来了之后,感觉幸福遍布了全身,但是心也小了。怕各种各样的意外,她就是我的全部了。”
    “我没有感觉到我妈妈照顾我的时候有你这样的心情。”周颖对吉洋说。吉洋笑着说“你这么小的时候,你哪知道你妈妈当时的心情。”
    周颖说,“洋洋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感觉到天下妈妈对孩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我的成长环境很好,妈妈对我从小也是事无巨细,不让做这个,不让我做哪个,好像我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甚至大学毕业他们都不愿意让我离他们的距离超过200公里。这让我很叛逆,觉得他们限制了我的发展和成长。去年过年回家,看到他们头发白了很多,什么都顺着我,甚至问我钱够不够花。这让我很不适应,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我都怀疑我做错了什么。”
    安哲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你多大,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吉洋心想,如果安吉长大了和周颖一样,我能受的了吗?忽然又觉得自己想的好远。



    10
    升职之后吉洋更忙碌了,本来就怕别人说三道四,工作上就更努力了。转眼就到了年底,年底最重要的也是大家最期盼就是年会了,并不是大家喜欢年会热闹,按照惯例,年会的时候,往往会给大家发奖金。各个部门发红包,欢欢喜喜过大年,这大概就是年底所有员工的心里期盼。
    今年的年会,集团发通知,年饭和晚上的联欢鼓励员工带家属参加。吉洋征求了安哲的意见,安哲好静,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吉洋也觉得安哲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年会在江城最有名的大酒店江岸大酒店举行,江岸大酒店的裙楼有一个专门举行大型活动的场地,大概能容纳两三千人。
    同样的场地,下午开年会总结,晚上就摆上桌子,布置好舞台进行晚宴和联欢了。
    吉洋今天很开心,下午她拿到了10万元的奖金,不是最高的,但已经是中等偏上了。吉洋觉得自己休了几个月的产假,也没有什么突出成绩,能拿到这个级别的奖金已经很满足了,她想这是领导在照顾她。她想到了秦坚,自从休完产假上班后,没想到和秦坚这样的大领导联系紧密了。以前觉得这些高层都高高在上,很官僚,自己也不太愿意跟他们走的太近,当然,也不是自己想走近就能走近的。自从“悔捐”这个事件之后,秦坚颠覆了她对高层的想象,没想到秦坚这么有风度,有宽容心,而且不动声色的帮助人。这让她对秦坚产生了好感,但她也提醒自己不要和领导走的太近,怕别人说三道四,要知道,在这种单位,男女关系是最敏感,也最容易被别人八卦的。所以,她很少单独去18楼秦坚的办公室汇报工作,除非实在必要,本来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她可不想让别人误解。吉洋也知道,单位有一些人很喜欢让别人误解,以显示出自己和领导的关系多么的不一般。吉洋很鄙视这些。
    开完年会,很多同事都三三两两到外面去散步,聊天。因为间歇时间,酒店要重新布置会场,以便晚宴和联欢。
    吉洋叫上周颖一起去了附近的商场。

    吉洋要给婆婆买一身衣服,婆婆很节约,总是不愿意让她花钱,花奖金的钱婆婆应该能接受,毕竟奖金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吉洋想。吉洋也给公公买了一条烟,国庆过后,公公也来了。公公平时不多言,只爱抽烟,然后就帮着婆婆做点家务。由于双腿受过伤,走路不能太久,所以要经常坐着,坐着就要抽烟。吉洋觉得公公很不容易,一个农民丧失了劳动能力,那种打击是很大的。
    又给安吉买个婴儿车。安吉已经快7个多月了,发育的非常好,已经长了一颗牙出来了,而且也特别想表达了。更让吉洋欣慰的是,安吉从来也没有感冒过,每天给她吃了,好像自己就能长大了一样。奶奶每天把安吉弄的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想抱着亲一口。吉洋觉得安吉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婴儿车要买好的,既为着安吉的安全,也为着婆婆使用的方便。
    周颖一直夸赞吉洋是个好儿媳,吉洋对周颖说,你以后也要好好照顾你的公公婆婆,人家含辛茹苦为你养大了一个老公,一个终身陪伴你的人,你还不感恩啊?周颖摇头晃脑连说“是是”,吉洋忍不住笑了出来,骂了一句“死丫头。”
    吉洋帮忙拿着婴儿车回到了会场。这时的会场已经摆好了餐桌,很多同事已经围着桌子聊天了。吉洋和周颖找了一张人少的桌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又有其他几个同事坐了过来,其中有个男同事叫赵文强,平时喜欢跟别人开开玩笑,也喜欢打听一些八卦,所以,跟他在一起,总有你没有听到过的故事。
    “周颖,婚还没结,都准备好婴儿车了?”赵文强刚坐下,就开起了周颖的玩笑。
    “准备婴儿车关你什么事啊?”周颖嘴上也不吃亏,就顶了回去。
    “哥哥不是在关心你吗?”
    “多谢哥哥关心,你要是真关心,把你今天的奖金分给妹妹一些吧。”周颖的回答引来众人哈哈大笑。
    “这么开心啊?”秦坚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众人回头一看,秦坚已经站了过来,旁边还站了一位面带微笑,面容白皙,气质优雅,年纪约35岁左右的女士,众人赶紧站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句“秦总好!”
    “大家好!”秦坚微笑着对大家说,“这么开心的时刻,你们也没把家属带来啊?”
    “带了。”有带了家属的人说。
    “带了就好,一年也就热闹一次。”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秦坚顿了一下,指着身边的女士说,“这是我的爱人,钟灵。”
    “大家好!”钟灵微笑着给大家打招呼。大家正不知道怎么称呼的时候,赵文强抢先说:”钟总好!”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说“钟总好。”
    秦坚把大家一一的介绍给了钟灵,介绍到吉洋的时候说,“这是我们的才女,吉洋。”钟灵微微愣了一下,马上微笑着伸出手来跟吉洋握手,“吉洋你好,早就听你们秦总说起过你。你写的文章,我也看过,真是文如其人啊。”吉洋受宠若惊,赶忙微笑着说:”谢谢钟总夸奖。见笑了。”吉洋第一次知道秦坚的太太叫钟灵,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不知道她有什么文章能被钟灵看过,也许人家不过就是客气而已,吉洋自嘲的想。
    介绍完之后,秦坚带着太太钟灵到其他桌去了,大家都又坐了下来。
    “秦总的太太真漂亮。”周颖说。
    “那当然了,以前算是系花了。”赵文强接过了话茬,在江城周刊甚至江城日报集团似乎没有赵文强不知道的,每个单位似乎都有这么几个人,业务能力一般,但是对于组织人事关系等八卦信息却特别灵通,这应该也算一种能力吧。吉洋看着赵文强侃侃而谈,她跟赵文强工作交集颇多,她对赵文强的评价就是,人好,业务能力一般。平时,赵文强也会偶尔到吉洋那里聊一些八卦,吉洋对这些不感冒,但是,偶尔让赵文强给她补一些八卦信息,倒也能让自己对单位的人和事了解不少。
    “说的好像你还跟人家同学过一样。”吉洋微笑着嘲了一下赵文强。
    “洋洋姐,要不我经常劝你,不要天天围着姐夫转,了解了解江湖事,这都是曾经美丽的江湖传说。”赵文强拉长了语气,像是在教训吉洋似的。
    吉洋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你算是江湖老手了。”
    “洋洋姐过奖。”赵文强说着抱拳作揖,引来众人大笑。
    “秦总太太做什么的?”有人好奇的问。
    “广告公司老总。”赵文强回答说,那口气似乎在说连这些都不知道,这都是常识啊。
    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的聊天戛然而止。主持人宣布晚宴开始,同时舞台上也开始了节目表演,有舞蹈,有独唱,都是集团下属各单位排练的节目。整个晚宴会场也热闹了起来。
    吉洋对于娱乐节目都没什么兴趣,吃了几口就想安吉了,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里,安吉已经睡着了,公公也在房间躺下了。婆婆和安哲在客厅看书。婆婆毕竟是曾经喜欢读书的人,闲下来就喜欢拿本书看。这个时候,你会感觉她是个文化人而不是农民老太太,吉洋总觉得遇见婆婆真是一种美好的缘分。
    婆婆看见吉洋回来了,问要不要给她做点饭吃?吉洋说已经吃过了,并拿出买的衣服让婆婆试一下。婆婆说她有衣服穿,商店里衣服都很贵,没必要买。吉洋说她今天得了10万元奖金,给每个人都买了。婆婆说钱留着给安吉长大用,安吉成长要花很多钱的。婆婆虽这么说,还是试穿了一下新买的衣服。
    “挺好看的,就是贵了点。以后不要再买了。”吉洋给婆婆买衣服,婆婆从来都说很好看,这就是婆婆的善良。不过,吉洋觉得,婆婆穿着这身的确很显年轻,像一个城里的退休老太太了。
    吉洋又把买来的烟给了公公。吉洋始终不太会给公公买衣服,公公太胖又不愿意跟他们去商场逛,吉洋就有点吃不准买什么样的衣服合适。以前曾经买过几次,商店里的衣服都很收身,公公穿上感觉活动不自由。婆婆和公公都喜欢到自由市场上去买衣服,既便宜又舒适,他们觉得商店里的衣服都不是给他们这些农村老头老太太穿的。吉洋想想也对,吃也好,穿也罢,其实关键还是要心情愉悦。如果他们穿几千块的衣服,坐也不敢坐,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媳妇买的衣服给弄坏了,那就相当于穿了个紧箍咒,还不如不买呢。想通了这些,她就经常给公公婆婆些零花钱,让他们自己去买。自己偶尔给婆婆买上一身。
    吉洋和安哲回到卧室,安哲躺在沙发床上,吉洋躺在床上侧身看着熟睡的小安吉。
    “安吉这几天好像在努力叫妈妈了?”吉洋说着,脸上充满了幸福。
    “是啊,越来越可爱了。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幸福?”
    “那是当然了。你和安吉都不允许离开我的视线,我愿意为你们做一切。” 吉洋脸上充满了幸福的想象,翻身到沙发上抱住了安哲,“我们三个在一起,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安哲说: “安吉终归要长大,要读书,要嫁人的。到时候,你还得学会放手才行。”
    吉洋想,安吉会选择什么样的人嫁呢?想到这些,吉洋自己都想笑。
    “你觉得安吉会嫁什么样的人?”吉洋问。
    ”姻缘就是一种缘分,我哪能知道?”
    “肯定不会是你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的人,没有女生会喜欢,除了我。”
    “胡说!让我看看喜欢我的女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说完,安哲一边挠着吉洋,一边抱着吉洋吻了起来。吉洋咯咯的笑,热烈的回应着。

    11


    2009年元旦是一个热闹的元旦,公公婆婆都在,吉洋第一次和公公婆婆在江城过元旦。一大早吉洋和安吉到超市买了饺子馅和几个凉菜,中午婆婆要给大家包饺子。 吉洋在南方长大,不怎么爱吃面食,却爱吃婆婆包的饺子。每次跟安哲回家过年,过年的几天,婆婆几乎每天都给吉洋包饺子。如果吃米饭,吉洋就亲自下厨炒菜,婆婆就在旁边帮厨。吉洋觉得自己和婆婆之间更像母女关系。
    超市回到家里,公公在拖地板,婆婆在床上逗小安吉。
    安吉现在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也能自己扶着东西站起来,长的越来越可爱,也越来越爱笑了。几个月来,每次的体检都很正常,也没有感冒发烧,这让一家人都十分高兴。家里因为安吉也显得十分热闹,空气里都弥漫着笑声。现在的安吉已经可以与人互动了,逗小安吉有时候就成了大家的娱乐了。

    吉珍来了,给小安吉带来了几件新衣服。
    吉洋让吉珍看安吉,自己去厨房帮婆婆包饺子了。
    午餐过后,吉珍建议和吉洋一起带着安吉回外婆家。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吉洋也很高兴。天气不错,江城的元旦也不显得特别冷。大家帮忙给安吉准备路上和回去的衣物用品,一行三人就回外婆家了。

    安吉的到来给外婆家带来了阵阵欢声笑语,外公到菜市场买了活鸡宰了,外婆给吉洋炖鸡汤。吉文、吉芳的孩子们在屋子里跑进跑出,热闹的很。

    一天的热闹、奔波终于安静下来了。安吉已经睡了,吉洋躺在旁边看着安吉,心里有说不出的幸福。第一次回到外婆家,吉洋觉得应该是有纪念意义的,将来安吉长大了,就可以把这次的旅行当成故事跟她讲了。
    想想将来安吉长大了就可以一个人回来看外公外婆了,吉洋想那个时候一定更幸福。吉洋想着安吉将来像电视里演的,女孩子长大之后,既懂事,又知书达理,一个人独自替父母回来看外婆,那该多美好啊。想到这里,吉洋就觉得一定好好努力,既要给安吉做榜样,也要让她将来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和好的受教育环境。
    她拿出了手机,开始翻看短信和回复短信。今天一天都有很多拜年的短信,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吉洋一个都没顾上看。回复拜年短信也是一件很辛苦的活儿,吉洋经常对于不熟悉的或者平时不怎么来往的,都不愿意回复,觉得太商业化,不喜欢。很多短信都是诗情画意,格律押韵,平时没感觉多么有才气,一到过年顿时觉得周围的人个个像诗人,句句有意境。飞来飞去的拜年短信,更像是一场诗词大赛。
    吉洋决定认真看每一条短信。为了安吉的将来,这也算是努力工作,认真维护已有的人际关系,即便很多短信看上去就是群发,也要一条一条回复,毕竟你也在人家的群发通讯录里,再往深里讲,那是人家心里有你。要不早就把你删除了,或者压根就不存你的电话。尤其领导,短信从来就是群发的。如果某个领导给你的短信是,“吉洋,新年快乐!”,别看字少,那已经是对你很特别了,更是要认真对待了。
    在这样的指导思想的指引下,吉洋认真的阅读每一条短信,而且回复的时候一定把对方的名字写在抬头上,内容尽可能不要千篇一律,让收信人感觉是针对自己的拜年短信。这件工作做起来,十分耗精力,也十分耗时间,吉洋手机里未处理的这种拜年短信大概有一百多条。
    吉洋觉得安安静静的陪着安吉,回复这种短信也是一种幸福,况且看着那些诗情画意的拜年短信,也是一种学习,如果让自己写这种类型的短信,估计写不出来。
    对于同学、朋友、同事、领导的短信回复起来比较容易。对于不太熟悉的商业上的伙伴,回复就要中规中矩点。而对于比较熟悉的同学、朋友的群发拜年信息,吉洋一律以”xxx, 新年吉祥”回复,这在外交上的辞令算是“对等外交”。吉洋认为,对方对自己都不重视,自己注上人名回复已经是很用心了。
    其中一条短信是来自欧阳丽萍的,短信很简单,“吉记者,新年快乐!”吉洋想着欧阳一家人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了,自采访以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了。吉洋回复了一条“欧阳老师,新年快乐,万事顺遂!夏雨最近还好吧?”好像对方就等着吉洋的回复呢,短信发出之后,几乎是同时,对方就回复过来。“谢谢吉记者的挂念,夏雨比你来的时候好一些,但还是没有走出来。心事很重。”吉洋觉得欧阳丽萍是想跟自己聊聊,就继续给欧阳丽萍回复了短信:
    “夏雨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自己本来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走出来也容易。”
    “是啊,对他来讲是特别大的事情,他可能也在担心,对方会不会起诉他。其实,这也是我们的担心。”
    吉洋知道了欧阳一家人的担心。吉洋也听说有法律人士说过,这种情况武平安一家人是可以起诉夏雨的。如果真的起诉了,那对夏雨及家人的打击可想而知。夏雨的父母对于夏雨的教育应该讲是成功的,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还愿意承担社会责任,愿意帮助别人,在当下也是难能可贵的。从这件事情看,夏雨登记骨髓,到愿意捐献骨髓,到这个点上,应该算是道德高尚的人,可是由于自己一时胆怯,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反而那些从来不想去登记或者捐献的人,或者没有勇气去做的人,反倒永远也不会受到这方面的困扰。这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讲,是无法理解的。法律应该是保护品德高尚的人,惩罚品德恶劣的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是品德高尚的人要接受制裁。吉洋也觉得自己理解不了这个法律的惩罚逻辑,虽然这件事情造成了另一个生命的消失,可是,武平安的病,如果没有人愿意捐赠骨髓,其结果也是一样的,当然,如果夏雨一开始就拒绝,武平安或许也能找到另一个愿意捐赠的人,这样或许他就不会失去生命。
    吉洋陷入了自我辩论的困境,她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件事情。她只知道,现在的两个家庭都很痛苦,没有一个家庭是轻松的。
    “上次在武平安家采访的时候,没有听他们说起过想要起诉的意思。”吉洋只能这样宽慰的回复。
    “我们还是担心,吉记者。我们很想请你帮个忙,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帮什么样的忙?欧阳老师,如果我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我们想去武平安家,看望一下武平安的父母。也希望人家能谅解我们家夏雨。不知道吉记者能不能帮忙搭一下线。”
    吉洋想,这或许是一种解决思路。但是,这个线她自己是搭不了的,上次采访,武叔对她的态度,她就知道,对方其实很不欢迎自己。如果要做这件事情,只能通过周颖才有可能。她回复到:”欧阳老师,很抱歉,我和对方并没有您想象的能和您这样的聊天一样,不过,我有个同事,跟他们家关系不错,我可以上班之后跟她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请她帮忙促成一下。”
    “那就麻烦您了,真的很感激,我们实在找不出比您更合适的人了。谢谢您,吉记者!”
    “不要客气,欧阳老师。上班之后,我再跟您联系吧。”
    “好的,吉记者。真的不好意思,又是新年,又这么晚了。您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吉洋回复了最后一条信息,睡意就来袭了,吉洋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12
    元旦过后再过二十多天就是农历新年了,每到这个阶段,单位的同事们开始准备过年回家的事情了。订车票,买年货,心思也不在工作上了。吉洋由于安哲的弟弟一家来江城过年,今年就在江城过年了,对吉洋来讲,过年就不像其他同事忙着买年货,订机票,安排回家过年的事情了。在江城过年,让吉洋从容了很多。现在的她,安吉在哪儿,新年就在哪儿。
    吉洋惦记着欧阳丽萍的请求,去找周颖商量,周颖不在办公室,同事说周颖出去了。吉洋拨通了周颖的电话,电话里周颖说正准备给吉洋打电话呢。吉洋问周颖在什么地方,周颖说要给她的干女儿小安吉买个新年礼物,让她到江城最大的商城-紫金城东门汇合。
    吉洋赶到商场门口的时候,周颖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周颖快步上去挽了吉洋的胳膊就往里走,说: “我看了一套衣服,就是安吉这么大的孩子可以穿的。你过来看看好不好。”
    “你今天不忙了?”吉洋问。
    “你没看到大家都在忙过年吗?”周颖道。
    “今年去哪过年?”
    “回我家啊。”
    “文杰跟你一起回去吗?”
    “不回,他回他家过年。”
    “差不多就早点结婚吧,一年又一年,估计父母也会担心的。”
    “文杰不愿意,他说我父母看不起他,他要等赚了钱再考虑结婚。”
    “你父母什么态度?”
    “他们一直是反对的,最近好像也默认了,我妈妈电话里跟我说,如果我愿意就把他带回家一起过个年。”周颖脸上有点无奈。
    “就一起回去吧。你是独生女,父母对你的担心是很自然的,无非就是怕你受罪,文杰应该理解才好。”
    “可是他就是爱面子。我当初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有钱,甚至也没有指望他多有钱。我就觉得两个人一起努力,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周颖说着,眼睛似乎蒙了一层泪珠。吉洋觉得周颖太善良了。
    “是啊。天底下大富大贵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是运气,和才华关系也不大。你姐夫一直是个努力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大富大贵过,日子不一样过,自己觉得舒服就行了。”
    “他要是有我姐夫的见识就好了。姐夫温文尔雅,让人感觉特别的舒服。文杰现在越来越爱发脾气了,尤其最近工作的不顺心。”周颖说着眼珠就掉下来了,吉洋拿了块纸巾递给她。
    “又辞职了?”
    “没有。因为年终奖他的同事比他多,他觉得老板并不重视他。”
    “公司是老板的,跟老板较真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不说他了,洋洋姐,我们看衣服。”周颖似乎不愿意谈论她的男朋友了,转移了话题。

    儿童的服装在大商场里卖的比成人服装还贵,一套衣服加上一双鞋子,周颖花了一千多块钱。吉洋想阻止周颖,觉得没必要买那么贵,安吉长大,这衣服也就不能穿了。周颖执意要买,说第一次给女儿买过年衣服,不能委屈了孩子。好像是给自己的亲女儿买似的,吉洋心里想笑,也觉得周颖特别可爱。

    买完衣服出了商城,吉洋和周颖到旁边的咖啡厅坐了下来。
    “元旦的时候,我接到了夏雨的妈妈欧阳丽萍给我的短信。”
    “哪个夏雨?”吉洋不解的问。
    “就是对武平安悔捐的那位小伙子。”
    “哦,给你短信说什么了?”
    “她说夏雨现在依然很痛苦,还是走不出来。他们可能更担心武叔会起诉夏雨。”
    “我觉得武叔不会那么做。他们一家都很善良,这件事情上,他们从来没有责怪过任何人。”吉洋肯定的说。
    “我觉得也是。不过,夏雨家人有这种担心。她希望我能帮他们搭线,让他们去看望一下武叔。不过,我感觉我做不了这个事情。哪天武叔对我的态度你也感觉到了,所以,我想到了你,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吉洋一口气把欧阳丽萍的请求说完了。
    “有时候想想也很生气的。既然答应了捐赠,临时又逃脱。要不是他这种不负责任,也许平安哥哥还有希望呢。”周颖说着声音就沉重了。
    “是啊。有时候一霎哪的决定,就让另一个人失去了生命。不过,夏雨的妈妈说,他当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想这个是可信的,夏雨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我的感觉是他们对夏雨的教育还是很严格的,能做出捐赠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一种有勇气的表现。某种程度上讲,也是无知导致了两个痛苦的家庭。听夏雨妈妈说,他现在也很后悔的。”
    “后悔有什么用啊,人都不在了。”周颖情绪有点激动了,眼泪也流了出来。吉洋不再说话了,她有点后悔,觉得不应该找周颖谈这件事情,她应该想得到周颖和武平安之间的情感。毕竟两小无猜一起成长,长大后两家人来往也很多,周颖自然会把平安当自家的哥哥对待了。
    过了一会儿,周颖说:”我这几天抽空回去看看吧,年前本来我也打算去一趟的,我征求一下武叔的意见再告诉你。”善良的周颖总是让吉洋心生疼爱,吉洋没有多说什么。
    几天后,周颖找到了吉洋说,武叔不愿意让他们去,他说他不会怪任何人,怪就怪平安命不好,到他们家里也没享受什么福。这就是普通人家的善良,吉洋觉得武叔是个真男人,一辈子努力,一辈子善良。
    吉洋把武叔的意思转达给欧阳丽萍,欧阳丽萍越发要去看望武叔,在给吉洋的电话里还表示了想让夏雨认武叔为干爹,让夏雨尽尽平安没能尽的孝心。
    在周颖的安排下,腊月十六,夏雨一家人、周颖和吉洋一同到了武平安家里。
    周颖买了菜,吉洋下厨,欧阳丽萍和武阿姨也到厨房帮忙,忙碌的过程也淡化了今天的沉重的话题。周颖跑前跑后,感觉像招待自家客人一般。
    饭菜上齐后,众人落座。周颖说,洋洋姐说两句吧。吉洋说,还是让武叔说吧。武阿姨说,还是洋洋说吧,我们都不会说。
    吉洋很感慨今天的相聚,说道,”武叔、阿姨、夏老师,欧阳老师,夏雨,小颖,我很感动大家的善良。以前我没当妈妈的时候,对父母和孩子的情感体会也不深。自从有了我的女儿,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她,怕她着凉,担心她生病,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在她身边。现在,我就能特别理解武叔和阿姨的那种钻心之痛。”说到这里,武阿姨就开始抹泪了,武叔也低头不语。“可是,我们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如果能倒流,我相信夏雨也不会因为害怕而做出那种错误的决定。一切都会是美好的。”夏雨此时也低下了头,年轻的孩子似乎有点害怕,也有点不知所措。
    夏雨的爸爸夏建平老师接过了话茬,“我也说两句吧。首先要感谢吉洋记者和小颖的安排,要不是你们俩,我们也坐不到这里来。我更要感谢老武哥和老嫂子,没有你们的宽宏大量,我们一家人都无法进行正常的生活。坐到这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夏雨不仅是我们的儿子,往后也是你们的儿子,他要像孝顺我们哪样孝敬你们,吉洋记者和周颖也做个见证。老武哥,老嫂子,我们都是普通人家,我也是农村出来的,至今我的老母亲还在农村生活。来时,我还和夏雨说了,将来一定要努力,好好照顾二老,没有你们的善良,他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说着,看着旁边的夏雨说,“夏雨,叫爸爸妈妈。”
    此时的夏雨,白净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扑通跪倒在地,“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的原谅。”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武叔赶忙把他扶起来,连声说,“快起来,快起来。”所有人都流下了泪水。

    吃过饭后,大家在客厅又聊了很久,天近黄昏,吉洋说天不早了,该走了,改天再过来吧。
    一行人出了院门,迎面就碰见一个50多岁的妇女。见了周颖,就喊道,“这不是小颖吗?”周颖停下来,楞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武阿姨过来说,就是周颖。然后对周颖说,“这是隔壁的翠莲姐姐,你还记得不?”周颖想起来了,上小学的时候,翠莲在外回来,总要来看看平安哥哥,大多数时候周颖也在。后来,周颖离开蒋家营之后,就没见过翠莲了,现在如果要在大街上遇到,肯定是不敢认了。
    “翠莲姐姐,我真不敢认了。你现在在哪儿?”周颖微笑着说。
    “我在迁河镇,我婆家在哪儿。”
    “今儿回来干嘛?”武阿姨插话说。
    “回来看看我妈,马上就要过年了,忙的一直都走不开。”
    “这是哪儿的客人?”
    “就是给平安捐赠,后来又反悔的小伙子。”武阿姨说。
    “唉,自己的亲姐都不愿意捐,何况别人。”翠莲叹了口气。
    “亲姐?谁的亲姐?”周颖问。
    “那还有谁?平安的亲姐。”翠莲道。
    “平安哥哥还有亲姐?我怎不知道?”周颖感觉很意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平安还有亲姐。
    “你们赶紧走吧,别回去太晚了。”武阿姨打断了她们的话。
    “翠莲姐,我们留个电话吧,有事可以打电话找我。我现在在江城日报。”周颖说着和翠莲交换了电话。

    回去的路上,周颖对吉洋说,“我第一次听说,平安哥哥还有亲姐姐。听翠莲姐姐说,亲姐姐还不愿意捐赠。”“平安是从哪里抱来的?”吉洋问。“我也不知道,有时间我要问问翠莲姐。”周颖似乎陷入了思考。


    13

    2009年除夕夜。
    吉洋家里很是热闹。安哲的弟弟安亮一家特地来到江城看望小安吉并和家人一起过团圆年。吉洋在厨房炒菜,婆婆在旁边帮厨。安亮在厅里和公公聊天,安亮的爱人和女儿在卧室逗小安吉。混杂的笑声不知道是从哪个屋子里飘出来,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欢乐的味道。
    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晚餐-年夜饭开始了。因为小安吉的到来,大家聚在江城过年三十,每个人心里都特别高兴。
    安吉穿着周颖买的新衣服,显得特别的漂亮。吉洋抱着安吉坐在餐桌上,教安吉给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拜年。吉洋指着公公对安吉说,叫“爷爷”,安吉抿抿嘴,双手拍了一下,说“爸爸”,众人一阵大笑。然后,又指着婆婆说,叫“奶奶”,安吉喊了一声“妈妈”,又是一阵笑声。吉洋笑着说,这个孩子缺心眼,是个小傻瓜。婆婆接着说,明年这个时候就什么都会了。安哲说,明年回老家过年,让小安吉寻寻根。
    吉洋用手指点了一下安吉的小腮帮,说:”安吉,明年我们回老家过年,好不好?”。安吉咯咯笑个不停,吉洋笑着说这就是个小傻瓜,啥也不懂。
    欢声笑语中吃了年夜饭,收拾停当,大家继续看春晚了。
    小安吉不知什么时候在吉洋怀里睡着了,吉洋抱着安吉回卧室睡觉。

    大年初一。一大早,婆婆就起来给大家准备饺子。婆婆精气神很好,今年过年也格外的开心,吉洋能感觉到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婆婆一生操劳,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家立业,尤其是安哲,因为没有孩子,婆婆一直惦记。安吉的到来让婆婆的心踏实了下来,几个月来对安吉的照顾无微不至,让吉洋很是感动。吉洋经常逗安吉的时候说,“小安吉,记住是奶奶照顾你,给你洗屎尿布的哦。长大了要经常回去看望奶奶哦。”婆婆听了脸上挂满了笑容。

    吃完早餐,大家一起到公园逛。江城的春节和北方不同,在北方虽然是寒冷的冬天,江城的公园却依然郁郁葱葱,绿色一片。初一的公园人很多,都是一家一家的出来游园。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和大人们一起拍照、留影,其乐融融。
    安哲买的数码相机这时派上了用场,不停的给大家拍照,合影。在吉洋怀里的小安吉也特别的兴奋,脑袋转个不停,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走着走着,吉亮一家就走到了前面,安哲和公公走在中间,吉洋和婆婆走在了后面。
    婆婆对吉洋说,“你累了,歇会儿,我来抱抱安吉吧。”
    “不累,妈妈,再过几个月安吉应该就可以走路了。”
    “是啊,农村人常说,有苗不愁长。孩子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我那时候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也没觉得怎么样吃力,一个个就都长大了。那时候,公社生产队很忙,也没有功夫照顾他们。孩子们就那么摸爬滚打长大成人了。”
    “你们那时候几个孩子,几个孩子的养。现在一个孩子就一群人围着转。”
    “现在的人们有条件了,也有精力养了。”婆婆一边说,一边给把安吉头上的帽子往正弄了弄。
    “明年我们就可以带着安吉回老家过年了。”
    “北方冷,孩子大些再说,我们不讲究这些,只要孩子身体好,怎么都行。也可以天气暖和的时候回去走走。”
    “嗯。妈妈第一次在南方过年吧?”
    “是的。一辈子在地里干活,没出过什么远门。从来也没有想过一家人还能在这里过年。今年真是过了一个热闹年。”
    婆婆的质朴是吉洋特别喜欢的。婆婆虽然在农村生活,却没有一些农村老人的那种小心翼翼,也没有一些城里人的爱面子。这也是人生阅历的一种历练,吉洋想。
    安哲的妹妹安燕给吉洋打来了拜年电话,安燕在老家医院当医生,说春节值班不能过来看小安吉。吉洋在电话里说,“没关系,明年带她回去喊你姑姑。”旁边的婆婆和电话那头的安燕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安燕和婆婆一样,也非常质朴,吉洋也特别喜欢这个小姑子,对她像自己的亲妹子一样。有一年春节,安哲回老家过年,吉洋送给安燕一个蔻驰女包,安燕以为是百十块钱的包包,整天在挎着上下班。有一天,安燕去参加一个婚礼,婚礼上一个亲戚问安燕,什么时候买的包包。安燕说是嫂子送的,亲戚拿起包看了看,说是正品。知道安燕对品牌什么也不懂,就故意问安燕,“你知道这个包包多少钱吗?”安燕说,“一百多块钱吧。”亲戚说,至少两千多。安燕听了以后,觉得太贵了,万一骑自行车弄丢了,就对不起嫂子了。回家后放到柜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用了,继续用自己几十块钱买的包包。吉洋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就忍不住笑,觉得这个小姑子太可爱了。
    吉洋喜欢这一家人,都很善良,也很朴素。
    中午安哲在附近的餐厅订了一个包间,一家人在酒店又热热闹闹的吃了一个年饭。
    下午,安哲带着公公婆婆和安亮一家出去玩。吉洋担心小安吉在外面时间久了会疲倦,就一个人呆在家里陪安吉。
    安吉可能有点累了,中午回来之后就睡着了。吉洋翻开手机,又是几十条拜年短信。吉洋又花了一个多小时一一回复,又有一个陌生号码短信,上面写着“新年快乐!”吉洋也没有多想,大过年的,图个吉利,准备回复一下,打开短信回复的时候,发现和元旦发的那条“新年快乐!飞天的采访收获不小吧?”短信是同一个号码,这让吉洋觉得,对方应该是认识自己,但自己却想不出来对方是谁。吉洋想了想,回复了三个字“新年好!”。

    开心的时光总是过的很短暂,转眼就正月初五了。安亮一家初六就乘飞机回老家了,安哲和吉洋要买一些特产给他们带回去。
    安亮和安哲容貌长的很像,但性格不一样。安亮不怎么健谈,却很细心,把家里的每个人都照顾的很周到。吉洋很感动安亮的奉献,这几年安哲在外面奔波,没给家里做多大贡献。他们俩在江城安心的工作、生活,多亏有这么一位能够无私奉献的弟弟,不仅如此,还经常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寄点家乡的特产过来。在很多家庭里面,兄弟姐妹成家之后,分的特别清楚,在这个家庭里面,吉洋却一点这种感觉也没有。吉洋觉得有这么一个家庭氛围,真的感到很幸运。在超市里,吉洋选了很多特产,估计得托运才能带走了。
    初六一早,安哲和吉洋就送安亮一家到机场。回来的路上,吉洋建议去给陈军大哥拜个年,初七上班就没时间了。陈军大哥是一家网络公司的老总,比安哲大几岁,从小部队大院长大,为人豪爽,平时待吉洋和安哲很不错,吉洋产后出院,就是陈军大哥安排人帮忙的,还给刚出生的小安吉带了很多奶粉。他们在商城买了点东西,给陈军大哥打了个电话就去陈军家了。

    在陈军家里坐了一会,临走时,陈大哥给他们俩拿了很多东西,说是拿给安哲的父母。最后,他们拿回来的比给陈军拿过去的还多。吉洋笑着对陈军说,“以后我们就过来以少换多了。”陈军对吉洋说,“你们一年也才过来一次,能换多少啊?有空就经常过来坐坐,别把安哲拴在家里。”
    吉洋笑着说,“没人栓着他。”
    回到家里,婆婆已经做好了午餐。看到吉洋他俩大包小包拎回来很多,以为飞机不给托运。吉洋跟婆婆说了上午去给陈军拜年的经过,婆婆说我们可要好好回报人家,这么大的城市,遇到这么一个人帮忙,真的是很幸运的。
    14
    春节假期一眨眼就过完了,吉洋又回到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一天上午,吉洋正在校稿,周颖过来找吉洋。
    “洋洋姐,过年好,给你拜个年,给不给发个红包?” 周颖微笑着,看上去无所事事的样子。
    “过了个年也没见你有长进,都要嫁人了,还要什么红包?这段时间忙什么呢,总也不见你。”吉洋笑着对周颖说。
    “我在忙大事呢,洋洋姐,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
    “有人请吃饭,当然好了。”
    中午的天气暖洋洋的,报社旁边的西餐厅坐满了人,里面有很多报社的同事,三三两两,都是年后上班一起出来坐坐。
    周颖和吉洋找了个靠窗的双人位置。
    “洋洋姐,你还记得我们在武叔门口遇到的翠莲姐吗?”点了餐之后,周颖开门见山的说。
    “记得。她怎么了?”
    “我春节去给她拜了个年。她告诉我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
    “什么消息让你震惊?”
    “平安哥哥原来还有一个亲姐姐,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
    “钟灵。”
    “钟灵是谁?”
    “就是秦坚的太太,你不记得了,年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的。”吉洋想起来了,那是个既美丽,又有气质的女人,也是一个让女人看了都有点嫉妒的女人。但是,吉洋觉得这事情也太巧了。怎么会是她?
    “你怎么确定就是她?难道翠莲姐认识她?”吉洋觉得翠莲不应该和钟灵有交集的,一个是农村妇女,一个是城市金领,他们怎么可能认识?
    “我当时也觉得不太可能。当时遇到翠莲姐的时候,她说平安哥哥的亲姐姐都不肯捐,我就心生疑虑了,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平安哥哥还有个亲姐姐,平安哥哥也没有跟我说起过。我本来想继续问问,但是阿姨似乎不想我知道这些,打断我们的聊天。所以,过年的时候,我就去翠莲姐家拜年了。一来是翠莲姐在我小时候的时候,确实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第二,一想到平安哥哥的时候,就特别难过,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遇这么多的事情?”周颖说着,泪水又流了出来。
    “翠莲姐到底是怎么给你说的?”
    周颖把在翠莲那儿听到的,和周颖后来去拜访了钟灵的大学同学等事情详细的给吉洋讲了一遍。吉洋听了以后,也很惊讶,她甚至觉得当初秦坚找她做这个报道就是早已谋划好的事情。她对秦坚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她觉得这个人太可怕了,如果周颖说的都是事实的话。
    原来武平安的亲姐姐是钟灵,但是钟灵比武平安大了将近20岁。武平安出生的时候,钟灵是江城大学大二的学生。钟灵的父亲和伯父经营着一个油墨工厂,给江城第一铅笔厂供货,效益很好。母亲是家庭主妇,钟灵打小被宠爱,要什么家里就给什么。钟灵的父亲生意好起来之后,和她母亲商量再要一个孩子,而且希望要一个男孩来继承家业。后来,他们又怀了武平安,当把这个消息告诉钟灵的时候,遭到了钟灵的激烈反对,甚至用断绝父女关系来威胁。钟灵的父母最后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对于晚到的这个男孩,钟灵的父母倍加珍惜,给他取名钟良。
    但是事情总是出人意料,钟灵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只留下了刚满一岁的武平安。钟灵回家处理后事,伯父把公司的账目拿给钟灵。钟灵不懂的公司经营,更不喜欢这个油墨工厂,就想把父亲那部分权益转让给了伯父,自己套现。对于钟良,伯父建议公司的股份一半分给钟良,一半给钟灵,钟良由伯父抚养。钟灵不同意这个方案,她说父母怀孕的时候并没有跟自己商量,她也不喜欢钟良。伯父很生气,说如果钟灵不同意,他父亲的权益暂时不做处理,等钟良长大再说,钟良还是由伯父抚养。
    钟灵无奈,返回大学。
    不久,钟灵又返回了老家,这次带着她的男朋友秦坚。她和伯父说,她和男朋友商量好了,他们自己抚养钟良,过两年她毕业之后就会和秦坚结婚,现在暂时由秦坚的父母代养。伯父相信了钟灵的说法,觉得这是一个解决方案,况且,钟良在城里长大还是比在乡下成长好,而且秦坚是一名大学老师,这让他们心里踏实了很多。钟灵的伯父把父亲的那部分权益全部变现给了钟灵,并且额外多给了钟灵十几万。
    钟灵读大学时,是系花,当时追求她的人很多,但是,她却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秦坚。秦坚当时是江城大学的青年讲师,风流倜傥,对这个漂亮的女学生也产生了好感,谈起了师生恋。
    钟灵回来之后,把事情告诉了秦坚,秦坚给她出了主意,并和钟灵一起回去处理。这才有了钟灵回去认养钟良的事情。
    钟灵和秦坚抱了钟良回来,却不敢抱进学校里。正好,钟灵的同学也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叫秦月,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平时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超市打零工。钟灵找到秦月说自己父母车祸,留下一个弟弟需要抚养,让秦月找一下超市老板看看是否愿意暂时帮忙抚养一下,她自己出钱,或者如果有人认养,就可以抱给人家。钟灵并没有给秦月讲伯父这一段。
    秦月顿觉得自己的同学很可怜,大学还没读完,父母双亡,还要抚养一个小弟弟。二话没说,就跑去找超市老板。到了店里,老板不在,正好翠莲在看店。翠莲是一个农村姑娘,平时秦月去店里打工,翠莲能做的,基本都不让秦月做,尤其是搬一些东西的时候,秦月对翠莲特别感激。翠莲和秦月同岁,翠莲特别羡慕那些读书好的人,秦月也是农村出来的,和翠莲也特别能聊得来。
    秦月对翠莲说了这件事情,翠莲就跟秦月说抱过来,她帮看一段时间吧。翠莲又说,她老家的有一个邻居夫妇,多年未育,人很好。她可以联系一下他们,让他们过来一下,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让他们领养。
    秦月把这些信息告诉了钟灵,钟灵很高兴,把武平安抱给了翠莲,并给了翠莲一些钱,让她买些奶粉和营养品之类的。
    没多久,翠莲通知的邻居武叔(武满盛)夫妇就来到了超市,夫妇见了钟良很是喜欢,又是一个男孩,当即决定认养,并给钟灵2000元,钟灵不要钱,说能领养她就很高兴了。为了图个吉利,领回家的钟良,武叔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武平安。
    钟良自从被武叔领养之后,钟灵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翠莲,翠莲也暗自高兴,她生怕钟灵反悔,这样武满盛大哥可就痛苦了。
    没多久,秦月她们就毕业了。秦月考上了研究生,要去外省读书,临走时来看翠莲,并给翠莲留了她老家的地址,说有时间可以去她老家玩。翠莲每次回老家,都会去看看武平安。那时候,周颖经常和武平安在一起,翠莲有时候也会带他们一起玩。
    时光荏苒,武平安渐渐的长大,也读了大学,翠莲也嫁人,生了孩子,大家都过着平淡的生活。
    某一天,武叔找到了翠莲,满脸愁容,说武平安得了白血病,需要找匹配的骨髓。他们想了很多办法,都不理想。要翠莲帮忙看看能否联系上平安的姐姐,就是钟灵,因为他们是亲姐妹,估计能匹配的上。
    翠莲听了,非常着急,她看着平安长大,对于平安她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可能是由她把平安带回蒋家营吧,每次回娘家总要去武叔家里坐坐。
    可是她没有钟灵的联系方式,只记得秦月毕业时给她留了一个地址,可是自从秦月毕业走后,就再也没有联系。翠莲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泛黄的笔记本里夹着的秦月的地址。
    翠莲拿着这个地址,坐火车倒汽车终于找到了秦月的老家。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在村头,翠莲遇到 一位晒太阳的老者,翠莲向他打听秦月的家在哪?老者听完之后,指着不远处一个紧闭的大门,说那就是秦月家,秦月现在是大学教授了,早就把父母接走了。翠莲辗转在秦月的一个堂哥家拿到了秦月的电话,电话打通给秦月,接到电话的秦月意外惊喜,听了翠莲的电话讲述之后,秦月让翠莲回家,她过几天去找翠莲。
    没几天,秦月找到了翠莲。并去看望了武叔和武平安,看到曾经的襁褓中的孩子现在变成了这样,秦月很是感慨。她安慰武叔说不要着急,她能联系上平安的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月随后见到了钟灵,这时的钟灵已经是身价很高的广告公司老总。秦月跟钟灵聊了平安就是钟良的现状,钟灵推脱说自己身体不好,而且她和钟良之间从来也没有在一起呆过,也没有什么感情,并且说,当初父母怀他的时候,她就竭力反对的。而且她希望秦月不要参与这事,人各有命。
    钟灵的冷淡,让秦月很吃惊。她没想到钟灵会变成这样。见面不欢而散。
    秦月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翠莲和武叔,怕他们接受不了。秦月记得大学的时候,钟灵说起过她有个伯父。秦月辗转找到他的伯父,看看有没有可能帮上忙。当秦月找到钟灵的伯父家的时候,她的伯父几年前已经去世了,他的大儿子也就是钟灵的堂哥接待了秦月,把当年的情况讲给了秦月,说钟灵自从抱走钟良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她什么时候结婚,都没有通知过家里。
    得知真相的秦月异常愤怒,打通钟灵的电话大骂了钟灵一通,电话却被钟灵挂断了。
    秦月不得已把真相告诉了武叔和翠莲,临走时给武叔留下了两万块钱。



    “洋洋姐,我其实心里很难受的。平安哥哥在我心里其实就跟亲哥哥一样,当我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我挺恨秦坚和钟灵的,我觉得他们连畜生都不如。我原来对于夏雨的作为很恼火,觉得是因为他才导致了平安哥哥的离开。我知道我不是平安哥哥的亲妹妹,我也不能替武叔去做主,但是我一直以来对于夏雨是没有好感的,虽然我知道他已经很有勇气了。但是,你知道吗,洋洋姐,我现在甚至觉得夏雨比秦坚和钟灵高尚一百倍。秦坚和钟灵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
    周颖越说越激动。吉洋让周颖控制一下情绪,旁边有很多单位的同事在看她。吉洋抹着眼泪说,“洋洋姐,我就是难受!”
    “我也觉得很愤慨的,没有想到秦坚和钟灵是这样的人,可是平安已经走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武叔现在的心情也慢慢的平复下来了,夏雨他们也和武叔一家和解了,并成了亲戚。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大家总是朝好的方向发展的。”吉洋宽慰说。
    其实,吉洋也觉得周颖的描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范围。但是,事已至此,人都已经不在了,就算你愤怒,打抱不平又有什么意义呢?钟灵的同学秦月不也愤怒吗?至多也就是跟钟灵绝交,毕竟武平安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她已经做了在良知上最大的努力了。周颖虽然视武平安为亲哥哥,可是,那也只是情感上而不是法律上的。她担心周颖由于情感上的冲动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15



    2009年5月19日。小安吉已经整整一岁了。
    下班后,吉洋买了一个蛋糕。回到家时,安哲已经在家了,婆婆正牵着安吉走路。吉洋放下蛋糕,抱了一会安吉,就去厨房炒菜了。今天是全家高兴的日子,吉洋亲自下厨炒菜。自从安吉会走路以来,家里越来越热闹了,90多平米的房子似乎都不够安吉活动了,到处都是她和奶奶的身影。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餐桌上摆了蛋糕,插上生日蜡烛,吉洋和安哲对安吉说,“生日快乐!”,安吉还不能听太懂,只是对着烛光静静的看着。吉洋又对安吉说,“安吉,一起吹生日蜡烛。”随后,吉洋自己吹蜡烛,安哲教安吉吹,安吉也学着吉洋吹,但是,一只蜡烛也没有吹灭,大家开心的笑了起来。
    江城5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饭后婆婆让吉洋和安哲带着安吉到小区散步,她和公公两个人收拾厨房。

    小区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玩,有相互认识的,见安吉下来,就带着孩子主动过来打招呼。
    安吉走了一会,似乎不愿意继续走了,吉洋就把安吉抱在怀里。安哲在旁边推着婴儿车,不时的逗一下小安吉。
    看着安吉一天天的长大,如今已经1岁了,就想起婆婆经常说的一句朴素的“名言”: 有苗不愁长。安吉还是保持着与生俱来的特有的干净,衣服从来不弄脏,也不流鼻涕,也不怎么哭泣,白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如天使一般。吉洋总是有一种看不够的感觉。她觉得这真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十分珍惜和她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她希望安吉的将来如安哲般爱读书,那就真的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了。无边无沿的想着这些,不由的微笑起来。安哲看到,说,”你笑什么?”
    ”我是想安吉这么漂亮,长大了可别成了花瓶,最好遗传你的好读书的习惯,既美丽,又有涵养,这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女儿。“
    ”应该会的,只要我们努力去引导,人们不是常说,‘家长是最好的老师吗?’“
    ”有一天我在公交车站,看到一对中学生旁若无人的接吻,我就想如果他们的家长知道了该多担心啊。“
    ”是啊,现在的学生接触外界的信息比较多,而且中学生阶段性格又比较叛逆,这种事情不好控制的。“
    ”安吉这么漂亮,长大受到的诱惑肯定很多,如果她也这样,你能接受吗?“
    ”当然不能接受。学业未成是不能早恋的。“
    ”有时候,我真想咱们一家去一个山沟沟里过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避开这些污浊的环境。“
    ”很多人都想这样,从古到今。但大多数人也只能在这种俗世的社会过一种俗人的生活。“
    ”想到这些,就希望她永远是小孩子,这样就是最快乐的。长大之后,谁知道她会面临什么?“
    ”人总是要长大的,读书的意义就是指导你的人生过的更有价值。但是,读书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经历和思考才是最重要的。谈到经历,大多数时候是指痛苦的经历,安吉要成长,成熟,这个过程也是必须的,却也是父母不愿意看到的。所有的父母都想自己的孩子不要经历什么,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吉洋觉得安哲的说话总是带有一些哲理性。
    ”自从安吉到来,我做了妈妈后,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小了,而且也有点患得患失了。“
    ”那是你太爱她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她将来嫁给谁,生活怎么样,我们哪能知道。作为父母,我们能做的也仅仅是尽量提供给她最好的环境,让她在学习上,生活上更顺利一些。很多事情,我们也控制不了。“
    听着安哲说这些,吉洋就觉得很无奈,她希望安吉的生活就像电视里演的充满着美好。安吉要工作、嫁人至少还有二十多年,也许未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美好,想多也没用,吉洋想着这些,心里就快乐起来了。

    第二天早上,吉洋吃完婆婆做的早饭,赶去上班。
    坐在办公桌前,照例打开邮箱,有几封未读邮件。有读者来信的,有同事的稿件、广告邮件,吉洋删除了广告邮件。其中一封邮件的标题是: 微小说《弃婴》,是群发邮件,发件人是周颖。吉洋心里一紧,她隐隐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点开邮件,《弃婴》描述的就是武平安的事情,文章虽然采用了化名,还是给人了很多的联想。吉洋再看群发邮件目录,里面也包含了秦坚的邮箱。
    她起身去找周颖,想劝他不要冲动,找个合适的理由不要让别人产生联想。想想单位都是文化人,每天写文章,看文章,稍微有点蛛丝马迹,他们都能捕获到。秦坚又是最高领导,以后还怎么在单位工作。这件事情太大了,而且没有必要这么做,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呢?吉洋一路走,一路想,觉得周颖太鲁莽了,她也担心会连累自己,秦坚的为人让她觉得想想都害怕。
    周颖不在座位上,旁边的同事说没看到周颖来上班。打周颖的电话,关机。吉洋一上午都心不在焉,担心事情会失控,也担心这封邮件会带来整个大楼的震动。一个上午过去了,单位什么事都没有,和往常一样,大家都做着各自的工作。没有人议论周颖的那封邮件,也没有人议论周颖。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中午打周颖的电话,依然关机。
    下午,周颖坐在电脑前,好像看上去在忙自己的工作,但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做,也做不进去。她不断的收邮件,看看有没有新的邮件,关于周颖发出的 邮件的新的进展,什么都没有。她不停的瞄路过她办公室的每个人,好像他们都是被秦坚叫过去一样,每个人似乎都按部就班,看不出什么不一样。一直到下班,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同事们陆陆续续的走了,有的同事还过来约吉洋一起走。吉洋说,自己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装模作样的继续工作,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
    走到小区门口,手机响了,是周颖打来了电话。
    “洋洋姐,你打我电话了?” 周颖的语气似乎听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一天都不见你,打你电话又关机,你去哪儿了?”吉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我今天请假了,去朋友的公司坐了坐,昨晚忘了充电,手机没电了。下午才看到手机关机了。”
    “你群发那封邮件我看过了,你发它有什么意义,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吉洋还是忍不住了,声音也有点高。
    “洋洋姐,我知道你肯定不同意我这样做,所以,我也没敢跟你商量。我每天在公司就像煎熬一样,憋的不行,干嘛哪些龌龊的人人模狗样高高在上,我们却像蚂蚁一样勤勤恳恳还要谨言慎行。他们为什么不能受到惩罚?”
    吉洋无言以对了,是啊,秦坚为了自己的私欲把一个家庭结构打乱。武平安为此付出生命他却不出手相助,利用自己的报道平息舆论的争议,然后给自己一个副主任的位置。他一直都在算计,一直都在做交换,算计别人的财富,算计别人的善良。我们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生活在努力,对于他人的疾苦漠不关心,有时候即便是真的同情,但是,当需要为别人站出来伸张正义的时候,我们往往都退缩了,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伤害。吉洋觉得周颖在这点上比自己勇敢多了。
    “洋洋姐,昨天我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了,等待批复。实际上,无论发不发这封邮件,我也不可能在这儿待了。我的内心不允许我继续待着这儿了,我也考虑了很久,觉得如果不发这封邮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这大概也是我唯一能为平安哥哥做的一点事情了,趁我的邮箱还没有被关闭之前发了出去。我不可能把秦坚的真名写上去,我不是平安哥哥的亲属,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他们迟早有一天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洋洋姐,我唯一担心的是怕连累到你,如果秦坚真的读了这封邮件,他可能会怀疑你也参与其中。对不起,洋洋姐,如果影响到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周颖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用担心我,在哪儿不是打一份工。况且你这也就是一篇小说,又不是新闻报道。自从了解这些事情后,再见到秦坚我心里也觉得很别扭,跟他打招呼像在表演一样。”吉洋宽慰着周颖,她知道周颖很重情义,怕给她的思想增加负担。
    “洋洋姐,对不起,朋友叫我吃饭了。回头聊。”
    挂了周颖的电话,吉洋觉得忽然轻松了很多,一天之中压着自己的沉重的东西似乎不见了。她想快点回去看看安吉,她想安吉了。

    16
    两天后。吉洋正在看稿件,周颖抱着一大摞东西过来,说已经办完了离职手续。看着周颖,吉洋有点心疼,问她下一步怎么打算。周颖说准备听父母的建议,回家考公务员。
    “文杰跟你一起回去吗?”
    “已经分手了。”
    “回去也好,稳定下来就成家过日子吧。”
    “洋洋姐,赵文强早上在走廊遇到我,悄悄的问我,那篇小说是不是意有所指?”
    “你怎么说的。”
    “我说指谁?不过是想圆一个文学梦,发出来看看各大编辑记者能否润色发表一下。”
    “你还挺滑头,说的像外交辞令一般。”吉洋微笑着说。
    “唉,发出去了,现在反倒心里有点空,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周颖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
    “发了就不要去想它了,不然你可能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
    “我就是有点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你。”周颖担忧的说。
    “担心这个干嘛?谁还能在一个单位呆一辈子?再说就是一篇小说,如果拿这个上纲上线,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吉洋不想周颖带着这种疑虑和担心离职,虽然她也有点担心,这两天她也想开了。吉洋觉得人世间遇到的人,经历的事情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的,跟你愿不愿意和想不想没有太大关系。
    正聊着,吉洋桌上的电话响起,通知去会议室开会。周颖搬着东西离开了。

    吉洋到了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各个部门的中层,吉洋坐下后,会议由副主编王力主持。王力首先安排了下一期刊物出版的选题和相应的负责人,讨论了目前的一些社会热点问题。末了,王力说前几天周颖在邮件群发了微小说,影响很不好。工作邮件只能用于工作之用,不能用于个人抒情,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当事人和主管领导都要受罚,希望大家把这个规定通知给部门的每个同事。

    吉洋想,周颖的小说大概是被秦坚看到了。
    自从周颖的邮件群发以后,周颖遇到秦坚就总觉得秦坚要对自己不客气了。但实际上,秦坚和往常一样,并没有显出有什么变化。照例主动和吉洋打招呼,甚至比以前能更多的和吉洋聊上几句,依然面带微笑,依然看上去那么文雅。有时候,吉洋会怀疑她听到的关于秦坚和钟灵的事情是不是都是真实的。
    一个月之后,正在审稿的吉洋接到了人事部的电话要吉洋到人事部一趟。到了人事部,接待吉洋的是人事部的主任朱琳琳。朱琳琳比吉洋大几岁,平时打交道不多,但每次有关人事的事情,包括休产假,相关的补助、福利等,朱琳琳都是尽力给吉洋按最高标准执行,有时候吉洋不熟悉的房门,朱琳琳还会提醒吉洋。吉洋心里也很感谢朱琳琳。
    朱琳琳拿出劳动合同给吉洋说,吉洋的劳动合同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期了。集团现在受电子媒体的影响,效益下滑很厉害,集团近期打算裁员,到期的合同不再续签了,没到期的也有可能面临裁员补偿的安排,希望吉洋做好交接准备。
    该来的还是来了。朱琳琳的说法虽然很站得住脚,但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秦坚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吉洋早就有了这种心理准备,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吉洋谢谢了朱琳琳一直以来的帮助,朱琳琳也有些不舍,她说以她对公司精神的理解,像吉洋这样的人才是应该可以留下来的。朱琳琳建议吉洋去找找秦坚,只要秦坚出面,她是可以续签的。吉洋明白,她该走了,她怎么可能去找秦坚呢?
    从人事部出来,吉洋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再也不需要去面对秦坚这样的人和事情了。


    和江城周刊的缘分算是尽了,下班路上,吉洋心里既有一种释放的感觉,也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她要在办理离职手续之前能找到一份工作,一来可以减轻安哲的压力,自从安吉到来之后,明显感觉安哲工作非常拼。二来也可以让公公婆婆放心,每天呆在家里没有工作,想着两位老人也会很担心的,本来他们就很节约,要再没有工作,他们估计恨不得每天喝水度日了。
    回到家里,晚饭过后,吉洋叫上安哲带着小安吉到楼下散步。吉洋对安哲说了人事部朱琳琳和她的谈话,安哲说那就先找找看吧,现在不是年底或者年初,换工作也不太容易。
    接下来的日子,吉洋一边工作,一边找工作。由于离职日期已定,社里对她的工作安排也逐渐减少了,这样她也就有更多的精力去投简历,面试。
    吉洋不停的投简历,很多时候没有反馈,如石沉大海,期间也面试了几家媒体,但一听她有小孩,不能适应经常出差,就没有下文了。
    一天,吉洋打开邮箱,一家招聘内刊编辑的企业给她回复了邮件,让她去面试。吉洋坐地铁,倒公交,花了2个多小时才到达那家位于工业开发区的企业。对她面试的是一位30岁左右的男士,看了她的简历,问了她一些问题,看上去对她比较满意。但是工资要比杂志社低很多,而且早上至少7点就的出门坐公司的通勤车,晚上8点才能到家。
    经过这么多天的工作面试,吉洋觉得自己实际上已经不再有更多的选择了。企业开出的所有条件,吉洋都答应了,面试官让她回去等消息。
    面试完从企业出来,吉洋心情舒畅了许多, 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太好,但如果能被录用也已经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了。她觉得这次面试聊得不错,录取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吉洋还是没有收到录取通知,吉洋的心情紧张起来,忍不住打电话过去问,面试官告诉她,她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符合公司的录用资格。但是由于只招聘一名编辑,遗憾的是,有一个比她条件更好的被录用了,以后如果有空缺,他会第一时间跟她联系。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虽然对方说有机会还会跟她联系,吉洋也知道,那不过是对方的客气话了。
    马上要6月底了,吉洋相关的离职手续已经办理完毕,可是吉洋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这让她很有压力。公公婆婆并不知道她的处境,她不想让她们替自己担心。但是如果几天之后,工作还是不能有着落,她就不得不呆在家里,她不知道到时候如何面对公公婆婆的担心。
    回到家里,晚饭后,吉洋又带着安吉和安哲一起到楼下散步。吉洋对安哲聊了这些天找工作的情况。

    安哲听后,对吉洋说,“不如先在家里带孩子,替换一下爸爸妈妈,她们家里还要种地,让他们先回老家住一段时间。爸爸也回去避避暑,这里对他们而言,还是很热。你也可以休息调整一下。“
    “如果妈妈知道了我没有了工作,在家带孩子,她们得多担心啊。她们也不愿意这样回去的。我们又不是富二代。”吉洋觉得按照公公婆婆的思维,她们是不会这样安心回家的。
    “要不就对他们说,你妈妈想过来接带安吉一段时间。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回去了,奶奶带一带,外婆带一带,这样也说的过去。”

    吉洋想着好像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17

    吉洋和安哲跟公公婆婆说了他们的想法,公公婆婆也很乐意让外婆过来带孩子。婆婆觉得自己不能给吉洋做可口的饭菜,外婆来了能更好的帮吉洋做他们喜欢吃的饭菜。吉洋听了婆婆的这些想法,既感动又愧疚。
    吉洋去商场给公公婆婆买了很多江城的特产和几套衣服,6月底的周末,送他们上了回老家的飞机。

    第二天吉洋早早就起床了,她给安哲做好早餐,安哲吃过早餐后,就匆匆上班去了。
    安哲走后,就是吉洋和安吉的世界了。
    安吉现在不仅能连续走几步,而且还可以叫“爸爸’’ “妈妈”了。身体也长高了,大约75厘米了。晚上也不闹了,一觉可以睡到天亮。
    吉洋从内心感谢老天爷赐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给她,她从心里面珍惜和安吉在一起的时光。
    安吉醒来之后,吉洋喂安吉吃了早餐,收拾了一下房间,拿上奶瓶和水,把安吉放到婴儿车上,就去公园了。婆婆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节奏,安吉就照着婆婆的方法做,婆婆看了好几个孩子长大,很有经验,吉洋觉得照着婆婆的方式做就行了。
    小区旁边有一个公园,叫南岗公园,南岗公园里面因一座小山岗叫南岗而得名。南岗在江城是有名的古墓群,周围的房地产开发商施工时经常能挖出一些古墓,这些古墓被考古学家鉴定为历代王公贵族的墓地。在民间,这个地方也被人们称之为风水宝地。
    南岗岗顶是公园的最高处,站在岗顶可以俯瞰公园四周,岗顶上有一块500平米左右用石砖铺设的小广场,广场上有一棵很大的柏树,人们也经常称之为柏树广场。柏树广场的东面有几棵参天大树,树下有供游客乘坐的椅子,几棵树之间的空地上也用石砖铺设,这里的空地经常是太极拳爱好者的练习场地。柏树广场的南面是公园正门口,从正门口进来是用大理石铺设的长约100米,宽30米的正方形广场,叫南门广场。南门广场的东西两侧种着一排排松树,东边松树边上各有个鱼塘,围着鱼塘有一条小道,道路边上是一块不太宽阔的草坪,草坪的边上是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掩映着池塘显得格外安静。
    沿着南门广场走到尽头,拾阶而上是围绕南岗的一条林荫道,林荫道两边是参天大树,江城的夏天,这条林荫道就成了最好的避暑散步的地方。穿过林荫道继续沿着台阶向上就可以直达岗顶,林荫道边上也有柏油路几条铺就的小路,缓缓的上到岗顶,方便那些走台阶不方便的游人。
    西面的林荫道和岗顶之间隔着一片空旷的绿草地,经常能看到一家人带着孩子在草地上嬉戏,西面的环岗林荫道中间有一条岔路,路的尽头就是公园的西门。
    东面和北面都是被郁郁葱葱的树林覆盖着,由于南岗历史久远,很多树木都有上百年的树龄,使南岗公园多了几分历史的沧桑。
    吉洋带着安吉到南门广场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公园已经很多人了,广场上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在玩。吉洋把安吉从婴儿车上抱下来,拉着安吉走路。安吉好像回到乐园一般,很高兴,一落地就走了起来,吉洋怕她走的快摔跤,就牵住她的小手。走了大概20分钟,吉洋怕安吉太累,就带着她到池塘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刚一坐下,旁边一位也是带着孩子的阿姨走过来,说: “安吉来了。今天奶奶没来?” 吉洋看这位阿姨,不认识,听说话应该跟婆婆熟悉,赶忙说: “奶奶回老家了。” “你是安吉妈妈了?” “是的。” 吉洋微笑着回应,看着这位阿姨婴儿车上坐着一个小孩,问,“这是您孙子?”“孙女,1岁半了。”“长的真可爱,胖墩墩的。”“淘气着呢。”看得出这位阿姨很喜欢这个小孙女。
    阿姨从包里掏出一块小饼干递给安吉,说,“安吉,吃块饼干。”安吉拿着就往嘴里塞,吉洋见状,忙说,“安吉,不准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安吉拿着放到嘴边的饼干,看了吉洋半天,吉洋看着她没有吭气,转身走到池塘旁边,撅着小嘴,用小手掰着饼干一块块扔到池里喂鱼了。

    阿姨见状,直夸安吉聪明漂亮,她说若是自己的孙女这样待她,一准会大哭。吉洋连声对阿姨说谢谢,第一次带孩子,没有经验,不知道她能吃什么,不适合吃什么。阿姨和吉洋又聊了几句就走开了。
    吉洋知道这位阿姨是好意,但做记者多年,接触太多的负面信息,生怕安吉吃了不干净的食品,因此本能的不让安吉吃那块饼干。她觉得阿姨应该感觉到了她的想法,说不准婆婆在公园的时候,阿姨也会给安吉吃,安吉也吃了。可是吉洋却总也接受不了,除非自己熟悉的人或者自己认可的食品。她想这位阿姨以后不会带着孙女跟安吉玩了。
    安吉的反应却让吉洋惊讶,安吉完全克制了自己想吃那块饼干的欲望,她的克制欲望的能力比大人还要强,完全不像一个1岁多的孩子应有的表现。婆婆在的时候,都是婆婆管孩子,吉洋除了下班回去逗逗安吉,也没有用这样的方式管她。第一天当全职妈妈,发现安吉真的很不一般。
    晚上安哲下班回家,吃饭的时候,吉洋把上午公园的事情跟安哲讲了一遍。安哲也说很不简单,控制食欲连大人也很难做到,何况一个孩子。
    吉洋决定好好开发一下安吉的智力。
    她上网查了很多资料,根据网上的介绍买了很多儿歌的VCD,也买了一些识物的卡片。在家的时候,吉洋就播放一些儿歌的VCD,安吉就会呆在电视机前看,偶尔会触摸电视屏上的小动物。也会教安吉识物卡片上的东西,比如,筷子,香蕉等等,安吉学的很快,安哲回来有时候逗安吉玩,就让她在一堆卡片里面找“筷子”,安吉很快就能在卡片堆里把画有筷子的卡片找出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吉洋每天带着安吉到公园,回到家就教教安吉识物、听儿歌。给安吉饼干的阿姨现在也不主动找安吉玩了,公园碰见了就打个招呼,吉洋觉得上次饼干的事情让这位阿姨不高兴了。不过在这段时间,安吉又认识了一位新伙伴,一个小安吉三个月的男孩,名叫加南。有时候,加南的爸爸妈妈一起带加南出来,有时候加南的爸爸带他出来。一到公园,他们就在一起玩,加南刚刚学会走路,安吉偶尔就牵着加南的手。孩子们的互动总是令人开心,大人就在旁边聊天。
    加南的爸爸妈妈都是国外留学归国人员,经历丰富,在江城也有自己的家族企业,吉洋觉得跟他们聊天总能让自己长很多知识。
    一天,在公园里,加南的爸爸问吉洋,“安吉这么漂亮,长大你会不会让她当演员?”吉洋说,“不会,当演员诱惑太多。她将来能学一门技艺,能养活了自己就好了。”吉洋反问加南爸爸,“加南呢,你希望他将来做什么?”“随他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不犯法。”吉洋觉得加南的爸爸心真大,自己就做不到这么豁达。在她心里,安吉最好的职业就是医生、教师,她觉得这种职业稳定,她希望任何时候都能见到安吉,哪怕跟着她洗衣、做饭都行,就是不想让她将来离自己太远。
    18
    跟安吉在一起的日子,吉洋觉得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已经2个月了。安吉已经会小跑了,而且和吉洋的互动越来越多了。吉洋跟安吉玩耍的尺度也越来越大,一次,安吉在床上玩,吉洋在地板上逗她,安吉想要伸手抓吉洋,一下子没控制好,从床上掉到地上,头触地,起了个大包,安吉哇哇大哭。这次事件,把吉洋着实吓的不轻。从安吉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掉到地上过,吉洋生怕把安吉给碰傻了。
    没几天,额头上肿的包消下去了。吉洋就一直观察安吉的反应,看她是不是比以前反应缓慢了,或者是不是变傻了。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安吉照样和吉洋玩耍,没有任何异样。
    一天晚上,安哲打开卧室的CD音响,播放了一曲《拉德斯基进行曲》,正在客厅玩耍的吉洋快步跑回卧室,站在CD机前,照着曲子的节奏拍手,屁股还不时的扭动。吉洋和安哲都很开心,没有想到安吉竟然能听得懂这样的曲子。吉洋想这是摔了一下,脑袋开窍了,心里无比的高兴。想归想,吉洋自安吉掉到地上摔了之后,再也不敢和安吉做太大的动作了。
    经常的,吉洋就会打开CD播放《拉德斯基进行曲》,安吉照例跑过去听曲子,拍手和。这个时候,吉洋会想,如果安吉长大了从事音乐,那也不错,这个毕竟也是需要天分的。

    每天吉洋照例会带着安吉到公园跟加南玩。每次总会在婴儿车上放上牛奶,水,把婴儿车擦的干干净净的,也把安吉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不过,每次安吉出去玩,总还是能干干净净回家,好像每天不是去处玩耍,是和妈妈去公园散步一样。
    时间久了,和加南的爸爸妈妈就熟了。加南的爸爸妈妈也很喜欢安吉,不时会带点小礼物给她。有一次,加南的爸爸对吉洋说,他们两个玩的很开心,又都是独生子女,又同龄,将来就让他们俩一起读书,一起成长吧,哪怕将来出国也一起去,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吉洋听了也很开心,有加南这么一个伴何尝不好,安吉有这么一个弟弟,将来长大了也可以保护她,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何况,加南的爸爸妈妈都是如此优秀。回到家里跟安哲说,安哲也很高兴,说努力给他们挣钱出国吧。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吉洋就经常想着安吉长大的事情了。吉洋想,出国就要英语过关,自己的英语不是太好,尤其口语。安吉应该从小就要培养她的英语语感,网上不是经常有人说,越小开始学越好吗?
    随后的日子里,吉洋和安吉的互动中就经常说一些英语单词,没多久,当吉洋对安吉说“Kiss me.” 的时候,安吉就会吻一下吉洋的脸颊,吉洋觉得好幸福,也感受到孩时学英语确实是最好的时候。后来,吉洋就再也没有对安吉说“亲一下妈妈”这样的话了,一句”Kiss me”就完成了互动。

    江城的夏天很热,到上午十点半以后,公园就很酷热了,即便树荫低下也热的让人受不了。通常在这个时候,家长就带着孩子们回家了,加南和安吉也都各自回家了。有一天上午,吉洋带着安吉出了南门之后,吉洋要去附近的大新商场给安吉买奶粉,就带着安吉去了大新商场。一进商场,凉气袭人,跟外面的酷热简直是不同的世界。本来热的发蔫的安吉,一进商场就开始活跃起来,到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还特别喜欢在商场里面照镜子,吉洋想这女孩子这么小就知道臭美。然后,吉洋牵着安吉的手坐扶梯上二楼,上了二楼,安吉非要拉着吉洋的手再坐扶梯下去,下去再上来,反反复复坐上瘾了。
    吉洋没办法,再一次坐扶梯上了二楼之后,就把安吉抱起来去买奶粉。买完奶粉之后,吉洋想既然安吉这么喜欢坐扶梯,干脆就带着她往三楼、四楼走吧。
    商场的四楼是经营儿童玩具和电视电器的,一到四楼,安吉就被大大的电视屏幕播放的内容吸引了。跑过去站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的站着,甚至拿手去触摸电视屏上的人,吉洋见状,怕营业员生气,赶紧把她拉走。走到儿童玩具区,有一张圆桌,桌子上有很多积木,桌子周围摆了几张矮凳,供孩子们玩耍的。吉洋过去坐在凳子上开始摆积木,很认真,摆了很久,吉洋在旁边看着,越来越想不出安吉将来可能会从事什么行业了。对什么事情都那么好奇,那么专注,吉洋的思绪就开始飘的很远了。
    商场服务员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给她介绍新款的婴儿床。服务员给吉洋介绍了各种不同款式的婴儿床以及他们的功能特点,吉洋并不打算购买,难得和安吉在一个床上睡觉,为什么要弄个婴儿床分开呢?似乎服务员知道吉洋的心里想法,她告诉吉洋为什么应该买一个婴儿床。服务员介绍了很多,在吉洋看来都是为了销售,但有一点吉洋却认为说的很有道理,就是晚上睡觉,大人翻身会不小心压到孩子。吉洋的睡觉习惯并不好,和安哲一起睡觉,早上醒来总是能把安哲挤到床边上,为此安哲几次提出“抗议”,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晚上就能睡成哪样。现在大床上,只有她和安吉睡觉,安哲睡在沙发床上。吉洋一心照顾安吉,晚上自己就能起几次,检查一下安吉的状况。想着自己晚上万一睡过了,真的发生像平时睡觉“挤”安哲一样,不小心把安吉也给“挤”着了,那就太可怕了。想到这里,就想马上买了。回头想想,回去跟安哲商量一下再说,就跟服务员说,她回去商量一下再决定。就抱着安吉往家走了。
    回家的路上,婆婆给吉洋来了电话,问候安吉的情况。吉洋把电话拿给安吉,让安吉冲着电话叫“奶奶”,安吉对着电话怎么也说不清楚“奶奶”这两个字,电话那头的奶奶开心的笑了起来,问安吉需要什么奶奶给你寄点过去。吉洋接过电话,说,“妈妈,都挺好,不需要寄什么,等秋天院子里的苹果好了,可以寄点苹果过来。”婆婆说,“好的。”
    挂了电话,吉洋想着自己这两个月只顾着照顾安吉了,忽略了跟婆婆联系,因此决定以后每周都要跟婆婆联系一次,让他们知道安吉的情况。
    晚上安哲回来,吉洋把上午在大新商场看到的婴儿床和服务员的介绍大概给安哲讲了一下。安哲说,安全起见就买一个吧,不过,安哲建议去宜家看看,选择会更多些。

    周末到了。难得安哲能休息两天。吉洋精心的做好了周末的规划,她太在意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光了。

    吉洋的规划是,周六上午去公园,下午去宜家给安吉买个小床。
    周六上午公园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大多数是一家人带着孩子在公园玩。吉洋她们到公园的时候,加南的爸爸妈妈已经带着加南在公园玩了。两个孩子见了面,格外的高兴,安哲把抱着的小安吉放到地上,安吉就朝加南跑过去了。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大人就在旁边聊天。
    加南的爸爸说,再过几个月他们想请一个英语私人家教教加南学习英语,到时候把安吉带到他们家,一起跟着学,费用就不要管了,他们负责。加南的奶奶在英国,经常打电话说,让孩子早点学习一下英语,长大后在英语方面就不要费劲了。而且,加南的奶奶也经常听加南的爸爸妈妈说起安吉,建议两个孩子一起学。
    安哲听了很是感动,说费用一起承担。加南的爸爸说: “你们还在奋斗,我们毕竟有一些产业了,这个费用对他们来讲不是负担,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是缘分,到时候尽管送来就好了,不要顾虑太多。” 吉洋和安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领了这份情。吉洋觉得这是安吉的命好,遇到这么一家好人。



    下午到宜家,吉洋看上了一张可以拉伸的床,缩在一起大约1.2米长,伸展开了约2米,做工很好,也很有现代感。但价格不便宜,要1700元。吉洋觉得有点贵,说买个几百块的就行了,安哲却坚持要买,说安吉可以用这张床到高中毕业。人常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看来不假,吉洋心想,安哲比自己更爱这个孩子,他自己是从不舍得买太贵的东西的。
    宜家是送货上门的,结了账,三个人就回家等着工人过来安装新买的床。
    安装工人把床安装好就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安哲的朋友陈鹏打电话说,几个朋友就在附近办事,叫安哲带着吉洋和孩子一起出来吃个饭。
    去饭店的路上,安吉在安哲的怀里不断的指着道路两旁闪着的霓虹灯让安哲看,安哲连连说着,“看见了,真漂亮。”吉洋在旁边打趣说,“安吉,你爸爸就不会形容。那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到了饭店,陈鹏和他的爱人以及其他几个朋友已经在等了。安吉的到来,自然成了大家讨论的对象。
    陈鹏的爱人说,“小安吉像个布娃娃,白白净净的像个小天使。可以做封面了。”其他几个朋友也说长大之后肯定是个美人,都说安哲有福 了,将来肯定能做个明星。安哲说可不能让她做明星,做个普通人,有个一技之长能过个日子就行了。

    吃完饭回到家里,安吉已经累了。吉洋把安吉放到新买的床上,安吉却本能的醒了,不愿意在新床上睡觉。吉洋哄了半天也不见效,安哲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安吉床头给安吉念书,念着念着安吉就睡着了。吉洋开玩笑对安哲说,“安吉随你了,睡觉之前必须要看书。但愿她长大能喜欢读书。”安哲回应说,“那是肯定的。安哲的女儿岂能不喜欢读书?”吉洋笑笑,心里很是向往安吉将来读书的样子。

    周日的上午,吉洋一家到公园的时候,碰到加南一家已经从公园往出走了,说是加南的奶奶回来了,中午要去奶奶家看奶奶。和安吉打了招呼之后,一家人就走了。
    星期天 的人和星期六的人差不多,公园里到处都是父母和孩子嬉戏的身影。
    因为加南不在,安吉一个人玩了一会就让安哲抱着了。一家人在公园散步溜达了一会,就去公园门口的商场了,安吉在商场四楼玩了一会就回家了。
    安吉中午休息了很久,下午凉快的时候,吉洋和安哲就带着安吉去江边看船。
    周末的江边同样很多人,江边的小路上有散步的,有跑步的。安吉离开了经常在的公园到一个新的地方,十分的开心。趴在江边的栏杆上看江上的游船,久久不愿意离开。
    吉洋担心江边湿气大,有风,就抱着安吉到路边的草坪上,一到草坪,安吉就追着安哲跑,边跑边开心的笑。吉洋坐在草坪上看着安哲父女俩嬉戏的身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美好,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时光是比现在更美好,更让人感到幸福的。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很多游人开始往回走。吉洋抱着安吉在草坪上往出走,安吉抬头用手指着朦胧夜空中的一颗星星,她不会发音“星星”,只是嘴里“嗯,嗯”,意思是让吉洋看。吉洋和安哲都抬头看,朦胧中确实有一颗星星在闪烁。安哲说,“安吉喜欢星星。”安吉嘴里还是发出”嗯,嗯”的声音,吉洋听了笑起来,对安吉说,“安吉,那个叫做星星,星星。”安吉依然嘴里是”嗯,嗯。” 俩人都笑了起来,安哲说,“我们的安吉,就只知道‘嗯’”。
    太晚了,吉洋一家人在附近的餐厅吃了晚饭,给安吉要了一个她喜欢吃的蒸蛋,不多久,一碗蒸蛋全让安吉吃了。吉洋说小安吉是个“吃货”。

    回到家里,吉洋把瞌睡的安吉放在她的小床上,这次安吉没有再闹,沉沉的睡着了。
    吉洋也有点累了,虽然很累,但吉洋觉得这个周末是她最幸福的日子了,三个人在一起,一刻也没有分开过。她安排安哲洗了澡,自己洗完澡之后,带着甜蜜也很快入睡了。


    19

    给安吉买了新床的头几天,每次安吉想睡觉了,就爬到大床上面去了。吉洋总是对她说,安吉听话,到你的床上去睡觉,这是爸爸妈妈的床。安吉听了之后,就不情愿的回到自己的小床睡觉了。每每这个时刻,吉洋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多么想每天搂着安吉入睡啊,可是她还是想让她早点开始锻炼独立。将来她总要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都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姊妹,如果不养成不能独立的习惯,如何能应对未来?但是,每次吉洋在大床上睡觉,头却尽可能的靠近安吉,哪怕近一毫米都好。
    几天之后,安吉就习惯了睡小床,瞌睡的时候,自己就上了小床,再也不往大床上爬了。玩耍的时候,吉洋就尽量把她放到大床上玩耍,这样,吉洋心里感觉好受些,似乎这样就可以告诉安吉,大床你也可以来玩,但是睡觉就要到小床上。
    一天,吉珍过来看安吉,一起在床上玩。晚上吃过饭之后,吉洋要陪吉珍去商场逛逛,吉洋跟吉珍说,咱们告诉安吉去商场,让她一个人在家玩,看她什么反应。吉洋对安吉说,要陪小姨去商场买东西,你一个人在家待着,等一会我们就回来了。安吉听了,没有任何反应,低头玩动物卡片。吉洋和安吉出了卧室,关上门,她们透过门缝看安吉的反应。没过两分钟,安吉在床上生气的把她身边的动物卡片拿起来乱七八糟摔在床上,撅着嘴,显然生气了。吉珍对吉洋说,安吉的反应像个大人,这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太不可思议了,还不到两岁啊。
    吉洋看到这个场景,心疼的泪水都快出来了。推门进去抱起安吉说,咱们一起去商场。安吉马上高兴起来了。
    在去商场的路上,安吉不停的指着街道两边的霓虹灯给吉洋看,似乎永远也看不够。吉洋猜不出安吉眼中的霓虹灯是个什么样子的,应该是最美丽的景象吧,吉洋心里想。

    第二天,吉洋照例带着安吉到公园玩耍。到了公园的时候,加南爸爸就已经在公园了。他们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走着,聊着就到了柏树广场旁边的大树下面的空地上了。两个孩子在玩耍,大人就在一旁聊天。虽然已经9月份了,江城的温度依然还在30多度的高位徘徊,到11:00点的时候,已经很热了。他们就准备回家吃午饭了。
    吉洋拉着安吉下台阶的时候,加南爸爸突然说,“安吉的头上怎么有血?”吉洋看到的时候,果然有不太明显的血丝从安吉前额的头发上流到了额头。吉洋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拿手指抹了一下,血丝没有了,抹完之后,也没有看到再有血流出来。
    加南爸爸看到吉洋紧张的样子,就说,可能安吉自己抓破的,或者树上掉下的树枝刮了一下,应该不要紧。
    再看安吉,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蹦蹦跳跳,似乎没有感觉到疼或者其他不舒服。吉洋的心就放下来了,心想自己太紧张了。
    尽管如此,吉洋感觉到自己心里的一阵子紧张。晚上安哲回来,就把安吉的情况跟安哲说了一遍。安哲说,孩子有时候抓头皮,难免会抓破,很正常的,现在安吉健健康康,能吃能喝,有什么问题?你一天到晚跟她在一起,生怕她受了任何伤害,你太紧张了。
    听了安哲也这么说,吉洋觉得可能自己太敏感了,不过,她决定以后不再去大树底下了,万一一棵枯枝掉到孩子头上,也很危险。
    吉洋照样每天带安吉到公园,只是和加南爸爸商量不再去那些大树底下玩了,加南爸爸理解吉洋的担心,他们就选择在草坪玩耍或者到公园的亭子里面乘凉。

    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中秋和国庆假期合在了一起,又是一个大长假。吉洋和安哲商量要不要带着安吉回趟老家,每个星期都给爷爷奶奶打电话,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想安吉。安哲很高兴,笑着说让安吉回老家认认自己的祖籍在什么地方,将来到社会上填各种表格的时候,起码她就头脑有印象了。吉洋被安哲的话逗笑了,说难道仅仅为了将来她填“祖籍”一栏的时候不至于头脑空白,花这么大代价不远千里去看一下?玩笑归玩笑,其实吉洋也知道,不光安哲,自己也想回趟老家看看公公婆婆。
    安哲订了几次票,回去的机票都订不到。坐火车时间又太久,担心安吉还受不了10几个小时的颠簸。正在商量怎么安排的时候,吉珍打电话说,要不一起去外婆家度假。吉洋和安哲商量了一下,觉得回去看外婆也好,离得近,来去方便。春节的时候,提前早点订票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吉洋给婆婆打电话说了一下国庆安排,婆婆说假期人多,去看看外婆很好,也方便,春节回来也行,或者等安吉再大一点的时候回来也行。吉洋总是感动婆婆的善解人意。

    9月29日。
    早上,吉洋收到周颖的电话,说晚下午过来看安吉。吉洋告诉周颖到南岗公园南门广场汇合,晚上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吉洋决定上午不去公园了,在家给安吉洗洗衣服,准备一下回外婆家需要带的东西。下午再去公园,顺便把婆婆寄来的苹果给加南带些过去。
    安吉一个人自己在客厅玩,吉洋连洗衣服带整理,忙了一个上午,到中午的时候,发现给安吉带的东西足足整理了一大包。
    下午到了公园,吉洋把苹果给了加南爸爸。加南晚上要去奶奶家吃饭,没玩多久就回去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安哲来了。安吉见了安哲,快步跑过去让安哲抱。安哲抱起安吉,跟安吉说,”Kiss me.”, 安吉撅着嘴亲了一下安哲。吉洋跟安哲说,等等周颖过来一块在外面吃个饭。安哲对安吉说,等等你干妈,我们一起去吃饭。安吉抬着头用手指着夜空说“嗯,嗯”,吉洋和安哲抬头看,月亮旁边有颗星星在闪烁。安哲对安吉说,我们的小安吉那么喜欢星星,改天爸爸给你摘一颗下来。吉洋在旁边打趣说,先让你爸爸买个梯子,十五的晚上让他踩着梯子上去给你摘。
    周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说,姐夫上去把月亮也一起摘下来,星星给安吉,月亮我要。吉洋回头看周颖,手里提着一盒月饼,笑着对周颖说,“死丫头,你什么都想要。什么时候到的?”“刚到。”
    周颖抱着安吉,吉洋拎着月饼,安哲推着婴儿车一起走到公园附近的名叫“渝都”的饭店。
    “现在工作怎么样?”吉洋在电话里听周颖讲过,她回去之后考进了一家国企上班。
    “还好了,没什么压力,也没那么忙,就是一个普通职员。感觉就是在等退休了。”
    “这么年轻,想什么退休呢?正经生活还没开始呢,多少人想进国企还进不去呢。”吉洋看着周颖一脸的无奈状,就忍不住想笑。
    “洋洋姐,现在你感觉适应吗?都是我害的你,让你跟着我倒霉。”周颖满脸的歉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还真以为自己的文章写的好,令秦坚龙颜大怒了?人家压根就没当回事?你要真的指名道姓,没准人家会起诉你诬陷呢。像我这种生了孩子,也没那么多精力加班的人,自然是裁员的对象。再说了,我内心还挺感谢把我裁了呢,能多点时间陪伴安吉,感觉真的很幸福呢。或许这也是老天的安排呢。就是辛苦你姐夫了。”
    “姐夫,你也别太辛苦,安吉也是我女儿,我帮你养。反正我现在一个人,不给安吉花点,也不过买了衣服和化妆品。”周颖笑着对安哲说。
    “你赶紧攒钱成个家吧,安吉能花多少钱呢?”安哲笑着说。
    “你就让周颖帮你养吧,干妈也不能白认。”吉洋也被周颖说的话逗笑了。
    “姐,我前段时间还去看了武叔。听他说,夏雨一家也挺好的,夏雨时不时拿些东西过来看他们。”
    “大家都受到了伤害,但是现在看来,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了。”吉洋说。
    “是啊,平安哥哥的事情让我也有了一种认识,以前我并不太喜欢和父母在一起,喜欢自己独立的生活。现在我觉得能跟父母在一起生活其实是很幸福的。”
    “安吉没有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对父母的理解也很片面。我做了妈妈之后,我现在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安吉,想着她的成长,想着她的未来。我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我就想啊,将来哪怕她嫁人了,我也会跟着她,离她近点。想想我们的父母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我们不为人母的时候,不经历事情的时候是难以体会到的。我们每个人都想远走高飞,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洋洋姐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婆婆妈妈的老太太,走到哪跟到哪,安吉也会烦你的。”周颖笑着说。
    “烦也得跟,这辈子她别想离开我的视线。”吉洋看着安吉说,“是不是,安吉,你别想一个人走?”
    安吉看着吉洋眨眨眼。众人大笑。

    20

    国庆节的天气格外晴朗,湛蓝的天空偶尔飘过一丝白云。上午10点多,吉洋带着安吉和吉珍一起回吉洋的老家看外公外婆。
    长途汽车需要4、5个小时的车程,吉洋和吉珍坐在一排,吉洋坐靠窗的位置,抱着安吉,吉珍坐在过道位置。
    一路上安吉不停的看着窗外,看着蓝天,一会儿指着稻田,一会指着云彩,很是开心,吉洋抱着安吉告诉安吉哪个是稻田,哪个是云彩。吉洋此刻充满了幸福,全家人都等着这个小宝贝的到来。出发前,外公就打电话问想吃什么,他们到菜市场买去,电话里面都能感受到外公高兴的味道。吉洋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是家里多年的期盼,这次回家,家里像过年一样准备着。
    车行到中午的时候,安吉就在吉洋怀里睡着了。
    吉珍剥了个香蕉给吉洋,“姐,我准备自己做,现在手头上有几个客户他们经常鼓励我自己开公司,他们有很多东西需要让我采购。”吉珍毕业于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因为外语能力强,就职于一家外贸公司,负责江城本地的外国客户,也和海外客户联系。吉珍工作勤奋,也很踏实,对所有的客户都很尽责,有时候一些客户非业务性的事情,吉珍也认真对待。一次,一位在江城的墨西哥客户发烧,周围没有亲人,自己的中文能力有限,去医院没法和医生进行有效的沟通,无奈中给吉珍打电话帮忙,吉珍跑到医院忙前忙后,帮助这位客户在急诊室就诊输液。之后,这位客户手上的很多订单都转给了吉珍公司。
    这几年,吉珍就靠着自己的努力积累了很多客户,很多客户也成了她的朋友。吉洋很疼爱这个妹妹,觉得她懂事,勤奋,朴实,也从来不和别人攀比。她中学的时候就读于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她的同学不乏考上清北复交的,毕业后本来也有很好的选择,但是她特别喜欢英语,执意进入了一家外贸公司。
    吉洋对吉珍说如果自己做会很辛苦,也不一定比现在挣的多,如果现在公司效益还不错,就先这么做着吧,吉洋总是担心这个妹妹受苦。吉珍说外贸不复杂,报关的哪些流程自己都熟悉了,订货有预付款,其实就是赚个差价,也不需要垫多少资本,先从小的做起,应该可以的。吉洋看到吉珍已经考虑好了,就没多说什么了,家里没什么背景,也只能靠自己闯了。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吉洋她们就就到外公的小区门口了外的马路上了。刚下车,就看到外公外婆,吉芳,吉文一家都在门口等了。她们下了车,外公外婆就迎了上来,隆重程度像迎接一位远方来的贵客。
    安吉面对陌生的环境感觉有点不适,外婆说要抱抱,小安吉就使劲往吉洋身上贴,有点怕生的感觉。众人簇拥着吉洋和安吉回到了外婆家里,吉文和吉芳的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看到一个小妹妹来,都高兴的蹦蹦跳跳,看上去比任何大人都高兴。他们一会儿给安吉拿个布娃娃,一会拿个小汽车,小安吉却没有什么表情。
    外公听说安吉要回来,一早就到菜市场买了鱼和鸡,在厨房给小安吉炖鸡。热热闹闹的像过年一样。
    第二天,吉洋、吉珍、吉芳带着外婆、安吉以及吉芳、吉文的孩子们到海边玩。安吉一到沙滩上就兴奋了起来,又跑又跳,喊着妈妈,和吉文、吉芳的孩子也互动了起来,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乐园。吉洋把带着的垫布铺在沙滩上,几个人坐在垫布上,看着孩子们的旁边玩耍。

    吉芳把带来的香蕉剥了一个递给吉洋,说,“姐,感觉吉洋像个小公主一样,不贪吃,也不喜欢吃零食。总觉得跟其他孩子有点不一样,甚至有点格格不入。是不是打小就觉得自己是大城市出生的,看不上乡下孩子?”吉珍也附和说,“安吉确实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那种气质像大人不是这么小的孩子的,甚至也不是人间这种俗人有的。”吉洋笑着说,“她连话都说不了几句,你都快把她夸成小仙女了,她这么小,哪懂得的什么大城市小城市?要说她有点与众不同,的确有一点,我婆婆就经常对我说,她养了这么多孩子,从来没见过像安吉这样的。不过,你姐夫很喜欢安吉这样的,说将来可以塑造成一个气质女性,还说将来要把她送到常春藤学校念书。”听到别人夸安吉,吉洋心里是很自豪的,大概每个当妈的都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吉洋想。
    “那我可要好好待你们家小安吉,长大之后带着我这个姨姨出国转转。”吉芳笑着说,那样子好像明天就能出国了。
    吉洋挪挪身子,躺在垫布上说:“哪你就赶紧做梦吧,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国,你就早点准备。”
    吉芳的“做梦”是经常被大家拿来说笑的。她经常能做一些能“成真”的梦,有一次她梦到一条蛇,第二天去买带有蛇的六合彩,结果中了。后来,又梦到一些数字,按着数字去买,也中了。类似的梦,她偶尔就会做一次,以至家里人经常拿这个给她开玩笑。遇到什么事情,就让她做做梦。
    “这个梦不需要做,一定能成真的。”吉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吉洋也觉得这个是不需要做梦的,现在出国留学已经变成了大众的普遍选择,不像以前属于精英阶层,何况等安吉长大了,或许国内读书会变成首选,在国内高考竞争没有优势的人才会选择出国。相比学习和出国,吉洋偶尔能放任思绪想的事情,是安吉未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安吉还没来到身边的时候,吉洋看到街上一些小年轻搂搂抱抱,从来也没做多想。安吉来了之后,再看到这样的情形,就会不自觉的联想到安吉身上。有时候就会想,安吉会不会也背着父母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在街上搂搂抱抱,男孩子会不会骗了她,她会不会伤心而且还不愿意告诉父母……天马行空,仿佛小安吉已经被人骗了,受了伤害一样。
    她希望安吉将来能有足够的智慧去分辨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和坏人,她也希望将来安吉能找到像她爸爸安哲这样的人去爱她。
    在吉洋心里,安哲是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成熟、稳重、包容,有责任心,还特别爱学习。人常说,女儿寻找爱人就是去寻找她爸爸那样的人的。想到这些的时候,吉洋就觉得也没必要那么担心安吉的将来了。

    转头看小安吉,依旧和哥哥姐姐在沙滩上玩耍,被小哥哥小姐姐逗的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吉洋想,这应该就是美好生活吧,阳光、沙滩、外婆,哦,好像小时候唱的《外婆的澎湖湾》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回家的路上,安吉在吉洋怀里睡着了,可能是玩的太累的缘故,吉洋看着怀里的小可爱,忍不住吻了安吉一下。

    回到小区,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皎洁的月光照在小区里,使得小区格外的明亮。 10月2号正好是农历的八月十四,小区里很多小孩子在玩耍,大声的叫喊,追逐着,过节的气氛因为这些孩子的跑来跑去显得格外的浓厚。安吉也醒了。吉洋对安吉说: “我们回到外婆家了。” 安吉没有回应吉洋的说话,抬起小手指着天上的星星给吉洋看,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吉洋顺着安吉的手指看上去,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在天空中闪烁。吉洋说:”真漂亮,安吉,你怎么那么喜欢星星,你是从哪颗星星上下到凡间的?” 。 安吉仍然指着星星,嘴里继续”嗯嗯”。一旁的吉珍笑着说,安吉已经告诉你了,人家就是从那颗星星上下来的。
    吉洋也笑了,“怪不得你总是指给妈妈看,原来你们天上今天很热闹啊,是不是星星都等着看嫦娥到月亮上去呢?”安吉仍然指着星星“嗯嗯”。吉珍笑着说:”安吉已经告诉咱们了,她就是来自天上的那颗星星。”
    21

    国庆过后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寒露”了,在北方已经是秋高气爽赏枫叶的时候了,在江城却依然酷暑难挡。
    早上,吉洋和安吉用完早餐,把安吉的用品放在推车上,吉洋一只手抱着安吉,一只手推着婴儿车就出门到公园了。已经10多天没和加南在公园一起玩耍了,今天和加南约好在公园的大柏树下一起玩耍。
    吉洋她们到的时候,加南爸爸已经带着加南在大柏树下玩耍了。吉洋把安吉放到地上,安吉就跑过去和加南就玩在一起了。吉洋和加南爸爸站在旁边聊各自在国庆出游的事情。不时有一些经常在公园碰面的阿姨路过的时候,逗一下安吉和加南,他们两个玩的似乎特别专注,也不和阿姨打招呼,好像他们在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一样。
    吉洋和加南爸爸聊天的过程中,不时用眼睛瞟一眼安吉。安吉一会蹲下和加南一起玩,一会站起来看着加南自己在地上用树枝写划,一副认真的模样。吉洋觉得童年的世界和成人的世界没什么不一样,在各自世界里面的人都很认真。起码看上去是这样的。
    十点多的时候,气温已经越来越高了,一些在公园里面散步的老年人都开始往家走了。加南爸爸和吉洋商量也准备回家,免得他们玩的时间久了中暑。他俩朝安吉和加南玩耍的地方走去,准备带着他们回家。
    安吉和加南蹲在地上,头抵着头正在看地上爬着的蚂蚁,并没有注意吉洋他们过来。走进他们的时候,吉洋喊了一声,”安吉,我们回家了,明天再玩。”安吉抬头看了一下吉洋,当安吉抬起头的一刹那,吉洋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安吉的额头上很明显的有一条血痕,和两个月前安吉额头上的血痕一样,只是比以前更明显了。安吉却浑然不知,没有任何疼痛的表情。
    吉洋忍住内心的慌张,赶紧上前用毛巾轻轻的擦拭,血痕没有了,也没有继续往下流。吉洋翻了一下安吉的头皮,也没发现是从哪儿流出来的。吉洋觉得自己的腿都有点软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布满了全身。加南爸爸也看到了,走过去帮吉洋看了一下安吉的头皮,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加南爸爸说可能是树上的鸟掉下来的,下次我们不来这儿玩了,咱们回去吧。
    在回家的路上,吉洋紧紧的抱着安吉,生怕她掉到地上一样,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她希望这种不安是无中生有,因为安吉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和平时一样,指着路边的广告牌给她看。她希望自己只不是一种过度的反应,她希望安哲快点回家。她给安哲打通了电话,“吉洋,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刚刚带着安吉在公园和加南一起玩了。”
    “哦,都挺好的吧?”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外面有点事情,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吧。” 吉洋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听到安哲的声音,她那颗不安的心似乎放松了一些。
    “好的,天气热,你们也早点回家吧,我晚上尽可能早点回去。”安哲说完挂了电话。
    吉洋抱着安吉,亲了一下安吉的脸颊,一行泪珠悄悄的流了下来。
    吉洋下午没有出门,在家里陪安吉玩。看着安吉开心的玩耍,吉洋的心依然静不下来,脑海里不断的翻腾着上午在公园看到安吉额头上血迹的样子。她希望这个是偶然现象,就像加南爸爸说的那样,可能是树上的鸟掉下来的。可是,鸟怎么会掉下血迹来,而且两次都掉到安吉的额头上,似乎这次和上次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这样的概率实在太小了,而且鸟怎么会掉血滴,而不是鸟屎呢?况且,如果真是鸟掉下来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掉到安吉额头上,安吉应该有感觉,她应该本能的去摸一下。可是,她回忆当时的情景,安吉应该不知道她额头上有血迹。她怎么想都觉得和鸟没什么关系。
    如果说是安吉自己抓破的,那么额头上应该有抓破的痕迹,安吉反复看了安吉的额头,没有任何抓破的痕迹,也没有明显的愈合的痕迹。难道是血迹流出来之后,伤口在很快的时间内自动的完美愈合了,甚至连肉眼都无法看清楚的伤口愈合的痕迹?
    到底血迹来自哪里?
    吉洋百思不得其解,她甚至怀疑上午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安吉额头上的血迹,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种幻觉。可是,当时加南爸爸应该也看到了啊,并且说可能是鸟掉下来的血迹来安慰自己。应该也不是幻觉啊。
    吉洋想到了“鬼”,这种打小就听老年人讲的无所不能的“鬼”,想到这里,吉洋心里打了个冷颤。这怎么能跟”鬼”扯上关系呢?小时候听到的故事中,“鬼”通常是晚上才出没,白天哪来的“鬼”。
    看到活蹦乱跳的安吉在客厅里玩耍,吉洋怎么样也无法把现在的安吉的样子和上午公园里额头的带有血迹的安吉关联起来。总觉得上午的事情就是一种幻觉,可是理智上告诉她,上午的事情是真实存在过的。一想到这里,吉洋的心就很紧张,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了上来。她感到很害怕。

    吉洋希望自己是过于敏感,也希望安哲早点回家。

    晚饭的时候,安哲来电话说晚上要陪一个客户吃饭,要晚点才能回来。吉洋放下电话,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自己煮了点挂面,给安吉蒸了她喜欢吃的鸡蛋羹,就让安吉回她的床上看书了。
    自从给安吉买了小床之后,吉洋和安哲就让安吉和他们分开睡了。吉洋不知道在哪儿学到的这种育儿知识,想从小就培养安吉的独立能力,晚上就让安吉一个人睡在小床上。为了吉洋能随时触摸到安吉,吉洋把安吉的小床和他们自己睡的大床挨着,头抵着头,两张床成直角状。
    安吉和他们在一张床上睡习惯了,一开始哭着不愿意到小床上睡觉,吉洋一再坚持,安吉看着拗不过妈妈,就含着眼泪上了自己的小床睡觉。吉洋看着安吉那么懂事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几次都想抱着安吉到自己的床上和自己一起睡觉,其实她自己更想和孩子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想想为了让她将来变得更加优秀,自己也就狠下了心,不给安吉让步。安哲一开始看着于心不忍,就说,等她长大点再分开睡。吉洋冲着安哲说,你别当老好人,女儿通常就是被爸爸惯坏的,你不是想让她长大后去普林斯顿吗,不从小培养,她怎么可能实现你的愿望?每当说起这事,安哲就不吭气了。
    刚开始,安吉上床后,不愿意躺下睡觉,把她放躺下之后,转身自己就爬起来,准备下床。后来,安哲把给安吉买的儿童绘本的书,拿给安吉,安吉躺下之后,就拿着书看,也不闹,也不下床了。发现这个特点后,每次安吉上床睡觉,安哲都会拿个小凳子坐在床头陪安吉一起读书,读着读着,安吉就会睡着了。每每看到这种情景,吉洋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幸福,她觉得安吉遗传了安哲爱读书的习惯。她觉得阅读对人的一生都很重要,尤其对于女人,女人一生的幸福,依赖于她 的阅读能力和思考能力。良好的阅读和思考能力,可以把周围的一切转化为滋养自己幸福的土壤,哪怕贫穷、艰辛。


    吉洋坐在安吉的床头拿起一本绘本给了安吉,安吉翻了几页之后,就把书扔掉了,要爬起来下床。吉洋觉得晚了,应该睡觉了,想让她快点入睡,就赶紧拿起书来给她读。安吉听了几分钟后,就又想起床,吉洋赶紧又换了一本书给她,正弄着,安哲开门进来了。安吉听到安哲的声音,就爬起来下了床。安哲进来抱起安吉,亲了一下安吉的脸颊,说,“宝贝怎么还不睡觉?”安吉在安哲怀里喊着“爸爸”,很开心的样子。

    安哲回来,吉洋感觉自己心里踏实了很多。吉洋问安哲要不要再煮点面条吃,安哲说在外面吃过了,不饿。

    安哲抱着安吉到阳台上看马路上的霓虹灯,安吉抬起胳膊指着天上闪烁的星星给安哲看,安哲说,“安吉又看到星星了?等你长大了,我们到天上摘星星去。”吉洋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女俩此刻开心的样子,心里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从看到安吉额头上的血迹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哪种感觉是那么的不好,以至于一个下午都在压抑着自己。

    安吉跟安哲玩了一会,有点累了,趴在安哲的怀里睡了。安哲把安吉放在她的小床上,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看着安吉,确实熟睡了。起身对吉洋说,“今天有点累了,先洗个澡。”吉洋说,“你先洗洗吧。”安哲回来了,安吉也睡觉了,吉洋绷紧的心情松弛了下来,感觉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一个下午吉洋都在一种高度的逻辑推理中度过,安哲看着吉洋说话没有了往日的开心,就问:”今天有什么事情了,怎么感觉你很没精神的样子?”吉洋说,“没什么,你赶紧洗澡去吧。”

    安哲洗完澡之后,就躺在床上看书。吉洋也上了床,躺在安哲身旁,侧身紧紧的抱着安哲,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安哲感到了吉洋的异样,放下书,抱住吉洋用手轻轻的擦了吉洋眼角上的泪珠。说,“怎么了,洋洋,有什么心思?”吉洋把上午在公园的事情给安哲描述了一遍,轻轻的对安哲说,“安哲,我怕。”
    安哲安慰吉洋说,“不要怕,我们都是讲科学的。现代医学科学这么发达,总是可以找到原因的。我们明天去医院给安吉看个门诊,听听大夫怎么说。你胡思乱想这么多,也许医院的专家都见怪不怪了。况且,我们安吉这么可爱,健康,能有什么事情?也有可能是过路人恶作剧给安吉脑门上点了一下红墨水。”
    吉洋听了安哲的解释,心情好了很多,“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可能是红墨水呢?”想到这里,吉洋心情放松了很多,亲了一下安哲,说: “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请个假,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大夫。”
    @险恶的温暖 2022-08-03 16:23:02
    好文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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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恶的温暖 2022-08-03 16: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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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恶的温暖 2022-08-03 13:36:39
    坐等更新呀,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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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8-06 11:47:50  更:2022-08-06 12: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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