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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时光飘逝,记念永恒——再见了,我的傻姑娘![第1页]

作者:淡菊闲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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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记忆里最没有逻辑的时光
    一定是无怨无悔的青春

    它不是用来记忆的,是用来成长的,
    曾经的任性,曾经的疯狂,曾经的错误,曾经的失落……
    林语的青春,和大多数人一样,也不一样。
    她碰到了些特别的人,结识了些新的朋友,也告别了些她以为爱的人。
    那时的他们,还能调整自己,改变自己,尽量把自己塑造成满意的样子
    看上去无厘头的日子被他们过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像阳光一样明媚。
    高考(一)
    在最美的花季即将到来之时,也是最残酷的战斗打响之际。
    十八岁成年礼和高考双宿双栖。
    朋友跟林语说,“你十八岁了,不再是一朵花了。”
    林语听了,有点意外,不是花了那是什么?当然也不会是朵。是绿叶?树枝?没想明白。有一点是明白的,先好好高考,无论你曾经优秀或平庸,在高考面前人人平等,都要面临同一把尺子,再量一遍,寒窗十年,在此一举。
    高考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也诠释了读书的重要性,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每位家长都希望子女成为劳心者,每位学子开始读书的那天,也被灌输了读书的目的就是上大学。
    那个年代,已没有东亚病夫,也没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只有不一样的分数线,本科、专科、普高、中专、技校,分数直接把人分拣到不同的地方。
    林语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教诲。
    但母亲将读大学的执念聚焦于她,让她窒息!当读书不是喜欢兴趣,而是责任寄托时,就失去了追求真理的乐趣!在知识的渴望和自由的追寻中,林语选择了中庸,她没有放弃学业,也不愿意深究,达到要求就好。
    她不是传统意义的好学生,更谈不上乖,上课看小说、吃东西、讲话、睡觉、逃课、打架、不交作业等都属常态,老师对女生相对宽容,加上每次考试,看似漫不经心的她,分数总排班级10名左右,帮她减少了些责难,班主任看她迟到了,在走廊上还不急不慌,说她,“你可以啊,在这儿胜似闲庭阔步。”分数高就是好学生,好学生迟到也不是迟到。林语心里苦笑。
    在学校不爱学习,在家里必须爱,不爱不行。母亲会一刻不离盯着她。
    林语特别喜欢呆在学校,只要离开家就开心,再怎么负责的老师在家里的铜墙铁壁面前都不值一提。为了延长学校的待机时间,她甚至还报名参加了女子足球队,每天放学以后,还可以留下来训练40分钟,那40分钟的惬意让林语怀念了很久。
    初中时,她曾跟当时班级上人缘最差的晓慧做了好朋友。
    与晓慧交往纯属偶然,熟悉以后,林语发现,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美好和无助的一面,看到的无理和貌似强大不过是掩饰的盔甲,剥开的时候,伤着的也不知是谁?
    晓慧有两位哥哥,在林语的人生字典里,哥哥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后盾,更何况有两个!每次晓慧跟班里男生冒充打猎的时候,总把“看我怎么让哥哥来收拾你!”这句话挂嘴边,也吓退了一些人,只是每当该哥哥出场时又见不到人。
    晓慧的父亲已离世,她的年龄与两位哥哥相隔甚远,从她母亲身上也看不到半点疼惜她的影子,哥哥们也冷漠,林语怀疑她和哥哥们不是一母所生,心里再怎么想,也不忍心去问。
    晓慧经常跟林语描述她的爸爸:带着她去餐馆吃好吃的,背着她出去玩,过生日给她买新衣服,上学前帮她梳头扎花……听的林语满心疑惑,不知是她把梦中的记忆搬进现实中,还是把现实的事添油加醋,脸上也只能露出羡慕,面对如同祥林嫂般的情节再现,偶尔也会说,“你爸爸真好!”
    晓慧没考上学,也没工作。碰到下午没课,林语会跑去看看她,她家离学校很近。看她有时自己跟自己打关三家的扑克游戏,有时打扑克麻将,林语还奇怪,怎么一个人还可以打麻将,仔细看,原来是麻将用纸牌做了出来。她的住宿条件还不错,一个人独享一间房,就是整日无所事事,光阴虚度。
    母亲特别反对林语与晓慧交往,可一想到她们曾在最无厘头的年龄肩并肩的战斗过,一想到她的孤独冷清,分手的话,林语说不出口。
    高考(二)
    高中是林语生命里第一个分水岭。
    最懂林语的子枫,因爸爸工伤离世,为减轻母亲养家的压力,直接顶职上班了;最符合三好学生德智体美标准的闺蜜英子竟然去读了高职!英子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是代表学校参加800米跑、铅球的女学生;是全班字写得最好的女生;是全班同学最愿意交往的女同学。这时林语才想起,每次去她家,挂满的素描水彩,当时还以为只是玩,可能美术是她真爱吧,在那个不太彰显个性的时代,也不能掩饰她与身俱来的灵气。
    虽然同处一个城市,她与她们自此成了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同时失去两位真挚好友,让林语萎靡了一段时间,想起小学最好的朋友琼,在考入不同初中后也是各奔东西杳无音信。林语终于明白:你喜欢的人,未必会永远跟你在一起,有的人注定只会陪你一程。
    偶尔在上学的路上,出发的早,林语还是会像往常一样,顺道到英子家,看看她有没有走,还在不在,直到她搬家了;也会趁周末跑子枫家,直到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位陌生的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
    学习还是需要天分。有点拐弯的数学题,林语要么不会,要么把答案写成千言万语。一切的细节完美述说着她的资质平庸,唯一能拿出手的,是略显胜出的记忆力和独立自主的反省式学习模式。她只能选择和一堆看似无趣的人在一起厮杀,为根本都不知道的将来,拼智力拼努力拼运气。
    闯过高考关的林语,终于成了应试教育的胜利者。
    报道(一)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林语没有丝毫鲤鱼跃龙门的喜悦,被录取的大学,她打心眼里根本就瞧不上。
    当你读的小学离家1公里,高中离家2公里,大学离家1.5公里的时候,你还会惊喜吗?
    当你知道校内只有一条路,从东走到西只需15分钟,左右两侧环顾,整个校园就能尽收眼底,你还会珍惜吗?
    当你的分数足以读本市最好的大学,却因阴差阳错,在此收留,读一个根本不知道的学校不喜欢的专业,你会开心吗?
    何况,林语曾经路过的时候,这里并不是一所大学,而是某报社。
    林语的姑妈在本市最好的大学教书,那才是大学该有的样子,背靠青山,绿水环绕,岁月感的教室,学术底蕴深厚的老师,学校的教室区、宿舍区、教职员工区,在一条条宽阔的马路中,写着一个又一个井字。而这所学校,在建校历史,校舍文化,绿化方面甚至与她读的高中都没法比。
    没有人能懂,林语那刻的失落和无助,如果说读高中是无奈,以为大学会是放飞。还是老地方,1.5公里,18年的生活圈依然,延续的学生时代如同鸡肋,好像是对高中三年的总结,又好像是个笑话!
    林语的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没办法,它成全了母亲的愿望,唯独没有成全她!。
    她独自在学校办完入学手续,拿着行李走进寝室,微笑着和所有陌生的面孔打招呼。室内高朋满座,送学的家长把床铺都坐满了,不同的方言一堆一堆的簇拥着,每个语境的速度和发音节奏略有不同。
    林语就像在高中住宿时一样收拾她的床铺,外地送学的家长看她在儿挂蚊帐,铺被褥,自主自立,像一缕清风,都不约而同的示意身边的孩子,“你看,人家多能干,自理能力多强。”
    “如果可以,谁愿意能干谁能干去。”林语心里说。
    每间寝室安排四人居住,其余三人是江苏扬州的杨柳、湖北黄梅的任晴、云南昆明的欧阳沁春。每张床的框架上贴着入住同学的标签,林语在进门右侧靠窗,任晴在进门右侧靠门,杨柳在进门左侧靠门,欧阳沁春在左侧靠窗。
    对面的欧阳沁春是母亲送来的,任晴是父母齐上阵,杨柳是父亲送来的,再加上她们的父母在本市的亲戚朋友,仅18平的寝室被挤得满满的。
    一会儿方言,一会儿普通话,仔细听,每个簇团的话都能懂一点,林语无心去听,只感觉被一团声音包围了。
    学校配置的陈设除了床,还有书桌和凳子,洗漱间和厕所为整层楼的人共用。收拾完床铺,林语就返身回家了,晚上还要做饭,顺便跟父母说下报道的过程,吃完晚饭再来。
    报道(二)
    傍晚,华灯初上,想着将要在这条陌生又熟悉的路上走4年,林语说不出的惆怅,刚划上一个句号,又开始了一个逗号,高中时,那位不让打扮只让专心学习的日语老师从来也没说过,进了大学之后该怎样,在他那儿,似乎努力学习的终点就是考上大学。
    寝室里,家长们都走了。三位室友还在那儿收拾,有的人将镜子等梳妆之物整齐摆放在桌面,有的人则把它们收在抽屉面,林语只带了毛巾、牙刷、香皂,看见公共区域的洗面奶、面霜、洗发水、护发素…….心想明日也买一点,入乡随俗吧,虽坐拥主场优势,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经济条件反而是最差的。
    林语不太想讲话,她兴奋不起来,收拾完就爬到床上,没再出声。寝室里也静了一会儿,刚刚组合到一起,彼此还在试探之中。
    “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欧阳沁春率先打破沉默,“我来自昆明,理科生,71年的。”
    “杨柳,江苏扬州,70年7月文科。” 杨柳回应的声音脆脆的。
    “任晴,湖北黄梅,70年4月。”任晴接着。
    “林语,本市文科,70年11月。”
    沁春是寝室的一支独秀,身材最高,学的理科,其他三人矮一点,都是文科生。第一轮话题过后,又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班有位男生是女朋友送来的。”沁春没有辜负一天的辛劳。
    “真的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任晴问的跟林语想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只知道是成都江油的,这么明目张胆,真是民风强悍啊!”沁春继续。
    “也没什么,古人有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任晴友情支持。
    “这是花吗?草好不好,用词不当!”杨柳一边勘误,一边发出爽朗而清脆的,已经具备标志意义的笑声。
    林语突然想起初中时看过的一篇写初恋的,美好朦胧的文章,现在的年龄已经不朦胧了,是明示,能有一个人千里相送还挺浪漫的,不知被送的是何方神圣呢!倒想认识一下。
    报道(三)
    “你们有男朋友吗?我先申明,我没有!”沁春再抛一个话题。
    想起今后在一起四年,朝夕相处,有什么事可以瞒住!也没什么玄机,没有就是没有,“都学傻了,哪有时间风花雪月!”林语想起在学校,和班上某男生比拼背诵知识的纯熟度,互相回答某知识点出现在书本第几页,最后对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绝无二心。
    “没有。”杨柳和任晴也紧跟。
    “看来我们四个人都名花无主啰,姐妹们听说吗?大一娇,大二俏,大三赶紧找,大四没人要。”沁春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绷了半天的林语,实在忍不住笑了。原来,大学跟高中还真不一样,这里没有紧张的学习氛围,也不是残酷的竞争对手,大家和睦相处即可。
    这夜,几个姑娘入睡前都翻来覆去,刚到陌生的地儿,再摊上有点挑战的话题,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梦乡。
    一年级的女生寝室,像五彩斑斓的万花筒,每天都会发生不同的故事。
    新生报道时,花名册在有心的老生那里,完全没有秘密,才一天功夫,校花、班花都评出来了。姑娘们个个都饱含玫瑰花馥郁的芳香,好看也扎人,只要有花在,总有胆子大的人来。
    特别是任晴,这两天川流不息的青年才俊来问,“任晴在不在?”,也不知是何故,任晴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寝室,倒是杨柳,像个守门神,每次帮着回答,“不在!”,回答的多了,她也溜了,最后,坚守的人实在被扰民不过,只好锁门谢客。
    到了晚上,看见任晴回来,众人纷纷申讨,“都是找你的人,你为什么总不在?”
    任晴的眼睛大大的,扑闪扑闪的,薄薄的嘴唇,偏平的脸上蓄着简单的学生头,前面一排,后面一排,“我哪里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看她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轮过来又轮回来,一脸无辜。
    “反正,你尽量不要出去,免得别人老是找你不到。”沁春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人家找的是你,又不是我们,搞得我们都成了你的门神。”
    后来才知,来的都是任晴黄梅的老乡。
    都以为接下来,任晴会是寝室里第一位有桃花运的人,总想着能不能从来的人身上找出点蛛丝马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两周之后,找她的人渐渐的稀了,大家的好奇心也渐渐的散了。
    报道(四)
    女生天生是群居生物,食堂打饭、上课、去小卖部,甚至去厕所都喜欢结伴而行。杨柳喜欢独来独往,任晴偶尔会邀她一起,杨柳不热情也不拒绝,任晴后来和杨柳一样,成了独行侠;林语和沁春,开始也特立独行,后来相处久了,有时也会同进同出。
    班会上,圆脸班长白灵分发信件,念到杨柳的名字,杨柳拿到信,脸色有变,这点细微的动态没也能逃过沁春敏锐的眼睛。
    一回到寝室,沁春就迫不及待,“哈哈,老实交代,谁来的信!”,那双犀利的眼睛像两只具备穿透功能的探照灯,追寻着杨柳的面部表情,看会不会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同学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杨柳笑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脸上还挂着两个小酒窝。
    “不是那么简单吧!”
    “高中同学,男同学,行吧。”杨柳像挤牙膏一样。
    “有什么情况?汇报一下。”
    “能有什么情况?”
    “你看信的脸色都变了,我看的可清楚。”沁春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就是前后排的同学,他坐我后面。”杨柳也没什么底气,她也不知道,这位后排男生是什么意思,高中都埋头苦读,就没说上几句话,许是无聊,一个人跑到陌生的地方写信打发时光?
    “那你呢,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 ,用想那么多,费劲。”
    “关键是你的面部表情不正常。”沁春不依不饶,林语听着也暗暗讨饶,难道,以后在这个寝室都成了透明人,不能有隐私了,太狠了吧!
    “就是有意思也没什么,你也没必要像如临大敌一样,我们都等着,看谁第一个有护花使者呢!”任晴想缓和下气氛,不想杨柳被步步紧逼。
    “你什么时候见过 可以定情的,真是!以后,你们的信我也要密切关注。”杨柳有点语气不对了。
    杨柳是名如其人,浑身散发着以柔克刚,你硬她软,你软她跟你一样软,每次说话总一个语气,根本听不出抑扬顿挫,讲话的内容永远一览无余,你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无心机,还是真的不屑隐藏。
    估计是真觉得有点过了,不过是 ,不值这样兴师动众,姐妹们立刻统一把好奇心灭了,主动换话题。
    “也不知道明天军训怎么样?”“能怎么样,不就是走过场,军训不去军营,在学校训,一点意思都没有。”“真去了军营,位置又偏,管理又规范,你又受不了。”“听说是空降兵来训练咱们,以往训练的时候还会拳打脚踢!”“对女生应该不会吧!说的这吓人。”“你们也不用多想了,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男朋友(一)
    一日,刚吃完晚饭,看大家都回到寝室,沁春突然说,“姐妹们,我这,有重大新闻发布!”接着,从身后拿出 在杨柳眼前晃了晃,看见了信,杨柳急得马上去抢。
    “那你说,是不是你男朋友?我看你魂不守舍都一天了,眼睛老往班长那瞅。”杨柳担心信被撕烂了,抵不住沁春的好奇心,只好停下来。
    “好,是男朋友,给我吧!”真到了这时,姑娘们都停不下来了。
    “念一念,念一念。”任晴跟着起哄。
    “是的,念一念。”林语看大势所趋,也跟着。
    “让我们听听,看他配不配得上你!”任晴继续。
    “我们也学习学习!”林语一边起哄,一边想着沁春真任性,胆子真大,还能截留情书!也理解了为什么别人总说,事情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杨柳的脑袋里全是收到信的快乐,也没多想,不过就是几个字。
    “你们真想听,就念吧,不过,不准笑。”
    “不笑!”任晴第一个响应。
    “笑也是因为开心而笑。”林语说。
    “我们哪有资格笑,又不是写给我们的。”沁春边说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将声音调成男中音,摆出一往情深的架势。
    首先念封面,“寄件人天津大学法学专业胡震东”,大家心照不宣的在心里记下了学校、专业、名字,都是文科生,记忆力没说的。
    名字直接写在信封上,这也太不含蓄了。林语脑子里开始给某东画像,应该是热情奔放阳光的一个人。
    “亲爱的扬柳.......”“哈哈哈,还没什么关系,亲爱的都用上了”沁春边念,边忍不住注解。
    “念就念,哪儿那么多废话。”任晴不喜欢美好的节奏被打断了。
    “好好好,不说废话。我的信你收到了,我现在每天去的最勤的地方,就是学校收发室,.....”娓娓道来的开场白,暴露了这封信的实质。沁春也不好意思继续往下念,已经知道答案了……把信还给杨柳。
    “杨柳,什么时候进入情况的,我们都不知道?”经过上次,大家都不敢跟杨柳开玩笑了,没想到,酝酿了一段时间,事情发展的速度还挺快。
    “有没有胡震东的照片?”任晴问。
    “没有。”
    杨柳身材比例匀称,骨小肉多,典型的江南女孩,说话声音轻脆,像一颗颗的小蚕豆嘎嘣嘎嘣的响,被大家折腾了一番,也累了。小女生们也满足了好奇心,似乎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姑娘,原来,被人喜欢是这样一件幸福的事。
    四位姑娘,经过短期磨合,在彼此心中也定型了:都有点得理不饶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质,区别就是反映的快慢。最快的是沁春,接着是任晴,然后是林语,最后是杨柳。无论快慢,中心思想基本一致。
    男朋友(二)
    书就这么读着,不曾想,竟然在校园里,发生了一件全国范围内都不能忽视的大事。
    那段时间,食堂门口的黑板上轮番张贴的各类檄文,日日更新,每篇文章都饱含学子的款款深情,写得朗朗上口,文风犀利。视力不太好,连上课都不太愿意戴眼镜,担心影响美观的任晴,每次去打饭时,眼镜跟饭票和碗一样,必不可少;沁春更夸张,随着带者笔和本子,看见喜欢的内容直接抄录下来。
    白天是广播电视里的实况直播,晚上是些学生社团组织的上街游行,因离他们学校不远处就是跨江大桥,学生们一般会走到桥中间静坐,在齐步走的过程中,明显感到桥身在晃动,吓得同学们大喊,不要齐步走!危险!大家错开步伐,随意一点。
    四年级快要毕业的师哥师姐们是不敢旷课的,三年级曾有类似的经历,知道这不是学生操心的事,给个火星子都能点着的只有一、二年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愣头青。
    寝室的姑娘疑惑于他校学生的执拗,有时意志不坚定的会跑去跟着游行,参加些募捐凑集资金类活动。学校的老师都十分谨慎,每一节课都按时上,保质教。说“即使只有一名学生来上课,他也教。但希望你们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哪里真的就想的明白。
    那日,杨柳抵御不了了,说要去看看。原来胡震东正在风暴眼,林语高中的好朋友刘俐也在那儿,她有点担心,也想去看看,沁春和任晴说,“我们去送你们。”
    学校离火车站不远。在站台上,听列车员说,尾部的两节车厢是专门留给学生的,不需要买票,杨柳和林语先上了车,接着对下面来送的沁春和任晴喊,“一起吧!”,最后,沁春和任晴在热血澎拜中也上了车,全然忘记脚上穿的还是往常散步的凉拖。
    男朋友(三)
    车厢里的人真的很多。
    一条能坐三个人的凳子貌似可以从容而幸运的坐着五个人,地上除了坐着的人的腿就是站着人的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地板是什么颜色。火车上的餐车还照常运行,每次通过都异常艰难,每个人都使出浑身力量,尽量把身体占用的空间重新合理布局。
    平常的人想要通过,真觉得要是能长个翅膀出来就好,也有技术高超的,直接从椅背上一步一步的跨过。后来碰到要买饭、找钱、递东西什么的,全部空中传递,再也没有人会鲁莽的身体力行了……
    挤成这样,不敢吃东西,更不敢喝水。四个姑娘,好歹都把身体放在凳子上,已是待遇优渥,火车刚启动时,就听列车长说这列车厢超员厉害,车厢下面的连接车轮的弹簧几乎全部压到底,没什么空隙,这样的行车比较危险,但也没有说要谁下去,硬顶着往北开。
    以为到郑州站的时候,会下一部分人,谁想,又上来一部分,至他们来后,餐车基本也过不来了。人的可塑性真大,已经挤得不行,有才的人又开发了新的空间:行李架上,座位底下,站着的人换一下姿势,又塞了几个,身材窄小的长凳子上可以挤6人,整节车厢的装载能力被发挥到极致。
    有位颇有见地的学姐还在那宣传活动的宗旨要义,有位同学拿出一个苹果,分成5~6份,让尽可能多的人把嘴唇晕一下,既解渴,又不用担心上厕所。
    郑州的同学刚上来还没注意,过了一会儿,车里忽然多了股特别的味道。原来他们喜欢吃生蒜,很多人的口袋里还放了些,自己吃不说,还问傍边的人可要。列车上本来人就多,再加上空气的流通不太好,最后整列车厢都弥漫着“蒜香”。
    相逢不如偶遇(一)

    终于,到达目的地。
    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姑娘们都全身僵硬腿脚麻木。
    林语深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尽情舒展了刚刚释放的四肢,跟着行进的队伍往外走,刚出车站时还比较整齐,越接近目的地队形越稀散,终究是人心不一,等快到了,全散了。
    任晴和沁春一起要去买鞋子,杨柳惦记男朋友,林语想去同学那儿,姐妹们各奔东西。
    毕业这么久,林语 也没跟刘俐写过,刘俐读的是她落榜的学校,该校当年有两个招生指标,录取男女生各一名,林语的分数足够,面对肤白貌美身高有绝对优势的刘俐,惨遭淘汰,外语专业的学生在录取时,分数只是参考值,对个人形象也有要求。
    许是林语的分数高太多,未录取时注明了理由,说她眼睛一只大一只小,身高偏矮,这也是后来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的,这个理由也指导了林语填报的其他学校的录取工作,以至一朝未录取,一直未录取。想到这些,林语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朋友总归是朋友,林语忘不了高考前语文成绩徘徊在及格分数线的窘境,作为文科生,语文不及格,全班60人,每次考试稳定在倒数第10名,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奔溃!有段时间,她都想放弃了,是刘俐跟她说,“你行的,有什么能难到你,以后做阅读理解时,不要以自己角度去理解,试着以作者的角度,写的答案可能会标准一点。”
    阅读理解,参考“标准答案”给分,每次,在这道大题折戟沙场,刘俐聪明剔透,什么事情都能一点即明,跟她在一起,林语经常觉得自己就是一笨蛋。
    刘俐的学校静谧沉稳,一条大道弯弯曲曲的伸展在眼前,两侧的教学楼只两层高,占地却大,每层比常规的层高高出近二米,每间教室配三组三扇相连的木制玻璃窗,每栋楼亮窗上的图案还不一样,楼虽不高,文化底蕴却厚!偶尔也会有一二栋现代风格的楼宇穿插其中,暗示着与这个时代也紧密相连。
    想着自己身处闹市学校,她的心头又涌起一阵鄙夷。
    世间的事真奇怪,你不喜欢的地方偏偏接纳了你,你向往的地方却拒绝了你,你不感激那个对你好的,却总惦记那个伤了你心的。
    相逢不如偶遇(二)

    站在刘俐的寝室门口,林语脑子里想着久别之后的拥抱。敲了一会儿,门才开,开的很谨慎,只能露出一张脸,脸上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谁呀?”
    打扰了她的清梦。林语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大概率房间里只有她在,否则不需要正在睡觉的她来开门,她充满歉意地问,“不好意思,我是刘俐的同学,她在不在?”想着她不在寝室或是会在别的地方。
    “她回家了。”
    “啊。”
    “她说,既然都不上课,呆着也没意思,就先回家了。”
    林语再次“啊”了一声。
    她来看她,她又回去了,真是不巧。再怎么办?去找其他女同学?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需要找个地方落脚。实在不行,还有TJ的,不然就得睡大街,出来时也没带什么钱,只带了学生证。
    她万万没想到,找到的另一位同学竟在图书馆自习!周围的热火朝天似与她无关,高中时,她的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刻苦学习的光荣传统延续到大学丝毫未减,真不可思议!
    同学请她在学校食堂里吃的饭,吃完后跟林语说,她每天的日程安排的很满,早点6点到晚上10点要在图书馆自习,没时间管她,寝室里有张空床铺,林语愿意的话,可以自己去休息。
    直到这时,林语才开始反省,深感冒昧,同时也汗颜自己的学习觉悟与同学已天壤之别,别说借宿了,就是和她多呆一会儿,都浑身不自在,只有匆匆告别。
    这儿的其他同学都是男生,只能去找TJ的女同学,好在也近。林语想,短途的火车肯定多。一日之内,她第2次来到火车站,想着哪怕有一趟车合适,就上。
    天色有点晚了,早上还在这里和寝室姐妹们兴奋说笑的场景恍如隔世,恰好在那个时间段,没有车进来,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还时不时吹来阵阵寒风,也没多的衣服可御寒,林语避开风口,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让自己温暖着自己,一个人在站台徘徊。
    远处,一位车站工作人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问她。
    “你要去哪儿?”
    “TJ。”
    “干嘛呢?”
    “借宿,这儿的同学都不在。”
    “去天津的车明天才有,今天的都发完了。”
    听到这儿,林语一脸茫然,她有点后悔,当时真该跟沁春她们一起,现在可好,一个人,怎么办?
    “要不,你等我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学校。我们学校女生宿舍好多人回家了,有空床位。”
    林语有点狐疑,“你们学校?”
    “是啊,我是学校派过来执勤的。”他把胸前的校徽撩起来给她看,原来他是某交通大学的学生,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看着这张充满诚意的面孔,只能选择相信。
    相逢不如偶遇(三)

    确实没等多久,他换了件平常穿的衣服走过来,他们一起去他的学校。
    “你是哪里人?”
    “WH的。”
    “你呢”
    “WF的。”
    “你叫什么?”
    “林语。”
    “你叫什么?”
    “宋煜。”
    一问,两个人的名字有点异曲同工,冷不丁的,还以为同名。
    “是淋雨吗?下雨的雨?”宋煜问。
    “不是,是话很多的语。”“你是什么煜?”
    “是雨过天晴,站在太阳下晒的煜,旁边加个火。”
    被他这么一解释,像是缘分又多了一点。
    “你说的是方言吗?”宋煜问。
    “普通话,好不好!”林语一度以为发音还算标准的普通话,被打击的不轻。
    “哪个学校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林语想着,在自己身边自己都不知道。
    短暂的自我介绍后,两个人客气的边聊边走。宋煜问:你怎么来的?火车上怎样?你同学去哪儿了……林语问:你每天都来吗?值多久班?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没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学校。虽视线不太好,还是能感到学校的大气,甚至还有点庄严肃穆的味道,空旷处竖有***挥手的雕像,月光下依稀可见墙上写着的***语录。他先到女生寝室找到空床位,接着问林语,“睡得着吗,要不,一起出去走走。”
    这一天下来,身体确实有点累,可心里迷糊,巴巴的跑来,她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跟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好朋友不在,学霸依然故我,林语也不知道,她来,是不是错了。她很愿意跟宋煜一起走走,想听听身在其中的他,能跟她讲些什么。
    宋煜很兴奋,把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起因,发展,发酵,直到现在,从他眼里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想到的,统统的,毫无保留的跟林语讲。有时会漏掉一点,又转回去补上。他心里装的太多了,完全超过了荷载,正巧来了一个人,可以帮他卸下一点。林语没说话,不想打断他的思路,只用凝思的表情仔细听他讲,整整两个小时,他才安静,停下来也不是讲完了,是夜太深,林语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我们回去吧。”他有点不好意思。
    “嗯。”林语困是困,听他讲的时候,血还是有点发热,没有哪一位年青人不希望自己的祖国未来安好。
    那时的学生是单纯的,他们只看到事情的一面,还把那一面放大了,市场经济确实需要公开公平公正,可市场自身是不是有正常运行的能力,是不是足够健康?能不能顺利长大?有多少人会进一步去想呢!
    相逢不如偶遇(四)

    次日清晨,宋煜来喊林语,去食堂吃早饭。在高校男女生互相蹭饭很正常,更何况非常时期,林语也没扭捏,只说,什么时候去她那儿,吃住她管。
    到了食堂,餐台上摆着豆浆,鸡蛋、包子、馒头、烙饼,油条一点精神都没有的样子斜躺着。
    “北方水饺不是每天都有,你看喜欢什么,自己挑。”
    林语拣了鸡蛋、包子,看旁边有单独卖的酸奶,掏钱买了二瓶,顺手递给宋煜一瓶,那酸奶比平日里喝的更绵绸、醇厚、细腻。
    “真好喝。”
    “你要喜欢,可以天天喝。”宋煜跟的一句话,让林语觉得有点突兀。
    那日宋煜像位大哥哥陪着她,先在他的学校转了转,白天看到的学校又不一样,林语的方向感比一般人强,在他学校转半天,明知东南西北,还是有点找不到北,太大了。
    宋煜自己倒没觉得,只说转完了,问她还想去哪儿,“清华北大。”那是所有高中生心中的圣地,当然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也有功劳。
    走在中国最著名的学府,林语了却了她的小心愿。看着行走在里面的同龄人,长得与自己差不多的面孔,只是脑袋里装的东西,再来个十年寒窗,也望尘莫及。人比人,不是气人,是无颜见人。
    日色见晚,思来想去,林语还是决定返。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扰,也不想去TJ了。宋煜先是竭力挽留,看着没希望,只好拿着她的学生证,帮她签了返程的车票,送她上车。
    只一天时间,林语很珍惜与宋煜的相识,心想,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相逢不如偶遇。
    @扬光RC 2022-05-14 10:5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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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面(一)
    谁曾想,一回寝室,里面热火朝天,胡震东同学赫然在目,任晴在本市某著名大学读书的老乡庄伟也在,加上沁春,四个人正在那儿不亦乐乎的打着升级,杨柳坐在胡震东旁边看。
    只二天时间,寝室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前一秒,林语还差点以为走错了寝室。
    看这情形,林语暗暗后悔是不是回来晚了,会不会错过了什么精彩。胡震东没有辜负她,真的很阳光,人帅不说,话语间诙谐幽默,打起牌来指点江山胸有成竹,跟他做对家,只牵着衣服角儿,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这是哪里来的光线?杨柳“艳福“不浅啊!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林语问。
    “反正比你早。”任晴答。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沁春看着手上的牌有点发愁,不知道出哪一张好,嘴上也没闲着。
    “一言难尽。真后悔,没跟你们在一起。”林语由衷地说。
    “我们碰到了庄伟,三个人一起回来的。”沁春透露。
    “这么巧,在WH都难碰不上,那么远还能见着,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林语说这句话纯属故意。
    “有什么难,外地的不都要去那儿。”任晴的解释合理又无趣。
    林语心想庄伟老乡大概率没什么戏。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绝食了?” 林语转移了目标,年轻人一见如故,直接免了寒暄。
    “已经绝过了。这不是要送她回来,也正好来看看大WH。”胡震东的回答滴水不漏。
    这把牌打完,任晴说,“林语,你来打,我跟庄伟有事要出去一下。”
    剩下的四人重新组合,林语和沁春做朋友,杨柳和胡震东一边。
    林语和沁春打升级都不怎么开窍,属于需要朋友提携的人,胜负全靠牌力强弱,一般情况下她们都不会选择做对方的朋友,又不好拆散鸳鸯,只能硬着头皮上。那晚上也奇了怪了,明明拿一手前途无量的牌,也被打的丢盔卸甲,俩人越打越诅丧。每次起牌前胡震东都笑着问,“还来不来?”老是输,一点儿乐趣都没有,两个姑娘终于举手投降。
    第二天,杨柳跟她们说,“你们真傻,一副牌几个Q都不知道吗?没看见他偷牌!”原来如此!难怪昨晚看杨柳笑的诡异,她俩看自己手里的牌都嫌时间不够,哪还有精神耵桌面。哎,跟情侣打牌,肯定是吃亏的,人家在桌子底下踢踢脚,桌子上面眨眨眼,信息瞬间就传递了,再加上作弊,她们不输谁输!自那以后,宿舍规定打升级不允许情侣配对。
    第一次见面(二)

    课程少,火车票可以全国签,各地学生有点大串联的趋势。胡震东借宿在老乡那儿,每天来她们寝室打卡,庄伟时不时的也跑来,在寝室呆着,电灯泡的瓦数逐级上升,又不想回家,林语想着,到王岚那儿去看看吧。
    王岚读的学校在本市最大的城中湖边,校外有条长长的湖岸线,岸边长着婀娜多姿的柳树。王岚学的专业挺没意思的,林语倒是有点贪念她学校外那条弯弯曲曲的湖边路。
    她俩只高一同过学,王岚的话少,林语是个话匣子,打开了,就难关上。
    高一时,林语坐第一排,老师让第一排的学生负责收每天的作业。当林语有题目做不出来时,会趁收作业看都谁做出来。王岚个子高,坐倒数第二排,只翻到她的作业才能看到答案,答案写得有点长,林语还看不太懂,她有点怀疑王岚是不是在那儿故弄悬殊,迷糊老师,等下次看批改,打的竟是勾。无论什么作业,在王岚的作业本上都能满勤,同为女生,她就是不一样!
    后来,林语有事没事就找她,会做的题目也问,看她有没有别的方法。慢慢的,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高二分班,理科成绩不太好的被学校分到了文科班,王岚和林语都分在理科。当时全年级有六个班,只一个文科班。
    林语想着,她就算费九牛二虎之力,断难超过王岚,可王岚相比其他男生也算不上优秀,更可况林语一点儿都不喜欢理科!特别是化学,一个溶液好好的,一会儿稀释,一会儿加东西,再问会有什么反应,还要用书面表达出逻辑,这不折腾人吗?她跟教导主任强烈表达读文科的愿望。主任问她,是否确认?会不会后悔?不后悔。林语的回答斩钉截铁。
    王岚总说,你应该学理科。当时理科的招生名额多,专业涵盖的范围广。林语说,她的脑袋就不是理科生的脑袋,以后每天只主攻数学就好,其他的科目,什么时候想学都来得及,不像物理化学生物,一日跟不上,终身跟不上,太辛苦了。
    分班后见面次数虽少,并没影响她们之间的友谊。王岚的家座落在半山腰,还有个小院子,隔一段时间,林语把积攒的不会的数学题拿去,让王岚帮忙开开窍。
    填志愿时,林语问,“你报的什么专业?”
    “治河。”
    “什么?”林语没怎么听懂。
    “就是治理河流泥沙。”
    “为什么?”林语不明白,一个常年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怎么会去管河里的泥沙。
    “看了《话说长江》以后,突然有了想与水战斗的冲动。”
    “跟水战斗?长江黄河那么长,怎么战斗?天天跟水和泥在一起,会不会很辛苦?会不会无聊?”王岚也笑了,“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反正报都报了,也不一定能考上。”
    “你呢,报的什么?”
    “我能报什么,只能是语言类啊。”林语高二选择了小语种,放弃了基础没打好的英语,从片假名开始学习日语。填志愿她使了个小心眼,虽然第一志愿只能填语言,第二志愿填的都是她想学的新闻历史什么的,这些她没说,都是一厢情愿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第一次见面(三)

    王岚很幸运,被第一志愿录取了,她的分数离学校的录取线只多1分,林语祝贺她的时候,王岚爸爸并不认同她女儿的专业,说他家姑娘捡了个空钱包。
    王岚爸爸就职本市某高等专科学校,当年学校给他预留了一个本校的招生指标,只要王岚落榜了,还可以读她爸爸的学校,没想到阴差阳错,落榜的是林语,后来这个指标给了林语,母亲更希望女儿读本科,最后也浪费了。
    王岚住在她们学校的熊猫楼,室管阿姨对女生态度也友好。林语看见大楼外面散落的站着很多男生,他们要不拜托认识的女生帮忙叫一下想找的女生;要不在那儿默默的等,眼睛时不时张望,看熟悉的身影是否出来;还有的,干脆扯着嗓子直接喊女生的名字……想着本校男生出入女生寝室的充分自由,有点为他们不平。她总跟王岚说,“你们真是幸福,由学校出面宠着你们。”
    林语跟王岚讲述着所见所闻:车厢的挤,列队的散,无意的偶遇……听着听着,王岚也忍不住了,说“我也想去。”
    林语一听,不知怎么接。“你那边有女同学吗?”
    “没有,只有男同学,还不怎么熟。”
    在高中,文科班还好点,理科班男女都授受不亲。“你看能不能叫上两位男生陪着,如果有,我就陪你再去一次。”自己有女同学在那儿,也没指望上,宋煜提示过,在那儿要注意安全。
    如果不是王岚,打死林语也不想去第二次。上次的窘境,能圆满回来全是幸运,人不可能运气总那么好吧。
    没想到,第二天下午接到王岚的电话,说她已找好两个人,晚上就走。
    在火车站,林语见到了那两位男生。
    第一次见面(四)

    可能是学校离火车站较远,怕错过了车,他们到的早点儿;林语学校离得近,她是踩着点去的。
    王岚目标明显,林语一进站,就看王岚一个人在那儿正盯着进站口,两人第一时间相互打招呼。
    “你找的人呢?”
    “在那边。”顺着王岚手指方向,林语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位男生,他们站的角度怪怪的,既没有背对,也没有正面相迎,在那儿聊着天。是不熟悉有点害羞吗?该害羞的不是她们吗?这年头,女的像男的,男的像女的。林语走过去,主动伸手跟他们打招呼。
    “嗨!你好,林语。”
    “你好,我是陈锐,昆明的。”。陈锐衣着得体,甚至有点讲究,一看就是城市里长大的男孩,家庭环境该不错。
    “昆明……你认识欧阳沁春吗?”林语试着问了一句。
    “认识,高中同学。”
    “世界竟然这么小!我和她住同一寝室。”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两个昆明的同学,都被她碰上!二进宫这事原来还打算瞒着,看来,有难度了。
    陈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即刻又抹去了,只说了句,“原来她也在这个城市读书啊。”林语心想他为什么要掩饰。
    “你好,萧云逸,信阳的。”
    他长着一张国字脸,一双炯炯有神且充满智慧的眼睛深不可测。林语一紧张,不知说什么好,竟将日语的问候搬了出来。“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好了,都认识了,上火车吧!”王岚为短暂的自我介绍结了尾。
    这趟火车没上次那么挤。他们坐一起,时间也不像上次那样漫长难耐,林语和王岚互相依偎着,时睡时醒,醒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林语挺意外的,对面的萧云逸和陈锐话也不多,内容也局限于简单的问候。
    私下问王岚,“你怎么找的人,怎么他俩看上去不熟啊!”
    “我就问,谁想一起去BJ,他们俩报名了。”
    “昏!”算了,木已成舟,出行还是需要挑人,志不同道不合。想到即将和两位素不相识的,可能还不在一个频道的人一起呆几天,林语有点犯愁,开始琢磨,怎么圆这件事。
    第一次见面(五)

    “萧云逸,为什么学河流泥沙?”火车上时间多,没话也得找话说,面对两闷葫芦,林语只好主动打破僵局,再说,她也想多了解一下。
    “想学会治水。”
    “为什么是水?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治理。”
    “我在黄河边长大。”理由很直白,原来他还蛮有担当的。
    “那你呢?”林语想不通,未必陈锐也是上了纪录片的当?
    “爸妈填的,说这专业有前景。”陈锐像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这么听爸妈的话,那你现在这事,跟爸妈说了吗?”
    “没有。这哪儿敢。”陈锐答的坦诚。
    “那你为什么还去?”林语看他还好说话,接着问了一句。
    “以前都没出过省,现在不是说火车票不要钱吗。”服了,这也可以。
    “那你呢?”可能是在陈锐那儿找了一点自信,林语再次问萧云逸。
    萧云逸没回答她,笑着反问,“你为什么去?”他不开口的时候,很安静,一开口,又一脸狡黠。
    “百闻不如一见吧。”
    “你已经见过了,怎么想的呢?”萧云逸继续。
    林语在脑子里回放了几遍,不知怎么回答合适,她的想法能入他的耳朵吗?
    “你不是马上就要去了吗?看了你就知道了。”
    “是我在问你啊。“他不依不饶。没想到萧云逸的钉子精神一点儿不逊她,只能接住。
    “有这样经历也行啊,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次。至于其他…….不知道,青春不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吗?”林语心里冒出这些话,嘴上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萧云逸忍不住在那儿呵呵呵的笑起来,第一次听他笑出声,林语有点犯虚,是说的不对吗?
    “很好笑吗?”有点不满。
    “没有,你说的很好,是我没忍住,是我不好。”他说话的口气变得柔软,不像刚才的公文版,改成了娓娓道来的日记版。
    “你喜欢读什么书?”他再问。
    “《红楼梦》吧,再就是武侠小说,大家写的也好,杂家写的也行,都喜欢。你的名字倒很像一名侠士。”要不是他看上去不太好相处,早拿名字打趣他了。
    “你呢?”终于拿回话语权。
    “尼采、叔本华的书。”
    哲学书!林语想到学辩证唯物主义时,从来没分清楚主要和次要矛盾,量变和质变,面临多选题完败的过往,对哲学本能排斥。
    “这些书看起来好累。”没什么共鸣,也不好意思冷场。
    第一次见面(六)

    “仔细看还是很有意思,把人性说的很明白。”
    这话题是林语的弱项,人性是什么?天性吗?林语身上集合着所有好学生和坏学生的基因,哪个是她的人性?当她糊涂的时候,身体里的两个她就会干一仗,最后,坏的那个也不是输了,是林语发现好的那个更容易得到外界的支持,她只是累了,想暂时休息一下。
    这话题往下继续有点难,林语叹自己和本班的男生都没怎么说过话,在这里,竟要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陪他们说话。
    “你为什么会喜欢哲学?”林语问。
    “它可以教我学会思考人生。”
    和一个不熟悉的人聊人生,也难。本以为自己成功的跳出了包围圈,把问题甩出去了,谁知道像回型镖一样,又转了回来。那一刻,林语真想有人帮她接过这一棒,身边另外两人好像也不感兴趣,都不参与,只看着她和他聊。
    “那你喜欢什么样人生呢?”
    “你呢?”
    “我的简单,能随心所欲过一辈子就好。”
    他听完说,“这可不容易。”
    “你还没说呢?”
    “我希望永远活着希望里。”
    “什么意思?”林语被说迷糊了,希望?那不是永远都达不到吗?
    “怎么说呢,就是后面的每天都比前面的每天过的更有意思!”他想了半天,翻译了一下。
    “那会不会很累?”
    “也不能说是累,只能说,越到后面,活的越明白。”
    林语被他绕的有点昏。想着,这人不简单,挺有想法的,惹不起躲得起,以后尽量少跟他PK,高下立判,段位不一样。
    “王岚,你这位同学,高人一个。”
    “也没那么夸张,不就是吹牛吗,你就当他是在那吹牛!”说完,两个女孩笑了起来,是啊,又不是考试,又没有人打分,哪有什么高下,认可你就高,不认可又如何!
    二进宫(一)

    到站了,站台上有人手拿着喇叭,组织大家列队整齐,边喊口号,边向目的地进发。广场上的人密集多了,帐篷也多,除了各地的学生,还有四面八方来的黑眼睛或蓝眼睛记者,手提着麦克风,肩扛着摄像机随机采访碰到的人。
    他们先是满场找,看有没有自己学校的帐篷?没有。只有所在省的。组织人员要她们先拿学生证办理登记手续,说以后每天定时在这里排队可以领到吃的东西。
    “吃什么呢?”林语追问。
    “面包、水。”
    “今天刚经过舟车劳顿,还是犒劳下?到附近找个餐馆?”林语征求意见,等着他们三个表态,“行。”OK,一致通过。
    路上,萧云逸冷不丁发话。
    “我们都把带的钱拿出来,既然一起出来,以后就一起用吧…”
    建议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关键是林语有问题,上一次没带足钱是没想到,这一次想到了,又没想到出发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回家跟母亲要。她兜里只有20元,林语掏出来时特别不好意思,他们三人中,岚子和萧云逸带了30元,陈锐带了40元。
    “没事,一起用应该也差不多。”王岚拍了拍林语的肩膀,示意她别在意。
    “回去的时候,我的分子不够,再补进来。”林语补了一句。
    “你管钱,不够再说,够了就不用补了。”“再说,钱多有多用,少有少用,你就当提前实习,好好计划。”萧云逸直接把分工和使用原则都说明白。
    “哪能分那么清楚,我们男生吃得还多呢。”陈锐又变出个说法。
    幸亏他们三人准备充分,穷学生富盘缠,上次林语寝室没一个人想到多带点钱,她们三个当天去当天就返了。林语没有再跟他们啰嗦,心想,回去后把差额补上就是。
    四个人沿着长街走了一会儿,在条较为隐蔽的巷子里,有家小餐馆看上去卫生情况马虎,价格应该也不会很贵。
    “就这家?”林语再问。
    “行。”
    “各位,有忌口的没?能不能吃辣?有没有不吃的?”
    都说没有。林语直接点了四个家常菜,油淋茄子、鱼香肉丝、酸辣包菜、番茄炒蛋,下饭就好了,也不敢多点,不知道会呆几天,学生证虽可以应急,她们没想过拿出来,资格不够。她是这么想的:以后商家要钱,就给;不要,就领情。
    跟老板要了四瓶啤酒,林语举起杯。
    “来,让我们为这次四人组能够圆满成行先干一杯。”与他俩素昧平生,这两位蹩脚的保镖,真的对安全有什么保障,也说不清,总好过没有吧。和他们聊天,也算被动打开了另一扇了解当代大学生的窗口。林语想着,在一起就是一个整体,今后,但凡她能做的事,绝不会推辞。
    “今后,需要你多操心了,我们仨先敬你。”萧云逸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林语与岚子是好朋友,被萧云逸这么一划分,原来自己是光杆啊!
    “反正都在一起,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出来,群策群力,我只负责买单哦。”关键还是不熟,林语不太敢一言堂。
    “感谢两位男士,担任护花使者,虽然此花非彼花。”王岚谢谢了她的新同窗。
    听王岚这么说,四人默契的笑了。
    二进宫(二)

    酒真的是个好东西,有时可以化解尴尬,有时能帮可以你说出你不愿意说的话。都说酒品如人品,看一个人喝酒的样子,即使那人你不熟悉,也能看出点端睨。
    林语并不喜欢喝酒,估计也没几个女生喜欢。可是,如果碰到了一些事,一些人,喝点酒,有点依仗,也有点仪式感,这时的她对喝酒并不排斥。
    “萧云逸,看样子,你喝酒是大侠风范啊。”看他喝酒时跟喝白开水差不多。
    “哪里,言重言重。按说今天是应该畅饮的,回去再补吧。”
    “这里的菜有点咸。”大伙儿正想着怎么把这点酒喝点文化出来,陈锐一句话冒出来,都有点扫兴。
    林语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是咸了一点,“嗯,以后得叮嘱厨师少放点盐。”北方的菜口味还是偏重。
    “吃饭吧,吃饭就没那么咸了,反正也喝不尽兴,回去再好好喝。”王岚像个守门员,每次看见球来了,才扑一下,大多数情况都在那儿当看客。
    结账的时候,老板真没要钱,说你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学生,这顿饭算这里的市民请你们的。听老板这么讲,内心还有点小小的感动。
    混混噩噩了一天,返回的路上,越接近广场话越少,刚吃饭的轻松劲儿也一点一点的在消失,想起学校海报上文字,想起新中国红旗下成长的职责,深藏在内心深处的使命感,一点一点的被提起来!
    这次明显感受组织更强更有力,经费更充足,据说除了公开的捐助,还有很多匿名的,也不知道匿名的是哪些人,是支持学生?还是利用学生?国外一些媒体的热心采访,除了问些客观的问题,也有些敏感的,似乎有挑战权威的意思。
    白天,他们大部分时间在广场上和其他全国各地的学生交流。每当看到有记者走过来,从很远的位置就开始躲,避免撞上,一是本身就没什么见地,二是不想抛头露面,那些敢在镜头面前说话的都不是一般人。他们只隐隐的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具体是哪里,又说不清楚。
    夜幕降临,睡在哪儿呢,林语去帐篷里考察过,里面不太透风,一些学生太久没有洗澡,总能闻到时不时散发出来异味,林语的鼻子是属狗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笼熏,出来后直接跟大家说,全部睡人行道。这次没有商量的余地。
    广场白天很暖和,太阳赤裸裸的晒着,晚上是真冷,温差至少有15度。不断有好心的市民从家里拿棉被过来,他们挑了四床看上去干净点的,铺在人行道上,女生睡中间,男生睡两边,一人一床被子,一半垫一半盖。躺在那里,不用抬头,睁眼就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
    林语的外侧是萧云逸,他并没立刻躺下,看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支烟,背朝着林语,点燃,注视着前方逐渐安静下来的广场,一言不发。还想跟岚子聊会儿天的林语,不想惊扰到沉思的他,渐渐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可能真的是累了,那晚,睡的好实,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早上真美!太阳光里露出一抹红晕,全方位的阳光撒在大地铺满全身,一道道金光忽长忽短的射过来,像是在喊你,“该起床了!”爬起来一看,林语被惊到了,整条人行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学生!昨夜林语入睡时,还只是少数人。当时也是无可奈何,横下一条心才躺下的,毕竟,睡大街,说出去不怎么好听。
    幸亏路边设置了些自来水管,也不知是不是临时接过来的,她们可以简单的梳洗一下,等所有的人把地铺收拾妥当,搁进帐篷里。整条街又清爽了,又变回了人行道。
    另类旅行(一)

    每当林语和岚子说着悄悄话,看见旁边若离若现的两位男生还是别扭,不熟,又不能冷热不均,真不好把握分寸。
    跟他们全天候在一起,林语多少有点伪装的成分,她每天把温情放在脸上,语言体贴入微,行为举止得体,收敛素日跋扈的锋芒。这个建议是她提的,再怎么着,也得表现出歌舞升平,一派和谐的样子。
    好在,人的第一追求是填饱肚子,一日三餐,天经地义的占去了不少时间,但一天有24小时,想到这就头疼。正好,当天下午两点有个异地学生游行,行进路线已经过有关部门的审核批准,四人立即报了名,这事对他们既是义不容辞,也是非我莫属。
    没想到队伍游行时,进程拖拖拉拉,口号空洞乏力,有的人甚至还在行进途中,直接退场。他们虽坚持了下来,心中暗藏着些许期待的热血豪情,渐渐的凉了下来。只是发出一个声音而已,意义到底在哪里呢?该听到的人已经听到,这是一道即刻能看到答案的数学题吗?无论是谁,都需要时间。
    又到晚上,林语那颗满负荷运转的脑袋终于可以休息了,她真想马上躺着,如果是学校宿舍的床,她会毫不犹豫。可是,广场的夜晚,真的寒凉,睡觉的时候什么都不脱,直接在身上盖棉被,还是冷。躺下去之前,还需要克服对冷的恐惧。
    她先用那一半盖的被子把身体裹着,让体温先暖一下。岚子看她这样,也做着相同的动作,两人背靠着背,在那里聊天,什么内容都可以,唯独小心的避开了主题,没有一个人想去说。
    “冷吗?”看她全身抖了一下,萧云逸问她。
    “嗯。”
    “要不,明天去别的地方逛逛吧。”萧云逸建议。
    “好啊。”杨锐声音里的兴奋隔空也能感应。
    有的地方关门了,去不了。大家开始讨论,明天去哪几个地方合适,怎么安排顺序?怎么选择交通工具?
    等安静了,林语看见萧云逸又掏出一支烟,随着打火机一声轻响,火苗窜出,烟在夜晚变成点燃的剪影。
    “怎么,烟瘾来了。”看他白天几乎不抽,可每到晚上,就按奈不住。
    “想抽,也不是有瘾。”只听他说话的声音,比看上去的人温柔多了。
    另类旅行(二)

    “是不是觉得我们蛮幼稚的?”林语有点忍不住,上次回去时,她就隐隐的这么想过。
    “也还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回答的声音淡定而沉稳,让林语觉得来这儿,还有点意义所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语渐渐愿意同他交流,可能他在四人中间相对较成熟吧。
    “为什么想治理水。”上次还没有弄通透。
    无论什么事情,如果林语想弄清楚,总会找到一切可以找到的机会和可能。大约也是这种执拗精神,让林语在碰到任何困难时,总是本能选择战胜,而不是退缩。学习时也是一样。
    “因为怕。”能听出怕的感觉在他的声音里还存在。
    “为什么会怕?”
    “我小时侯住的地方被水淹没过。”
    林语的疑问不太好继续,“那时你多大?”“有生命危险吗?”“水淹过之后又如何?”只回了一句。
    “你真勇敢。怕还学。”
    每个人心里都珍藏着一块领地,只有自己守护着,不希望别人打扰。
    天太黑了,有点可惜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林语也不想再继续,选择了闭嘴睡觉。
    抽完烟,萧云逸将自己的被子往林语的身边挪了挪,这样离她更近些,“我帮你挡点风。”他自言自语,背对着她躺下。林语装睡着了,没理他。心想,还行,男子汉的责任感出来了,也不枉自己的辛苦。除了冷,林语什么都不用担心,旅资被她藏在最里面衣服的口袋里,每次她自己要拿出来,都需要跑厕所一趟。
    一想到行程有变,早上醒来,四个人的脸上松快了不少,几日的朝夕相处,让彼此间有了些许心心相惜。
    林语没想到,在改变行程的第一站,竟然碰到了天津的女同学!
    她们相互迎面走过来,原本一个在天津,一个在武汉,现在另一座城市,身边都有其他陌生的人。开始她俩都有点不确定,越走越近,越看越像,最后,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多么熟悉的声音!纵有千言万语,林语的身边有同行三人,女同学身边有男同学,两人心照不宣的理解,只能选择大大的满满的拥抱,然后,各回各自团队,继续分道而行。
    林语全然不记得同学身边的男孩长什么样儿,她一边兴奋于相遇的喜悦,一边唏嘘和老同学同时开小差,隐隐的对整件事的未来不太乐观。
    另类旅行(三)

    他们逛了一个又一个的园子。那些园子大且气派,还有些江南庭院的柔美。太阳也好,不大不小,直照在人身上,深夜的寒气从骨头缝里慢慢逼出,很舒服。只是,本地的人并不多,若大的园子里,来来往往的大部分是三三两两的学生。
    直到这儿,武装在林语身上的盔甲才渐渐放了下来,露出本来面目。放下武装的也不只是她,四个人共同的话题也开始越来越多,仿佛隔世一般,一切的发生只不过一天时间。
    “岚子,原来人都喜欢装。”
    “装不就是穿不同的衣服在身上。”
    “你说的倒像。“
    “本来就是。”
    也不知道他们在对方面前穿了几件,又拖了几件。岚子的话每次都一语中的,不多余,也不浪费。
    “你后不后悔?”林语再问。
    “还好吧。”与他们而言,生在其中,过程可能比结果更重要。
    在火车站签返程票时,有人在站里投放催泪瓦斯,他们在一片惊恐之中踏上了返程的列车,有点松的神经又被紧了一下,事态的发展还是比较严重,只是她们更像是看客,而不是参与者。
    下车时,林语与两位一路相随的男士礼貌惜别,谢谢他们壮胆保护,然后各回各自学校。
    四个人悄然地去了,也无声息地回了。林语从来也没想过还会再见,只觉得岚子找的这两人,比预想的要好一点,基本不辱使命。
    回到寝室,林语往床上一躺,跟杨柳打个招呼,说了声,“好累,不要打扰我,我要睡觉”。
    那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还没醒,其他三人都有点慌了,开始喊她,喊了半天,林语梦里依稀听到有人叫,艰难睁开眼,对晃在眼前熟悉而模糊的身影说:“别吵我,我还要睡”。任晴见状,用手背试了下她的额头。
    “发烧在,这么高的温度,难怪脸这么红。”
    一时买药的买药,倒水的倒水,杨柳强行抱起她的头,拍醒她,要她无论如何先喝水吃药。
    林语真只觉得困,没觉得饿,也没觉得在发烧,像几辈子没睡觉一样,只想好好的,畅快淋漓的睡一觉。连续北上,积攒了太多亏空,脑子累,心累,身体也累。
    那几日,林语是睡够了,寝室里的三个姑娘被她累的,总不能睡踏实,一会儿去摸她额头,一会儿去看她的被子。直到第四天,林语才满血复活,全然忘记了曾身陷高烧之中的疲倦无力。
    “林语,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会生病?”任晴的观察能力一点儿也不逊沁春,如果是回家,没道理一回宿舍就大病一场。林语也不知,自己的身体向来强壮,怎么会病?估计是睡在地上,被寒凉之气伤到了。
    “我又去了一次。”林语不想掩饰,直接坦白,被这几天的室友之情感动了。听完缘由,三姐妹也没再说什么,只说不应该睡地上,学校有那么多空床铺,怎么也能找到。
    “关键还是人太多,又想行动一致,每个人认识的人都不一样,难的找那么多在一起的。”
    云逸的书和信(一)

    病了一场,人也瘦了,那个周末回家,母亲看到她,问,“怎么,你这周没吃饭,减肥?脸小了这么多。”
    “这样是不是好看一点。”她不想纠结,只能顺着母亲。
    “那有几本书,是王岚拿给你的。说你要的。”
    “她人呢?”林语有点狐疑,自己并没有跟岚子借书。
    “走了,匆匆忙忙的,好像着急回家。”
    一看,原来是叔本华、罗素和尼采的书,翻开,首页有萧云逸的签名,林语在脑海里立刻搜索与他的谈话内容,试图找出有意借书的话,想来想去,估计是自己的礼貌回复,让他以为,她想看。
    书都有些旧了,很明显,他都读了不只一遍。有的书页里还有批注。她想着,过段时间再给他还回去。
    等她返校,发现枕头上躺着 。信封上寄信人地址处只写了“内详”两个字。字迹端庄俊美,看不出男女,这谁?字迹一点儿都不熟悉,林语满心狐疑,好在寝室里都没人注意。
    “现在,该是让你深入了解我的时候了,也正如你模糊的印象一样,我深沉,激进……还有爱开玩笑,总之也许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虽然算不上高尚,却也绝不渺小,甚至可以说是个奇怪的人,关于这一点,你会在后面长达几页的赘述中得到这个印象,我希望你能耐心地读下去,因为这可能整整花费我一个晚上的时间。”
    林语第一反映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我深入了解你?我有要吗?还真是有点奇怪。看他描述的自己,还挺有内涵,北上之行确实还不够深入,那就继续吧…….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写这么长的信,也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写信。正如一个人面对美丽的大自然会有无限的情愫,我对一位深沉,知心的朋友会有说不完的话语,会真诚的毫无顾忌地谈我生活中的一切一切!我不想借此表现什么,也丝毫没有掩饰我自己的念头,只是对我自己的自然曝光,至于你能看到些什么,我不在乎,因为我乐于让你去了解。”
    太重了!两个第一次吓到了林语。看他这样描述她,林语想到的全是愧意,是不是自己装太好了?有那么知心吗?并不觉得。想着可怜的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维系着北上之行的谐和美满,真累!
    岚子对装的寓意还真精准,她和他都穿太多,他以为他看的是她,担心她看不清他,殊不知她这儿也是里外三层。
    好吧,看就看吧,也不是真的人在脱。
    云逸的书和信(二)

    “我的童年生活在一个有小河流过的村庄,河水淤积的湾地自然是我儿时的乐园,那里充满着神秘的东西,青青的草地里有野兔在奔跑,有长蛇在爬,有虫子在叫;密密的林子里有鸟儿在叫,有野鸡在散步;还有鲜红的草莓,晶莹的秧梨,紫红的桑葚……所有这都给我温馨的回忆,因为现在已成光秃秃的草地。使我不愿再留恋这片故土的是那可怕的洪水,它是何等的使我的童心震惊呀!汹涌的河水从天际奔来,积起的泡沫像轮船在飘旋,各种蛇虫在水中穿梭。它冲刷着竹子,淹没了田地,我的村庄很快变成了孤岛,于是我在水标插木棍,看着水一步一步往上涨,若他无休止地涨,我们往哪儿跑啊……我怕!近乎绝望了。”
    这段文字描述震撼到了她!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治水,为什么又那么怕水。
    他的文学素养在这段文字里一览无余。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鲁迅的《闰土》,他写的画面感更美。林语不喜欢哲学,她爱文学,面对一位理科生写出来的文字,竟然有点恨自己,读书的时候,怎么不用功,看别人,文理兼备,哪里像她,太功利,有用的就去学,没用的懒得理。别人读书的时候,她在逃学。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继续吧。
    “现在,回想过去,竟是一个让我既爱又恨的梦。离开了这片故土,我有无言的留恋和怅惘。现在,我的这几年的经历可以把它看成是人们生活的写照。生活,想来是温馨的,富有诗意的,可它却时时暴露出凶恶的面孔。如果我或者你,在现时或者未来,可怕的生活之水汹涌到我们的脚边,我或者你应该怎么办?找一只船(一个人驾驶的船)……
    对,一只船足以脱离这凶险的困境!“我们中应至少有一个是舵手”我的理智这样告诉我。”
    可能是没有那段生死之间的凶险经历,这一段,有点不懂。为什么是一个人驾驶的船?真的波涛汹涌,船翻了怎么办?谁是舵手?
    林语觉得自己就是一颗小草,风吹她到哪儿,她就在那儿努力生长,沐浴雨露阳光,她不在意生命的长短,也不在意生活的凶险。
    云逸的书和信(二)

    “我喜爱曙光尤甚太阳的灿烂光芒,看到一线线曙光悄悄爬上黑暗中孤独者的窗棂,试想,他会在心中消除恐惧和产生对光明的希翼。
    人,是何等神奇的精灵(除却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人),面对大山和川流,我会通体有一种膨胀的感觉,那是我的血管在舒张,我在作为一个人,看到野兔在沟峦下奔窜,产生一种通体伟大的自豪感!人的精魂在白云上飘,在清风中吹,在雾中流……它犹如一个无形的场,影响着这世界的一切,包括那些芸芸众生。我这是在一座奇异的峰峦上,嗅到一股奇异的清香,我仔细一看,是一株兰花在风中摇曳,我的周围还有什么,没有了,我也无需再去寻找。”
    兰花是说她吗?奇异的清香,有吗?
    骨子里的善良是有的,从小学会了在母亲脸上分析各种情绪来源的原因,林语真要重视某件事某个人,观察力会异常敏锐,她会运用所有掌握的信息全方位分析解码,尽快让自己适应或者应对将要面对的可能。
    不否认,上次她动用了这种能力,那不是特殊情况吗?平日里,她不愿意开动脑筋,只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
    “一个人活在世上,应该有非份之想,即立起那些永远不能实现而又能给人希望的幻想,它能时时催人奋进,这奋进的源泉却是奇异的力量,我相信人的力量,它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只要你去挖掘它,去使用它,并有信心去实现自己的目标。我并不否定客观,只怕它会给人带来消极的恶果,试想那些消极的、平庸的、自私的人是不是太使自己流于所谓的客观呢?每个人的大脑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只要他在思考,终究会影响到别人以至世界。有的人总那么自轻自贱,瞧不起自己,如问,世界上什么最伟大?答:人。再问,人类中谁最伟大?答:各人本身。我这样说并不是狂妄,我是在教一部分人如何活在这世上。我知道,人们会认为我有多么怪,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你说呢?”
    在那一刻,林语看到了与他的另一个差别,觉悟的差别!
    看他的非分之想,想着自己的浑浑噩噩,林语汗撒一地。像这种用奇异的力量时时努力挖掘使用的人活完一辈子,最终会不会成为英雄?大家?顶尖人才?林语知道,她没这个志向。
    幸好,后面有补充,说“个人本身最伟大”。
    人的理想应该可以分几个层次吧?假设有五层,二三层是不是就可以了?一定要爬到四五层吗?
    林语不是消极、平庸、自私的人,好像也不是他那种人。
    哎,再继续……
    云逸的书和信(三)

    “观花时,看到花儿在风中微微摇曳,游者会倍增兴致;交往中,遇到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会产生由衷的钦佩。
    我时时在暴风雨的深夜中,在纸上倾述我的思索,我喜欢这个环境---今夜有暴风雨。
    我不知我现在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可我的脑子里总构想着我的现在抑或未来的生活。我以旅游者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简陋的包裹便是我全部的行装,最重要是胸前的“照相机”,我餐风露宿,跋涉于山川,看尽世界的奇景,休息时回味冒险的经历便是我最大的快慰,就这样走啊走啊,越过了一山又一山,终于在幽静的“天鹅湖”旁心力交瘁而永远的休憩,回想起来是多么短暂!来时人们告诉我,那边有一条平坦的人生之路更长,既没风险也没疲劳-----可那里有什么景致,只有稀落的白杨在麻木的观望。白水永远没有泉水清凉可口!我渴望能有人与我同行,那山林毕竟很凄凉……”
    这一段文字,她也喜欢,像看风景一样喜欢。就好像一个长年生活在城市的人,偶尔会跑去野外锻炼原始生存能力一样。人是独立的吗?每个人都是小社会,身边总有你不能离开的人,不能放弃的责任。偶尔为之还行,长年如此行吗?她不太可能与他同行。
    她甚至有点奇怪,为什么他觉得他可以?是因为男孩生来就志在四方吗?
    她也希望能自主选择将要走的路,母亲帮她选的路,到目前为止,都在抵御之中。只还没有想好,不走这一条,走哪一条?云逸的这条,是要浪迹天涯啊!
    再继续吧……无论怎样,看他的文字,都是享受。
    “一只鹰在林中停息时也会眺望遥远的天际和苍茫的大地,那么我---一个暂时沉默的人呢?
    只有深刻的体验,才知道什么叫生命,我曾用许多可怕的事实证明我的生命:试图发掘别人并不曾有的潜力,我白天睡觉,夜间学习,坚持一个星期;为了证明食物的伟大作用,我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在昏迷中喝下几天前的菜汤;为了锻炼耐力,不停打篮球达12个多小时;为了试试胆量,夜里从五层楼上伸出的狭窄的(二尺宽)平台跑来跑去;我有一个信念,既然我有生命,我就应充分的去享用它,证明它。”
    生命的原始证明。挺可爱的。只看这里,林语笑了,心里有点点疼,自残式的证明方式,太危险了。
    云逸的书和信(四)

    “被雨水冲刷过青草会更加翠绿;经过生活磨炼的人更知怎么生活。
    一个人在我面前闪过,我不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我知道她能想到什么。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以前曾经有过痛楚,正是这痛楚改变了你的生活。你的思想里有许多理性的成分,这在女性中很了不起,你没有常人那么世俗,也不容易激动。还有,暂时不说了,等下次你写信来我告诉你。
    最后,用我作的一首歪诗结束这次长谈吧。
    我的行行情诗的句点
    是激情的雾笼罩着
    迷茫的青春之晨
    是飞溅的浪花撞击着
    感情的石壁之棱
    更是回应着如在我胸中跳动的
    爱人之心”
    终于结束了。这封信很美,文字美,语言美,境界美,是一篇优美的散文。在新的主题出现前,他喜欢用一句通俗简短的文字提示中心,且不说内容,连每个标点符号都交待的清清楚楚,字里行间,能看出他的严谨自律和对书写内容的重视。
    这封信完全打破了林语对萧云逸的认知。
    萧云逸的信,让她腾云驾雾了几天。“我们中至少有一个是舵手”“需要有人与他同行,那山林毕竟凄凉““有思想有主见”说的都是她吗?
    兰花异香…有思想主见….这些还好,一想到非分之想…..凄凉山林…..林语没勇气。
    她不明白萧云逸为什么给她写这封信。
    她和他在一起,前后只四天,他在她这儿,像迷一样,他凭什么就看清楚了她?有时,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呢!
    难道有的人天生就警醒,有的人天生就愚钝?
    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能接受,因从来就没想过,太突然了,她要想一想,凭文字就下判断是不是太草率?也不舍得拒绝,他的文字实在迷人。子枫之后,身边再也没有看过这么打动她的文字,从内心,她不忍伤害能写出这细腻文字的人。
    犹豫中她选择了沉默。
    救命恩人(一)

    凭他的文笔,林语真想回 。
    真提笔,又自惭形秽。字就不谈了,无论人生思索还是行文流畅都拿不出手,更重要的,他的境界非常人可及,林语骨子里只希望可以健康平安的过一生,能与萧云逸做个蓝颜,身边有位哲人帮她出谋划策就满足了。
    好像他想要的不止这些,太难了。
    再想想吧,莽撞少年后悔多,萧云逸写的东西太沉。
    那日,林语在洗漱间洗头,半天也没揉出泡沫,正疑惑头发怎么脏成这样,平时洗第二遍,满头蓬松的泡沫堆着,还没等她反映过来,沁春声音在旁边叫起来。
    “林语,我的护发素不要你钱是不是,在那里猛着凃。”
    原来如此,林语醉了,恍惚之中,拿错了品种不说,还拿错了归属。
    “我说怎么洗都像洗不干净,总不清爽。”林语洗头一般不用护发素,天然的发质柔顺黑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老魂不守舍,不是忘了东就是忘了西。”
    “哪有,主要是看起来差不多。”林语环顾左右而言它。
    还没洗完,杨柳跑过来喊,“林语,有人找你。”
    到寝室门口,看见萧云逸在走廊上对她笑,林语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来了,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像做了亏心事样儿往门里面躲。
    她拿任晴的吹风先把头发吹干,掩上房门,换了刚刚洗头打湿的上衣,照了照镜子,看发际线分歪了没,好像再没什么要注意的,出门跟萧云逸说,“走吧。”然后一个人在前面大步流星。
    直到校园外,林语才渐渐地放慢步速,等着他。
    “前面不远有个小公园,去那儿吧。”林语不知道把萧云逸往哪儿安放,只单纯的不想其他人看见他和她在一起。
    路上,见林语没跟他说话的意思,萧云逸也不言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们学校多好,旁边就是湖,我们这儿寸土寸金。”学校被四条街围着,出行买东西方便,想找个安静的说话的地方,难。
    进了公园,川流不息的汽车声,嘈杂的自行车和行人声,终于甩身后,渐行渐远,不用扯着喉咙,可以好好地说话了。
    救命恩人(二)

    “有事吗?”虽隐隐的知道他为什么来,又怕有别的什么事。
    “没事。来看看你。” 萧云逸看着她,想着,这姑娘啥意思,怎么问呢?
    “回去以后,你们有没有人生病?”
    “啊,没有啊,我没生病,他们我不清楚。”萧云逸有点意外,他看着林语,“你病了?”
    “嗯,发了三天烧,在寝室躺了三天。”林语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说话内容,先拿生病挡一挡,缓一缓情绪,示下弱,看后面他能不能惜香怜玉,放自己一马。
    “难怪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我写的信,你收到没?”
    “收到了。”不敢说没收到,同城邮递,再怎么慢,两天时间足以!
    “怎么想的呢?”
    还好,开放题。想的内容太多,不知从哪儿开始,准确的说是不知挑哪一方面跟他说,先说简单的吧!
    “你的字怎么写得那么好。”绝不是恭维,是真好,自成一体,长方形,俊秀有力,不像林语的,心情好时是印刷体,不好时是蛇形体,心里喜欢谁时,还能转换,有段时间是子枫体,有段时间是语文老师的板书体。到现在,只是会写字而已。
    他没有回答他,只看着她继续笑。
    “为什么可以写出这么美的文字。”
    这两点,最打动林语。能写出美的人,心里一定是极美的。无论他有着怎样的理想,落地的他,林语能看到的,还是美的。
    如果,可以只停留在这一层,跟他相处多好。
    “其他的呢?”云逸问。
    看样子,不说点什么是不行的。
    “你的非分之想,有没有觉得很辛苦?”林语问。她不想说崇高,更不愿意说无情。
    “还好。”
    “哎!你文采好,境界高,我等愚民,情何以堪!”看他陶醉于自己,林语不想再深究,只能小心的在两人中间划了条分界线。
    存心岔开话题,有千万种方法,不是不懂,只是不愿。
    聪明如云逸,他明白。正如他所写,“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能想什么。”继续问林语,“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当然。”林语忘记了前面的九曲回肠。刚说完,又有点后悔,跟他做朋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哲思满腹,需要她这个朋友吗?
    “为什么?你独立清醒,写的东西,我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想和我这个糊涂虫样的人做朋友?”
    “你糊涂吗?”
    “反正比你糊涂。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偏了?”
    “带偏了好啊,正好可以看看不同的风景。”
    “万一还不及以前呢?”
    “还没看呢!”
    不想信里的文字,和温文尔雅他聊天还是蛮舒服的。
    救命恩人(三)

    公园里有个面积很小的人工湖,湖边停着几条小划子,他们租了一条,一人一边,面对面坐着,往湖中的亭子,边划边聊。
    信里,林语看到他的另一面,现在近在咫尺,忍不住问。
    “为什么一定要在二尺宽的平台上奔跑证明生命?有那么多方法?”
    “想战胜恐惧,找到自己的极限。”
    “你就不怕?”林语在脑子里构思一幅画面,真从五层楼摔下去会不会死。
    “只看前面,不看两边,也不看下面,想像是在平地上跑,就不怕了。”
    林语的心里说,这是人做的事吗?嘴上却说“佩服你!”
    “为什么是兰花,不是茉莉?荷花?腊梅?“林语说的,都是她喜欢的花。
    “我更喜欢野生的兰花。你说的那些出现时是一簇簇的,知道吗,山间的兰花,偶尔只会长出一株来。”
    林语没看过山中的一株兰花,倒被他隐喻的描述擂到了。
    “怎么不说话了?”看她安静了一会儿。
    “相处几天也没发现,你这么有才。”跟智慧的男生聊,不知道天花板在哪儿,似乎说到哪儿,也逃不过如来佛祖的巴掌心。
    她其实最想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忍住了。
    围绕他的尼采和罗素,他写的诗,话题足够了,她尝试着去了解他,并不知道,在了解的过程中,她的心也在慢慢打开。
    到了湖中的亭子,正好上面没人,萧云逸准备先上去,再拉林语。没想到,他跨上去时,左脚用力一蹬,把小划子蹬远了,眼见他的右脚擦着小亭子,整个人滑进水里,看他在水里努力扑腾的样子,原来,他不会游泳。
    “救命,救命!”林语赶紧大喊,虽然她会游,还没有轮到她必须上的境况。不远处公园的管理人员飞速划过来,拿根长篙子递给他,把他拽到船上。
    看着他的狼狈,林语笑了,“怎么,连游泳都不会,就这么治水?”终于发现,他有不如自己的地方,太不容易了。
    他有点腼腆的笑了。“有时间,你教我。”林语没接这话。心想,这情形,要返了吧,刚才的惊魂一幕,发生的恰到好处,该说的也说了。看他在那儿准备找个有太阳的位置晒一晒,一点撤退的意思都没有,林语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回去换衣服吧,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见林语开赶,他起身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草泥,“那你记得给我写回信”。
    “恩。”为了这封信,人家都湿身了,不回说不过去。
    自此,再聊天时,萧云逸会称呼林语为“救命恩人”。
    回信是礼节(一)

    见过了萧云逸,多了些底气,那天晚上,林语跑到教学楼,找了间自习人数不太多的教室,选了张靠窗的桌子,给他写信。
    “谢谢你的信,谢谢你能来学校看我,也谢谢你愿意跟我做朋友。
    前几日相识,只知你稳重大气,信里的你文采飞扬,努力上进,妥妥的有志青年。
    真心的佩服你选择的生活方式,勇气可嘉。也惶恐自己,并不如你说的那样好。
    确实,芸芸众生,愿意说真话的人不多,推心置腹的更少。你能选择我,是我的幸运,我也乐意做你的倾听者。
    看你毫无保留的讲述自己,我却没有毫无保留的能力,不好意思。
    …………对过去,不太想去说,都过去了。我不说,你也能看出一些,你看到的现在就是过去的浓缩。
    如果是我以前无心做过什么,让你写这封信,我会很内疚。
    能和你这样有趣的灵魂交流,与我已心满意足,我并不贪心。
    我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姑娘,人贵有自知。
    有时我很也想重新塑造一个我,我有极强的自信心,相信能做到,但我并没有做,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太少,而重新塑造的我又太多。
    让你见笑了,认识你真的高兴!只几日,像认识了两个你。”
    林语没有写太长,这么美的风景在眼前,谁会舍得不看?
    当一个人毫无顾忌的,把自己赤裸裸的放你面前,谁会无动于衷?
    林语的人生规划远没达到萧云逸的高度。至于感情,纯一张白纸,暂时还没有在上面作画的意图,她也拎不清萧云逸,不至于吧,直接晋级女朋友,这才哪儿到哪儿,先归档到普通朋友,不错过就好。
    她知道自己长着张没有辨识度的脸,1寸的毕业照还能被录取的老师看出两只眼睛的大小不一致,太打击人!
    后来她也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还真是,老师也没冤枉她,可能拍照那天,没有休息好,照出来更明显。不过,等林语再看班上其他同学的眼睛,又发现,一只大一只小的也不只她一人。
    林语最不满意的,是她从来都不曾纤瘦过的身材!记得高考前,父亲同事的小孩也参加高考,每天熬夜用功,压力过大,高考前夕因神经衰弱营养不良住进医院。父亲丝毫不担心林语听见会有心里阴影,回家就说,“我们家姑娘怎么用功都没事,这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刚刚脱离苦海,她只想简单快乐,无拘无束的好好享受这四年。现在的她,没有老师盯着,没有家长360度的陪着,每周回家一次,如果有事,连家也可以不用回。上了大学,母亲的管制全线开放,她每天滋润着呢,好不容易拥有的自由,还不想那么快失去。
    外面的风景多,自由人的身份,还有选择权,真的成了某“女朋友”,不是作茧自缚吗?就算要缚,是不是该找个轻松愉快的,萧云逸太深沉,在读过他的文字后,又多个累字。
    想的很明白,回信写的也清楚,林语的生活还是被云逸笼罩着。她也恨自己不争气,一面说要洒脱点,一面每天盯着派信的班长,不知她手里会不会有她的。
    回信是礼节(二)

    那晚,当林语百无聊奈的从自习教室走出来,没曾想,萧云逸堵在她眼前。他一定早来了,肯定还站了一会儿,林语闻到空气中残存着没有散尽的烟味,她往四周地面瞟了瞟,果然,散落着几个烟头。
    林语的嘴微张着,半天没说出话。啥情况?这么晚,公共汽车已经收班了。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喊我?”。短暂的停顿,林语迅速整理好思绪。
    “来看你啊,不想打扰你。”
    萧云逸的笑,如初开的花,欣然兴奋,却不张扬。他看到林语在教室里的索然无味,看透林语内心的期望,看出她的心口不一,刚才的惊慌和无言再一次证实,她心里是有他的。
    他的确早来了,问了寝室的姑娘,一间间教室寻的,他只想看看她。她写的信收到了,像外交辞令,太远了,还有点冷。他到学校来,看看真实的她,亲自来找答案。还好,他心里有数。
    校园里月光如泄,地面一片斑驳。林语和他走着,能够想到的只有吃。
    “想吃宵夜吗?”林语问。
    “随你。”萧云逸还是随和的,不随和的是他高大上的想法,“非分之想“吓到了林语,总觉得他绝不是可以与她“同流合污”的人。
    校外的大排档生意刚入佳境,吃的人不少。林语随便点了些肉串、鸡爪、土豆什么的,也没跟他商量,现在跟以前不一样,那时,老想着他们喜欢吃什么,现在只想着自己喜欢吃什么。
    “你来我这儿,该我请你,想吃什么再加。”林语让老板开了三瓶啤酒。“上次没喝好,这次可以尽兴一点。”本想说随便喝,可林语酒量不行,万一他要拼酒,怎么办?话到嘴边,换了说辞。
    萧云逸摆出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他先把两人的杯子和碗用开水烫了烫,算消了毒。然后倒上酒,示意林语。“来,喝一杯。”
    “为什么又来?”和他聊天,林语习惯直来直去。
    “车都没有了,待会儿怎么回去?”她哪里明白萧云逸的焦灼和疑惑。
    “不喜欢我来看你?”
    “这么晚了还跑过来。”当然喜欢,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点过分?
    “刚才是在教室写作业的,忽然想看看你,就来了。”
    他说这话时,陈述的口吻,语气平缓,没有特地强调哪个词,或升调降调,满脸真诚,眼睛直视她的眼睛,也不回避。
    林语移开目光,不敢对视的是她,心里酸了一下,拿起酒杯,说“喝一个!”
    “你在学校有朋友吗?”她有点好奇,这样的人会不会是孤品。
    “没有。”
    “都看不上?”
    “不了解吧。”
    “不愿意去了解?不值得去了解?不屑于了解?”林语想着,如果在大学找不到合适的同性朋友,那是别人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回信是礼节(二)

    云逸没接她的话,只说,这里的烧烤味道还不错。
    “那当然,我们这儿的人就好这口。”说到吃,就来劲。
    他举着一串肉,笑着问“你吃这个,是裹腹多点?还是享受多点的?”
    想起他信里写的喝剩菜汤,林语脱口而出,“自然是裹腹。”
    “享受会让人记的更清楚,裹腹哪里会在意味道。”
    听到这儿,林语的胃突然莫名的收缩,那口还没有咽下的肉,正在忙于咀嚼的牙齿,都暂停了,这什么人,吃个串也不得安宁,能不能让脑袋轻松一下。
    “喝酒,喝酒。”林语再举杯。
    “你是喜欢喝啤酒,还是白酒?”幸亏有脑筋急转弯,全是单行线陪他在高速上跑,得多累。
    “有时喝啤酒更合适,有时是白酒。”听萧云逸说完,这次林语再不敢快人快语,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看下一句从哪里开始更合适。
    “那你第一次喝白酒是什么时候?”
    “很小的时候,老爸用筷子沾给我喝的。”
    “多小?”
    “2~3岁吧,老爸说,从小我就喜欢喝酒。”
    “酒仙啊。”林语故意顺着杆子往上爬。“有没有醉过?”
    “没有。”
    “是你酒量足够大?还是没醉的理由?”
    看着林语歪楼的本事,萧云逸没理她,只反问。“你有没有醉过?”
    林语醉过。讲假话在一般人面前,还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在有洞察先机的人面前,她的舌头只好休息。
    “能说说吗?”云逸试着问。
    林语宛然一笑,“算了。”
    有的事情发生的时,和发生了一段时间以后,想起来也好,说起来也罢,完全不一样。何况这么纯粹的夜晚,林语忽然很珍惜现在,不希望有别的东西掺和进来。
    “我跟你写信,只是想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云逸跟她解释,语气依然诚恳。
    林语不明白,为什么会写给她看,他也没有问过自己,要不要看。现在已经看了,就像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本不过是点头之交,可等你知道了他的隐私,或者人家拿最珍贵的东西跟你分享,之后还能是点头之交吗?
    林语知道,和他之前的交往,因为他那封信,再也不回去了,她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那我写的,你看的可明白。”她问。
    “知道。”他回答的怪怪的,明白和知道是一样吗?也不好继续追问,怕追出更多的意思。
    他俩在校园的足球场转了一圈又一圈。云逸不说走,也不说话,林语也不知道再从哪里找话题,默默的陪着他,他感觉身边的姑娘,心里有他,有多少就不清楚了,相比文字,要好点。
    “我回去了。”终于等到云逸自己主动说,林语如释重负。
    云逸执意送她到寝室楼门口。
    “谢谢你来。”
    “也谢谢你请我吃宵夜。”云逸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他想呵护谁,声音里可以听到,行为里能感受到。
    “你怎么回去?”执拗的她忍不住又问。
    “走回去。”
    “那得走多久?”
    “还好,1个多小时,上次也是走回去的。”
    “为什么?”
    “想知道我们两个学校之间到底有多远。”
    “累不累。”
    “不累,边走边想和你在一起的事,一会儿就到学校了。”
    听到这,林语再也云淡风轻不起来,愣住在那儿,“再见。”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充满泪水,只能转过身,径直往寝室走,不敢回头。
    第二封信(一)

    到寝室,姐妹们看到林语,脸上的表情都明明白白写着坦白交待。
    “怎么还哭过。”任晴在门口,看得真切。
    林语轻揉了一下,尽量让泪水的面积扩大好挥发。“还不太好讲,是同学的同学,上次一起出去的。”
    “哦……”三人同声,看林语神情有异,放过了她。
    寝室熄灯后,姑娘们喜欢扯下野棉花,今天的主题“谁是你心目中的大美女?”
    任晴最喜欢赵雅芝,说她美的高贵,气质也好,听她那口气,幸亏任晴是个女的,要是男的,该有多难受!有资格喜欢,没可能在一起,连见一面都是奢望。
    沁春喜欢翁美玲,说她重感情,人也长得灵气,不像赵雅芝,一看就是需要用钱来养的女人。
    杨柳喜欢钟楚红,说她在风尘中有绝世而清醒的独立。
    美女说美女,也这么剑拔弩张。林语满脑子都是云逸的影子,根本没心情参与理论,再说,她对美的辨识只初级水平,在她眼里,成绩好、聪慧、脾气好、善良都是美,只要不是特别丑,看上去都一样!还没有学会从五官、举止、衣着、气质上去分辨。听着她们在那里理论,心情也轻松了点,晚上的感动也成了催眠药,安静的睡了。
    睡觉是林语最喜欢的一种生活方式。
    不开心睡觉,开心也可以,病了睡觉,累了也是,只好好的睡一觉,受损的细胞会自愈,睡醒之后,整个人像重启样儿清爽。
    第二天,林语还是没忍住,跟杨柳说了云逸,说自己好像动心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说,被电到了。
    她拿云逸的信给杨柳看,问是不是有才?杨柳只说,“听天由命吧,做普通朋友也很好的,跟这样一个人。”林语也是这么想。
    从默默的期盼云逸来信的那一刻,林语已经变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林语也有云逸的电话,每次经过宿管阿姨的窗口,看见摆在那儿的电话,甚至想拿起来跟他打,或者,希望云逸的电话正好进来。
    班长手里拿着一堆信,喊“林语,你的信”,是他的。
    第二封信(二)

    “我这个人很知足。我已跟你讲过,自小我从家里得到的是极少的感情和极严厉的管教,这使我既重视也不重视感情,说重视乃指我的感情的极端的缺乏,说不重视是指我很不容易从别人那里得到它,可想而知,对于你对我无私的真诚与感情,我始终会感激不尽! ”
    原来如此,懂了,为什么在林语眼里稀疏平常的相处会打动他。
    林语自小也受到“极严的管教”,怎么与他就不一样呢?难道差别在“极少的感情”?
    “感激不尽”用的太草率了,还不至于,每次看到这些用力过猛的词,林语有说不出的紧张。

    “我始终认为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多么自然。友谊是神圣的,它不容许玷污,也丝毫容不下施舍与索取(我指的是友谊本身),它是人与人心灵充实的灵丹妙药。
    你若时时想着你对别人或别人对你的友谊时,那它至多只是一种感情的纽带,这里面什么都有,但绝不神圣和纯洁。真正的友谊会于不在意中给你的心灵以抚慰与充实。它不能由外在条件来决定,而最终是有两人本身的天性来产生,就象磁铁的正极会紧紧吸住另一块磁铁的负极。这两块磁铁中的场就是人们思想心灵相通的桥梁,它既看不到又摸不到,但它却是客观、真实的存在着的。”
    确实。写的真好,说出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界。

    “对于你对我深厚的友谊,作为馈赠,我应把一个真实的我放在你的面前。因为我一贯慷慨。昨晚,我以一个金属球来比喻你对我的了解,你只看到球壳闪着熠熠的光泽,却不知里面是些什么。就像卫星上的人看地球,只看到蔚蓝的海和褐色的陆地,却不能看到里面轰轰运行的岩浆。”
    又来了,哪里就“深厚”?林语想着自己对他的归类,冒出惭愧二字,一开始,就被动,现在继续被动中。
    岩浆?是吗,继续读吧……

    “我的心中始终有一种东西在召唤我,那是一份神圣的天职,--就是作为一个先驱者,引导苦难的民众走上幸福之路。这就要求有鹰样的视力和圣哲聪颖的光辉,才能走上这条探求之路。你读过历史,试想历史上有多少仁人志士在这条路上奔走,虽然一个个地倒下了,但却留一片光辉的余熠。这份天职很讨厌,他会用孤寂来折磨人,会用诽谤来打击人,它不能给人以笑脸,也不能给人以舒坦的日子过。从事这份天职的人,不了解他的,说它是怪物;了解他的人,会说他自命清高-----总之,众说纷纭,只有让历史来作证,若干年后,困顿的人们终于会发现这深埋在地下的黄金。可以想象出,他们会贪婪地盯着他,用衣服轻轻拂去尘埃。”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这么有责任担当?林语不明白。是因为那场洪水吗?激发了他的救世之情? 她和他年龄差不多,使命感完全不一样。“她和他”的区别大概就是“民众和家人”的区别。
    还好,她还算那个了解他的人,只认为他是自命清高。
    第二封信(三)

    “我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虽然我仍然生活在这尘世上。我得时时提防陷入这无底的深渊。而我又是唯物主义者,相信没有生活就没有思想,无论这生活多么繁杂,我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这里面,因为再烂的泥塘也能养出肥硕鲜美的鱼来。我必须时时刻刻抓住世界上本质的东西来,就像提着它的神经。
    我跟你讲过,我总是不屑和一般人讲话(当然他也对我不屑),我觉得那是浪费时间,就像是吃着糟糠岂不伤了胃。”
    每次看类似的内容,林语就觉得他有点不可理喻。
    他总爱对客观的东西诋毁排斥,主观的东西推崇倍致。是的,无论人或者事情,总有些不好的,但,大部分都是好的啊。
    他明明生活在池塘里,是池塘把他养大,却说是烂池塘,水至清则无鱼,清水养鱼,还有鱼吗?

    “你又不难看出,我的生活出现了很大的困境,好像是对我以上的种种妄想的惩罚,“聪明的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们还自以为高明,板着“太师爷”的面孔惦记着别人如何的痴,傻,还有狂!可是“他们”这些人不要忘了,正是这些神圣而又繁重的工作才使“他们”幸福啊!“你”和“我”都是人,为什么我必须为你造福呢?!”
    当然有困境,林语心想。
    云逸有普渡众生的使命感,这种人是没有自己的,眼睛里只有使命,具体到他的繁重的工作,是想治理好黄河里的泥沙吗?即便风餐露宿,也要把它治理的服服帖帖的,让黄河千古长流,哺育四方?
    不过,林语还是有点迷糊,看他写的人里面,好像没有她,那她是哪种人?
    人可以活得高尚,高尚与贫穷富有无关;可以活得有意义,意义与个人能力大小无关;智慧和眼光,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的积累,也可以慢慢改变。
    有的人一生勤劳,如蚂蚁蜜蜂,忙个不停;有的人像狗,一辈子只忠诚于身边的人;有的人像鹰,眼光犀利;有的人像狮子,有领导才能;有的人是老虎,充满力量;有的人像狼,适应能力强;有的像骆驼,负重前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也是一样,云逸对人的要求太苛刻了!
    林语只想做一只“狗”。
    第二封信(四)

    “我是深信艺术能够拯救人生的。我的出发点就是作诗、写作、还有哲学思想,我相信经过我的一生的努力,肯定会有一点小小的成绩的。我曾把我的生活喻为一面破碎的镜子,我总是在修补它,那些闪这光泽的碎片散弃在尘埃里,我不倦的魂灵,循着这光点,在把失去的希望找还。”
    作诗、写作、思想能吃饱肚子?为什么生活的镜子一开始就破碎了?悲剧的人生更完美?先破后立?
    如果不是他写的字,不是第 看过来,林语甚至都不能一口气读完,这些字真费脑细胞。

    “在失望的时刻我总是想我的思想是不是太艺术了,因为我极端仇视中庸,有人曾经讲过,中庸对艺术是一种危险,而对我生活则有普遍的拯救意义。我无言以对,我为什么一定要用艺术来苛求人生呢?可我最终明白,做为悲剧的艺术却是我生活的指南。我很想过一个悲壮而又富于诗意的人生。就如琴弦在一阵剧烈地振动后,发出铿锵地轰响,在这轰响里,琴弦嘎的断了。试想,你这弹奏者啊,会在那刹那间产生多么大的快乐和雄壮的晕眩。彗星----这地球的克星,以损失巨大的能量而喷出耀眼的慧尾,因为它知道地球有无数人在为它欢呼! ”
    林语无语,没有凝噎,只有叹息。
    他想要的人生,壮丽而凄美。
    看完信,林语坐在桌子前,很长时间没缓过来,窗外的树叶被风吹的微微颤动,她的思绪再次飘回北上之行,她到底做了什么,他会这样认定了她?甚至有点后悔,真不该让岚子喊上他们。
    第二封信是核,第一封是表。他体内的岩浆,再次吓到了林语。结尾他写了暑期的回信地址,这可怎么回?
    外表看上去谦彬有礼,体贴成熟,脑袋里面装的东西让林语只能远观不敢靠近。林语跟他在一起相处时,明显感受到来自他的照顾和关心,大家都一样,为什么单是他需要谢她?有什么可谢,真不需要。
    越想越觉得一团乱麻。现在可好,单独见面2次,还通了信。
    此时,林语急需换脑,她的脑袋似乎要被那封信引爆了。
    第二封信(五)

    正心烦意乱,生活委员梅立安过来发生活补贴,林语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说没有,跟他说“凑个脚,一起打双升”?杨柳先撤回扬州了,寝室只有三人,梅立安欣然应允,没一句废话。
    战场立刻摆起来。
    沁春和任晴配对,林语和梅立安一边。
    “梅立安,你女朋友真好,说下,千里送学啥滋味。”这话题隐藏太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沁春边起牌边问。
    “她想过来看看黄鹤楼,长江大桥。”“啥意思,不承认?”“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人家女孩子主动,你还在这里忸怩。”一时间,七嘴八舌。
    梅立安只好退一步解释,“我们是高中同学,她要送,我说不要,她还是要送,只能让她送啊!”一脸无奈。
    这段话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巴掌打过来,你的脸不能躲,只能呆在那儿等着。躲了,是不给别人面子,不躲,是给自己台阶下。
    听完梅立安的辩解,林语忽然有点明白他,只看了他一眼,心想,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原来班上还有这样的妙人,可惜名草已有主。
    打了一会儿,梅立安从口袋拿出烟,问她们介不介意,
    “抽吧。”沁春代替姐妹们接受。
    “你们要不要来一根。”
    “没兴趣,牌都拿不清楚,还拿烟。”林语本来技术就不行,刚牌又打错。
    “尝一下?”估计是不好意思一个人放毒,想找个垫背的,看都没人理,只好自己给自己上,双手捧着打火机,一脸陶醉样儿,把烟点然。
    “为什么要抽烟?”林语问。
    “喜欢。”深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可能憋半天了,既然已破戒,干脆彻底一点。
    “烟又不能当饭吃,当水喝,花钱买烟,纯属浪费。”林语像机关枪样儿打了一圈。
    “不要管闲事,好好打牌。”任晴不清楚林语啥时候搭错了神经。
    梅立安没在意,边打边一本正经说,“抽烟不会长胖,不用担心上厕所,可以整理思绪,还能启发灵感。”
    他说的这样好,沁春立马跟他说,“来一根!”
    任晴和林语都笑她,一点立场都没有,随便一忽悠就上钩了。
    梅立安掏出一根递给沁春,亲自给她点上。
    “不错,不错!”
    沁春装模做样的摆出各种抽烟姿势,“怎么样,这张牌出的是不是经典?这灵感,说来就来了……”惹得林语和任晴趴在桌子上笑得起不了身。
    “我们打几了?”沁春问
    “打J。牌都打不清楚,抽什么烟。”任晴实在看不下去。
    “对不起啊,浪费你一根烟。”沁春把烟灭了,笑着跟梅立安赔不是,哪里是道歉,分明是逗他玩。
    任晴和梅立安的水平明显技高一筹,他俩能判断对方手里有什么牌,并从牌面上分析底牌,决定是否需要抠底。幸亏两个高手不是一伙的,要不然得输的多难看。
    任晴一组首先打过了A,林语的心里也没刚才那么堵,牌局就散了。只那么一会儿,真的很受用。
    谢谢大家回复,还以为没什么人看呢。
    放暑假(一)

    沁春的家最远,要乘坐30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去的时候,跟学校三位老乡在一起。林语突然想起个人,问,“你有没有问过陈锐走了没?”
    沁春愣了一下。“你怎么认识他?”
    “以后跟你说。”
    “没问,不一个学校,放假的时间可能不一样。”
    “三人行,必有我师,下学期来听听谁是你的老师。”
    “去你的,哪儿有那么多老师!”
    都走了,凌乱的寝室像刚经历逃荒一样儿,林语简单的收拾后,把那两封信又拿出来静静的读了一遍,她不想带回家,担心看的不够明白,第二封信再读了一遍,才合上抽屉,关窗,锁门,回家。
    第一学年,结束了。
    夏天的武汉,热且闷,空气里湿湿的,人在里面泡着,总倦倦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神,好像每个毛孔、细胞都泡肿了。无意之中,在书架看到云逸借她的书,估计母亲也没有闲心去翻,要不然肯定会问,萧云逸是谁。
    要是翻三毛、严沁、亦舒的书,舒缓的情节,清爽的文字,一本书一天可以翻完。看哲人们写的书,才翻两页就翻不下去了……看到尼采要用鞭子来对付女人,一个神经病,真懒得理。
    可林语知道,萧云逸不是神经病。
    那年暑假的雨水特别多,每日下的也不大,淅淅沥沥的,就没一个停。可能是心情不太好,雨声听起来像在哭泣。
    第 ,光芒四射,林语的眼睛和脑袋被闪昏了。
    第二封信,林语发现,萧云逸追求的人生跟她不一样。她想要的生活就是平凡普通,既不想启迪谁,也不想伤害谁,可能就是他写的中庸吧。
    看雨下小了,林语拿起伞,步行到岚子家。
    “怎么样?”岚子心照不宣。
    “为什么帮他送书给我?我又没借。”林语真急了。
    “他要我给你,我就给你了!”岚子丝毫不觉问题严重。
    “我哪儿有说要看,你就不能先给我个电话?”
    “你就只当拓展知识面。再说,人家一番好意,即便要拒绝,也是你拒绝啊。”岚子说的有理有利有节。
    “你好好想想,北上的时候,我有没有特别对他?”
    “我怎么知道。”
    “我跟你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吗?”
    “在一起的时候,没看出来。不在一起就不知道了。”
    “你不要想太多,就没有不在一起你不知道的事!”接着又问,“你怎么看他?”
    “我哪里知道,跟你一样,也就一起呆了几天。”
    “在学校你们不讲话的?”
    “你在学校跟你们班男生讲话?”
    “他跟我写了两封信,还来学校找我两次。说实话,这人是有才。”跟朋友,没什么可隐瞒的。
    “既然有才,那就先接触一下,你又不少什么,只当丰富大学生活。”
    说的这么轻巧,这是去看场电影吗?是一次郊游吗?能真的下定决心?思来想去,既没胆也没量。
    放暑假(二)

    从岚子家回来,也并非一无所获,似乎真实的萧云逸只有她知道。
    林语不敢不写回信,暑期那么长,关键是在信的结尾云逸还对她表白了。
    看云逸对自己选择的人生无怨无悔,且有慷概赴死的味道,现在都新中国了,哪里会有那么多苦难的民众? 想着她与他的鸿沟,不是文字能填平的,除非他自己愿意下来,否则连平行线都不是,完全两个世界!
    她写道:
    “你的信读了好多遍也没能读明白。
    为什么只你要感谢我,北上之行你也在照顾我啊?我是不是也要深深的感谢你?
    为什么人只有两种,“有鹰样眼光和聪颖智慧的”的是一种,其他的是一种?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再烂的塘里都能有肥硕的鱼”既然你是鱼,为什么不感谢生你养你的鱼塘?我呢,是不是烂鱼塘的一部分?
    靠诗歌、哲学能拯救人类?人类是靠艺术活着,还是肉身呢?缺一不可吧,否则怎么传承?
    我们不都是应该在追求希望吗,为什么你是在找回希望?
    普通的民众学习不是启智的吗?为什么有智慧只是少数人?
    为什么喜欢悲剧的人生?喜剧不好吗?
    原谅我的愚钝,我真的看不懂。
    唯一看懂的是关于朋友的那段文字。
    我眼中看到的你,是一个彬彬有礼、谦和、善良、坦诚的人,而你的文字,让我看到一个追求极致完美,甚至与生活脱节的人。
    我愿意和我眼中看到的人做朋友,又不知道是应该相信眼睛还是相信文字?”
    寄出这封信,林语想着,作业终于交了,真难写。

    刚寄出不久,就收到第三封信。
    “我都不知这是第十几次从邮局回来,两手依然空空。同去的朋友,看着我失望的样子,怀疑地盯着我“是不是她的信?”我忙说:“不是,不是。”其实他也不知这“她”是谁,却明确的是那个意思。
    我有点对这个问法气愤了,为什么非要一定是这样的事呢?难道别的什么没有比这更让人失望了吗?有,好像也没有。”
    看他写的含蓄又坦白,林语笑了。再怎么样,信的开场不像前面两封那么凝重,轻松多了,思想是思想,性情是性情。

    “前几天,幸遇一老同学,谈至深宵,我们谈人生事业,也谈爱情以至友谊,这位老友在学校堪称一怪,理解他的人可谓寥寥。可我觉得他是芸芸众生中比较杰出的一个。他对这个世界有着细致深刻的体验,更能用一颗炽热的心去照亮天宇的角落。我说他有“静心术”,即对外界有一种执着的追求与观念。他说:未爆发的火山表面的确很平静。我极其同意这个观念。”
    可能所有的淡定都来自强大的内心吧!
    继续往下……

    “我从来都是把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生存的人,另一种是生活的人。其根本区别是其骨子里是不是自私的。那种生存的人一辈子忙忙碌碌,左右逢源,上下奉迎,好的能荣华富贵,坏的也食不裹腹;至于这种生活的人,他是深谙人生的真谛,时刻都能捕捉到最瑰丽的灵光,他的日子是用珍珠穿成,终生都在穿缀着这人生的项链。”
    这一段写的真好。
    不过,人都是先有生存,才能有生活。生存在生活之前。云逸总爱跳过生存,他的文字对努力生存的人总不能给予足够的尊重
    放暑假(三)

    “我们谈着谈着,不觉呵欠连天。他说,大白天有时竟也如此。我说人的思想太疲劳,仍得不到抚慰,就越显孤独。我们自然谈到友谊,我说若不能交一个极其知心的,上升到极高境界的异性朋友,兴许是个悲剧。人的思想就像一个圆,缺少了这一点就剩下一半,你就只能站在这一半的边缘而望洋兴叹了。我总想象我这样的人,交一个这样的朋友是极其难的,因为我不敢保证,只能到这一步为止。他听后哈哈大笑,说我太偏见了,也太不够“君子”了,倘若每每接触异性都这么想岂不乱了套。我方觉得我近来的所做所为,大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惭愧!”
    幸亏他有这样的朋友!
    林语终于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再继续…….
    “实话跟你讲,你在某些方面很像我这位老兄,这回该知道我是怎么了解你的吧。不知是出于一种感觉还是理智,我总认为你能理解我的言行,因为我不认为你同其他的女孩子是一样。
    我极其崇信你的这样一段话:“我很想重新塑造一个我,我有极强的自信心,相信能做到,但我并没有做,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太少,而重新塑造的我又太多。”尤其这后一句道出了我的心声,它使我在一次痛楚之后总算有了一丝欣慰。
    不过,我却没有你那么强的自信心去改变一个自我,倘要改变,也只能在环境变迁中微变,因为我相信“天性”,上天把我放在荒漠上就是让我思念泉水,要把我放在人烟稠密的鱼米之乡,我定要想那驼铃在耳畔叮当。我知道,你也无心去改变那一个已经属于你的自我,在人世沧桑面前,它会让你有享之不尽的动力!”
    原来如此!如果有幸,能会会他那朋友,一定有趣。
    这封信终于下凡了。
    看云逸写的最后两句,对“天性”注解,“上天把我放在荒漠上就是让我思念泉水,要把我放在人烟稠密的鱼米之乡,我定要想那驼铃在耳畔叮当。”
    他的情怀感动了林语。这人境界超越她太多,就她的榆木脑袋,在荒漠想泉水正常,在鱼米之乡去想驼铃,那不是没事找事干吗?从内心,她真挺佩服云逸的。想着这样的人跟她说话还这么低调客气,她哪里有资格承受,折煞了她。
    云逸收到林语的信后,追了一封“悔”过的信,说自己错了,错的离谱,写的烂鱼塘等等,都不是针对林语,可无论针对谁,那样的理想都很累。
    信的结尾,云逸说他将提前返校,要林语的信寄回学校就好。
    林语当时没回信,她想,都过来了,还是见面比较好,写信倒不难,难的是跟谁写,跟一个有思想的人写信,像打擂台,她甘拜下风。
    本以为去他的学校很容易,那学校她原本就熟悉,没事也经常不辞辛苦跑去,真的去,又挪不动脚步。她是谁?朋友?好朋友?女朋友?同学?好同学?她不知道自己该归哪一类。
    放暑假(四)

    想了又想,还是回了封信。
    说自己并没生他气……不知所云的扯了几句,并祝他身体健康,学习愉快。
    林语也确实没生气,她哪有资格?只觉得两人天各一方。林语根本不在意自己在他的世界怎么归类。只是提示他,她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
    不久,林语收到了一封透心凉的信。看惯了长篇,寥寥几句,也看到了他的悲伤。
    “感谢你的问候。很高兴收到你的信。希望你快乐。永远。那几日月光甚好。不过,又似乎有点冷清。”提前到学校等她,等到是一堆没有分量的文字。
    林语再没有回信,内心或有或无的期待他一切安好,如果他能抽空再写点美好的文字给她看,也挺好。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那学期,是林语学习最刻苦的一学期。
    只要不学习,云逸就会跑进她的脑子里,他的信,说的话,做的事,一遍又一遍,重复回放。无论怎样,他跟林语所有认识的人都不一样,或者说,只有他,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毫无保留。可能太真了,就像你忽然看到一位在手术台上被医生做手术的人!林语还没那么强大,当时只知道害怕,她还不知道,她拥有看的资格,全来自他的信任,不是谁都可以站他旁边。
    一个人无论信上怎么写,心最诚实,可以骗任何人,骗不了自己。
    她其实每天都在等,希望哪一天,或能看到信,或者身影。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一)

    一转眼,快过新年了。
    忽然来了 ,忐忑的打开。
    “这一段学习,生活好吗?一定很愉快很充实吧。
    我不知怎样才过得充实,也就不知什么是虚度;正如没有正确的标准,怎么断定什么是错呢。我在凭着一种自觉在生活,似乎平安无事,可心中总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时时闪现……
    本来不爱像有些人到年终就摆出一副大智大慧的面孔: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听听,多么聪明。可我还是要说,倘若我的生命刚刚苏醒,对于我未来的日子一样重要,每一天,都该用心的火焰去照亮勃勃生机的天宇。假若生命就此沉寂,也该像古老的枯树熬过一个个黄昏,谁知,我正如此!
    说实话,你没能了解我,即使能,也很片面,就像我对你的一样。很遗憾,我太爱自作聪明,其实呢……
    祝你新年愉快,长一岁长一智,来年更聪明!更活泼,快乐!”
    像一封分别的信,其实也没有相聚。
    没了解就没了解吧……..再欣赏他的文采飞扬,他的深邃之思成为一条横亘的鸿沟,难以跨越。
    看他的自我评价竟然用上了“自作聪明”,日子过的“像古老的枯树熬过一个个黄昏。”前面几封信的“努力上进”荡然无存,吓到了林语,是因为她没理他吗?他不该是这样。
    她这封信回的很快。
    说如果是因为她,让他的日子过成枯树,那就太罪过了。
    无论怎样,认识他,于她而言都是最幸运的事!
    可能是她太过于愚钝,理解不了他的思想。问他有没有想过“曲高和寡”?就他那境界有多少人有资格去“和”?
    她愿意永远做他最真诚的朋友,只要他也愿意。
    这份感情气若犹丝,云逸的情谊,林语不舍得亲手断掉,也不敢伸手去接。她找不到自己和云逸旗鼓相当对峙的实力,就像一只小猫,看见了一条比她体积大几倍的鱼,只敢躲在附近看。
    沉寂数日,又来了 。
    “春寒料峭,欲以之融汝之心,供遣无聊时光,吾心足矣。
    《不再辉煌》--又是一个风雨夜
    今夜风雨潇潇
    我灵魂的灯火忽明忽暗
    莫非它已不再辉煌
    一汪汪水洼
    为生命的草滩映出惨淡的白光
    扶着轻柔的草苓
    欣喜的心循着清脆的蛙音
    为苍茫的大地
    谱下了狂激的音符
    晨曦挽起长路的臂腕
    走向天边要把彩霞摘取
    在它灰白的忧郁眼瞳里
    匆匆的身影
    忽然停下聆听
    路旁林中鸟儿的欢唱
    今夜风雨潇潇
    蛙声已经隐去
    鸟儿不再欢唱
    我的心也不再辉煌
    这诗写的是他们相识的过程吗?曾经他辉煌过?林语读完,好像看见一盏灯亮了,又熄了,心里跟着沉了下去。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二)

    每当林语觉得差不多快忘了,总有封信飘然而至,提示她,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不远处,看到熟悉的字体,再也不是高兴,而是心痛,心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先是一丝丝可以驾驭的痛,接着是整个收缩到极致,成一结结实实的陀螺在那里旋转样儿,无法言语的痛,无边无际。
    林语一边跟自己说,再不回信了,一边还是会寄过去只言片语,他和她像两只在空中飘浮的风筝,你在,我也在,都不愿意下来。
    那天是周末,岚子邀请林语去她学校玩,说晚上年级有舞会,女生太少,要她去凑人数,理由看起来很充分。
    去吧?碰到怎么办?心里没鬼,肯定不会理会这些,还是有鬼。林语有点犹豫,没有一口答应。
    “怎么,没男朋友就不看女朋友了?”
    确实。因为他好久没去岚子的学校了,那儿的春天,该有多美。
    “你明天回家吗?”林语想周末和岚子一起好好散散心。
    “陪你,好不。”
    “行,我吃完饭就过来。”
    走进岚子学校的大门,林语连续深呼吸了几次,调均气息,尽量看起来平静如常,还没有走到熊猫楼,就看到路边等待的云逸。
    她心中谦和且自信满满,儒雅且玉树临风的云逸,像困兽般落寞的站在一棵大树下,紧张的四处张望,他不知道林语会从哪一个方向过来。林语呆住了,怎么会这样?她做好了思想准备,以为见到的是神采飞扬,呈现最好状态的他。在那一刻,她的脚步再也移动不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抓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喊他。
    云逸一看到她,眼里瞬间放出惊喜的光芒,他快步上前,二话不说,抓起林语的手,就往湖边走。
    那条路林语闭着眼也会走,被云逸牵着,她眼前雾濛濛的,哪里还能看周边的风景,她哭了……忍不住哭了……先是无声的,然后是由浅及深的抽泣,到后来,绵绵的泪水竟如流水一般,不能控制……
    云逸看林语哭,有点失措,他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哭了,他先是扶着她的肩膀,默默看着她哭,接着开始说“对不起”,再后来,干脆把林语抱在胸前,任由她滚热的泪珠浸湿他的衣服,像久违的雨水浇灌着他那颗干涸的心……
    也不知哭了多久,林语似乎把这大半年里积攒在身体里的每一滴水,都释放出来,她也不知,怎么会伤心成这样,为什么在文字里穿行时总游刃有余,在现实中这么不堪一击。
    云逸也后悔,他怎么舍得让一个可爱的姑娘为他这样的流泪。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三)

    哭过之后是沉寂。太久没见面,云逸也不敢开口,生怕一句话说错,曾经那个笑看风云的他,早就不存在了。林语不管,她要问明白,她知道,云逸是不会主动说的,他信里面已说太多。
    “为什么不来看我?” 女孩天生不讲道理,她怎么样都可以,他不行。
    “不敢啊。”
    “你还会不敢?”林语想着,在他神圣庄严的使命面前,她算什么,就吓到了他?
    “我怕你啊,你不知道吗?”
    看来他也是人和文字两张皮,“这么久都不来,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是怎么想的。”
    “想出来了?”
    “没有,不过现在知道了。”声音里有点小得意。
    “是你找的王岚子”知道多余,从他口里说出,听着踏实。
    “恩,还是想看看你。”
    …………………………….
    林语用拳头狠狠地砸在云逸身上,她想用拳头告诉这个外表冷漠内心狂热的小伙子她的思念!也想让疼痛的手告诉自己,这些比文字更真实。
    云逸的心真快乐,等这么久,两人像拳击运动员相互试探,现在终于知道,林语心里有他。
    他被林语的文字迷惑了。
    “为什么那样写信?”云逸问她。
    “哪一个是真的你?”林语反问。
    “都是我啊!”
    “不喜欢看你的信,人还可以。”
    “怎么呢?”
    “看不懂呗!你这什么脑袋,装的东西七拐八弯,读你的信都好累,还写…….”林语小小发泄了她的不满。
    “不写也不表态?”
    “还不是怕。”
    “我有什么好怕?”他不理解,还要他怎样!
    “怕被融化了。”林语不想说的太明白。
    回到学校,林语的理智也跟着一起回来。她终于明白一件事:写信和见面完全是两回事。信里面喜欢讲道理,偏偏感情没道理可讲。以后再联系,她情愿打电话听他的声音,不怕辛苦地长途跋涉见人,再也不写信了。
    这么久没联系,哪里是见一面就可以平复的。林语知道自己失态了,什么都没有的事情,怎能责怪?
    回来不久,林语就收到 。
    “给你写信是件快乐的事,能见到你更是快乐无比。可是见到你时我又不知该怎么做,因为你使我捉摸不透,我害怕伤害你。
    昨日,细雨的东湖畔,一块大岩石上坐着,我为你写了一上午诗,因为是为你而写,我感觉良好,而且,不让你看看,它也失去意义。
    我希望你能跟我谈到诗歌,也许他更能使我们沟通,不过,我绝不强求,我需要的是一个自然的你。
    我需要爱,真诚和理解。你把它给了我。不然,我或可窒息而死。我乖张,爱浪漫,不切实际,可我的心很朴素。相信吧,我能给你多少欢乐,我不会吝惜半点。”
    《虽然依然》--与一位知心人
    眉宇间的烟雾
    在北方的群山上
    凝成我思念的云
    哦,那云在飘
    在飘一种南方的温柔
    那云在散
    散去了山林积年的尘垢
    看,云里的大雁已背起
    山峦上沉沉的落日
    匆匆南去
    在另一个黎明里跌进你薄雾的心湖
    于是
    北方的山
    南方的湖
    雕成一副完美的版画
    依然
    一个北方
    一个南方
    看到云逸的沉寂的心在她的泪中苏醒,看到冬去春来,有什么比这里描述的画面更美。这样的云逸,林语怎么会真的把他想成尼采。
    周末约会(一)

    云逸虽开心,也有点意外。
    再也不是在纸上跟他打嘴巴官司的林语,真实的人,真实的关心,真实的相处,真实的感觉激发了他深藏在心底对爱的渴望,它们变成一首首的诗,不断流向林语这条河。
    看见窗台的雨线,会想那个丫头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看;他会在酒后模糊的记忆里狂草最真实的灵感。只要有机会,他用各种方法找寻内心深处的想法,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这时的他,像不断论证结果是否正确的理科生,每次得出相同的结论,“我爱林语”。
    这样的云逸,林语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没感觉。
    林语也想云逸,她也想说,她爱他,可话还没有到嘴边,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量给拉回去了。曾经哭的一塌糊涂的林语,现在也不轻易流泪了。
    她现在还是爱笑,总笑得不够坦然和放肆。云逸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她担心云逸因为不了解而爱,因了解而不爱。
    再等等……
    爱也是一种能力,即便真真地看到,也深深地感受到,她还是不自信。
    空暇时,云逸会寄来一首小诗,并附上一组小字,问“小姑娘,什么时候来看我?”
    林语沉浸在他的诗里,跟着他一起,品赏润色,看哪个词更好,哪句话、哪个字更贴切,他俩终于找到了一个轻松点更容易发现本心的话题。
    《梅雨》---写在梅雨前
    梅雨季节里
    树枝上挂满潮湿的倦意
    藏在雨帘里的春愁
    并不见人影绰约
    而含红吐绿的玫瑰
    正在赶他的花期
    飘零的妩媚流淌成溪水
    去汇湖岸的崚嶒
    四月,梅雨的季节
    没有忧愁没有阴郁
    也会有另一番思绪
    沁在明净的风里
    远山的重塔
    含着明丽的天光
    立在人们凝重的感觉里
    踏着乱石嶙峋的碎语
    我独行的身影
    也就融进它的威严
    他的诗明显的亮了,读起来,松快多了。
    在这首《梅雨》里,他虽孤独,但没有忧愁,“飘零的妩媚流淌成溪水”是说玫瑰花瓣呢,还是说她的泪呢?自此,林语的眼泪成为他诗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总可以时不时看到
    周末约会(二)

    长时间的磨合,云逸终于弄明白,要改变的人是他。
    他把想法渗透在诗里,用温柔的文字与林语聊天,逻辑缜密层层递进的大篇幅的文字,再也没有了。是他不好,忽视了林语的理解和承受能力,他喜欢的姑娘躲起来了,现在,他要想办法把她拉出来。
    林语为自己编织了一张温柔的保护网。
    她跟云逸说:“如果我想看你,就会过来,想跟你说话,就会打电话。我不会再跟你写信了,你不要怪我,写信我真的不自信,怕伤害你,也怕被伤害,但你可以写,我喜欢看。还有,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你都不能到学校来找我。”
    云逸听了,笑了,只要她愿意跟他在一起,这些撒娇的霸王条款全是小儿科。
    云逸总会选择在周末前2天跟林语打电话,说的最多的一句,“小姑娘,你准备什么时候来看我?”
    他学校旁的那条长长的湖岸线,林语一直喜欢。以前每次去都会和岚子一起在那儿消磨半日时光。她问岚子,“你平常一个人走么”?岚子总说,“有什么好走”。要说岚子学校的好,林语最羡慕这个,可它在岚子眼里却什么也不是。
    那条湖岸线或宽或窄,岸边有台阶,你可以驻足休憩;湖边的树参天茂密,整条路被遮了大半,在夏日可以享受微风清凉,下小雨时,树上的叶子像帮你高高打着的伞,既不影响视线,又能充分享受新鲜空气;路边时不时会有盛开小野花,不同的季节花还不一样;有一段路与山体镶嵌,累了,还能躲进去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微波荡漾的湖面,一浪接一浪的湖水拍打在岸边,好像在跟你打招呼。
    她喜欢深吸着饱含湖水因子的空气;喜欢蹲下身子用手或者用脚和湖水亲密接触;喜欢选择不同的行走方案。不过是一条路,被林语喜欢的都快变成一首诗了。
    周末她很愿意去云逸那儿,寝室的姑娘们还都以为她回家了呢!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走喜欢的路。
    路上,林语总东边日出西边雨的跟云逸聊天,很少谈自己,像上次那样,露骨的质问云逸的连环炮,更没有。云逸的心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天地可鉴,是她,没胆量站出来!
    云逸是开心的。只要林语愿意来看他,陪他天南海北的聊天,在湖边走路,或坐在湖边,一句话不说,都好。
    他渐渐明白林语以前的疏离,他喜欢林语的纯净、善解人意、懂事,也并没想让她和他一样。
    周末约会(三)

    经常见面,云逸也还是会写信,里面一般是寥寥几句和一首诗,或附上见面的时间地点。
    “你能理解一颗苦苦寻觅而无着落,忽然发现有一天就在眼前吗?我便是这样,我为之竟不能安稳的睡觉。
    你给我的忠告我牢记在心。我细细地想来想去的确能领略到极大的快乐。我太认真、太苛求固化也就不能快乐,这是扎扎实实的真理。可是,小姑娘,不是我顽固不化,正如我的感情寄托是你,我绝不能从这刚刚起步的事业中半途而废。这一点,你也许不能理解或者不完全理解,我不能为之说什么,因为我暂时拿不出证明。
    我以为感情是绝对自私的,他是建立在爱人类,爱生活的基础上的对自身尊重的一种体现。我好自私,我想拥有对你的感情,全部的,从内心深处的。”
    下面是我游西山后作的一首诗,赠你详鉴。
    《诗配画》---游文赤壁东坡赤壁
    一首古老深远的诗
    一阙沉毅悠扬的歌
    从冬眠的壳苏醒
    它发现那些雄壮的历史已如岩石风化松软
    只有
    青竹纤纤
    欧鹭纵纵
    昨日黄花今日看
    茫茫浓雾里
    一串脚印隐入荒草的风露
    在寻赤壁矶下
    东坡飘髯挥笔
    一种豪情
    一种伧然
    抹抹浓墨掀江涛”
    看着那个豪情万丈的云逸渐渐的回来,林语的心抚慰了不少。
    周末约会(四)

    林语在他的呵护之下,也渐渐勇敢起来,终于主动跟他电话。
    “周末,我不过去了,你过来吧,9点半在我的学校前门见,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林语第一次主动约云逸。
    林语想跟云逸一起去的地方,是归元寺。
    武汉人一般有什么心愿,都喜欢到那里去求,如果心愿达成,还会去还愿。林语的姨妈在没有添孙子的时候,每年都去那里求送子观音,后来,还真的添了两胖孙子,还愿的时候,姨妈的腿已然很不方便了,还非要表弟开车送她过去,说如果不还愿,以后许的愿就不灵了。
    那里有500个罗汉,许愿的人可以按照自己实际年龄,随心所欲的选择起点,从左到右数罗汉,数到的罗汉状态,将映射你许愿的未来。
    林语也是唯物主义者。可与云逸交往后,她跟谁都没说,想跟菩萨说一说,看神灵怎么指点,是不是天意?云逸被林语“连哄带骗”的带到那儿,他那颗圣哲的脑袋,岂非不明白。
    他心甘情愿被林语领着,一会儿从这边,按林语的年龄数,看到一憨态可掬罗汉;一会儿从那边按云逸的年龄数,看到一充满智慧的罗汉。他们在那儿,不停地找出重新数的理由,不停的换起点。
    每次数到一个罗汉,云逸都会问林语,这是什么意思?
    林语想,要是数到“脾气坏坏的”“阴险的”“玩世不恭的”,就再斟酌。骗别人也是骗自己,还真的数到一个,可她又想,占比率小,可能性不大。林语多希望她的诚心能让菩萨真的在冥冥之中保佑她。
    云逸每次被林语的小聪明算计都会很开心,这丫头肯为他动脑筋就是心里有他啰。
    “我要不要拜?”看见林语刚拜起身,云逸问。
    “你确定,你是真心想拜?如果只想做给我看,就算了。”
    云逸没拜,他心意笃定着呢!不需要这样的帮助。只是逗一下小姑娘。
    他一回去,就寄过来一首诗。
    《烧香的姑娘》
    寺堂里
    烟气空濛
    古筝声声
    观尽了八百罗汉形态迥异
    欣赏荷花池里的金鱼飞旋嬉戏
    现在又跪在蒲团垫上
    这姑娘,正烧一束粉红的桂花香
    默念几句真挚的祝福
    如丝绢图上的仕女
    祈一段姻缘
    又似诗书里的淑闺
    求一世美满
    虔虔诚诚
    爱爱切切
    回首一个酽人的微笑
    竟,羞闭飞檐凤屏
    惊飞蓝天白云
    看着云逸用诗定格相聚时画面,林语被宠的,浑身都是幸福。
    宣示主权(一)

    林语决定去云逸的寝室。以前每次,都在湖边石凳。
    她想看看云逸的寝室是什么样?身边都有哪些人? 她没提前跟云逸说,意外会不会更惊喜呢?她想出其不意。
    女为悦己者容。她穿了条水蓝色的中长裙,帮忙拉长视线;杨柳帮她在左侧耳边编了条窄窄的鱼骨辫,约束了部分披散的长发,整张脸看起来清爽多了。涂脂抹粉就算了,太夸张了,就这已经被杨柳笑。她没敢穿高跟鞋,担心会走太多路,挑了双舒适的平底鞋。
    林语的五官里,眼睛和眉毛最好看。整个人清澈纯净,端庄大气,独立自信,是枚妥妥的智慧女生。
    她想通了。在大学,时间,精力,空间,自由,如果真的要开启一段纯洁美好的感情,那就与云逸好好的爱。
    她知道男生楼在哪儿。踏上台阶时,还是心跳加速,脸色微红,她在楼梯平台等了等,怎么会这样,一向大方得体的她在那刻恨不得要崩塌了。
    继续往上,总要迈出这一步。
    “林语,是你吗?”陈锐正好上来,喊住她。
    林语故作镇静, “你好啊,这么巧,萧云逸在不在,我正找他!”尽量把心中那只跳上跳下的兔子摁了下去。她都不知道,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颤。
    听出林语声音异样,陈锐暗地笑了,这姑娘,北上时,像横刀立马的大将军,那英雄气概哪去了?紧张成这样儿,也没好意思打趣她,只说,“你跟我来。”
    跟在陈锐的身后,有人在前面挡着,没那么紧张了。
    “萧云逸,出来,看看谁来了。”老远的,陈锐就在走廊里喊。
    当云逸走出寝室,看见陈锐身后的林语,先是惊异,接着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带她进寝室,让她坐他床边,给她倒了杯水,“就用我的杯子吧”。
    寝室里,跟林语她们一样,也是四个人住,其他人都不在,里面凌乱的很:袜子到处挂着,鞋也随处摆着,被子散落在床上,房间里的味道还不怎么好。
    云逸的床上,被子整齐叠着,靠墙的床边摆着一排书,不宽的床占去不少面积,墙上挂着一只羽毛球拍,“怎么就一只?”林语有点不解,“我们都是各人打各人的拍子。”
    “好乱啊。”看着琳琅满目的寝室,林语有点不习惯,这是她第一次到男生寝室。
    “男生宿舍都这样。”云逸习以为常。
    “这么多鞋子、袜子,像进了鞋袜店!”
    “每次打场球换双鞋,来不及洗,只能多买几双鞋了。我们这儿已经很好了,有的寝室更乱。今天还刚打扫卫生了的。”
    确实,东西虽多,没看见垃圾。
    云逸真没想到林语会不请自来,换好鞋,牵着林语的手往外面走。
    宣示主权(二)

    “不关寝室门的吗?”
    “不用,他们都不带钥匙,关了,还进不来。”
    云逸望着林语,笑的意味深长,“来考察来了?”
    “不能不请自来吗?”
    “当然能,希望你经常不请自来。离吃饭还早,先转转吧!”
    和云逸在一起,在他校园大张旗鼓的牵着手,这也是第一次。
    “小姑娘。”
    “嗯。”
    “是不是想我?”
    “你可以突然袭击,我就不行。”
    “行……”云逸被一种久违的期望感染着,太好了,林语终于愿意走出来,她躲太久了。
    “累不累?”两个学校之间的公汽倒腾并不方便。“要不歇会儿?”
    操场看台的座位落了些树叶,他打扫干净两个,两人坐下来。
    “你为什么喜欢我?”林语终于敢问这个问题,
    “你不知道吗?”
    “我要听你说。”
    “让我想想啊……..”云逸故意迟疑一会儿,“我看看怎么排序……聪明?有主见?懂事?可爱?喜欢哭?…….要说完吗?”
    “讨厌!不过你要想清楚。”
    “恩…..什么?”
    “我有时也会蛮不讲理,胡搅蛮缠,任性,小心眼,骗人………”
    “行啊,放马过来,照单全收。”
    “还很笨。”想着曾经和他兜兜转转,林语又补充了一个。
    “有我负责聪明就可以,你就继续笨吧!”听他这样说,林语锤了他一下,他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前,“摸到我心跳了吗?跳得多快啊,你来,我真的好开心!”
    看林语还想说的样子,他说。“行了,傻丫头,只要是你,我就喜欢。你不是找神灵帮你拿主意了吗?”
    当时林语真想扑在他怀里,被两个相邻的座椅粉粹了。
    “你知道你有多迷人吗?”
    “嗯。”云逸绕有兴致,听林语在那儿讲。
    “你抽烟的样子,侧面好帅!”
    “真的吗?还担心你不喜欢烟味。”
    “你写的诗,飘零的妩媚流淌成溪水,太美了……是说我的泪吗?”
    云逸笑着看她,不想理她。
    “你写的字飘逸俊秀。看见你的字,再看我的鸡爪,一点都不想跟你写信。”
    “怎么呢?”云逸还没想过,他的字也会给林语压力。
    “证据确凿。”林语一语双关。“你气质儒雅,聪明睿智,为人谦和敢担当………除了非份之想。”林语不想藏着掖着,干脆一股脑儿,都说出来。
    “既然我这么好,还舍得那么久不理我?”他也有疑问。
    “是我不够好。”
    “傻姑娘,我觉得你好就行了。”
    “那才认知几天,就觉得了。”
    “时间虽不长,但我懂你。”他的自信也回来了。
    “总觉得这一切不像真的。”
    “我怎么做,你才会觉得真。”
    林语还想问,为什么他渴望爱,担心触碰到曾经的伤心。
    林语有时希望云逸可以像她一样没心没肺,真的一样了,是不是就没吸引力了?人都是因为不一样才喜欢。
    宣示主权(三)

    学校广播传来轻松的旋律,可以吃饭了。
    他俩在那儿正聊得兴致,都不想起身,广播里的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
    “去吃饭吧。”云逸是地主,吃饭该他管。林语想着以前一起吃的每顿饭,没哪顿畅快,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好好的吃。
    走进食堂,因来的有点晚,人没那么拥挤,选择也没那么丰盛。林语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心安理得的等云逸。往常都是和岚子一起在窗口挑挑拣拣自己拿主意,现在不一样了。
    她四处张望着,看会不会碰到岚子,岚子不知道自己今天来,想着能看到也好,如果晚了可以去她那儿寄宿,却看见陈锐正一脸不怀好意的走过来。
    “怎么,在这吃?帮他节约钱?”
    “去你的,你自己不也在这吃吗?”
    “什么时候好上的?隐藏的够深的。”
    “这么喜欢八卦,你男的女的。”
    “哎!再怎么说,我们也一起同床过,关心一下总可以吧!”
    “谁跟你同床。”
    “睡大街的事这么快就忘了。”拿这说事,林语怎么也想不出,陈锐怎么成这样了,她换了话题。
    “说你呢,和沁春是怎么回事,你们俩肯定有事。”
    “不要打岔,是你到这儿,是你们在一起。”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快一年,少言淡然的陈锐忽然多了些阳刚之气, 也不知这家伙去哪儿修炼回来。
    说话间云逸已打好饭,看他过来,陈锐说,“今晚不要走,小操场放电影,就在这儿看电影吧。”凑在云逸的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向林语边挥手边说“留下来看电影!”
    云逸将打好的饭放在林语面前,“看,喜欢哪一份。小炒下次再吃,这个月预算吃紧。”
    “没事,晚上也不能多吃。再说,你们学校的份饭味道还挺出名的。”和吃什么相比,一起吃饭的人也重要。想着自己以前大包大揽,还不知他喜欢吃什么,于是问,“你平时最喜欢吃什么?”
    “面食。”
    “为什么?”
    “吃饱就好,吃米饭太麻烦。”
    “只为了吃饱?”
    “是啊,吃饭不就是为了不饿。”
    “那你,上次不也说烧烤味道好吗?”
    “是好吃,那得花多少时间在吃饭上,挺浪费的。”
    “有那么多时间!”
    “可以做别的事啊!”
    “什么事?”
    “看书,听音乐,运动,写诗都可以啊!”
    林语听完,看着面前的两份饭,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争气的问,“我有没有浪费你时间。”
    云逸笑了,“傻姑娘,跟你在一起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林语的舌头在吃那份盒饭时已经睡着了,如同嚼蜡。
    宣示主权(四)

    “刚才陈锐跟你说啥?”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变了好多。”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林语看着云逸,她忘不了他写故乡洪水时的那段描述,无不体现他细致的观察能力和对生活充满热爱,怎么眼前的他,竟是这样。
    吃完饭,离放电影还有点时间。
    再到湖边,柳枝温柔的撩动着林语的长发,呼吸着充盈着湖水味道的空气,“真喜欢这!”林语情不自禁。
    “喜欢,就常来。”
    “你喜欢吗?”
    “当然。不过我更喜欢这里还有你。”
    如果是别的人这么说,林语一定会说“你真肉麻”,云逸说,她不敢,她知道,他真的就是那么想。
    露天电影场在学校侧面的小篮球场。远远的又见到陈锐,他在那儿朝他俩大声喊,他占的地方宽敞舒适视野极好,和其他人还保持着距离,亏得他能发现。
    “怎么样,这位置好吧,我早早来占的。”他拍了拍云逸肩膀,一脸得意。
    “谢谢,谢谢。”
    “看完了,去宿舍找王岚。我已经跟她说你来了。”什么时候变这么贴心,林语被跑前跑后的陈锐软到了。陈锐也没继续跟他俩纠葛,转身走了。
    地上已经摆了好些凳子,有的凳子上已坐着人,有的空着。
    电影开始了,林语根本没心思看。
    跟云逸坐一起,感受着他的体温,心跳,呼吸。她的脑袋里也在放电影,一幕一幕:火车站介绍时略显羞涩的他,睡大街时深思无言的他,逛公园时谈笑风生的他,互通书信时文思泉涌的他,失足落水时神情惊慌的他,步行返校时忐忑不安的他,邮局取信时满怀希望的他,春天的舞会时手足无措的他,归元寺的祈祷时欣喜满满的他……….一路走来,点点滴滴,她何等幸运,有这样一个人爱她。
    不知不觉,林语又泪流满面。云逸回头看见,忙用手帮着擦拭,“怎么了?” “怎么就感动成这样?”。
    “好看吗?“,电影放完了,云逸问。林语没理,整部电影,都在看他。
    “怎么不开心了?早知道就不看了。”
    “不说话就是不开心。”林语弱弱地反击。
    “嗯,我喜欢听你说话。”
    “可我也喜欢听你说。”
    “但你的话更多啊。”话多也成了把柄。
    夜深了有点冷,林语搂着他的胳膊取暖,他干脆拿出胳膊,把林语搂在怀里。
    “开心吗?小姑娘。”
    “开心。”
    “早这样多好。”
    有的话,只能说一遍。林语踮起脚凑上去,亲了他的脸庞,凉凉的软软的。
    “还调戏我,这么大胆子。”
    “就许你们男生欺负女生。”
    看着曾让他心碎一地的小姑娘现在的模样,他跟陈锐一样,整个人脱胎换骨,脸上笑容出现的时间,是他前面所有的日子里最长的。
    “就这样吧,我去王岚那儿。”
    “要不,明天一起吃早饭?”
    “不用,明天我想和王岚一起。”
    云逸牵着林语的手不舍得放下,突然发力,将林语拉到怀里,低下头,想用最温柔的唇亲吻她,林语用力推他的胸,跑开了。
    岚子一直在宿舍等,看她来了,笑着问“怎么,摊牌了”?
    “是啊。你觉得他怎么样?”
    “有点呆哦,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他。”
    呆?随便什么评价林语都可以接受,偏偏是这个字。“他跟你们女生讲话吗?”
    “很少。几乎没有。”她们班上32人,只5名女生。 “这些你不用管,我帮你罩着。”岚子贴心地给林语吃颗定心丸。
    是罗卜白菜各有所爱?自己以为是宝贝,人家也不一定待见。林语原来还担心会不会有插足者,看来没什么危险,坦然进入梦乡,睡觉她也爱。
    来而不往非礼也(一)

    接到云逸电话,说周末过来。他怕林语回家了,不敢先斩后奏。
    “友情提示哦,寝室的姑娘有点厉害!打个预防针。”
    “没事,总要见的。”
    林语原不打算这么快揭开面纱。已经这样了,拦也不好,来就来吧。
    熄灯以后,林语发布了这个消息。
    “是不是上次你洗头时,来的那位?”沁春观察力再一次验证。
    “是。”
    “看上他什么了?”任晴问。
    “文采吧,我比较喜欢有文采的人。”
    “那人怎么样呢?文采只能看,又不能吃。”沁春的话一阵见血!
    “人也不错,有责任感,也坦诚。”这是女生对男生的基本要求吧。
    “帅不帅?”任晴有点颜值控。
    “还行,没有震东同学帅。”
    “谁喜欢谁多一些?”沁春问的尖锐。
    “旗鼓相当吧!”这样回答,对云逸公平一点。
    “什么时候确定的?”杨柳有点好奇。
    “别问了,明天就来了,到时候直接问他。” “明天别忘了收拾一下床铺。”想着他寝室的乱样儿,好歹人家这次有通知,得重视!
    那天,姐妹们都在寝室候着。公共区域的卫生杨柳中午就打扫了,放眼望去,宿舍像迎接军训内务检查一样,无一乱放的物品,各就各位。沁春看这重视程度,实在不能忍受,“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随手弄了件平日穿的衣服搭在被子上。
    姑娘们也不好总盯着门口看,都装模做样的找了点事做:躺着看小说的,站在窗口看风景的,清理抽屉的,练字的………
    寝室门传来两声轻叩,抬头一看,云逸笑容可掬的站在那儿。
    “你是萧云逸。”任晴故意问。
    “是啊。”等他身影闪过,没曾想后面还跟着一位。
    “杨锐!”林语有点惊异,怎么他跟来了。
    “欧阳沁春,不好意思,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杨锐笑着径直向沁春走去。林语看的真切,沁春脸上的表情瞬间换了几个版本,勉强的吐出“你好”两个字。
    杨柳和任晴一脸茫然。林语解释说,杨锐和沁春是高中同学,和萧云逸是大学同学。
    “坐坐坐。”一时,搬凳子的搬凳子,倒水的倒水。尘埃落定后,按捺不住的号角终于吹响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二)

    “知道吗,到我们寝室来的男生,要过三关的。”原本是沁春主持,没想到陈锐来了,只能由任晴出马。
    “哦,怎么样的三关?”听到这儿,两位男生兴致盎然。
    “回答三个问题。只要大家都认可你的答案,就算过关了,不认可的可以追加提问。”
    “问吧。”陪这群姑娘玩也挺有意思,两人异口同声。
    “那……你们谁先也来。”
    “我先。”陈锐跃跃欲试。
    怎么来个搅局的?主动入虎口?任晴也没客气,直接发问。
    “你怎么现在才来?”
    确实说不过去,来这儿都快两年了。
    “不敢来。”
    “为什么不敢?”
    “她不想见我。”话一出来,目光齐刷刷聚焦到沁春那儿,素日乖张俏皮玲珑剔透的沁春,不置可否。
    “那你怎么又来?”
    “不想后悔。”
    陈锐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难怪!陈锐伸出脑袋接石头,不接的话,连愿意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任晴的三个问题还帮他解了围。当事人都不确定的事,再问也没意义。看他们杵在那儿,杨柳只好说,“你们俩先出去,在这儿,我们不好发挥。”
    任晴也说,“沁春,你们先出去。”沁春策划了一肚子对付云逸的草稿,也不用上了,只好和陈锐出去。
    转眼间,寝室里损失一员大将。
    “你知道林语最喜欢吃什么吗?”
    第一题,云逸就被难到了,他对吃没概念,也没要求。
    “烧烤?”挤出一个。
    “好吧,换简单一点。”“水果里最喜欢吃什么?蔬菜里最喜欢什么?肉里面是什么?鱼里面是什么?”
    林语知道,这道题,他是答不出的,怎么换都没用。
    “任晴,换主题吧,他不太在意吃。”林语不想云逸太难堪。
    聪明的任晴一问就明白了,云逸不太会享受生活,理工男的通病。
    “林语喜欢你什么?” “你要小心回答,林语跟我们说过。”任晴也不想题目太容易。
    他竟然真的有点紧张,想了一会儿问,“没有数量限制吧?”
    “3~5个都可以。”
    “稳重?责任感? 善良?幽默?帅?……”他说了半天,竟然没有说文采。
    来而不往非礼也(三)

    看他吭吭吃吃的,任晴打断了,开始问下一个。“你觉得,喜欢和爱区别在哪里?”
    “喜欢只是某一方面吧,爱是全部,包括优点和缺点。”
    “缺点也爱,不是要求对方改?”杨柳问。
    “爱的是一个人,每个人都有缺点。”
    “你不希望变得更好吗?”任晴继续。
    “一个人要改变是很难的,爱的就是这个样子,除非她自己想通了,愿意改。缺点改或者不改,我没要求。” 林语听了,想着他说的“照单全收”,回答的真好。
    第三个问题,“在海誓山盟和细水长流中你比较偏爱哪一种?”
    “可以都要吗?”
    “只能一个。”
    “那还是海誓山盟。”
    “为什么?细水长流不好吗?” 杨柳问。
    “个人偏好吧,都好,能海誓山盟在前,细水长流在后,这样最好。”他对感情也是追求极致的完美,海誓山盟?开始就全力以赴,会不会后继乏力?被他一路拖到现在,林语也不知道,他俩到底属于哪一种。
    沁春和杨柳没有再继续,只几个小问题,已看出,云逸和林语不一样,林语是美食控,他竟一点儿都不知道。在爱情面前,都是小学生,谁也不知哪种好,也许人不一样,爱情也不一样,没什么定式。
    见没声音了,林语瞄了沁春和杨柳一眼,示意是不是差不多了。“走吧,你们两人世界去吧。”任晴发了出门许可证。
    两人开始在微型校园里兜圈子,边走边发现,学校合适的位置都被先知先觉的人占了,再发觉,等走过去,那儿又藏着人,云逸忍不住笑了。
    “你们这儿学风日下啊!”
    “你们学校是大好不好。”林语可以嫌弃自己学校,云逸不行。
    最后,在操场发现个好去处,云梯。云逸先爬上去,再把林语扯到旁边。坐着虽不怎么舒适,好歹也居高临下,与其他人隔着一段空间,他们在上面,想锻炼的人也不好意思再来。累了,还可以在上面平躺一会儿。
    “今天没给你丢脸吧?”云逸拿出了烟。
    林语有点意外。“怎么会,你很好。”
    “怎么把陈锐带来。”
    “他早就想来,这不拿我壮胆吗?”
    “不是你拿他当挡箭牌吗?”
    “我需要吗?”
    “为什么拿你壮胆?”林语忍不住想八卦。
    “听陈锐说,他和沁春早就谈了,他俩初高中都是同学,陈锐的妈妈跟沁春的爸爸在同一单位上班,是死对头,双方家长坚决反对,特别是陈锐的妈妈,还直接找沁春谈过。”
    “那陈锐怎么还敢来?”
    “你觉得呢?”
    真讨厌,就会反问,“天高皇帝远?真爱?家里的妈妈松口了?”
    “陈锐跟他爸妈说他想出国。今天是来动员沁春的,让她准备准备,如果两个人在国外,可能鞭长莫及了。”
    “这…..是不是太漫长了。”林语想,这好像不太靠谱吧!
    “你总说陈锐变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
    “爱情的力量有这么大?”
    “问问你室友,看你的变化大不大?”
    来而不往非礼也(四)

    云逸吸了一口烟,看他手里忽明忽暗的烟头,丝丝烟雾缭绕在身边飘来飘去。
    “烟就那么好抽?”林语有点好奇。
    “来,尝一下。”云逸给她点燃了一根,“以后,你想抽,只能在我面前抽。”没想到,无意之中听到他的“霸王条款”。吸一口,满嘴的烟气,喉咙有点热,鼻子也不舒服,吐出来,还被呛了一下,“什么味道。”看起来随性潇洒抽烟,并不如想象的那般舒服。
    “寝室的姑娘,怎么样?”
    “挺好,你们都好像啊。”云逸感叹道。
    “嗯。”她们在一起唇枪舌战了两年,相互熏染,能不一样吗?
    “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手下留情了好不好,你不是也回答不出吗?大将还支开了一个。”
    “哈哈哈,纯属无意。”云逸大笑,又问“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有什么用,你只需要填饱肚子就可以。”林语心想,世界上还有这种对吃没有追求的人,吃喝玩乐,吃不是排在第一的吗?
    “那天以后,可曾想过我?”云逸转移了话题,还没等林语说出“当然想”,云逸紧接着问“后悔吗?”。
    “不后悔。”林语赶紧说出来,她没想到云逸会不自信,一直不自信的不是她吗?
    “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这几天没睡好,来这里,就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在做梦?”听云逸的话,林语的心又疼起来。
    她侧身吻了他的脸颊,“真的不能再真。”云逸用手摸着林语的头,四片嘴唇终于在一起……..
    静了会儿,云逸看着她的脸,问“林语,你喜欢我什么?人还是信?”
    “当然是你的人,也喜欢你现在写的信。最先动心的,是你的文采,然后是你的执着,每次都忘得差不多了,又来封信,如果你不坚持就真错过了。”林语现在也敢直视他的眼睛说话了。
    “为什么?明明心里有我,又不理我?”
    “我不能跟你去“寂寞的山林”,不能去救“苦难的民众”。怎么理?”
    “傻姑娘,那只是一种精神力量啊!”
    “你自己写的,自己去看,贯穿上下文去看。”林语把他信里写的话,当面回给了他。
    云逸在那儿一个人傻笑,原来真正傻的人是他自己,是他像面对课题一样,向林语由表及里的,剖析人生的理论架构, 把林语吓到了。
    如果当时像现在这样,哪里会有那么长的弯路。
    可能思维模式不一样!他想着,在爱情面前,理科思维完败。
    又是暑假(一)

    时间真快,又要放暑假了。
    林语收到了一封快乐的信。
    “尽管我不知该向你说些什么,我还是相信只要提起笔来,会有许多话涌来。这时,我坐在临风的窗前,珞珈山就在眼前,我正以最愉快的心情捕捉你的每一点音容,我又走神了……到哪里去了,哦,该死的功课!你很惬意吗?那么是不是让我把烦躁给你一点尝尝,呵,不要生气嘛,我知道你不会真的生气,---演戏---绝好的演员,那么导演是谁呢,请你接受我,演员不是首先向导演表演吗?
    哇,这里的风好凉快,你那里肯定不凉快,不用说,我听到了你家里的电扇转的飞快,窗子的玻璃哒哒的响。不过,让你羡慕的是,乡间的风还要清爽,而且夹有酸杏的香味。
    我不止一次向你说过野菊花,武汉到处都有。崔健唱到,“望着那野菊花,我想起了我的家,那老头子,老太太,哎呀,还有你我的姑娘,你是我永远的忧伤,我怕你说,说你爱我,哎呀,哎呀!”
    嚯,我是假正经,假道学,假……假先生,我多么高兴听到这些话,只因是你说的……谁说你哭不好看,这方面我是权威,权威的话一般不容别人怀疑的。
    你笑了吗,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读这封信的时候一直在笑。快把电扇关了,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来读我的给你写的信。写到什么地方了,不要笑,我记忆力有点衰退,你说过年纪大了,不是只要记忆的年龄了。
    我什么时候走呢,也不知你会什么时候来看我,也许不会来了吧,这是自作自受呢,就算是个惩罚吧。北京那个……讨厌的家伙,最好是别来,来了会后悔的,你去接他吧,要是需要我,你到我学校来,不过我是不去接他的!”
    第一次看他的信不用揣摩里面是不是藏有什么大道理,不用动脑筋的去想哪个字或者句子更合适。如他所述,整个过程林语都在笑,云逸总会习惯的在信尾叮嘱写回信,偏偏林语对回信这件事最不自信,总害怕自己的神经会不会搭错,又整出新的幺蛾子,去年暑假,因为没看懂他的意思,白白骂了他一通,好好的秩序搅得一团糟,这件事林语觉得脸丢太大,人家把你当同类,你把人家当异类,好在云逸没同她一般见识,只反复的说,你贯穿上下文去看,绝没有贬低看轻的意思。写记叙文,扯野棉花就不一样了,这是林语的强项。先把宋煜的事情安顿好,回信再说。
    又是暑假(二)

    宋煜过来,是林语邀请的,他们之间素日也会有一两封信,逢新年也会寄张贺卡。林语觉得再怎么着武汉也算是大武汉吧,值得来看。
    首先当然是住的地方,她直接去男生宿舍找梅立安,寝室里人都在打包,看样子都已买好票,随时准备撤了。寝室另外三人是青海的李彬,天津的董凌峰,广东的赵家俊,林语戏称对口寝室四人是天南海北,各霸一方。
    林语班上男女生各半,辅导员为了改善男女生之间不怎么来往的弊端,强行将一个男生寝室对口一个女生寝室,美其名曰互帮互助,梅立安的寝室正好是她们的对口寝室,对口寝室里的男生相比其他,要熟悉一点。
    “我有北京的朋友过来,要借宿你们寝室,谁的床可以?”林语直接问。
    “要是不嫌弃脏,我的可以。”董凌峰首先发话,看了下,林语还真的有点嫌弃,又不好直说。
    “我的吧,你这哪里是借宿,分明是来内务检查的。”梅立安看林语没表态。
    林语自己也笑了,“董凌峰,不好意思啊,我……”
    “没事,没事,当我没说。”
    “你看中哪一个就是哪一个。”赵家俊说,“我们晚上都走了,给你留把钥匙就成。”
    林语也不客气,对比四张床,只赵家俊的整洁美观点,“那就你的吧。”“你们把贵重物品收拾好,概不负责啊!”
    “哪里有什么贵重物品,跟你那位朋友说,可不要落下什么,到时概不退还!”
    离开对口寝室,林语的心暖暖的,平时跟他们的话也不多,关键时候还挺给力。
    宋煜出现了站台口的时候,林语有说不出的亲切。
    这辈子都没被大哥哥庇护过,单枪匹马行走江湖,见过宋煜之后,似乎有了一点点变化。
    她像只快乐的燕子,飞在宋煜身旁。
    连续3天,带他去武汉的胜地,万里长江第一桥,黄鹤楼,东湖,归元寺,汉口租界…….吃遍各种小吃,老通城豆皮,四季美汤包,小桃园鸡汤,蔡林记热干面……
    又请他喝了武汉的酸奶,特特的问,是不是没有北京的好喝?在她的小脑袋里装着初次见面的点点滴滴。
    7月的武汉,骄阳似火!也没晒蔫林语那颗回报之心。面对北方人实诚的心,她要用南方人热情奔放的诚来款待他。
    又是暑假(三)

    晚上,陪宋煜在江边看夜景。
    林语生在大桥边,长在蛇山下。她知道,在铁路桥将与公路桥合龙的地方,有警卫在那里站岗,他们绝不会让任何人可能出现在桥面的铁轨处,而上层的公路桥面,每个瞭望哨的位置,也会有名士兵持枪站岗,守护着大桥的安全。这座桥承载了国家的南北大动脉,每天有大量客运和货运火车通过。林语的家离火车轨道只200米,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太熟悉了。
    江面大部分时间静悄悄的,倒映着的各色灯光,在江水的微波荡漾中摇摆,偶尔传来声声汽笛,一艘江轮从大桥下驶过,江风徐徐吹在身上,像似帮你洗尽了一日的铅华。
    “怎么样,武汉这趟没有辜负你吧。”
    林语很爱生活的这座城市。它从不缺水,有纵贯的长江,横卧的东湖两员大将;它坐拥三镇文化,长江和汉水三分武汉,武昌汉口汉阳各领风骚;它有一年四季,冬天漫天飞雪,春天杨柳拂堤,夏天烈日骄阳,秋天银杏满霜,冷热交替,四季轮回,能充分享受自然界的风云变幻;它有足够的安全保障,地处中原,鱼米之乡,没火山地震惊扰。
    宋煜明天一早,要返程去新岗位上班了。眼前的小姑娘,这三天跟她在一起,享受着被照顾,真舒服,他无意深究,就这样也好。
    “不错,武汉很好,有你在更好。”那刻林语恍然觉得说话的人是云逸,怎么那么像。
    “新单位怎么样,满意吗?”
    “一般般吧,你知道的,我们分配多少受点影响,重要的单位去不了,重要的岗位不会要。”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这句话劝人很无力,好像也找不出更合适的。想着同学的姐姐复旦大学毕业,刚分到本市某中专当老师,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
    “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时间会过得很快,说毕业就毕业了。”宋煜忍不住摸了摸林语的头。
    “你呢,四年过完了,有什么后悔的事?”林语希望能听到启迪她“智慧”的话。
    “最后悔是没有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林语听了,有点不解。
    “这很重要吗?”
    “我觉得很重要。以后走上工作岗位,爱情会有很多附加条件,很难碰见纯粹的两情相悦!”宋煜说的时候全然忘记他上一秒还对林语有别的希望。
    “以后可能不在一起的爱情,也要?”林语显然是为自己在问。
    “有结果当然好,修成正果。没结果也好,曾经拥有。”
    “你大学4年就没有喜欢的人吗?”林语觉得,跟一个人聊天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所顾忌,面对宋煜,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资本。
    “有啊,不敢追。”
    “有贼心没贼胆啊!”林语笑了,谁都有不自信的时候。
    “现在想想,追还是要追,追不追的到是一回事,追不追是另一回事。”
    “算了,过去就过去了,别纠结了,以后看到合适的,下手快一点。”林语看着宋煜的心和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有点不忍。爱情是两个人相互作用,一个人的执念异常辛苦。
    “工资高吗?”转换话题,重新起头。
    “没好意思问,只说安排单身公寓,吃在食堂,偶尔会去国外呆段时间,在国外工资双倍。”
    “也行啊,恭喜你,马上可以赚钱了。”
    赚钱总该是开心的事,看着宋煜若有所思的表情,对职场充满疑惑和未知,林语也不知再怎么往下聊。
    “回去吧,明天我就不送你了,钥匙放在枕头下面就行。”
    宋煜乘坐的车发的有点早,学校离火车站也近,林语提前跟他告别,她该回家了,早放假了,这几天跟家里都说是去岚子家,天色已晚,她再不回家,家人也会担心。
    “那就再见吧。”宋煜有点惋惜,这么宁静的夜晚。
    “能抱一下你吗?”他还是忍不住。
    “当然。”
    他们相互礼节式的拥抱告别,林语拍了拍宋玉的背,“一路平安!”
    “恩,记得每天都要开心。”
    “每天太难了,我会尽量让开心的日子多一点。”告别的时间一长,泪点就来。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想着那些依然与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朋友,错过的人再难相见,何况与他不同市、不同省。
    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好在已尽力,遗憾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如日记般的信(一)

    90.7.19
    我躺在床上跟你写信,外面下着小雨,凉丝丝的气息,夹着院内花的清香,这么晚了,还有露水花,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昨天我在大别山穿行,在豫东的平原上奔驰,满目苍翠,心情舒畅极了,农村的小镇毕竟还是在农村,一切都是新鲜的,包括思念也凃上一层清爽的感觉,小语,远在都市的你此刻正在读小说,做饭吧,我多么想让你呼吸一下这里的气息。
    回到家里,我一个人拥有一个房间,没事听听崔健,扇扇电扇,再思念思念……
    自从认识之日起,从你身上我仿佛找到了自己,自己的缺点,自己的优点,你的思想跟别人不尽相同,多是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东西,可爱的人,我不是在夸你,因为夸你岂非夸我自己?
    本来想写些诗给你,这样的环境我不想去破坏它,还是保留它的一份宁静吧。
    90.7.20 零点
    给你写信仿佛是写日记,一天一封,还是等几天一起寄给你吧。
    近日徜徉乡村,我心已不再困倦,这个暑假觉得心情好多了,是因为有了你,而且想通了好多问题,畅然!
    故村有一条小河,终年潺潺,它给了村庄灵气,以生机。
    《故乡的小河》
    村庄如断不掉奶的孩子
    总是依偎在小河银白的臂弯
    发颤的蓝色
    融入村童的明眸
    润着悠扬的歌声弥漫稻花香两岸
    远方的世界是一个遥远的梦
    偷听鸟儿与晨曦接吻
    传一个妩媚的佳话
    总是酽酽
    酽它的晕眩和沉醉
    90.7.21
    家乡的气候好极了,它使我闲适的心想了许多,为了你的梦,你的天空,我应该再自强不息。
    以前我怎么也难理解幸福的含义,现在我因你而醒悟,我重燃起生活的热望,你让我充满自信,充满激情,说实话,我一直想当运动员、诗人或作家,可现实与自身的局限仅能为我提供一个梦想。不过,我知道了,人应该踏踏实实的活,一步一个脚印,永远如此,那样生命的价值才得以实现。
    你是我心目中的那种人,她离我很远,远在天边,她离我很近,近在眼前。
    90.7.23
    此时午休,唯知了长鸣,我心已醉,醉由酒来,实则为你。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独自在我的生活里,我要和你相互拥有,绝对的信任,相信我吧,做个一个贤惠的妻子,娴良的母亲,亲爱的姑娘,只爱我一人好吗?我并不是不在乎,自私的爱蒙上真诚的光环多么炫目!
    龙飞凤舞的字也许不易辨认却正好表达我的感情,你可以想象出我的蠢态,多么笨拙,满含真情实意的笨拙,年青人的不实际正是源于他对生活的实际的态度,我正如此!
    《深夜难眠》
    深夜难眠
    只为缠绵想你的感觉
    那一袭清风
    如你长发一缕
    朝露夕花里瞬间定格
    却飘逸永恒的思念
    我不想彷徨
    干涸了的小川,悬成壁上的四字屏
    山水画里汛期的河
    涨满枯瘦的脉络的
    是季候的风和感情的雨
    我已不再等候
    虚幻的崇尚,现实的存在
    不只去嗅古铜的朽香,去掘废墟的土块
    一颗年青的心
    只渴望
    与你交语
    似三国川上
    曹子洛神互通心曲
    她的心被云逸的信憾到,原来爱真的是赤裸裸的,看到这些文字,脑子里丝毫没有一点羞耻肉麻,满是圣洁。她甚至为自己那点,不够彻底的通透,成为附在上面的瑕疵。
    如日记般的信(二)

    那年暑假,林语特别乖。
    她学着看裁剪书,买了些零碎的布料,边哼着歌边缝制自己设计的裙子;或者对着菜谱,开发新菜品,为将来的贤妻良母角色储备技能。每天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饶有兴趣的她,独一想起写回信,心里就发怵。总不能满篇就是二个字,“想你”,能写什么呢,记流水帐?每次犹豫后最直接的结果是,明天再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实在躲不过,才写。
    真羡慕你,有那样的家乡,才有那样的感触。坐在家里的人,是不可能有的。所以,我的信远没有你的那么耐看,关键是环境限制。
    然后把自己的日常描述了一番,最后林语也说自己很快乐,还说,如果可以,她能不能不写回信,她现在唯一的不快乐就是回信了。
    90.8.2
    久不闻音信,甚是想念。这次写信怕是暑期最后一次了,因为我很可能在20号返汉,一为看你,二为也看一点书。说到“一点”,想起你说的,洗一个澡,买两个菜,看三小时书……很精确的味道。其实正说明对生活的喜爱和对自己的一种半认真半超脱的态度,也许这是不易做到的,我总感觉只有心情愉快时才有如此感觉……现在很少读哲学诗歌之类的,它有时对人会十分的坏,破坏你的平衡,引你入歧途。
    说到这,我告诉你一个事实:说起来应该算我们叔的一个人,从小受老学究的老父熏化,确实醉心文学,朝思暮想成书显赫,闭门不出,潜心学业,可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毕竟有鸿沟之巨,当然他的急功之心很难满足,于是他的心中出现超现实的真空,“复压力”很大,最终全线崩溃。
    前几日我与他谈心,澄清了两个问题:一注重现实,融入其中,二理想高悬,步步逼近。其实他对于性灵哲学诗学的迷恋,正是脱离现实,自古便是难有作为的,这几天,他到了一个亲戚家,那位亲戚烧酒、养猪、喂鱼,也许这些实际的人能感化他。
    从这件事情我还悟出另外一个道理,变则通,你说它有道理吗,我想是这样的,而且很有道理。有一个成语叫融汇贯通,不过也突出一个“变”字。如果一个人事事固封自己,决不考虑别种情况对于自己的好处,以为惟已高明,实则害已。小语,对你汇报的这些思想不知你是否以为然。我可是为之付出过惨重代价的,让我警醒回头的当然不止一人,而最重要的偏是你。
    以上夸夸其谈,不知是否耐烦,不过句句由衷之言,确也娓娓道来。人们写文章讲究章法结构,当然写信不必繁此,尤其是情书。不然难免变成新的“文八股”,还是随便一点好。又是“一点”。近来还读言情吗?武侠亦可,琴诗书棋画,古往今来,只要适可而止,都为修身养性之大补。“适可而止”一词最终出自社会词典。凡是总是如此,此一时彼一时,一消一长,一松一驰,要想游刃有余,握剑的手就不能发抖,以免刺深或者斜出。即做到从从容容,平平淡淡,此乃“真处也”。
    如日记般的信(三)

    大别山的雨意畅然,不知楚汉之地尚否普降甘霖。的确,酷暑熏天,日子难熬,偶有凉润,心旷神怡。说起大别山,我对其深的感受起于暑假回家的路上,那时列车爬行在连绵的山峰之间,远望群山雄屹朦胧,而且车内音乐恰是革命歌曲,我仿佛正感受着战斗的火光,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挺立雄壮感。想起小时候看着墙上的画,江山大河,可谓多娇,十分遥远崇高,现在才知它就在身旁。
    一个人总该有一种超越感,才能进步。如果总是跳不出别人或者自己设置的圈子,恐怕很难自明自善。学会抬头看,并不容易。这些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认真的样子,不过你最好仔细酌醒,可不要上当哟。
    暑期快过完了,云逸也快返了。
    这是林语最闲适的一个暑假。
    有时,她会旁敲侧击一下母亲,如果,以后她找的男朋友不是武汉的,会怎么样?那怎么行。母亲的回答毫无余地。
    林语一边贪念着云逸珍贵纯真的情感,一边时刻保留着那份人间清醒。
    闲暇时,林语喜欢反复阅读云逸的信,仿佛在文字里闻到了清新的草和树混合的气息,感受着云逸的感受,云逸的笔在细腻记述和哲理之间变幻自如,让林语在阅读时,更能引发共情。她是个幸福的人,再没有什么事情让她眉锁愁容。她的快乐还不能张扬,只能藏着。
    校园漫步(一)

    当林语知道,云逸已返校,她再也没有以前的定力,能够坦然的待在家里细数日出日落,她管不住自己的腿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岚子再次成为借口,幸好家里没人核实过她说的话。
    才一月光景,再次踏入熟悉的校园,竟像久别重逢!难怪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些时日,也不知过去了多少秋。长长的走廊上,只一扇门开着,在门上敲了敲,发出提示音符,坐桌子旁看书的他转过头,起身缓缓走来,两人相视无言,别离的滋味太难受了,什么语言都无力,看到对方就好。
    林语情难自禁,扑向张开双臂的他,强大的思念汇成的潮水如波涛般同时涌向对方,在接触的瞬间相互抵消,两人抱在那儿,还是无言。林语侧耳倾听云逸的心跳,“嘣嘣嘣”的,有力而急促,在他沉静的面孔下,那颗激情澎湃的心,无法隐藏!
    不知过了多久,云逸轻轻拨开林语的手,“怎么,还没够?”他总喜欢这样,心里乐着,还开玩笑。
    林语松开手,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看,一刻也不想离。
    “怎么,不认识了,小姑娘,变傻了?”
    林语没心情接他的话,只想看仔细,这个深深打动自己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儿,她要记清楚,什么都要记清楚,两眼之间的距离,五官的轮廓,甚至是神态,都要贪婪的记住。
    等林语恢复常态,才说了句,“你长胖了!”
    “是啊,你的功劳大,我现在心情好,饭也吃的多。”云逸说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是真的。
    “明明是家里的饭菜可口!”林语有自知自明,她哪有那么大魅力,还能增强食欲。
    “寝室好热,出去吧。”云逸说。
    确实,八月的武汉,如果没有风,封闭的寝室像蒸笼样儿热气腾腾。刚见面时,光知道高兴没察觉,呆了一会儿,发现房间里根本坐不住,太热了。
    返校的人少,偌大个校园,空荡荡的,哪里都是他们的地盘。林语毫无顾忌的拉着云逸的手,尽量拣树荫多的地方,边走边聊。
    云逸的学校面朝湖,背靠珞珈山。山那边是赫赫有名的武汉大学,据说,云逸学校的前身只是武大的某专业,两所学校中间连个正式的门都没有,每次经过一个路口,云逸会说,那边就是武大。
    武大是武汉所有高校里面,最诗情画意最浪漫的学校。日军侵华时,那里曾经作为指挥部,虽是一段并不光彩的历史,可他们种的樱花,长到现在,樱花树又粗又壮,高耸入云,每年樱花开放时,娇柔的樱花在空中摇立,只能远观,不能近赏,可望而不可及!
    有的树枝甚至伸展到樱园的窗户里,居住樱园的同学可以泰然的在寝室与樱花对视,身临其境,享受着自然界最恬静飘逸的美!
    校园漫步(二)

    曾经的耻辱学校特地用铜牌打上标识,那标识就像越王勾践的苦胆,激发每位武大学子精忠报国的决心。
    在当时高校中盛传一口诀,“吃在水院,学在华科,爱在华师,玩在武大。”武大的学生除了会学习,也是最会玩的。
    学校每周末有舞会,诗会,辩论会,英语角,几乎所有的,只要你感兴趣内容,都能找到一席之地,如万花筒一般,暂放一时,快乐一季。不像林语的学校,周末无趣且单调。武大虽离她的学校距离更远,比起相邻而居的云逸,她要熟悉的多。
    林语忽然想到,武大有条恋爱路,趁现在人少,正好可以和云逸一起去看看。
    “走,到武大去,找一条路。”林语不想说路的名字。
    “什么路?”
    “去了就知道了。”虽然有听说,林语也不太知道具体位置,大概率是在山上,围着山转就好。
    武大不愧为武大,明显返校的学生更多,几个怀里抱着书,急匆匆的身影与他们插肩而过。
    有的时间就是用来挥霍的,每当无所事事虚度光阴的时候,林语都这么宽慰自己,不可能所有的时间都在做有用的事,跟云逸在一起,什么话不说,只在一起走路,就开心快乐,如果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地老天荒,也挺好。
    武大的校舍依山而建,每上一层,结构就发生了变化,越往上,宿舍的面积越大,下一层成为上一层的地基,在此过程中,你以为是上楼,而不是爬山,设计师将人、宿舍与山浑然一体,远远望去,那楼像是从山里长出来的。林语终于在一侧下山途中,看见传说中的那条路。
    路上用鹅卵石歪歪斜斜的镶嵌着一句古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林语心想,难怪武大敢这么修路,学校哪里是支持,是在含蓄的反对,最美好的时光,更应该全力以赴的学习!学生哪里会这么理解,想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看见这条路,云逸满脸惊异。他走的很慢,脚底的每个字都实实地踩下去,似乎,踩到了,就应验了一般。
    校园漫步(三)

    “你怎么知道有这条路?”
    “任晴老乡说的。”庄伟有事没事往她们寝室跑,都快成为寝室的一员了,如果不是两个学校天高水长,林语甚至怀疑庄伟的执着,会严重打扰她们的正常生活,幸好他不在本校。
    凡武大发生的大小事,尽收耳底。任晴拗不过庄伟的邀请时,会拉着林语一同去武大,被动的当了几次电灯泡,要不是武大确实迷人,谁愿意再去!凭心而论,武大的学生有情趣又有真才实学,林语也不懂,为什么任晴就是不愿意接受庄伟,他那颗心挂在那儿,明眼人都看的清楚。
    树荫挡住了骄阳,阵阵山风袭来,丝丝凉意拂来,林语打开身上所有的毛孔,接收来自大自然最无私的礼物,太舒服了!
    “你怎么总不愿意跟我写信?”云逸不明白,为什么他写起来文思泉涌,林语却惜字如金。
    林语被吓到了,她好不容易给所有的神经放个大假,让它们自由自在的玩一会儿,就是课间十分钟也没这么快结束吧,林语赶紧通知它们,“大本营出事了,快点回来”。
    林语当然知道为什么,见面时,她可以见风使舵,随机应变,蛮横无理,写信的时候,只有华山一条路,白字黑字。流水账她不屑,大道理不敢,小道理无用,诗又写不好。怎么写?这些话能坦诚的跟他说吗?
    “你也觉得跟我在一起和看我的信完全不一样。你不是也说,更喜欢不是写信的我。”她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写信更重承诺,偏偏承诺,也是林语的弱项。当然还有,去年暑假林语的信不但伤了云逸,也伤了自己。
    当你对别人有所保留,就不可能肆无忌惮。对云逸,在林语的内心,一直保留着一块自留地。她只能尽可能把最好的自己放在他面前,只要她可以做的,绝不吝啬。
    树林里,僻静处,林语踮起脚,用一只手轻轻盖住云逸的眼睛,一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亲吻着他的耳朵,面颊,唇,尽情的,用所有的在小说里看到的想象………..
    “你好有经验啊!”云逸情不自禁。
    这句话激怒了林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全身心投入。即刻,甩了他一巴巴掌。打了之后,又有点后悔。他却一点都不生气,抓着她的手,放在脸颊,笑着望着她,像那巴掌没发生过一样。
    林语还是没忍住,哭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林语不能容忍云逸对她不尊重,就如同云逸不能容忍林语胜似无言的信一样。
    “我错了!”云逸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玩笑开大了。只要看见林语哭,他的心好像也跟着哭的声音在碎,好好的见面,最后竟是梨花带雨的结局。
    那日,林语走的时候,满是伤心。
    开学小班会(一)

    开学了,开始报道了。
    等沁春大包小包的跑进来,她最远,最后一个到,人终于到齐了。
    “怎么来的,是不是跟陈锐一起?”林语一边帮沁春收拾,一边问。
    “你不要想太多。”
    “那你的三人行呢?”
    沁春被弄晕了。“什么三人行?”
    “就是上次,三人行必有我师,找到老师没?”
    把沁春乐的。“你家里那位才是老师吧。”看林语脸色有点暗下来。“怎么了?吵架了?”
    林语摇了摇头,没吵比吵了更令人伤心。
    “算了,别说不开心的,聊聊开心的。”
    久违的几位姑娘,相互评头论足,胖了?黑了?发型换了?服饰何如?叽叽喳喳的,乱作一团。
    “姐妹们,先静一静,辅导员说,今天晚餐后,各对口寝室开分组班会,自行讨论下学期组织活动事宜,地点可以是女生寝室也可以是男生寝室,晚上他会来巡查,看各组的落实情况。”任晴来的早,就她接到了通知。
    这是什么安排?男生寝室哪里有自己的舒服,一致通过,让他们过来。
    辅导员还真有办法,总是变着花样锻炼同学们的社交能力。
    吃完晚饭,打开水的,洗茶杯的,收拾寝室的,还有出去买零食的。把几个姑娘忙的,脚不沾地…….终于可以安心在那儿等着几位男同学到来。
    稳重成熟的梅立安,真诚厚重的董凌峰,清秀幽默的赵家俊,木讷少言的李彬,鱼贯而入。姑娘们都商量好了,安排他们几个坐凳子,她们各自坐床上,四个凳子,挂在房间的四个角落,不允许他们在形式上打成一片。
    在一起相处两年,再怎么少言,彼此之间的印象还是有的。以前的班会确实有点走过场,讲话的总是那么几个人,做的也只是学校要求的事。
    “大家请踊跃发言,我来做记录。”梅立安是唯一的班委成员。
    “能不能组织个野炊,到野外团队合作一次?”林语想这个好多学校已经都开展过了。
    “这个好,我支持!”赵家俊第一个站出来。
    “我们班上人太多了,估计不太好组织。”全班62人,确实够大!杨柳有点担心。
    “先写着吧,看最后有多少人参加再说。”任晴是支持的。
    “能不能去周边的较近风景区玩一下,比如鸡公山什么的?当天去,当天回。”沁春提议。
    “你们这,除了吃,就是玩。”被梅立安一总结,大家都笑了。
    “不谈吃和玩,那谈什么?”任晴怼了他。
    开学小班会(二)

    “先记下吧,有两个议题可以了吧,能实现就不错了。”董凌峰开始和稀泥。据班委的一贯表现,能把这两个组织好,难度已经不小。
    “新年的时候,可以开个班级联欢会,让有才艺的同学发挥发挥特长。”赵家俊又抛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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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班委会都是吃素的吗?”沁春冲着梅立安发泄。是啊,还真没见班委做过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事。
    梅立安的人品摆在那儿,每个月兢兢业业的为同学们服务,及时送来每人每月12元的伙食补贴和粮票,班委的其他成员在她们寝室是最不受欢迎的同学。
    “主要是不熟,大家都在摸索之中。”梅立安耐心解释。
    下面聊什么呢……还没等其他的人反映过来,沁春开始夺权篡位,说“现在,所有人进入必答题环节。”
    众人一下懵了,包括林语她们,谁想沁春这丫头会节外生枝,拿她们一起玩,又不好公然反对。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读这所学校这个专业?”
    “落榜了。”林语实话实说。
    “喜欢。”梅立安说的时候,林语有点奇怪,喜欢闷闷的账房先生,不太可能吧?
    “别无选择。”杨柳说
    “我也是。”任晴紧跟着杨柳。
    “母亲帮忙填的。”赵家俊的回答林语一点都不惊奇。
    “叔叔帮忙填的。”董凌峰说完,所有人一起问。
    “你叔叔是做什么的?”
    “银行的。”原来如此。
    “李彬,你还没说。”沁春提示。
    李彬从进来到现在,还一句话没说,看大家热火朝天的,只是笑。
    “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
    “自己瞎填的,瞎猫子碰到了死耗子。”
    “至于吗,李彬!非得整个死耗子出来,我们这些人可都在这儿呢!”任晴有点不满。
    李彬同学半天不说话,一说话,让人气半天,一屋子的人情何以堪!
    “你高考多少分?文科还是理科?”沁春也是急了,顾不得场合。
    “560分,理科。”这分数,读她们学校,肯定屈才了,究竟是猫碰到了耗子,还是耗子碰到了猫,还真说不清。
    “沁春,别老盯着别人,你呢,为什么?”任晴问。
    “我是继承革命光荣传统,我妈是做财务的。”
    “好了,下面进入第二问题。”原来,沁春把入门三问用到这儿,寝室里姑娘苦笑了一下,跟沁春暗示,题目不要太刁钻。
    “你认为异性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当然有。”
    “没有。”
    人群中诞生两大阵营,说有的:林语、沁春、梅立安、赵家俊;说没有的:杨柳、任晴、董凌峰。李彬又不表态,这次大家都放了他一马,没追问。
    开学小班会(三)

    “大学四年,最希望自己是什么样子?”第三个问题问的真好,他们正准备读大三,继往开来也好,承上启下也罢,都还在进行中,又没有定数。
    “学到赚钱的方法。”男生更实际,梅立安的发言四平八稳。
    “认识一些人,学到一些知识,掌握一些学习方法。”赵家俊看上去养尊处优,却清醒。
    “拓宽自己,长知识,长见识。”林语想半天,整理出个标答。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杨柳笑着,“该说的你们都说了。”
    “体验生活。”任晴的回答把大家逗乐了。
    “你来演戏啊,还体验生活?”
    “人生不就是一场戏!”
    “运气好的话,看能不能找到心爱的姑娘!”董凌峰的话吓了大家一跳。
    “为什么?”
    “我叔叔说,大学的姑娘多,现在找女朋友是在池塘里捕鱼,以后走上工作岗位,就是在大海里捞鱼,概率小多了。”说的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还不忘记补充一句,“你们如果碰到有合适的,可以帮我介绍啊。”主题又带偏了。
    沁春眼看地位不保,拍着桌子,高喊“肃静!肃静! 李彬同学,请发言。”
    “我希望以后在专业上能有所突破吧,应该不是很难。”学霸就是不一样。
    “能讲清楚一点吗?”梅立安问。
    “我们国家经济正处在变革期,以后对财经知识的要求可能会提高,现在学的东西大概率会过时,西方的市场经济发展比我们成熟,只要能有机结合起来,应该也差不多。”
    李彬并不是不说话,可能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场合。
    “沁春,又把自己置身事外了?”任晴那双清澈大眼睛盯着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就是来拿文凭的,能毕业就行。”
    高手在人间,且就在身边,幸亏有入门的灵魂三问,否则这些隐藏的精灵怎么会现身。至那日起,对口寝室的四位大神,在她们这树立了鲜明的个人特征。
    送他们走的时候,林语私下问梅立安。
    “你为什么会喜欢财务?”
    “做财务安全,不用日晒雨淋。”
    林语仍然不能理解。
    “我们那儿有个人,好不容易读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后,分配到单位当技术员,由于别人没焊接牢栏杆,他靠着栏杆跟下面的人讲话,掉下来,摔死了。”
    林语听了,半天没回过神。她对财务不喜欢,是因为这项工作全是套路,抹杀人的天性。
    “如果没有这件事呢?”
    “不知道。我家里只我一个男孩,家里人希望我以后的工作环境是安全的。”
    梅立安的话朴实直白,让林语发现所学的专业原来还有着独特的安全优势!
    恨依然爱依旧(一)

    那段时间,林语像把云逸这人给忘了一样。
    爱的时候,每一日都很漫长;恨的时候,人是麻木的,多一日少一日无差别。林语是真恨,那句话太伤人。一想到他说话时的样子,哪怕是开玩笑,也不能原谅。
    一个月后,收到他的信。
    打开信,写的并不长。
    “你收到这封信柬的时候,我正在遨夏日的骄阳,只要想想我多么爱你,你就会知道任何话对我而言都是苍白的。
    我不否认家乡的空气,家乡的亲人对我的健康、我的精神很有好处,但,清爽的气息里,听到你的哭声是折磨人让人心碎的,漫漫的暑假会因之怅惘而失色---我内疚---我知道,笑永远还是属于我们的小语的。
    等你 16号全天。”
    恨依然,爱依旧。
    林语如约而至。不是寝室,老地方,湖边石凳。
    林语一言不发,那只小鸟儿哑巴了。
    云逸也不知道从哪儿找话头。
    “还好吗?”想了半天,终于开了头,林语没理他。
    “可以不生气了吗?我真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云逸以前也说对不起,语气还真没这么诚恳过。快一个月了,没有一个字,一句话,他知道,这姑娘是真生气了。他也反省过,为什么当时会那么说,在他内心,无论过去发生什么,只要现在林语心里只有他就好。
    “小语,都快一个月了,气还没消么?就是篮球放一个月,气也会消一些。”“看你生气,我还有那么点小开心呢,说明你只有我,是不是?”云逸在那儿演双簧。
    “要不要我唱首歌你听,才刚学会的。”
    “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
    其实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
    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
    听他五音不全的唱着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他这哪里是在唱歌,旋律踩不准就算了,有的地方明明是在拖拖拉拉的说话,再硬生生的回到旋律上,加上乡音难改,听他唱歌,找不到一点儿规律,一首熟悉的歌,经他一演绎,活像一小品。林语实在忍不住,笑了。
    她又何尝不是怕不能负担他的深情呢,这首歌词里描述的情景,让林语不免伤心落泪,看着这张一直在讨好她的脸,他脑袋里装的那些哲思,林语多希望他能抛弃些,又不愿意是因为她。这里面的滋味,云逸哪里能懂,他只看见傻丫头一会儿在笑,一会儿在哭。
    恨依然爱依旧(二)

    “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话了吗?”
    “你又不会唱歌,学这个干什么?”
    “我发现童安格的歌词写得挺好!我念给你听。”他从口袋里拿出童安格的磁带,翻开歌词,开始边唱边读,一脸的陶醉样儿。
    “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
    名字叫做耶利亚
    有人在传说她的眼睛
    看了使你更年轻
    如果你得到她的拥抱
    你就永远不会老
    为了这个神奇的传说
    我要努力去寻找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
    耶利耶利亚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
    我一定要找到她
    …………”
    身边的云逸总是在不经意中,颠覆着在她脑海里储存的形象,也不知他到底还有多少?
    “怎么几天不见你,变成童安格的歌迷了,不一直都听崔健的吗?”
    “我也纳闷,现在听童安格的歌就像在歌里面看到了你一样,越听越欢喜。”
    林语最受不了他说这样的话。
    “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这种旋律以前他是不爱的。
    “是吗?”他继续沉醉在歌词中,一首一首的,唱读给林语听。
    没想到,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即便是意志坚定的云逸。想着云逸是因为自己而变,林语不知不觉都忘记了生气,你怎么好跟一个认真的人生气,一个认真用心爱你的人,就算他那天说的好像不合时宜,他真的就那么想,他那么想的时候,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的感触而已。
    看小姑娘终于翻篇了,云逸的心终于定了,还好,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坐这么久了,走一走吧。”
    他们来到一片宽阔的空地。早熟的叶子追着风在空中飘舞,展示着即将落幕的静美,地面一片金黄,都以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没有谁去想,那也是粉身碎骨奉献的季节。
    认识了这么久,云逸总看不清林语,这段时间尤其,这么长的时间,他不闻她也不问。从林语的日常举止中,他知道她是爱他的,但她很谨慎,从不轻易说,更不轻易写。
    “林语,如果不考虑其他,只我和你,愿意一辈子和我一起吗?”他谨慎地问。
    “当然愿意。”这也是林语的心愿,即使和他一起在寂寞的山林喝泉水,睡帐篷,她也心甘情愿。
    “那为什么......”云逸不解,林语没让他继续说,用手轻轻帮他把嘴闭上。
    “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
    “你没资格,那谁有资格。”
    “我知道你把能给我的都给了我,我也尽力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林语也不知道这样做道不道德,云逸太好了,她舍不得,自己又太俗,没有云逸那样天高海阔的自由,她只想好好的爱,其他暂时什么都不要去想,先爱再说。
    恨依然爱依旧(三)

    她真羡慕云逸有选择的自由,像她,早已失去了选择的权力,今后所有的路已经摆在那儿,无论她愿不愿意。
    她希望有一天,分手是云逸提出来的,或许就是一个圆满的句号。她只负责演出真实的自己,摸不准哪一天,他就不喜欢了。
    现在的每次见面她甚至都当成最后一次,尽可能地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也许以后,真的就见不着了!
    云逸的那句话真伤到了她,她不能想象如果以后再受伤,还能不能接得住!爱,是把双刃剑,付出越多,反噬越大。也从那天起,她决定不再轻易流露自己的爱,控制到只刚刚好就可以。
    在一起这么久,云逸想什么,她都懂。他毫无隐瞒,清澈见底。懂了,更不舍得他伤心。她也知道自己的爱,是真爱,他的文采,高洁的灵魂,成熟的男人担当,无论哪一点,都值得!她是恨自己,没有与他并驾齐驱的能力。
    明明所有的都是真的,“没有未来的真”又好像是假的一样。这也是她问宋煜的原因,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她一直都在等,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也许到毕业时,所有她担心的理由都不是理由了呢!
    她喜欢云逸称她为傻姑娘,在他面前,她就是傻,明知不可为而为。
    林语看着云逸,这个真诚的大男孩,只差没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只能软语相劝。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对你也不错吧,难道一定要说出来,写出来吗,做出来不可以吗?你不要那么形式好不好?”这招一般比较灵。
    云逸看着这个滑溜溜的,像狐狸一样的姑娘,又爱又恨,偏偏就迷在她的陷阱里,出不来,也舍不得出来,她的身上兼顾了所有他对女性的期待,有时像母亲一样温暖,有时像姐姐一样关怀,有时像情人一般有趣,只看见她在他身边,就踏实满足。
    “回去吧,搞点吃的,饿了。”林语从地上撑起来。“我在暑假把厨艺还操练了一把,正好,做几个菜,你尝一下我的手艺。”
    “做饭,是不是太麻烦?”
    “不麻烦。饭就不做了,你直接去食堂打,菜我来炒,食堂的菜不好吃。”他们宿舍有煤气炉炊具租借一条龙服务,按时间收费。
    说干就干,两个人先买菜,然后洗菜,切菜。准备炒三个菜,“虎皮青椒”“麻婆豆腐”“红烧田鸡”。
    因为是计时,后面还有人在排队,都是先准备好原材料,轮到直接开炒。
    炒青椒时就难住了,炒了半天,青椒还在锅里蹦来蹦去,没有一点蔫的意思,怎么弄?他们只买了半个小时,林语有点急了。
    “加盐看看,我看家里的人炒菜,一加盐就蔫了。”云逸在旁指导,加了盐,辣椒又糊了,又赶紧加水,算是大功告成了一个。好在麻婆豆腐比较容易,直接把所有的佐料都放碗里搅拌均匀,再放到锅里和豆腐一起煮开就行。红烧田鸡也算是生的弄熟了。三个菜摆在那儿,看起来比食堂的也强不到哪里去,弄的林语挺不好意思的。
    恨依然爱依旧(四)

    在他的寝室,还没开吃,陈锐凑了过来。
    “怎么不请我?”
    “你不嫌弃就吃。”哪里是不请,是不好意思请,就这水准!
    “好,我去买几瓶啤酒来,你们先等着。”
    一会儿,陈锐来了,拎了六瓶东啤,外加一袋花生米,真是善解人意。
    “总说一起喝酒的,现在终于可以了。”陈锐反客为主。
    三人各手持一瓶,自行将酒斟满,先饮一杯。
    岚子在就好了。林语不是不愿意叫岚子,是叫了她也不会来,她被学校的熊猫楼惯坏了,以为外面尽是大灰狼。
    菜的味道还马虎,总算色香味中的味还行。
    “你们这炉子的火候、锅都不熟悉,没发挥最好水平,让你们见笑了啊!”
    “已经不错了,让我们尝到了家的味道。”陈锐还挺会说的。
    云逸只顾在那埋头吃,什么也不说。
    “怎么样?”林语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以后还是别做了,太麻烦。你放心,我会吃干净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问你好不好吃。”陈锐也看不下去。
    “好吃当然说好吃,不好吃也要说好吃,我说好吃有用吗?关键是你!”
    看着两人纠结的样子,林语也急了。“喝酒喝酒,有菜下酒就行。”
    “陈锐,怎么不去我们寝室了?”林语开始逗陈锐。
    “哎,没脸去。”
    “不长你在身上了吗?”
    “还没搞定老妈。”
    “出国的事呢?”
    “正在弄,估计也很难。”
    “你们这专业以后真的都会分配到黄河吗?”林语想着,全中国只有黄河的泥沙最多。
    “也不只是黄河,还有长江,水库,湖泊等,我们是跟水里的泥巴干上了,就是水里的农民。”陈锐自嘲着。
    喝着喝着,陈锐的酒看着喝多了,劝也劝不住,他舌头转得越来越慢,估计是心情不好,剩下的三瓶一人全喝了。
    云逸先扶陈锐到寝室,又跟寝室里的其他同学叮嘱了一番,才送林语出来。今晚林语不想再去打扰岚子,只能返校,乘坐的公交车站要走4公里,湖边的公交晚上7点就收班了。
    “菜不好吃吗?”林语有点疑惑就想弄明白。
    “不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林语不想他送,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也累,心累。
    “那怎么行,我一定要看你上车。”
    路上,两人再没说话,静静的走着,眼看快到车站了。
    云逸轻轻的将林语抱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说,“我真的好爱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嗯。”林语点头答应,泪水再次无声滑过她的脸庞。
    中秋赏月(一)

    在学校想云逸时,林语会爬上他们的云梯,一个人在那坐着,甚至还会特特的去买包烟抽上二根,学着吐烟圈,或者寻找烟气在身体里运转的痕迹。
    操场上锻炼的学子,有单独的,结伴的,情侣,闺蜜,高谈阔论的,窃窃私语的,无论发出什么声音,都进不来,在她的思绪外延已结了一道厚厚的屏障。
    思念是静静的品味,默默的回甘。只呆上一会儿,那感觉似乎没原先那么结,像摊开了一样儿,舒展多了。在与云逸的相处中,她越来越被动,电话都懒得打,更别说写信了。
    以前她不懂什么是心力交瘁,现在知道了,与她而言,心力交瘁不是不投入,是投入的不彻底,在找一种平衡,那种平衡必须刚刚好,多一分过了,少一分又不够。
    她真希望云逸心里一直都有她,却不需要她日日维护,但凡可以,她一丝一毫也不想主动去触碰。
    云逸一如既往,写上见面的时间地点,并附上他写的诗文。
    《随想》(外二首)
    人们
    总习惯用山比力量威
    若说,这是一种恶习
    长城便是灰色的明证
    千年前它曾为几尊峰峦风光入画
    如今又断肠几回在天涯
    人们
    总爱以水喻情拟义
    却忘了,这种嗜好
    饮吞的竟是千里逐浪万顷苍桑
    可是
    为了一睹神女的婀娜多姿
    我又沿江上溯
    为了采撷塞上的泣血杜鹃
    我再攀援古石
    走向远山,涉入近水
    永远无法企及也注定永世满怀愁绪
    看着他写的这篇随想,在同一风景同一事件里,有风光旖旎也有沧海桑田,走在追寻的路上,似乎永远看不到边。会不会又是因为她?诗真的很奇怪,只几个字而已,你脑子想的却是文字满篇。
    接着往下…………
    《故乡行》
    许是归宿
    我漫近故乡的黄昏
    荷锄而归的人群和缓行的牧牛是路标
    柱柱炊烟
    冲淡的决不止是记忆
    我双目含泪追寻归鸟
    融进竹涛的轻唤
    只有纯情也才能嗅到泥土芬芳
    像那缕缕炊烟
    想入天境却注定飘散四方
    一种失落油然而升纠我魂索
    只能梦醉才算逃脱
    桑葚落时微微听说
    门前旧燕明春才归
    这首诗里写的是回忆,林语的记忆随着这诗,从明春旧燕往回追溯,那时的她和他都在等待,一边是明明可见的佳人,一边是无法驻足的思绪。到现在,这一步一步走的,太难了。他在劝她,她知道。
    再看下一首……….
    《石榴树里的月亮》
    石榴树里的月亮是残缺的
    却有残缺的美
    吴刚折桂
    嫦娥奔月还有漫天丰收的弥香
    铸就中秋节千年风光
    细听栗子爆出的欢笑
    静赏月饼描绘的团圆
    为什么
    珞珈山上只有几曲思乡断肠
    美好的回忆挂满桂枝
    伸手去摘时
    洒落的月光沾满草地
    想我,年老的父亲是否还
    独饮今夜醉卧石榴树旁
    看完,林语脑子里只一句:他想家了。
    他写的诗还是第一时间寄给她。每次诵读他的诗,里面总含着一缕忧伤,似乎每处忧伤的背后都能看到她的影子,除了心疼,林语只能自我宽慰,像李白那样纯性情豪放的诗人太少了,大部分诗人都是在逆境中凝成金句,如果能成为刺激他灵感的来源,做下恶人又有何妨。
    中秋赏月(二)

    中秋节到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中秋,仍然约在湖边石凳。
    清亮的圆月挂在空中,倒映在湖水里,周围的视野看起来开阔了许多,像白昼一样的夜。林语总觉“爱在华师”的总结不太客观,可能华师的女生多,成双成对的多,真正最好的互诉衷肠的地方,不该是这儿吗?
    满满的湖水里该能装多少!清澈的湖面像镜子,把你照的底朝天,谁能掩饰!
    每次都是云逸约的时间地点,真见面,他只坐着,不怎么说话。林语也不知是说话好,还是不说话好,有时干脆陪他一起傻坐半天。
    能在一起坐着,他就知足。小姑娘每次转过头跟他讲话或者看他,她的头发会撩到他的下巴,他也欢喜,在那儿深吸着青春的发香。
    “倍思亲吗?”
    “有你在,还好。”
    “学习不忙吗,还有精力写诗?”一下寄来三篇,林语知道,他心里也不怎么痛快,又不好明明白白的说。
    “调剂一下,还是忙,作业挺多的,我们专业要求平时下功夫,考试倒不难,平时作业分占比60%。”
    “学工就是不一样,我们都是60分万岁。”林语将60分运用到极致,多一分努力都不想。
    夜越深,寒气越重。
    “冷不冷?”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林语肩上。
    “比广场那会儿好。”
    “当时看你那么冷,真想搂着你。”
    “你敢!”林语笑了,还有这么邪恶的想法,胆子粗!
    “跟你家人说过我了吗?”林语想知道。
    “没具体说,看我的样子她们也知道,谁会一天到晚想着往学校跑,每次一放假,在家里就呆不住。”
    听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怎么,不是来学习看书的吗?”接连两个暑假他巴巴的提前跑来,也没有好好陪他,林语有点内疚。“我哪有那么好,你就不怕自己看错了。”
    “到目前为止,没发现错啊。”
    爱是盲目的吗?林语自己看自己一堆毛病,怎么他就看不到。
    “走,找个桌子,吃月饼去。”云逸牵着她,在校园里绕来绕去,还真有张空石桌等着他们,可能理科院校的学习压力大,这么好的月色,赏的人并不是那么多。林语拿出早准备好的双黄莲蓉月饼,摊在桌上,切成四块。
    “要是有杯热茶就好了。”云逸有点遗憾。
    “是不是再加上螃蟹和酒更好。”不能说吃,一说,林语就忍不住。
    “要不,我去买瓶啤酒?”
    “算了。”两个人单独多呆一会儿也好。
    “认识我,后悔吗?”
    林语特别害怕他这么说话,只因,这些话原本该是她说的,他总是颠倒,让她一点退路都没有。
    “怎么会!”
    “那……每次看你虽开心,总像有什么东西牵着,不是彻底的开心。”人与人之间的感应最真实,谁也骗不了谁。
    中秋赏月(三)

    “你知道吗?我是委培的。”林语觉得有的话必须要说出来。
    “什么意思?”
    “我是单位定向培养的,以后毕业必须回培养单位上班。”
    “如果不呢?”
    “不回去就得补交培养费,一年1200,四年4800,我爸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才200块,不可能帮我交这笔钱。”林语只说出一个理由,另外的时机还不成熟。
    “你能留武汉吗?”
    “很难。”
    “有多难。”
    “几乎不可能。”
    先好好爱吧,不要谈其他。能让自己去爱,已经很难了,结果是后面的事,拖一天算一天吧。
    灵魂真是看不见摸不着,又客观存在。无论将来可能面临怎样的境况,也挡不住两个人现在想在一起。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爱不变
    ………”
    一首老歌,歌是好听,有点伤感,云逸搂着怀里边唱边流泪的姑娘,不知如何安慰她,林语也恨自己泪点低,总不能控制,既然忍不住,就流吧。
    “林语,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为你。”
    有的话只可以听,林语也相信他说的时候全心全意。
    林语的清醒如同身怀海量的人,无论喝下多少杯,最后都通过肝脏中乙醇脱氢酶的作用生成二氧化碳和水,排出体外。那些话,她天生免疫。不见兔子不撒鹰,林语是见了兔子,还要想一想的人,她担心兔子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希望兔子是心甘情愿的,只有时间最值得信赖,最能看清一个人本质。
    那日,云逸送林语到4公里外的公交站,林语担心他独自返程太远,又回送1公里,两人相互往返着,谁也不愿意对方单独走的时间太长。
    回到寝室,林语钻进被窝里,将周边搌得严严实实,对云逸的感情又被她雪藏在心里,再不轻易拿出来,只有云逸,才有资格看。
    白天,寝室里笑声朗朗,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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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5-18 18:22:35  更:2022-05-18 18:3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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