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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八九十年代农村故事,长篇原创《扒埂草》[第1页]

作者:谁家毛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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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纪实性的故事,纪实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农村岁月,或许还有远离家乡的你和你的夜夜之梦.....
    闲话少叙,先发一张图作为坑,一起成长如今和未来的快乐。图完发文,每日三更........


    
    第一章 红头亮盖,咬死不败
    这里的人喝山根水长大,就像吃饱红辣椒的蛐蛐“红头亮盖,咬死不败”,性情刚烈,好勇斗狠。“十个男人九个横,还有一个不要命”。加之这些一村独姓的大姓,多是明朝开国大将之后,宗族观念根深蒂固,大姓之间动辄聚族争斗频繁,许多血腥的故事至今流传。
    如武淀的武姓和夏姓祖上为争在菜市街卖猪肉,两姓发生械斗。武淀的武姓联合楼淀、十黄郢的同姓本家,一举把夏姓从武淀打跑,自此结仇缠斗了百年,时至日本鬼子在武淀修炮楼时,夏姓一寡妇母子俩为被武姓打死的丈夫报仇,勾结鬼子,架着两挺机关枪,趁夜杀绝武淀武姓两百多口。才抢回菜市街。以至于现在十黄郢和楼淀的两武姓还和占着武淀街一半的夏姓,还在街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丁家不留女,生下扔尿桶”。五岔路李姓和山丁家丁姓,为争龙塘坝的水干了起来。丁姓嫁到李姓的姑娘,夜里把山丁家所有老虎条炮管里倒上水,结果丁家就此差点灭族,至今丁、李两姓还不开亲。
    以上四姓械斗是为一个“利”字,而洋町历姓和哨拐的肖姓,毫无瓜葛的两姓水不同源,田不连埂,却传说从明朝就开始打杀,一直打到解放初。却无一个具体的原因。有人说是为一句“青石板烧石灰”的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没人能说清楚。
    1950年秋,历、肖两姓为牛顶架的输赢,突然又倾巢而出,动用几十门老虎条和上千支兔子枪,在桃花山“结大瓜”。当面锣对面鼓地打了三天,互有伤亡成百。差点被政府以反革命土匪全部镇压。最终洋町被从枫杨县划到殿燕县,从此一桥之隔的历肖两姓分属两县,好似老死不相往来。但几十年来两姓仍互不开亲,猫狗相遇似地小打小闹至今不断。
    历、肖两姓结上百年不解的“世仇”,周围村子现在都说,一定是怪“犁弓断了,弯枣树不缺”的历姓,他们“金头银胳博”老祖宗不是从洪洞县大槐树下来的,人脸上长狗毛,野蛮杂毛不讲理,干啥都要把话放在人话上面,两句话不讲就动粗。肖姓祖上可是皇上的奶妈,曾世世代代不用完银打粮。
    历姓听完十分恼怒,说自家祖上“金头银胳博”确实是湖广人,但是大明开国功勋,位极封候,朝廷赐居洋町,世袭六代将军。文官武将出过几笆斗,除了历家自己,其他各村都是下里巴人的“下湖人”, 嫁姑娘不是卖姑娘,娶媳妇不给彩礼,而姑娘嫁人也是一分钱彩礼不要。
    “青石板烧石灰”是肖姓奉旨在歪歪山打石头,打断地下水路,坏掉了历家风水,让濠溪不能开船,几千年的“夢州城”从城池发展到现在,却成了“洋町大队”,除了剩下一条水龙街“三、八、五、十”逢集,连公社都没混上。是肖姓做人不坦荡,玩阴招坑了历家。
    1978年,农历七月二十,天晴路干。洋町村中打马路边逢集。柴行和大粪行已经没有。米行地上放着四五个白洋布米袋,行老板劝着买米人,不涨饭的米里还有沙子:“捉呆子、补呆子。到时能卖就卖。”麸子行大蒲篮里已抖落了不少麸子,有妇女笑着对行老板说,散集后大蒲篮里的麸子她全要了。
    最会吹牛逼的几个牛行老板在谈论着牲口的牙口和体格,吐沫星乱飞。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嘴挂口水,眼如钩子样看着摊子上的瓜子、花生、切糖和欢团,真是吃屎狗离不开茅厕。这集唱大鼓的和耍猴的老侉又没来,却来了个卖老鼠药的“江湖郎中”,不时从身前死老鼠堆里提出一只老鼠的尾巴在喊:“都来看一看、瞧一瞧,这个老鼠不长毛!老鼠药,药老鼠,大的小的都逮住……”
    打马路上的一时人多得推攮不透。一辆棺材头拖拉机,三脚踩不死一只蚂蚁似地路过,不小心按了一下喇叭,一帮人立刻嗷嗷怪叫着,抓起石头就砸,石头如漫天飞舞的燕群,“乒乒乓乓”砸在拖拉机屁股上,司机只好加大油门往前跑,看着“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人群发出震天的哄笑声,吓得麻雀不敢从头顶乱飞。
    这时突然又一阵骚动,五岔路的老臭蛋和山丁家的大肚脐,两句话没说,大肚脐一扁担把老臭蛋头打得像尿壶。但山丁家今天赶集的只有七八个年轻人,被一二十五岔路围在空地上一顿猛踹。小混蛋和大头虎带着年轻人上前拉架,骂他们下次再到洋町街上干架,狗腿打断:“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世仇,但在街上干架就是砸历家的场子!谁不服气找我们家干,管他咳嗽还管他喘!”
    不一会,肖家小白菜带着二三十年轻人出现在街北头,大头虎和贴身四个保镖“歪抗麻屁”等人一旁冷眼看着,如果他们好好赶集,就不动手开打。但小白菜上来就出狗怪。他到一买米的妇女前,拿掉米袋上的几个鸡蛋,已脱下裤子当米袋,然后又故意再让便宜三分,妇女当然不愿意,他便领着年轻人带头起哄:“你看,我的裤子已脱了,蛋也拿出来了,怎么你又不干了呢?”
    大头虎从猪肉摊上拎起剁骨刀就砍,小白菜用手去挡,就听咔嚓一声,手和手腕就连着一层皮。肖家年轻人们全都掏出家伙来拼命,可小混蛋早有准备,立刻出来几杆枪,让人快闪到一边,对着肖家年轻人的腿就搂火。“碰碰!”立刻有四五个年轻人抱腿在地上打滚。这时有肖家几十赶集的妇女披头散发地扑上来,挡住小混蛋等人的枪口,其他人背着伤员往家跑。肖家几十男人立刻挡住掂枪要追的小混蛋,可历家人越打越多,见小混蛋被放倒在地,只好扭头就跑。
    大头虎领着老歪、大抗、麻三和二屁“歪抗麻屁”等一直追打到三脚寒桥,乌央乌央的肖家人扛着叉扬冲出哨拐来,他们砸完手中的石头才转身跑回。肖家人没敢追赶,上百历家人扛着家伙迎了上来,两伙人隔着三脚寒桥对骂了一会,各自散开。
    这次小混蛋吃了亏,大腿被杀猪刀攮对通,血把喇叭裤湿透,抬到大队医院,历万三给他吊上盐水才知道疼得乱哼。“四大美男”忙前忙后地端水点烟,不时对历万三笑到:“你都看到了吧,这是肖家人亲手攮的,不能用孬药哦!”
    历万三也挤出几分笑来:“这还用你说?别说和肖家,就是和任何人干架,我收过一分药子钱吗?”历万三第一年承包大队医院,据说就赚了七千多。人吃五谷杂粮,谁都会有个头疼脑热。何况全公社数赤脚医生出身的历万三本事最好,而洋町那么大,每家给他一块钱,都够吃不了的吃。不过历万三慷慨,拍着胸口说过,历家不管是谁,只要是和肖家干架,十块钱以下的药子钱,一分不要。去年又对历家年轻人说,只管放心大胆地在外干架,不管被谁打烂头,也是一分不要。打了别人,他对半收费。
    说话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男人扁担抬着凉床跑来,后面跟着一帮看热闹的孩子:“历万三,快救命!”崔圩小秃家的儿媳妇喝农药了。历万三见状大喊:“快抬到大码头下面去!”说完又问到:“喝了多少?啥时喝的?喝的啥?”
    蹲在大码头石板上淘米洗菜的妇女们向在大石埠下端盆给小媳妇洗胃的历万三喊到:“你快把凉床抬远些,闻着都瘟气道的!”
    “你们不能去小码头洗吗?再往下就没有水了,我这在救命!”历万三没有搭理妇女们,继续往洗脸盆里搅拌肥皂粉。凉床上的小媳妇已可以哼唧哼唧地哭出来了,看样子死不了。历万三这生意赚了大钱,抢救一人活了收五百,死了收三百。过罢年到现在,连上本洋町的,里里外外他灌过十来个妇女,几乎每月都有,但基本上都不会死。还是这帮妇女不想死,真想死的话,去投井跳塘撞火车,那样都不用往医院抬。有人说那不抬扛,如果真想死,自己捏自己鼻子都能闷死。
    天已傍中,即将散集。此时菜已降价,地蛋已卖一毛钱七斤。不时有挎着竹篮的妇女从家出来扫街,她们蹲在卖青菜萝卜、地蛋莲藕的摊子前,一分一离地讨价还价,眼不离买菜人的秤杆还不停地嘀咕着:“价钱该你要的,但要够斤两!”
    “你回家约秤,少一两你打我一颗牙!”
    “一分、二分不作声,一两、二两不上讲。只要少得不过分就行!”就在女人嘴角挂着白沫付钱时,街南头又传来一片喊打声:“把这几个驴头冲子弄死!”
    挨打的是大头虎的几个好朋友能寺汪大呆等人。刚在打小白菜时,这几人还在一旁轮二锤、砸黑石头。可他们还没到钺牙塘,就跨上脚踏车,戴上墨镜,铃铛按得呵啦啦响。路边一群“搭大六”老头看不惯,他们还头扭得像老鹅似地不服气,被一帮年轻人冲上去,一脚踹翻脚踏车,一顿乱棍打鸡,全都直挺挺地躺在马路上,衣裳像被狗撕的一般,汪大呆的崭新喇叭裤开了裆,红蛋兜当啷出黑乎乎的家伙三。
    “一点规矩都不懂。问他们挨打服不服,不服,就择个日子,到他们能寺街上干!”一群老头嗷嗷叫地指挥着年轻人:“洋町的灰,不是谁脚上都可以随便沾的。日妈,摇河芦苇荡里的土匪来了也没他们这么棍,路过还要出‘借路钱’呢!”
    从大码头看完历万三灌水热闹,匆匆赶来的大头虎,见众人还要再打刚苏醒过来的王大呆等人,连忙拦住喊到:“杀人不过头点地,都是亲家之礼的,打服了就行了!”但仍有人冲过去,抬起地上的两辆脚踏车,喊着“一二三”,“噗通”扔进了濠溪:“这狗日的汪大呆咬毛的狠,上次在山丁家看电影,摸人小丫头大腿还打人。大姓欺负小姓,也不嫌丢人!要不是看他见了我们头动尾巴摇的样子,那晚就该修理他!”
    “就是!干那种龌龊事,不认识他王大呆的人,肯定觉得是历家人干的,败坏历家名声!”
    大头虎拉起汪大呆等人笑到:“名声个屁!嘴边上的肉不吃白不吃,摸小丫头,谁都知道快活!”
    风箱声渐稀,饭菜香味飘荡。街头巷口传来一声声呼唤着乳名,要回家吃饭的吆喝。夫妻树下的红石板上,历自然摸了摸灰白头发的大背头,起身把玉灰色的确良衬衫塞进裤腰,阴着脸冷笑几声:“街虽然是家集,也不能把住枣树门槛打人,这样下去,几千年的洋町街迟早要散伙!”
    传说洋町水龙街是曹操所修,用于购置粮草和战马,至今有一两千年,当年他伐木造战船的清塘坞已成为一个小水库,洋町水龙街也从前年被搬到打马路,彻底废弃。街面上光滑如镜的石板都被人揭走修了鸡圈鸭舍。
    一个葫芦头老头啧着乌黑的嘴唇立即讥讽到:“洋町都被毁掉了,一条街算屁!”此人是金刀巷得“小八嘴”,和历自然在蚌蚌街念中学时是同班,年轻时嘴就不失闲。给一队国民党兵讲大道理,一个当官的不耐烦,拔出枪朝天放了一枪,“碰”地一声吓得他尿起裤裆,被人笑话了一辈子。
    历自然一听小白嘴那么说,回头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虾子从哪头放屁?”捋了捋头发,昂首挺胸地朝家走去,嘴里还叨咕着历举人的绝命诗:“浩浩阴阳移年匆,卅年河西转河东。莲花沉底秤砣浮,狗弹跳蚤尽是空。”历举人是历家族长,拒不当鬼子汉奸的伪殿燕县参议,被鬼子装进麻袋扔进了濠溪。
    小八嘴被历自然顶得嘴只张却半天说不出话来。见历自然的背影消失在巷道拐角,这才泄愤似地喷出一句:“一个老地主,有什么可傲的。萝卜还要屎浇呢!”突然从银枪巷又传来一阵骂架声。小八嘴猛地闭上嘴,摇头说到:“大军师家和德棒家,三天不打架浑身都难受。干架又不能当饭吃!”
    如猴子成精似的萧伟,老人屎样地说到:“一个不怪一个,都学猪腿样地往里弯,一点亏都不愿吃,不干架才怪呢!”小八嘴哈哈大笑:“乖乖的东西,白天讲话呱呱叫,夜里尿床哗哗叫!”
    大军师家和德棒家的四块田都连在一起,常为相互拔界石争吵。大军师家已四代单传,德棒虽是跟娘来的但头顶一个历字,所以根本就没把大军师家放在眼里,春上大军师爹被他一铁锹打断两根肋骨,抬到蚌蚌住了两个月的医院,花掉三百多块药子钱,他就赔了两百还耿耿于怀,逢人就说大军师爹是孬种第一:“天下干架的还要药子钱?”大伙却对他说,小棍头上绑票子,你打了外人试试?
    “主要是我晚上鸡巴嘴关不上门!”萧伟说完就跑,大伙对着小八嘴笑到:“你这么大岁数挨了孩子一嘴,快活吧?”小八嘴啧着嘴笑到:“老七门现在八九个小男孩,个个都不菜!”
    萧伟是历凤亲家的老三,外号“活逮鬼”。一肚子屎点子,两三岁就会写字,常在酒桌上写一个字为历凤师代一盅酒。只是出世时他娘没奶,把他弄得长相奇丑,跟着二哥萧德进班念书时吓哭过女同学。另外整天口水啦啦,兜兜都没干过,四五岁了不但夜夜尿床,还要一天吃三遍奶。
    小八嘴口中所说老七门孩子,是五老疤为“孩子头”的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老鸭子和六斤半等几个“门脸猴”,他们比萧伟大三四岁,偷葱拔蒜、掏坛摸罐,往酱豆缸放癞癞猴,塞人烟囱,猪屁眼放炮,拽小丫头辫子,往井眼里撒尿,啥缺八事都敢干,好多人骂他们如果大人管不住,将来个个都是进劳改队的货色。
    洋町的地真邪,说个王八来个鳖。大伙正在开着小八嘴的玩笑,抬头就见五老疤如割了蛋似地跑过大石埠。他爹镐头把拖着一根茶杯粗的树枝追在身后吼到:“小鳖养的东西,今天不把你腿打断,你就是我的老子、小祖宗!”
    夫妻树下顿时哄笑声一片:“嚎溜溜,嚎溜溜!狗撵兔子喽!”五老疤转眼已跑过夫妻树钻进巷道,但见镐头把穿着鞋子直接从濠溪里紧追不舍,大伙心里才明白,五老疤这个戳包的祖宗今天肯定是玩大了,于是有人对镐头把喊到:“竖着尾巴的烈狗,追不上夹着尾巴的怕狗!”
    @春天的小杨 2022-03-27 11:13:24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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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鼓励
    @楼已 2022-03-27 15:50:24
    周日愉快,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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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第二章 历万三家撂馒头
    镐头把在洋町威望不低,因他蹲过两次牢。一次就是1950年那次和肖家在桃花山“结大瓜”,他是历家“敢死队”小队长。第二次是1964年,老侠组织指挥历家三百人夜袭年岗曹楼,打二回头死架,他又是领头朝前冲,被判了四年。本来已有四个儿子,回来后又生下老疙瘩五老疤。
    五老疤属猪今年八岁。俗话说“七成八不成”,小孩七岁念书有出息,八岁不吉利。可去年开学前夜,他领着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老鸭子、六斤半等二三十个巷西队的小孩和另巷东队的刀片、三货郎、黑皮、小老憨、二蛋、大红等领头的二三十同龄的小孩择上期,晚上在花园旱秧田分“兵”和“匪”,用老鼠筋铁条枪打仗。可打起来时双方把都把原来的“纸子弹”换成了钢条。一仗下来,有十几孩子头被打烂。五老疤的眼也被打得像肿馒头,只有一条逢,历王三说稍微再斜一米粒,就得成为独眼龙。
    今年开学时,五老疤领着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老鸭子和六斤半,先跑到七十二洞藏了大半天,后又回到大梅地看场庵里睡午觉,被镐头把提着铁锹一锅闷“活捉”。五老疤的四个哥哥各拿棍棒扁担,镐头把提着牛皮鞭,像押送俘虏似地把他送进了学校。没两天,小毛蛋其他几人看五老疤背着新书包,带着秫秫秸做的眼镜,全又死皮赖脸地闹着要念书,虽然他们连30都数不到,鸿老师让他们不要花钱买罪受,他们也不听。
    五老疤这几人没念几天,就和已留级五六年的二驴子、黑孩、大武、大牛和爱华等五根“老油条”混在一起,班级被闹得是六江水不浑,气得鸿老师把竹竿教鞭打断了十几根,也屌筋不管。
    鸿老师问五老疤为何念书。他说是为了考上学校,就能不花钱娶到媳妇。鸿老师当头一教鞭,五老疤马上改口说不花钱娶三个老婆,又挨了鸿老师几教鞭,耳朵被打得小鸟样地唧唧叫。小毛蛋几人一旁嘀咕,让五老疤说要生一堆儿子。鸿老师立马让他们和五老疤一起,站到教室后面,排成两行,面对面相互刮鼻子。
    二驴子、黑孩、大武、大牛和爱华等人乐得站起来扭着“阿巴拉古”,鸿老师没打他们,直接把他们的书包扔到了外面,让他们立马滚蛋。这五人从此辍学,也就是后来混世大名远扬的“五狼”。
    鸿老师手里的教鞭,是用油煮过的竹竿,打起人来,一敲一个大紫包。满村孩子见了他,比见了背小孩的老猫猴、骗小孩的老拐子、卖小孩的老要饭或打针疼的历万三还惧怕。五老疤头上的大紫包,他娘用热鸡蛋滚了三四天都没下去。
    没几天,五老疤他们班里就来了菜盒子等十几肖家学生,这下顿时像狗窝里放进了野猫,五老疤几人兴奋起来,在南炕房里跟着张拳师所练的几个招式,这下有练手的靶子了。在班上见谁点头打个盹,鸿老师都会冲过去赏他几教鞭,可五老疤和菜盒子他们嗷嗷叫打起来时,鸿老师会让他们到操场上干,回来若见五老疤他们吃亏了,这才开始用教鞭修理,占便宜了只是笑着训几句,对菜盒子等肖家学生视而不见。
    崔圩也有几个男女学生。班上个子最高最壮的大稀牙还当上了班长。每次小毛蛋和三老俏两人把崔圩小丫头的辫子夹在腿裆时,大稀牙就会去报告鸿老师,免不了一顿教鞭。但五老疤等人还不敢报复他,因为大稀牙是历家的外甥,喊鸿老师外公。
    今早第二节课没老师,五老疤等人听到大头虎、小混蛋喊打小白菜等人的叫唤声,也随之冲了出去,在一旁也抓起石头乱朝肖家人砸去。干完架回来,五老疤见菜盒子瞪了他一眼,随手抱起当板凳的木头墩子就打菜盒子。彩盒子也抱起屁股底下的石头要还手,两人即将要打在一起时,大稀牙却紧紧抱住了五老疤的腰,要不是小毛蛋一脚把菜盒子踹倒,五老疤的头肯定会变成尿罐。
    这次必须要修理一下大稀牙。最后一节课,五老疤领着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老鸭子和六斤半,乘着鸿老师在讲台写黑板,他们从墙洞像狗一样全钻了出去,一帮人围着能寺汪大呆等人在打也没有去凑热闹,直接来到南石洼。
    他们先玩了一会火,用石块围成一个炉子,把从大濠溪冲来的一个破铁皮罐头瓶放上,烧了半罐水,准备等见到大稀牙,就把他当猪烫。未想到铁罐漏水太厉害,火堆一会就熄灭。几人便躺在大埂草地上,身旁放了一堆石头,等到大稀牙用石头把他砸昏,再抬起来扔进南石洼骚泥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拉偏架。
    终于等到大稀牙,但他见到五老疤等人,顿时知道小花娘第一夜不好搞,撂蹶子就跑。五老疤等人一直撵到刘家圩,大稀牙还是跑了。可和他一起跑的几个丫头再也跑不动,被小毛蛋等几人拖到草堆头前就要干万恶事,如果不是五老疤拼命拦着,那几人肯定全都成了强奸犯。男人不能不干架,但不能干那种猪狗不如的事。
    @江南毛老四 2022-03-28 09:31:43
    阳春三月,顶友佳贴,新周愉快![xyc: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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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师友春安
    @楼已 2022-03-28 09:59:35
    严师是严师,劣徒还是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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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命天注定,老母鸡抱不出石头子
    镐头把气喘吁吁地跑到夫妻树下,大伙立刻又笑着说:“老的屁都放不出来了,还撵啥撵啊!儿孙自有儿孙福,还不如坐下歇歇,看看蚂蚁上树也是好的!”
    镐头把脸色铁青地吼着:“老子高兴!下雨天打儿子,闲着也是闲着!”说完拖着棍便朝前追去。
    先跑进巷道的五老疤,突然想到自己又没拖崔圩小丫头,话讲清楚了,刚刚根本就不用跑。于是他进了院门,提着吊桶打了半桶水,正抱着喝个痛快。只见镐头把拖棍进院后,立刻插上门栓,举棍就朝五老疤打去:“大黑蛋!二黑蛋!三黑蛋!四黑蛋!你们弟兄几个快出来,把小鳖养的东西给闷掉!”
    大黑蛋上前一把抓住五老疤头发摔倒在地。二黑蛋按住他的头,三黑蛋和四黑蛋按住脚,镐头把高高举起了棍子,动弹不得的五老疤扯破嗓子般地狂叫:“我又没戳包!”但此时已晚,镐头把的棍子已落了下来,五老疤发出杀猪般地嚎叫。于此同时,除了独蛋杠子六斤半,他家舍不得打。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老鸭子全都像蜡烛钎般地跪在自家院中。
    这一天的中午,比玩大把戏的来了还热闹,看完这家再看那家。有的人吃饭都不愿回家,还有回家端着碗来继续看。
    五老疤、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和老鸭子一瘸一拐地在小码头聚会,他们定下等在班里见到大稀牙,必须把他的几颗稀牙掰掉:“我们和肖家小孩干架,他一个小门小姓没资格沾染!”
    预备铃已响,五老疤让小毛蛋把手里的宝刀藏起来,怕大稀牙见了不敢进班。大稀牙和崔圩那几个骚丫头却都没来。五老疤斜眼看了一眼菜盒子,只见他脸色铁青。他再也忍不住,从怀里掏出杀猪刀就扑了上去,肖家几个学生见状,也都掏出防身东西来,刀螂扛爪子似地要干。小毛蛋挥舞着灰黑色的宝刀叫到:“干脆一剂两锅汤,今个送你们回老家!”
    菜盒子见五老疤挥刀来剁,噌地跳过一个台子,嗷嗷叫地哭着翻窗洞而去:“尻你妈肖雄乐!”
    肖雄乐是哨拐大队书记,他和历凤师是八年战友,私下关系好得可以割头换。夏季暑假时,哨拐大队学校教室倒塌,为了肖姓孩子念书,和历凤师商量后,正好大队没钱再修学校,可让肖姓孩子来洋町念书。两人还幻想着,如果孩子从小成为同学,长大也就不会相互干架,历、肖两家的世仇便彻底迎刃而解,甚至还有可能结婚成家的。于是肖雄乐软硬兼施地逼着肖家学生来洋町就读。菜盒子当时不愿来,被肖雄乐一耳光打得原地转三圈。
    转眼霜降已过多日,今年第一场霜才落在房檐上。各家终可以起掉人猪共吃的芋头。也预示着正式进入每天“吃饱饭、无事干”的快活日子。
    濠溪里的水早变瘦,飘荡着夫妻树的落叶和花瓣,成群小鱼竞相嬉戏。小码头往东是丈把高的沙土堤。在濠溪向西拐弯处,有一皂角树枯桩,像一只巨大的狗牙指向天空。常见一条碗口粗的青龙梢,吐着半尺长的红信子,从树桩里钻进钻出。皂角树下原本种满青菜的小菜园,就是为这一条蛇吓得没人敢靠近而荒废。
    天刚麻丝亮,村上到处是孩子们的跑动声。皂角树下,历万三家大平房要浇大梁。萧伟让他娘四毛点亮煤油灯,他爹历凤亲床的另一头打着呼噜,萧伟暗自哼了一声:“就会装睡,刚还像蛆一样乱动,把床晃得嘎巴巴乱响!”
    萧伟已穿上棉裤,历凤亲才伸腿惊叫一声,起身一巴掌拍了下萧伟:“今天要是下雨下雪,今晚就让你睡在尿摊子上!”大丫在另一张床被窝里上咯咯地笑。四毛擦着火柴,对大丫喊到:“快起来烧锅,这么懒,等以后给了婆家,一天要被打八顿!”
    历凤亲也靠在床头,接过四毛的空火柴盒,扯着嗓子喊着厢房里萧德的名字,听没有回声,他不禁也嘟噜道:“二死孩昨晚又没在家睡!”四毛穿着棉裤讥讽到:“逼不大、毛不少!明明煤油灯亮着,还用火柴?家里有驴窝马尿的钱也不够糟蹋!”
    萧德刚洋町中学初三毕业,因为才十五岁,便准备到山窝里的曹甸复习一年,说不定能考上师范,他考鹿桥高中就差一分。命运就像放在针尖上的气球,说不定啥时一戳就暴得粉碎。开学头一天,萧德去曹甸念书的铺盖已打好卷,可历凤师一鞭子抽得他打死也不愿再念。原因是满田的人都笑他不会套牛犁地。
    大丫见萧伟窜出门外,朝四毛笑问:“去历王三家抢馒头,回来再烧锅!”四毛大声呵斥到:“去了就别回来!”历凤亲却呵呵对大丫笑到:“天亮去学校念书去吧!”
    四毛摇着刻着一个“王”字的手腕接话到:“老子只认识这一个字,照样不比谁差!”历凤亲哼到:“别讲你的长坂坡,屌的用啊!”
    大丫知道两人马上就吵起来,连忙穿起棉袄:“稀饭打底绿豆没有了!”
    @半塘隐者 2022-03-28 13:53:30
    厉害了我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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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
    人们都说历凤亲和四毛是拴在一个槽上的两头驴,一天不吵不打,太阳都会从西边出。四毛年轻时长得漂亮,还有浑身的女红本事。但历凤亲就是不乐意,原因四毛只认识一个字而他梦想到城里念中学、考大学。所以刚成亲,三天还没回门,两人就开始干了起来。
    可当时十五岁的历凤亲打不过十六岁的四毛,常被四毛骑在身下如捶被套似打。直到结婚十八年后,历凤亲和四毛决定打离婚。在去公社办手续前,四毛已轮起斧头把从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家具,全被砍成劈柴,只剩下一张刻着荷花、石榴的架子床。四毛正收拾包袱,几个公安来到了门上。
    公安们是来调查历凤师打碎了伟人石膏像之事的。当抬头看到他家大门头刻着“进士宅第”时,二话不说,就把历凤亲拷起来。四嫂放下包袱就掂起老十刀拼命,可历凤亲还是被抓走了。不久历凤亲家被插上红旗挖地三尺,说家中藏着解放前的枪。历凤亲被抓还连累了在部队上正准备转干的五弟历凤师,被立即退伍。
    历凤师刚从农场回来后,可能觉得愧对四毛,每逢她开腔要吵架,总会让着。可不到半年,两人又开始瓶罐叮当地天天吵架,只是历凤亲不敢先动手而已。
    萧伟去了许久,此时一阵鞭炮声传来,这个霜打的清晨彻底被打狼般地喧闹声打碎。大丫放下手中的风箱,掂着火叉伸头兴奋地喊到:“历万三家开始撂馒头了!”
    “快烧你的锅吧,吃罢早饭你到学校报名念书去!”历凤亲赌气似地扯着嗓子喊到:“谁讲都不算,我家所有孩子都不做睁眼瞎!”四毛自知理亏,呐呐地说到:“如果黑墨水灌进了狗肚里,照样文不成、武不就!”大丫已十一岁,因每天要背着萧伟而耽误了念书。
    四毛嘴里仍不停地唠叨:“丫头是菜籽命,撒到哪活在哪。念书不念书一个样,到哪都是围着锅台转!识字有什么用,是能当面、当米还是当柴火?”
    天已大亮,憋不住尿的历凤亲终要起床。萧伟像一个白纸人飘了,不顾满身雪白的石灰,尖着嗓子喊到:“乖乖,历万三家馒头像大面包样!”
    历万三看到皂角树旁的空地闲着,他不怕皂角树里的青龙梢,也不讲究风水,给历凤师偷偷送上两条烟,便马上挖起了墙根脚,准备盖四间水泥大平房当医院,把老大队医院的房子还给酒秀才家。
    四毛看着糊得像老猫猴样的萧伟,睁大眼睛埋怨到:“别为了抢几个馒头被人踩死掉!”“我又不是老叫油、蛐蛐或蚂蚁!”萧伟得意地把馒头全掏给了大丫,让她在锅底下烧烧。
    大丫却转身到锅底下掏出一条已烧熟的老肥虫,吹了吹灰,笑着对萧伟说到:“你看这多像油棒子样,给我吃一口呗!”老肥虫、芒虫是萧伟的最爱,比蚂蚱、屎壳郎烧熟了肉多还香。
    “你怎么抢这么多馒头啊?”大丫惊诧地问到。萧伟却把头一扭骄傲地笑到:“我就不告诉你怎么抢的!”
    萧伟把五老疤、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和老鸭子等人包括自己都分了三个工。有的专门抢,有的专门,他自己蹲在都不愿去的石灰窖底下,专门负责捡。
    提到五老疤等人,从茅厕回来的历凤亲哈哈大笑起来:“这几个顶张狗皮,能把人活活笑死!”四毛也嘴咧得像炸了线的皮鞋似地笑到:“这几个狗不吃的真是活猴!”
    四毛在厢房教着大丫和面烙饼子,历凤亲笑着对萧伟说五老疤那六个货色,念书也是白扔学费:“不如钱扔进水塘,还能听到噗通一声呢!”萧伟点头说那几人的书都已被自己赢到手了,说完从家堂洞里掏出一兜“小摔子”,说都是打五十K赢得他们的书本。未曾想历凤亲突然蹿上去,劈脸给了萧伟一耳光:“这是圣人书,谁的也不能乱撕!”
    萧伟眼冒金星,蹲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又不是我让他们撕书的,也不是我的书!”
    学校预备铃已敲响。大丫端来一碗酱豆和一碗腌辣菜,放在小方桌上后,翻着白眼对萧伟嘲笑到:“偏吃偏不胖,你自己的菜碗还要别人端吗?”萧伟有“小灶”,四毛常会把炒好酱豆或腌菜扒拉出一点,加上一团雪白的猪油。
    萧伟正要和大丫顶嘴,房后突然传来萧德的大笑声,随后就传来五老疤的嚎叫声:“二逼死孩子,迟早一天我非把你打服!”历凤亲噗嗤一笑:“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估计只有萧德能治住厚眼皮的五老疤!”随手抓起一张饼子,让大丫快点吃,一会到学校报名。
    萧德蹲在地上咧嘴笑着,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老鸭子和六斤半等人在拽胳膊抬腿地抬起五老疤,往地上“碰花碰”。端着碗的四毛立即慌乱扯着嗓子骂到:“你们这帮小死孩子,刚吃饱饭会把肠子摔断的!”随后扬起巴掌就打了萧德一下肩头:“你逗他们干啥?”
    萧德嘿嗤地笑着起身,点着头对五老疤问到:“下次还敢嘴不怂吗?”五老疤对着四毛喊到:“我二哥不讲理,我就提下爱梅,他就打我!”
    “你死鬼要账——活该!”爱梅看上了萧德,可历凤亲认为她爹是个赌鬼,死活不同意。把萧德打得嗓子都喊哑了三天。
    萧德朝门里瞅了一眼,见历凤亲没看自己。这才大步进门,随手抓过一袋芋头干,一屁股坐上,像饿死鬼脱胎一样,抓起饼子就咬。大丫会意地起身要去给萧德盛稀饭。
    “这两天死哪去了?”历凤亲看着萧德厉声喝到:“你要敢和大头虎、小混蛋在一起鬼混,抽出门槛把你狗腿打断!”
    萧德呵呵一笑:“瘸有瘸道,瞎有瞎道!”
    “你又嘴不怂?”历凤亲吊起眉毛冷眼问到:“你对自己以后有什么打算?不能就这样瞎混吧?”
    萧德大口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到:“打算个屁!做生意没本钱,想上班没班顶。只能去老黑山打石头!”

    (第二章完)
    第三章 洋町省洋町市
    1980年正月十八,下了一场桃花。雪停,满地泥泞。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老头,弓着腰拢着袖窟窿,吧嗒吧嗒地踢着水岸鞋,朝一黑瓦白墙的院子走去。此人是洋町张圩生产队的“老骚狗”。只见他走到院门外,停下脚步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嗓子喊到:“二先生在家吗?”
    “不在家,投胎去了!”一句洪亮的声音传出。
    老骚狗嘿嘿笑着,在门槛上踏了踏脚上的泥,搓着手朝正抱着炉子和老伴历金凤华烤火的二先生说到:“我有个事要找你商量!”进门提起一个小板凳朝火炉走去。二先生欠了欠屁股,满脸冷漠地看着老骚狗:“你别黄鼠狼过来给鸡拜年!”
    历金凤华却起身对老骚狗问到:“带着茶杯没?”随后朝内屋喊到:“鸿坞、鸿月!你俩死孩子还在比赛睡觉吗?快起来给老书记泡点茶!”老骚狗却把手直摆,朝历金凤华笑到:“老嫂子别客气,今中午我要在你家吃饭!”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瓶蚌蚌大曲。这时二先生又斜眼看了看他,冷笑到:“你家锅底被人砸了?”
    老骚狗却热脸贴着冷屁股似地掏出烟来,站起来给二先生递上:“我真的有事和你商量!”随后满脸媚笑到:“你家鸿坞属啥的?”
    “干啥?你想给他说媳妇啊?”二先生话刚说完,只听内屋床板“嘎巴”一想,鸿坞大声地回答到:“狗日的老骚狗,老子属龙的,家住洋町省洋町市洋町街道!”光腿趿拉着气眼黑棉鞋走了出来:“那女的多大?给人睡过的我可不要!”话没落音,二先生随手抓起火钳砸去:“畜生!”
    民国廿二年(1933年)腊月初十,十五岁的二先生在与历金凤华成亲当日,从龙安寺虚净道长那取了三百大洋,从蚌蚌到浦口,坐船到武汉,辗转到广州,报考了黄埔军校。直至三十岁,二先生才从外地回来和历金凤华圆房。四年后才生下鸿坞和鸿月。如今鸿坞二十八,鸿月也二十出头,虽家境殷实,但两人脑子不够用,没有媒人上门提亲。二先生表面不急,内心像猫抓的一般。
    虚净道长是个北老侉,参加过“长毛”,先在莫邪山中九华出家当和尚,后又在龙安寺当道士入了“梅花道”。民国卅一年(1942年)秋,日本鬼子炮轰龙安寺,虚净道长为保镇寺之宝的金钟和银钟,双眼被炸瞎。1957年龙安寺倒塌后,虚净道长不知去向,时有九十多岁,鹤发童颜。至今龙安寺庙台的荒草里,还有一块刻着他诗文的破石碑:“梅花一枝东山撞,熏得满山雪尽香。青龙尾扫白虎目,千军万马罗汉堂。”
    @春天的小杨 2022-03-30 09:06:20
    好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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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师友斧正
    二先生父亲二十八岁当县官。四十岁便辞官在水龙街上开当铺,家里十分殷实,但唯有独子二先生。他小时十分聪颖,四岁在祠堂里的“濠源书院”读私塾,且拜虚净道长为师学武。二先生逃婚临走时,虚净道长还赠诗一首:“盘龙棍扫定天下,丈夫有志四海平。锦裘丝被长春暖,常使好汉垂头叹!”
    在外浪迹多年的二先生刚回来时,说自己一直在武汉做买卖,便收蜀黍用清塘坞的水,在自家老宅厢房开了一间酿酒坊。可那时老骚狗像牛槽虱子样,对他在外经历一直咬着不放。直到后来扒问出二先生原是国民党的教练官,立马砸掉他的酿酒坊,能寺王赘蛋还带着几百人要来造反,若不是老侠在鸿雁桥架起十几门老虎条,那次二先生肯定要砸蛋。
    老骚狗是历凤亲的手下。在没被抓走前,他还夹着尾巴有所收敛。历凤亲出事后,一个外姓的他居然一手遮天,据说洋町被他睡过娘们,最少有一麻袋。所以都喊他老骚狗。
    凭良心讲,老骚狗对洋町还是有贡献的:把打马路修得比哨拐这截宽。打通从老黑山到年岗的土路。尤其是大队部修的好,六间带走廊的石墙大瓦房,在全鹿桥区都数一数二的气派。大队部正在历家家祠堂遗址上,因此很多老人对他还是心有感激的,每次他挨了黑石头砸,都会吵吵为他说几句同情话。
    直到历凤师硬着头皮要生产队分家,就是各种各家的田,多劳多得。老骚狗怕担不起责任,历凤师请示完鸿老师、二先生和历家“三大杠头”及“九门掌柜”同意后,直接把老骚狗一把手才夺了过来。并且明着给他打了纸子:“若敢向上面打小报告,灭你全家!”
    二先生对头动尾巴摇的老骚狗一直没有好感。总骂他能得拉屎捡豆子吃。平时极少和他来往,有时见面都懒得瞟他一眼。当老骚狗说完真要给鸿坞介绍媳妇,还没等二先生细想这货是憋得什么坏屁,鸿坞在茅厕里尿撒了一半,便提着裤子嗷嗷叫地进屋喊到:“我们洋町省洋町市的人不兴给彩礼的!”二先生抓起扫帚头朝鸿坞打去:“你比人多长一个蛋!”鸿坞挨了一下却楞在原地,低头褪下裤子让人看,满脸疑惑的说到:“没有多啊,就一个独老水牛!”
    “洋町省洋町市”是历家族长历举人在六七十年前喊出来的。历举人告老还乡路过蚌蚌时,三十年未见,曾还没洋町蛋子大的蚌蚌俨然已成了城市,心里十分感慨和嫉妒。当得知是肖家在歪歪山打石头打断了清塘坞水源“冒失鬼”的地下水路,濠溪水瘦不能行船,船能划到蚌蚌的惊牛沟也成了旱沟。洋人本在洋町的“烟草公司”也搬走,气得立即购置了五十多杆快枪,一天枪杀肖家二十多在歪歪山打石头的男人。肖家报复,花重金收买邻村的武姓,来了一场“武淀、楼淀、十黄郢,哨拐肖家打洋町”。
    “冒失鬼”是一个巨大的石泉,十几丈大,深不见底,直通龙宫。没被打断水路时,龙安寺和尚吃水不用打,山门槛前可直接用瓢舀。现在从龙安寺到清塘坞,要翻过两个铺满白螺蛳壳的小山岗。
    清塘坞没了水,桃花山万倾桃林枯死,千亩僧田荒芜。一座千人古寺,只剩下百十个道士、和尚在撞钟敲鼓,到虚净道长遁迹前,仅剩五个道士。水浅王八多,庙小无大神。每年正月十八的龙安寺庙会渐渐无人参加。加上武淀、楼淀、能寺和三塘都设了集市,洋町逢集时赶集和做生意的,渐渐只剩下洋町自己人。人要想富,就得把工雇。地方要富,就得外地人来住。
    “武淀、楼淀、十黄郢,哨拐肖家打洋町”。洋町历家并没吃亏。首先洋町历家也集合了南家拾紫、东家坡塘和西家荷包历所有本家,人数并不比肖、武两姓少。历举人还邀请一脉同宗的西泉、刘府等上万同姓从北面打武淀武家。加上洋町还有“一孔当关”的南门楼和八个炮楼,且洋町是“城中有田,田中有城”,就是被四面包围,也不耽误干庄稼。所以这一仗下来,肖、武两姓死伤成百,历家寒毛未动,但却输掉了官司,赔了三千张羊皮当棺材钱。历举人一气之下,说洋町是“洋町省洋町市”,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归他管。
    二先生对头动尾巴摇的老骚狗一直没有好感。总骂他能得拉屎捡豆子吃。平时极少和他来往,有时见面都懒得瞟他一眼。当老骚狗说完真要给鸿坞介绍媳妇,还没等二先生细想这货是憋得什么坏屁,鸿坞在茅厕里尿撒了一半,便提着裤子嗷嗷叫地进屋喊到:“我们洋町省洋町市的人不兴给彩礼的!”二先生抓起扫帚头朝鸿坞打去:“你比人多长一个蛋!”鸿坞挨了一下却楞在原地,低头褪下裤子让人看,满脸疑惑的说到:“没有多啊,就一个独老水牛!”
    “洋町省洋町市”是历家族长历举人在六七十年前喊出来的。历举人告老还乡路过蚌蚌时,三十年未见,曾还没洋町蛋子大的蚌蚌俨然已成了城市,心里十分感慨和嫉妒。当得知是肖家在歪歪山打石头打断了清塘坞水源“冒失鬼”的地下水路,濠溪水瘦不能行船,船能划到蚌蚌的惊牛沟也成了旱沟。洋人本在洋町的“烟草公司”也搬走,气得立即购置了五十多杆快枪,一天枪杀肖家二十多在歪歪山打石头的男人。肖家报复,花重金收买邻村的武姓,来了一场“武淀、楼淀、十黄郢,哨拐肖家打洋町”。
    “冒失鬼”是一个巨大的石泉,十几丈大,深不见底,直通龙宫。没被打断水路时,龙安寺和尚吃水不用打,山门槛前可直接用瓢舀。现在从龙安寺到清塘坞,要翻过两个铺满白螺蛳壳的小山岗。
    清塘坞没了水,桃花山万倾桃林枯死,千亩僧田荒芜。一座千人古寺,只剩下百十个道士、和尚在撞钟敲鼓,到虚净道长遁迹前,仅剩五个道士。水浅王八多,庙小无大神。每年正月十八的龙安寺庙会渐渐无人参加。加上武淀、楼淀、能寺和三塘都设了集市,洋町逢集时赶集和做生意的,渐渐只剩下洋町自己人。人要想富,就得把工雇。地方要富,就得外地人来住。
    四十年前,一队鬼子避开永安戚继光祠绕道北上,硬闯洋町。鬼子站在濠溪南岸喊话让历家投降让道。历举人说这里是中国洋町省洋町市,让萝卜腿倭寇乘早滚蛋:“你们祖宗被戚继光打怕了,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历家祖上历三枪吗?”
    历三枪和戚继光是表兄弟。一起在浙江、福建杀倭寇时,历三枪发明了“三步一枪”的“狼枪”也叫“打兔子枪”,杀得倭寇哭爹喊娘。还传下来一个顺口溜:“戚家出了一根棍,打得倭寇不能混。历家出来一杆枪,打得倭寇钻茅缸”。“三步一枪”至今还未失传,就是把枪药和子弹先用纸裹起来,跑三步就能打一枪。
    鬼子硬闯洋町失败。未想到半个月后,鬼子的歪膀子飞机像老鹰一样盘旋在洋町头顶撂炸弹,南门楼、炮楼包括吊桥等全部被炸平。虽然山上下来两个连的新四军,在南石洼大埂、鸿雁沟、七十二洞、螺蛳涧和鬼子激战三天。但鬼子还是打进了洋町。
    鬼子打进洋町时,恰巧历举人卧床不起,群龙无首的历家还没来得及抵抗,鬼子已占祠堂和家庙,等于是牵住了历家牛鼻子。鬼子逼历举人当伪殿燕县参议,他笑到:“中国洋町省洋町市的历家怎么可能给手下败将的倭寇当官!”结果被鬼子装进麻袋扔进了濠溪。临死前写下绝命诗,讽刺鬼子只能猖狂一时:“浩浩阴阳移年匆,卅年河西转河东。莲花沉底秤砣浮,狗弹跳蚤尽是空!”
    历家四重院的祠堂被鬼子炸成一个巨大的坑,下雨时可以抓到泥鳅。东岳庙里八十个和尚跪在地上,被鬼子用镰刀割了头。因庙里供着有“历三枪”等历代祖宗的画像。历家不顾肖家可能乘机袭击,一两百男人上山参加了新四军。到鬼子投降时,原本“一条水龙街、四个金刚爪”说的是洋町按“五行”所修的水龙街、金银巷、柴门巷、厚土巷和风火巷,五条大巷中,厚土巷和风火巷被鬼子炸平,“历家寡妇成筐挑!”也就是现在历家比肖家少几百人原因。
    鬼子也不好受。住在家西大地炮楼里的鬼子,被历家打得夜里不敢在炮楼里睡,只好挖地道“乌龟洞”。直到那年鬼子投降时,历自然等人还掂着刀枪追打鬼子到武淀:“打不过就跑,真他妈的孬种羔子!”
    解放后,按桃花山分水岭重新划分殿燕和枫杨县界,枫杨县西南乡凭着三脚寒桥被一分为二,成为武淀公社和能寺公社。后来让肖家感觉这是天助历家,不然每年历家到武淀交公粮,保证会被打足实。而历家离开祖辈所属的枫杨县,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再也不提“洋町省洋町市”。
    二先生被老骚狗扒问出身份,能寺王赘蛋带人要来洋町找事时,老侠召集历家男人迎战:“我们是洋町省洋町市人,不归能寺公社管!”
    那年鸿坞等人从年岗扒碳皮车到省城卖芋头干被站台乘警捉住,聋子不怕雷,孬头日脑的鸿坞说自己是洋町省洋町市人,一下把乘警搞蒙,居然放了大伙,不然回家开“三级证明”,能寺公社那关不但过不了关,还会被办“学习班”。“洋町省洋町市”这句话顿时又被传开,但因是鸿坞所说,成了大伙们日白搞空时的俏皮话。
    老骚狗说介绍给鸿坞的丫头是张圩高木匠家的老丫头,高老三的妹子大冬瓜:“人长得不咋样,但是黄花闺女,生孩子绝对没问题!”
    “铁匠打铁叮咣,木匠拉大锯嗤啦!”迷信说铁匠和木匠的人丁不会旺。高木匠曾是当地最出名的手艺人,家具上刻的花逼真地能引来蝴蝶。按说生了四个儿子一个丫头,倒也是一大家,可是前三个儿子全没活过十二岁。剩下的高老三没都二十多岁了,还常被一帮勾屎小孩按在地上打哭得像老水牛茫茫叫。
    大冬瓜人如其名,长得像大油桶顶上放了个扁冬瓜。但二先生还是心动了。但他搞不明白为何老骚狗突然跳出来要当媒人。老骚狗似乎看穿二先生的心思,嘿嘿笑到:“我还想你商量一件事!”二先生伸手提过就在火炉旁的暖水瓶,脸上终露出一丝笑来说到:“有屁不放,影响心脏!”又扭头喊历金凤华来泡茶。
    老骚狗刚把事情说了个开头,二先生让他马上闭上骚嘴:“你狗日的在这等着我呢!”并且立马明白老骚狗的心事,包括他帮鸿坞介绍大冬瓜,都是想让自己给历凤师说一声,让他到大队当个滴流坯干部,官瘾还没过够。这老骚狗真比骚狗子还刁。还一环套一还的让自个上套。
    @楼已 2022-03-31 09:5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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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骚狗开始耍起了大江东:“田已分到各家不可能再收上来,这和旧社会一个屌样,各干各吃。那还将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虾子吃泥!你们历家是千门大姓,如果再打起‘洋町省洋町市’旗号,修上南门楼和炮楼,不让能寺公社进来管,自己管自己,有多少好处?”二先生打断老骚狗的话:“你说这话,放在前些年,会把你家墙根脚刨掉!现在是啥时代了,你他妈的还以为蒋经国能反攻大陆啊?”
    “搞成洋町市,市长就是你当了!鸿老师也可以当,但他老了!”老骚狗不依不饶,还在说这梦话。二先生沉下脸来骂到:“你狗日的是来当媒人骗酒喝的还是当特务的?来喝酒的话,你做会儿,一会叫凤华去打块豆腐!”
    鸿坞在一旁插话到:“我爹当市长,那我就是市长儿子,可以弄成非农业吗?”二先生抓起一个大碳渣朝他砸去:“你要是想要老婆的话,就给滚出去溜达去。大人说话别插嘴!”
    “当然想要了。有老婆可以焐被窝!鸿月睡觉时老放屁!”鸿坞乖乖地要出门,却又被二先生喊住:“你还是在家呆一会儿吧,别屎没出来屁趟趟!”
    老骚狗知道二先生的心思,说大冬瓜的事,八字还没一撇,鸿坞要是挂到嘴上说出去,那会让人难堪。可老骚狗却对鸿坞笑到:“没事,大冬瓜的家我可以当,到时别忘记给我打酒喝!”
    其实老骚狗的心事二先生只猜对了一半。大冬瓜虽然爹娘已死,高老三虽是大冬瓜的亲哥,但他是自己不能说出去的骨血。都已二十多岁,无爹无娘,人又傻逼哈哈地,还是单门小姓中的独蛋杠子,自己不出头,这辈子老鸡巴会跟他成亲。
    本来想自己做主用大冬瓜妹子给高老三换门亲,虽说“人生三件宝,丑妻瘦田破棉袄”,但大冬瓜这种样子,真没有合适的换亲对象。另外大冬瓜肚子里已有东西,等穿单衣薄片时,就无法掩盖。
    “哎,都怪自个人老心不老!”老骚狗烦恼之极,突然想到了鸿坞,顿时让他兴奋起来:“如果鸿坞娶了大冬瓜,有人背锅不说,另外有二先生在,高老三说老婆就不愁。还有大伙都说二先生从国民党回来时,带回了不少金银财宝。一旦二先生老去,有大冬瓜在,那些东西就有可能会落到自己手中!”
    春上在田里溜蛋时,在和尚地的麦田里,看到一对 “狗链槽” 男女在麦田里打野,老骚狗春心荡漾,当时如果能有头母牛他都不会放过。在到张圩村口的打谷场上,他见到了正在拽草的大冬瓜,老骚狗见四下无人,立即像条撩骚公狗窜了上去。
    “小孩呀,小心草堆里有蛇!”离惊蛰还早,蛤蟆都还没叫,有个屌蛇。大冬瓜却吓得扔掉拽草钩就跑。却没看脚下的渣巴头,噗通被摔了个黄狗晒蛋。老骚狗乘机弯腰去拉,却装作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便压在了大冬瓜身上。
    “咦!天还没黑你怎么带着手电筒?”大冬瓜碰到老骚狗大腿,惊奇地问到。老骚狗拉住她伸进裤兜:“掏出来就是你的了!”
    老骚狗把大冬瓜拖到了草堆头前:“我把手电筒送给你!”大冬瓜嗤嗤地笑着,张开尿桶盖似地嘴,露出可以铲出半斤黄牙屎的大龅牙:“行吧,但你得给我买小糖吃!”随即脱下裤子,像螃蟹般张开了两条小短腿。
    此时,门外突然想起几声枪响,随后传来一阵喧闹:“你这个老畜生,三天不把人交出来,就把你家平了!”老骚狗站起身来笑到:“完了,德柱把铁花带私奔了。”那次在和尚地里打野的正是那两人。
    二先生起身对老骚狗说到:“鸿坞的事就拜托你了,晚上再过来喝酒吧!我现在要出去!”历金凤华却脸色一沉说到:“人家又没过来找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鸿坞的事重要!”话未落音,就听德棒在院外哭喊到:“二先生快救命啊,历自然家要杀人了!”
    @春天的小杨 2022-04-01 18:07:10
    这小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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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德柱和铁花私奔回来
    1981年三月初七傍晚,天滴流着雨。漫山金黄油菜花海的乱草岗,走来一男一女,男人怀里小包被里的婴儿突然哭起,他站了下来对女人笑到:“这个小猴子又饿了!”女人阴着脸一把夺过孩子,整了整包被上的桃枝,厉声骂到:“这里是乱草岗,能给小孩吃奶吗?是你怕回家腿被打断吧?”
    乱草岗埋着洋町最老住户乙姓全族一千多口尸首。每到夜晚来临,鬼火跳跃,阴森恐怖。乙姓是被生姓所杀绝。尸首正是历家收敛,每人给了一条席子裹。后生家开始要灭历家。就在历家奄奄一息之时,山东枣林庄张侠客仗义出手,在村南口挖“钺牙塘”灭得生家至今一家不剩。张侠客为此被历家当成祖宗,各家出门上坟,在十字路口都会给他烧“头道纸”。
    这对男女正是老骚狗去年给鸿坞说媒时,所猜私奔走的德柱和铁花。当时二先生并没有去德柱家,而是直接去找历自然,他断定历自然不会在现场。果然二先生找到历自然家时,他正在骂老懒虫蠢得像猪,活该被大龙蛋砍了一刀。
    大龙蛋是能寺公社唯一考上殿燕一中的人。只是考上大学后屌能台,把通知书送给女朋友,结果被人踹了。于是被急傻掉后,有人给他买了个私丫子冲喜,但还没圆房,却被历自然带私奔走。大龙蛋彻底疯掉,拿老十刀把老懒虫脸砍得留下一条蜈蚣般的大疤。
    老懒虫见二先生,立马如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地上,披头散发地拍着地哭喊到:“都怪那千刀万剐的老畜生,相信迷信风水,这下又报应又来了!”话音未落,历自然突然像吃了疯狗蛋般冲上前去就打:“弄死你这婊子儿!还在提七百年狗、八百年猫的事!”
    老懒虫这是在骂死去多年的老公公酒秀才。这老头自幼研学张侠客的风水本事,十八对便成为当地最出名的地理仙。因在夫妻树下煮狗血、大粪等秽物,熏走树上传说的“蛇精”,引来鬼子攻打洋町而得罪历家全族,活着时被划成地主,让自家上百口人几十年抬不起头来。另外,酒秀才还自作主张,把自家祖坟迁到“燕子地”,落了个“辈辈能出功名人,但是媒婆从来不上门”。
    二先生让历自然立刻去德柱家把人喊回来:“这下毒阎王比死还难过!”德柱爹毒阎王,年轻时不务正业,和摇河芦苇荡里的土匪“芦花鸡”勾结,历举人在三抬杠山顶设卡子,活捉“芦花鸡”后,执行家法,骟了毒阎王。历举人死后,毒阎王参加“大褂队”,又“大褂队,吃喝睡,见了娘们往前冲,见了鬼子往后退。”不久大褂队就被山上新四军灭掉。毒阎王逃回家。
    直到后来,毒阎王控告受历举人封建迫害,居然当上生产队的“看青员”,把历家数十娘们打得不死即残。直到现在满村人都记着他作得孽,诅咒他会死在年三十或八月半。
    德柱和德棒哥俩是毒阎王买老婆带来的。且为了遮丑,公然违背历家祖传家规,可以收养外姓男孩,但不得姓历。如今铁花和德柱私奔,一旦生下孩子,那就木已成舟,毒阎王断子绝孙的遮丑布会被当众脱得一干二净。
    德柱和铁花正在拌嘴,突然身后嗷嗷叫地跑来一群孩子。远远望去,德柱认出领头是黑头粗脑的五老疤,身后是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和老鸭子。最后面的是小锄子把高的萧伟。德柱对着喂奶的铁花尴尬地笑到:“咱绕道走吧,老七门这帮孩子都是搅蛋毛!”
    五老疤也认出德柱和铁花,把手一挥,大伙稳住脚步。五老疤冲着萧伟喊到:“都是小学生了,还三脚踩不死一只蚂蚁!”面对私奔一年多的德柱两人,如何去做他心里也没数。萧伟更是像滴流一般跑着,连口袋茅衣掉了也不管,嘴里喊到:“七十二洞的茅衣还嫩着!”春分早过,茅衣已老。吃起来塞牙还不甜。
    去年秋天开学前,天天和一帮孩子光脚去跺草堆逮蛐蛐,萧伟脚中了毒气,长了个鸡蛋大的乌紫血泡,疼得昼夜哼哼着。开学这天,萧德背着他满村乱溜几圈后到了学校,突然有了想法,给萧伟送到报名念书,就算是花几毛钱学费让老师给带着孩子了。强着这货乱溜达会被水淹死。
    当萧德抱着书背着萧伟到家时,见萧伟如割了蛋样地哭,历凤师拎起棍子就要打萧德,但得知是萧伟报名念书,立刻咧着嘴夸萧德干了件人事,扭头露出下牙花的金牙对着四毛笑:“你以后不用在瞎操心了!”四毛为把萧伟的奶戒掉,什么小苏打、肥皂粉、屎都在奶头顶上抹过,但萧伟总像牛蛋上的苍蝇,甩都甩不掉。
    大丫念书是从三年级开始的,今年还考上了能寺中学,她是洋町唯一考上的丫头,这让历凤亲嘴张得像瓢,到处吹历家要出个女大学生。别人笑他就是考上大学又如何,丫头总归是别人家的人,一坛子酒就换走了,给人家烧锅洗碗带喂猪。
    去年洋町中学连同十几个老师一起被能寺中学合并,从此历家学生再念中学,必须一天要走二十四里路。一算这个账,许多小学生纷纷退学回家放牛,念书认得男女两字,出门不上错男女厕所即可。本来五老疤刀砍菜盒子,肖家学生已不情愿来念书,现在外县不准来这争名额,顿时一哄而散。
    萧伟和五老疤、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和老鸭子同班。六斤半去年说早上在学校见到了“打路鬼”,死活不念了。这下萧伟接替六斤半的班,整日和五老疤等人逃学鬼混,未曾想期末考试,萧伟考了全班第一,语文和算术分数加起来,比五老疤他们四人堆到一起还要多。
    五老疤这几人留级两年,已成老油条。鸿老师退休又换成了牛大鼻子,这下他们更是无法无天,狗咬得般书包里,每天都放着一把小斧头。五老疤怕再留级会被镐头把打断腿,于是在期末考试时抄了萧伟的卷子,居然把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和老鸭子丢下,自己升级了。
    如今五老疤和萧伟在二年级一个班,但还是和小毛蛋、三老俏等人是一窝狗。五老疤心里有数,只要考试能抄到萧伟的卷子,或许都能考上能寺中学。
    春分早过,山上的茅衣早老,山枣树、蘑盘和麦梨子等果子刚打纽子。但五老疤还是带着萧伟、小毛蛋等人上了山,因全洋町四十八个生产队的小菜园,他们早就像离不开茅厕的吃屎狗样地转过,今年没有谁家种洋葱可偷,全是吃了辣心的狗牙蒜,还全浇得是黄啦啦的人粪,放在那请人偷都没人要。
    这是一个没有皱纹的黄昏,西边摇河里闪亮着无声的帆影,下海发电厂的大烟囱影子已渐模糊,漫天的蝙蝠似泼洒在纸张上的钢笔水点。村上穿过树梢的烟囱,蹭噌跳跃着刷锅把般地火苗。五老疤几人到了七十二洞却没有胆子下去。而是顺着鸿雁沟一路小跑到鸿雁桥。此时小鸿沟桥头有两群人正在叫骂着相互扔着石头。五老疤抓着石头就要跑去帮忙,远远就听大军师喊到:“你们小孩不要上,打山陈家这几个婊孙,捏着蛋他们也不是个!”
    萧伟也拦住五老疤,大军师等人少,说山陈家人多,扔石头人少的占便宜,随便都能砸住人。还笑话五老疤干这么年架还没学会打。但当五老疤起身要走,萧伟又拦住骂了他一次:“现在回去?脊梁沟沟会被人戳通掉!”不管有理没理,历家和外姓干架,见着就得上。这是规矩。
    大军师是独蛋杠子,像六斤半一样被家中惯得不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三年级光着屁股进班上课,被老师捂着眼,让全班学生上前一顿暴打,然后就退了学。他屌头高就成了赌场的“烂板凳”,赢钱买瓜子小糖吃,输了就顺手偷。十来岁就成了出名的“偷人精”但“兔子不吃窝边草”,因为老和大安、二红到四周村里偷鸡摸狗,人们都喊他们是“溜乡狗”,而他是“狗头军师”,所以才都喊他“狗头”,但怕这恶名会让给他长大找不到老婆,绝了他家的根,这才喊他“大军师”。
    大军师等来来回回冲了好几遍,都被山陈家人打了回来,但他们没占着便宜就不走。此时五老疤肚子已响,正要挥手回家,突见大头虎领着“歪抗麻屁”等人嗷嗷叫地跑来:“大军师,你别跑我把剥了!”萧伟把眼一塌蒙,朝大家说这下可以回家了,还骂大头虎不讲究,干架时胳膊肘朝外拐。
    乌黑金刀巷头顶是闪亮的星星。萧伟家老房壳廊前石椅子处,黑压压地蹲满端着空碗的人,他们吃完饭也不愿回家,纷纷议论着毒阎王,占了便宜还卖乖,德柱把孩子都抱回来了,这老畜生居然还把德柱娘往死处打,骂她没有教育好小孩。
    人们围着的石椅子比鞋底还光滑,根部刻着蟒纹,这是上马墩,据说放在那已有三百年没动过。当年历凤亲鹿桥区公安下来调查历凤亲醉酒打碎伟人石膏像的事,抬头见他家大门头上刻有“进士宅第”四字,二话不说便把历凤亲拷走了。墙倒众人推,马上就有人插上红旗挖地三尺,有人检举历凤亲家解放前有九十七杆快枪和两挺机关枪。二百多年的雕花老房子,顿时被毁得只剩下石椅子。如今成为大伙吃饭拉呱的好地方,如小广场。
    毒阎王家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声。德柱娘皮大虎上身了,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鬼哭,德棒骑在他娘的身上,用鞋底不停地抽打着他娘的嘴巴:“皮大仙,求你从我苦命的娘身上走吧,他又没招惹你,你若不走我用刀把你嘴割掉!”
    大军师爹蹲在山墙根不停地咳嗽,看着热闹还骂骂咧咧地说人心张歪了,邪气就上身。看来他还记得被德棒打的事,只是德棒现在不敢还嘴,他已不再姓历。一个胖墩墩地丫头,突然尖着嗓子骂到:“哪个驴卵日的偷了我家的黄心乌?”她是德棒家十三岁的女儿大丫头。仅骂了一句,就被要出门溜达的大军师回骂到:“骂人烂嘴丫,烂到屁股丫!”
    德棒还在用鞋底抽打着他娘,蹲在墙角不停抽烟的五阎王,默默起身,朝房内走去。不一会儿又默默地走了出来。德棒见状大喊一声:“我哒哒,你还能老糊涂了吗?”随后便上前抱住毒阎王的腰,噗通跪下哭喊到:“我哒哒呀,我和德柱虽然改了姓,但我们还是你的儿子!”德柱娘见状也突然起身,粗着嗓子喊到:“毒阎王休要再作孽,你的孽已有腰深!”
    毒阎王一听便停下了脚步。五十年前他在干“大褂队”时杀过人,把四个侉子骗到老黑山石头塘里,活活用石头砸死。然后怕自己的影子会如照片般留在死人眼里,还用刀把眼珠挖了出来。如今他已七十多岁,还常在梦中被吓一头冷汗。
    毒阎王手里拿着从德棒刚买的炸药,他要去找历自然家同归于尽。德棒嘶哑着嗓子把炸药夺下,又噗通跪下抱住毒阎王的腿:“你给我和德柱留一条活路吧!这些炸药我还指望去老黑山放几炮,打点石头买骚肥呢!”
    毒阎王要找历自然拼命,原因是德柱和铁花带着孩子回来,他家不但不吵不闹。历自然还让小儿子鬼子六折根桃枝过来接姐姐。这就等于说铁花是明媒正娶地嫁给了德柱。德柱和德棒哥俩从此不能再姓历,否则同姓之间生孩子会遭天打老雷劈。这一切全是在德柱和铁花私奔后,二先生和历自然等人商量之中的事,目的就是让毒阎王生不如死。
    昏黄的煤油灯下,历凤亲一家围着小方桌正吃着饭。萧德不停地抱怨着他五叔历凤师太不顾家:“要是我要干电工,绝对会一碗水端平了,绝对不会走到这地步,通了两年的电,电灯没亮过几晚!”
    历凤亲知道萧德在怨历凤师让大头虎干了电工,便朝他吼到:“没有电灯,吃饭能吃到鼻孔里去吗?”
    四毛接话到:“吃不到鼻孔里去,那电线和电灯头的钱花的冤枉吗?”
    大丫怕她爹和娘又吵架,便转移话题,用筷头戳了戳正喝着稀饭的萧伟:“你今天又逃课去山上玩去了吧?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如果不好好念书,长大连屎都混不上吃!”
    萧伟“啪”地摔下筷子朝大丫吼到:“你能混上屎吃,你一天三顿吃!”萧伟从鸿雁桥回来,刚进门就被历凤师踹了一脚,现在屁股还疼着。大丫放学从能寺回来,牛大鼻子对她高了萧伟的状。
    四毛翻眼对萧伟喊到:“咱不吃馒头争口气,你用心念书考上学校,咱就不用再沾别人的光!”四毛说完又看着历凤亲说到:“爹亲、娘亲都不如钱亲、乌纱帽亲!”
    四毛对大头虎干电工,也一直耿耿于怀。历凤亲也听出刺激腔,连骂四毛的眼皮比蔑皮还薄:“大头虎又不是外人。谁干不一样?”
    “一样,就是两碗!”四毛笑到:“要是萧德干,咱也不用交电费!”
    “那他五叔为何不给大头虎当媒人呢?”一听历凤亲这么说,萧德把脖子一轴,粗着嗓子吼到:“谁稀罕他当媒人!”话没落音,被历凤亲连声吼到:“你这个楞种滚一边去!”
    四毛默默地看着坐在门口将台上萧德笑到:“小芳高高大大的,一条大辫子拖到屁股盘!说不好听的一句话,爱梅只能给小芳吊个拐子!”
    提起这事,萧德掂起身就走。还扭头朝喊到:“谁看上小芳,就让谁要!”历凤亲摸起门后的一杆叉扬,便朝萧德砸去:“虽然现在讲究婚姻自由,父母没有包办权,但有建议权!”
    “建议呗!毒阎王也有建议权呢!”萧德快步走开。心里不住地懊悔,如果前年自己坚持要和爱梅好,也不至于连毛都没摸到,就让爱梅被小黑皮娶走,如一块好肉被狗叼走了,好好的一个丫头算是掉进了粪坑。因为小黑皮他爹割蛋刀,是给历家剃了一辈子头的溜乡剃头匠。那身份比卖瓜子、青菜的小贩还不如。
    小芳是山陈家大木枣家老丫头。长得像孟良样地像个大男人。何况“宁娶大姑娘哑巴,不取老丫头精灵”。 今天上午,四毛、老徐和其他五六个妯娌,拧着萧德耳朵去武淀和小芳对香:“同意不同意,但不能把你五叔摔到地上!”
    萧德故意穿着一身像乞丐般的衣裳,还把自己头发揉得像鸡窝。就这般若门三相的模样,却让小芳喜欢的不得了,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人漂亮披着麻袋皮也好看!”日妈,这假客气碰到日粘皮了。萧德当时就要翻脸,可老徐还是留着小芳等几个姨妈姑姑等人在武淀饭店里吃了午饭,七八个肉菜,一顿花了四五十块。对香的两伙人刚分开,萧德说这顿饭算是肉包子扔进狗肚子里去了,气得老徐回家就和历凤师拉脸子,嘴撅得可以挂酱油瓶。
    历凤亲心里清楚,萧生娶超英时的账还没还清,自家的房子还没有翻盖。如果政策不变,再栽两年春烟,手里才能宽敞些。萧德此时不愿提亲,其实整合他心意,尤其见小芳长得也像驴头冲子样,确实也配不上“第一美男”的萧德。可历凤师却说,男人到十八九岁不把亲订好,好菜都让人吃尽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让萧德去的武淀。
    洋町这几年,一排排新瓦房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几乎每个黄道吉日的黎明都有撂馒头的人家,萧伟和五老疤等人抢得都觉得没意思,虽然馒头越来越大越白,还有人家撂小面包,但总觉得少了很多兴奋。
    萧德正走在张嘴不见牙的暗巷道内,金刀巷传来一阵“土匪哨”,他摸了摸腰间的一把军刺,心中暗到:“今晚最后干一次架就金盆洗手,从明儿起,管他妈的大人、小人的,没有钱还不如小人。不偷不抢凭什么做生意丢人?”
    萧德毕业这两年,在街上收过绿豆、芝麻、油菜籽,还有山枣核子、知了壳,蜈蚣、蝎子、薄荷油,再扒火车到贩到城里,还骑着脚踏车摇着竹板卖过冰棒,啥猴都玩过,但没有一样赚到了钱。
    第五章 大红头连夜去打大肚脐
    “萧生真是大有种,今天又立了大功!”
    大头虎家蓄电瓶带的雪亮电灯下,满屋哄哄叫地人。蹲在地上的老歪把嘴丫的烟头一把拽掉扔在地上,对着屋里的人喊到:“你们接着吹牛逼,我们要打食走了!”随后一摆手对大抗、麻三和二屁头一摆:“快走吧,大红头估计放下碗了!”
    上午萧德去武淀对香走后不久,老歪嫁在年岗的姐姐大枝批头散发地跑了回来,说她在婆家被男人和三个小叔子按在粪堆上打,就是因为她劈脸打了老婆婆。萧生立即推响拖拉机,拉了满满一车人,去了五六十杆兔子枪,直接打到大枝婆家门上,三个小叔子被枪透倒,萧生指挥大头虎,把人扔进阴沟,临走还点了一挂炮:“大枝公公婆婆三天不来老七门道歉,再敢作贱,就去把他家房料条抽了!”
    萧生比大头虎大十来岁,大头虎虽然是混世头子,但像应付家务事这种大场面,那他和萧生水平还差一拓远。萧德从武淀回来,没赶上去年岗干架的热闹,很是失望。直到快吃饭前,在夫妻树下遇到大头虎、“歪抗麻屁”和大军师等人,说起在小鸿沟桥和陈飞干架的事,说晚上还有一场动作,这才让他舒了口气。他当场拍着胸脯说到:“今晚让三癞子跪着爬!”
    下午大军师、大安和三红在龙塘坝放牛,其实这时候的草还没长齐,他们不过是借口放牛,让牛吃几口山上开荒地的嫩庄稼,这时的青麦苗牛啃完大概还能长出来。他们下山刚到老虎膀子时却被陈飞带人扛着叉扬堵住就要打。
    “你凭啥打我们呀?”大军师笑着问陈飞。他是大头虎的表弟,平日经常在一起玩。大安也笑到:“想干架啊?到小鸿沟桥。不然你们在这动手也行,但要考虑后果。以后不要说大姓欺小姓!”说完三人赶着牛大摇大摆地走过气势汹汹等人群,没走几步大军师转身扭头对陈飞喊到:“孬得都不透气,我们牛又没吃你家麦苗!再说就是吃了,也是小牛不长戈,吃粮不犯法!”
    大头虎带着“歪抗麻屁”到了小鸿沟桥时,大军师和陈飞两伙人像过家家似地来来回回打了十几遍,脚底下堆了一层石头,但谁也没砸到谁的头,没有见到血。陈飞见大头虎来到面前,刚要诉苦,大头虎反手给了他一耳光:“你楞得能上墙,给人卖掉还帮人数钱!”这一场架被大头虎一巴掌打散。陈飞塌蒙着眼皮不讲话,又被大头虎又踢了一脚:“以后遇事能不能多长个脑子?有我在,洋町哪个人会到你家田里放牛?再说若是大军师他们,会光头朝刺窝里钻,楞鼓鼓地从老虎膀子回家让你堵吗?”
    原来山丁家大肚脐下午也在山上放牛,见有牛吃自家庄稼时,把手里的牛绳一扔,弓着腰就撵了过去。大军师等人见他来到面前,立刻把牛拉出田间,却围住大肚脐,要把他身上的半包“大铁桥”哈走。大肚脐转头看,发现自己的牛的已冲进陈飞家刚开花的油菜田里。大肚脐捂着口袋让大军师去把他的牛拉过来,不然他把烟搦碎了也不给。
    大肚脐先大军师等人赶牛下山,逢人就骂洋町放牛的人都不吃人饭,满山都是庄稼,他们把牛绳往牛戈上一盘,吃到哪算哪。陈飞家的油菜田被糟蹋的像鳖逼样。这才让山陈家集合人把大军师等人堵在了老虎膀。因地点就在山陈家村口,“在家不打人,出门不挨人打!”若陈飞等人不守规矩当场动手,那就是把枣树门槛,以后山陈家门都不敢出,出来就得被历家打半死还不能说不字。
    大肚脐这招叫“借刀杀人”。几年前那次他在洋町街上用扁担打了五岔路老臭蛋。而老臭蛋凭着和陈飞是拐弯亲戚,给他买了一条“奔马”烟,陈飞召集十几人,像老猫逮老鼠样,见到走单的大肚脐就讹他烟,不给就打。两人一直像仇人样,但谁也不服谁,陈姓和丁姓半斤比八两,在历家眼里都是蛋子大的小姓。
    那晚在山丁家电影场上,事前大肚脐讨好汪大呆等七八年轻人,给他们准备好大板凳,目的就是想趁着乱修理陈飞。汪姓是能寺街上的地头蛇。没想到汪大呆等人知道陈飞是大头虎表弟,不但没动手还称兄道弟。于是大肚脐便告状汪大呆摸了历家丫头,最终汪大呆被打了个鼻青眼肿。
    陈飞知道大肚脐要找汪大呆打他,又把他堵在老虎膀那用三棱刀顶住肚子罚跪了下来。大肚脐最少说服了,但心里寻思,要想修理陈飞还只能找历家年轻人。恰巧他堂妹不久前嫁给了小混蛋堂哥。这下他成了历家的小舅子,胆子也大了起来。这次遇到大军师几人放牛,自己的牛正好吃了陈飞家庄稼,随便一扒拉,大军师他们肯定要打陈飞。
    大军师是混世精,两眼如鹰看出大肚脐的弯弯肠子,但将计就计。汪大呆自那次脚踏车被扔进濠溪,就和历家年轻人接上了梁子,每次能寺逢集时,都会和历家打一场,但好似一次也占不到便宜。挨打过后,大头虎就会嗷嗷叫地训这个训那个,装得像二先生样。这让小混蛋心里很不快活,有次像开玩笑似地要和大头虎单挑,被大头虎一脚踹翻在地,口吐白沫。
    大军师和小混蛋是赌桌上的“战友”,虽然也不是一大门,但私下关系要比大头虎近。这次要是把陈飞打了,也算是给小混蛋挣个面子,陈飞和大头昏是亲戚,但大肚脐和小混蛋也是亲戚。到时看大头虎怎们再说。历家和外姓干架,打得就是亲舅舅,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大肚脐这招叫“借刀杀人”。几年前那次他在洋町街上用扁担打了五岔路老臭蛋。而老臭蛋凭着和陈飞是拐弯亲戚,给他买了一条“奔马”烟,陈飞召集十几人,像老猫逮老鼠样,见到走单的大肚脐就讹他烟,不给就打。两人一直像仇人样,但谁也不服谁,陈姓和丁姓半斤比八两,在历家眼里都是蛋子大的小姓。
    那晚在山丁家电影场上,事前大肚脐讨好汪大呆等七八年轻人,给他们准备好大板凳,目的就是想趁着乱修理陈飞。汪姓是能寺街上的地头蛇。没想到汪大呆等人知道陈飞是大头虎表弟,不但没动手还称兄道弟。于是大肚脐便告状汪大呆摸了历家丫头,最终汪大呆被打了个鼻青眼肿。
    陈飞知道大肚脐要找汪大呆打他,又把他堵在老虎膀那用三棱刀顶住肚子罚跪了下来。大肚脐最少说服了,但心里寻思,要想修理陈飞还只能找历家年轻人。恰巧他堂妹不久前嫁给了小混蛋堂哥。这下他成了历家的小舅子,胆子也大了起来。这次遇到大军师几人放牛,自己的牛正好吃了陈飞家庄稼,随便一扒拉,大军师他们肯定要打陈飞。
    大军师是混世精,两眼如鹰看出大肚脐的弯弯肠子,但将计就计。汪大呆自那次脚踏车被扔进濠溪,就和历家年轻人接上了梁子,每次能寺逢集时,都会和历家打一场,但好似一次也占不到便宜。挨打过后,大头虎就会嗷嗷叫地训这个训那个,装得像二先生样。这让小混蛋心里很不快活,有次像开玩笑似地要和大头虎单挑,被大头虎一脚踹翻在地,口吐白沫。
    大军师和小混蛋是赌桌上的“战友”,虽然也不是一大门,但私下关系要比大头虎近。这次要是把陈飞打了,也算是给小混蛋挣个面子,陈飞和大头昏是亲戚,但大肚脐和小混蛋也是亲戚。到时看大头虎怎们再说。历家和外姓干架,打得就是亲舅舅,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傍晚在夫妻树下听大喇叭里评书时,歪抗麻屁四人和萧德说大军师和陈飞干架的事。萧德说大头虎脑子就像猪样,听了这么多遍的《三国演义》,干架还不知道用计。他说对付大肚脐那样的小人只能用小人的办法,那才叫以牙还牙、以毒攻毒。还随口就说出怎么把大肚脐治服。
    歪抗麻屁四人一听哈哈大笑:“大红头真是没白跑那些次买卖,的确脑子跑活了!”
    五老疤正在像撂塘泥似地往嘴里塞着粑粑,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几人像早已约好似地,各自唱嗷嗷地走来。打完招呼就像猴样蹲在堂屋。镐头把吧嗒着嘴笑着问六斤半:“你看你家那牛让你伺候的,屁股尖得像锥子样,难道冬天没有泡豆饼喂吗?”
    “他喂屁!把豆饼钱都省下来买瓜子小糖了!”小毛蛋满脸坏笑。六斤半扭头骂到:“豆饼钱当学费去了!”逗得大伙哈哈大笑,镐头把一口稀饭喷在地上。
    六斤半那年刚念书不到半年,鸿老师说学校操场不能成乱草岗,让猪儿牛的乱来,便把让每个历家学生又交五毛钱,肖家学生交两块钱,就把坍塌的老围墙又重新砌了起来,南北留了两个小门,大门朝着打马路。一时满村人都嘀咕鸿老师是老糊涂了,本来鬼子就在操场上杀了不知道多少人,连家庙里“跳出三圈外”的八十个和尚都被镰刀割了头,原先被扒掉就是因为太聚集鬼魂阴气。
    果然六斤半早上来学校太早,学校大门没开。他趴在小门上看到两个“打路鬼”,站着比房顶还高,穿着一身白孝服,伸着尺把长的红舌头,虽然知道“打路鬼”是好鬼,专门护送走夜路的人。但还是把六斤半吓得躺在床上,他娘炒了一黄盆黄豆芽炖肉,请老懒虫和几个老妇女过来,叫了半天魂,才把他弄好。但打死他也不愿再念书。
    他娘现在看到小毛蛋等人背着书包念书,就骂骂咧咧地说一大套,学校拉那逼围墙除了招鬼还有个屁用。如今见围墙被人扒得像狗啃得一样豁牙裂嘴,她就叫好。
    六斤半家搭牛腿所分的牛死后,特意买了一条小沙牛(母牛)给六斤半放。可他和其他男孩子玩不到一起,却整天和五六个同岁的丫头们形影不离,尤其是历自然的大孙女玲玲,两人好得都不分男女,常在一个石头塘里洗澡。
    玲玲是铁花二哥二龙蛋的大丫头。二龙蛋不傻但心眼也不够,他们家“燕子地”是“媒婆不上门”,二十七八岁还是光棍一条,只好买了个外地女人“小蛮”。这小蛮撅着个肚子过门时,好多人都说二龙蛋有福气,进门就当爹。果然不久,玲玲出世。明知她是肚里揣来的,历自然还不让人说:“丫头嘛,反正是人家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谁跟谁姓!”
    @春天的小杨 2022-04-06 08:51:00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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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斧正
    @江南毛老四 2022-04-06 09:49:54
    假期已过,疫情散落,只有顶贴问候长存[d: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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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籁雪簌簌 2022-04-06 10:56:59
    顶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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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玲玲娘的口音早已变成和本地人一样,但毕竟是外地“小蛮”,不太受人待见。唯独和六斤半娘有说不完的话,见面就像面筋粘住不分开。大人好,孩子肯定好。所以六斤半娘特意吩咐六斤半,放牛谁也不带也要带着玲玲,每次还给点钱让他买零嘴一起吃。为此,六斤半娘常被他爹打得亲娘妈妈叫:“我家儿子现在不讲媳妇,就是讲也不能和他历自然家讲!”如今一见六斤半买瓜子小糖,大伙都会发笑。
    而小毛蛋更缺八。前不久,四老棍害眼,他娘给小毛蛋五毛钱帮去历万三家买瓶眼药水。这货却和三老俏、老鸭子两人一商量,拿了一个钢笔水瓶装满童子尿,说是历万三的配制的秘方,不但留住了五毛钱还倒过头来又要了两毛,说是药涨价了。几个人拿着钱,又买瓜子又买欢团,一顿快活。没想到四老棍抹眼,被尿辣得嗷嗷怪叫,四老棍娘拿着钢笔水瓶找到小毛蛋家。
    小毛蛋承认是尿。但不愿连累三老俏和老鸭子,说钱当学费交给了学校。可没几天,牛大鼻子却向小毛蛋爹催学费,这才知道那钱被花了。小毛蛋爹是个念过中学的“文人”,那次放下架子,拖着一个挑水扁担,一直把小毛蛋追打到崔圩,回来还罚了他三天不让吃饭,小毛蛋却赖到四老棍家,一顿四五块饼子,把四老棍娘吃得心直疼。小毛蛋爹说,今年他再留级就把他书包塞到锅底子,正好把学费赖掉。不能学个“啊、喔、鹅”要交四年学费,一分钱一个字都够买三筐了!
    五老疤说自己今年若是留级也不念了。镐头把夸他有志气,做男人就是干事情得有决心,要“排除万难,胜利前进”。其实五老疤心思是想炫耀自己命好,和萧伟一个班,考试能抄到,想留级也不容易。可最近历凤亲不让萧伟和五老疤一起鬼混,还授意萧德,看见萧伟和五老疤只要在一起,就把两个一起往死里打。
    萧伟把煤油灯挂在缸盖墙上,对着大丫说到:“我先看书,等你洗过碗正好我做完作业。”说完又笑到:“等以后有钱了,家里得买四盏罩子灯,一个屋里一盏灯!就不用抢缸盖当桌子了!”灯下的四毛拿出猪腿骨做的陀螺子打起麻绳:“等你有钱了,就点一百瓦的电灯,夜里比白天还亮!”
    @慕容余华 2022-04-07 13:40:16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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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
    大丫站在锅台前,呼呼浪浪地耍这锅碗,不时把刷锅水直接泼向厢房门外。萧伟抬起头来叹气到:“洗碗水太可惜了!我家风水难道有问题吗?老是喂不成猪,棒猪肉熏得脑子都疼!”其实不是萧伟家一家喂不成猪,满村春天买来的小猪仔,一到夏天,猪只有七八十斤重,就开始瘟猪。家家院子里晒得都有用盐腌起来的棒猪肉,那臭味能熏死苍蝇。接着立秋后便开始瘟鸭子,再接着便瘟鸡。
    “大羽良说咱们家是什么士之家?风水好着呢!”四毛挠了下头,捉住跑在头发茬里的“老母猪”,放在嘴里“咯嘣”咬死一个:“日奶奶的,真是穷生虱子、富生疮!”
    萧伟拧着眉毛笑完:“娘啊,我要是能考上农业大学,就学怎么养鸡养鸭和养猪!坚决不学大道,学什么农田排水!”大前年,大道和他哥大正考上了大学,大道上的是农业大学“排水专业”,就是学在地里放水的。大道念的是师范大学食品专业,学的是煮干饭、烙饼子、炸油条和做面包的。本来这几十年来历家就出两个大学生,还这么没出息,令人惋惜之余,好多人说这也是大道爷爷酒秀才在夫妻树下“作法”熏走“蛇精”而作的孽。
    四毛一听萧伟说考大学要学养鸡鸭,便笑着说:“考上大学干啥都行,最起码变成非农业,娶媳妇不用花钱了!”说完又歪着头问萧伟:“不是说大学毕业就能刚干部了吗?还是当干部好,可以一日无钱,不可一日无权!”
    大丫站在锅台前,呼呼浪浪地耍这锅碗,不时把刷锅水直接泼向厢房门外。萧伟抬起头来叹气到:“洗碗水太可惜了!我家风水难道有问题吗?老是喂不成猪,棒猪肉熏得脑子都疼!”其实不是萧伟家一家喂不成猪,满村春天买来的小猪仔,一到夏天,猪只有七八十斤重,就开始瘟猪。家家院子里晒得都有用盐腌起来的棒猪肉,那臭味能熏死苍蝇。接着立秋后便开始瘟鸭子,再接着便瘟鸡。
    “大羽良说咱们家是什么士之家?风水好着呢!”四毛挠了下头,捉住跑在头发茬里的“老母猪”,放在嘴里“咯嘣”咬死一个:“日奶奶的,真是穷生虱子、富生疮!”
    萧伟拧着眉毛笑完:“娘啊,我要是能考上农业大学,就学怎么养鸡养鸭和养猪!坚决不学大道,学什么农田排水!”大前年,大道和他哥大正考上了大学,大道上的是农业大学“排水专业”,就是学在地里放水的。大道念的是师范大学食品专业,学的是煮干饭、烙饼子、炸油条和做面包的。本来这几十年来历家就出两个大学生,还这么没出息,令人惋惜之余,好多人说这也是大道爷爷酒秀才在夫妻树下“作法”熏走“蛇精”而作的孽。
    四毛一听萧伟说考大学要学养鸡鸭,便笑着说:“考上大学干啥都行,最起码变成非农业,娶媳妇不用花钱了!”说完又歪着头问萧伟:“不是说大学毕业就能刚干部了吗?还是当干部好,可以一日无钱,不可一日无权!”
    干完活,大丫从厢房伸头进屋,灯影一晃,她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四毛和萧伟哈哈大笑:“还没过年呢,怎么现在就要压岁钱?”大丫不做声,懊恼地揉着屁股苦笑到:“都晴了三四天,怎么家里的地还没干?”
    四毛放下陀螺子担心地问大丫到:“没事吧?这么大丫头走路怎么也不长眼?”大丫却脸一热,对萧伟说到:“小死孩作业做完滚出去!我有事问娘!”
    “啥事啊?我懂得不比娘少!”萧伟的作业早做完。别看他每天和五老疤等人一起混,但每天作业是必需要做完的,对他来说,听不听课无所谓,作业做了就是念书。
    “滚一边扣鼻屎去!”四毛站起身来,去搀扶还坐在地上的大丫。今天晚上做饭时,蹲在灶台底下的大丫刚开口说事,不是萧德就是萧伟,仿佛故意似地,一会来厢房一趟,弄得大丫张不开嘴。今天下午在能寺学校上厕所时,不知为何却尿起血来。回到班里还把板凳搞红了一片,害得她全班人都走完,她还装着用心做作业,迟迟才回到家,四毛还骂她不要认为念书是整理,家里的活该干还要干。
    “你又不让我去找五老疤他们,这瞎灯摸火的,我去找鬼玩?”萧伟抿着嘴把作业本放进书包,起身得意地对大丫喊到:“我下午去山上,是有老师上课。趴在班里台子上睡觉,还不如在山上锻炼身体,以后还能长大个子!”
    见萧伟嘟嘟囔囔地起身不走,四毛对他喊到:“你去历道常家找二安玩去!你爹那个老死鬼就是熬灯干,天天吃屎狗离不开茅厕,去他家串门,麻雀跟着蝙蝠飞,熬眼带受罪,也不知道图啥?”萧伟不想听四毛的嘟噜,连声说到:“你别说了,你俩在家吃好吃的吧!”
    @楼已 2022-04-08 17:21:28
    留记,顶起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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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
    @慕容余华 2022-04-08 17:23:08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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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支持将是我继续写下去的勇气
    @春光辉耀 2022-04-08 17:59:22
    春光辉耀春光灿,
    顶帖支持乐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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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采!
    有菜没菜,哪怕是一碗臭酱豆或烂辣菜,历道常也会一天三喝。历凤亲哼着小蛮戏进院咳嗽了一声,便传来历道常的一声笑:“日丫头的,今晚怎么这么晚才来?”
    历凤亲伸头看,见小方桌上竟摆了花生米、盐鸭蛋、饼折子和炒元宵四碗菜,虽然没有肉但这桌头不赖。于是三步变两步跨过门槛,却抱着胳膊笑到:“早知道不吃饭了。”历道常老伴老牛扬着眉毛对他笑到:“别拉秧子了,快坐下陪你老太搞两盅!”
    “那好吧,假客气碰上了我这日粘皮!”历凤亲说完,坐在老牛递过来的一个草墩子上,伸手抓过酒壶笑到:“今天有什么喜事?”
    “乖乖!没喜事就不喝了吗?”历道常抬头滋下一盅酒,“啪!”地把酒盅掼在桌子上,对着大安吼到:“你再和大军师一起,我若不把你手腕剁了,我喊你老子!”大安讷讷地说到:“和陈飞干架,是大肚脐挑拨的!”话没说完,历道常甩脸给他一巴掌:“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偷人!你这么大了还不懂吗?”
    历道常打完大安,突然拧着眉毛,脸上一阵痛苦的表情,吓得老牛连忙起身问到:“真不行的话,就去历万三那弄点药吃,有病不能硬挺着!”大安在小鸿沟桥与陈飞等干完架回来,历道常气得当场蹲在院子里乱吐。这几天他肋梢底下如放了把锥子,冷不丁就会让他疼得脑门流汗。历万三给他开药,但他没药。又没查出来啥病,药不能乱吃。打算今晚再疼的话,明早去蚌蚌大医院检查下。
    “喝酒吧!我家二死孩今晚肯定又出去干架去了,走时怀里揣得有军刺!”历凤亲尴尬地倒满一盅酒,悠悠地说到:“儿大不由娘,你家金铃也不小了,陈飞那小子不错,不偷不抢的,干架也是把好手。不行的话把两人定下来耶熊二十三!”
    萧伟原本想去找二安玩的,站在院中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朝金刀巷五老疤家走去。二安比萧伟大月份,会讲许多老人都不知道的故事。那都是历道常讲给他听得。历道常十一岁就在南京当铺里当学徒,也是个生意油子,但人老了,想干啥都不行。二安有个毛病,从小就喜欢和小丫头在一起玩“入洞房”,万恶事干的多,打雷不敢站在树下或房檐底下。满村小孩也就萧伟常跟他爹天天去他家唠门子,才和他偶尔玩到一起,怕沾到身上骚气。
    鸡叫三遍,西边的火车跑过了七趟。历凤亲哼着小调:“姐在南园摘呀摘石榴,哪一个讨债鬼隔墙砸砖头……”突然“哎呀”一声噗通摔倒在地,四毛在床上吱呀转了个身,继续装睡,心中不停地骂历凤亲到:“也不嫌丢人,人又没请你,见到酒就走不动路!那酒是从脊梁沟喝进去的吗?牙摔掉今夜也让你摸黑上床!”
    今晚历凤亲和历道常喝了一壶六十多度的头槽芋头干酒,喝进嗓子里如刀割一般。摔倒在地的历凤亲心里很清楚,但想爬起来却手脚不听使唤。这时萧德扛着一个麻袋,脚步如擂鼓样地从灰白的星空下走进院子。历凤亲一见口齿不清地喊到:“快拉老子起来!”
    萧德把历凤亲架到床上,转身要走。四毛批起衣裳,随手抓过一把镰刀追了上去,愤怒地吼到:“二死孩子,哪怕那东西值八大海的钱,从哪弄来的给我送到哪里去!你敢动半步,我就把你脚筋砍断!”
    历凤亲头挨着枕头,便睡成了死猪。醉梦里在嗯嗯唧唧地唱着《小寡妇上坟》,气得四毛在门外就吼到:“老畜生,就知道灌酒!”
    第六章 萧德差点又挨打
    天已大亮,夫妻树头大喇叭讲完新闻又传出嘹亮的歌曲。酒醒的历凤亲揉了揉眼,嗓子如火烤般的干涩。他昨晚喝断了片,记不得如何回到的家,却突然响起一件事,连忙如接姑娘上轿般骨碌起身,双手不停地在被褥下的稻草里,如刨窝般地抓挠着,大声地喊叫到:“他娘,我的裤头呢!”
    “我帮你看着?!反正你已不要脸了,光屁股出门耶熊!”在灶台下填着火的四毛接完话,嘴便顿时唠叨起来,一个大男人整天像个娘们样抹香擦脂,像个驴屎球子外面光。昨天早上,四毛把大丫的雪花膏藏了起来,历凤亲洗罢脸没有找到,用牙膏把脸擦得像涂满了石灰,四毛笑弯了腰,历凤亲张嘴就骂,两人在院子里,一个掂铁锹,一个拿铁锨,顶顶光光舞了好大一会刀马旦。
    萧德在青皮梧桐树下先打了几趟拳,随后又用架车轱辘教萧伟练劲。未想到三寸钉的萧伟力气不小,居然能举起车轱辘,虽然像只蚂蚁举骨头。大丫哭丧着脸,一泡一泡地往粪堆上铲着鸡屎猪粪。今天她已让堂哥老犟头带了假条。她去了几趟假女人家小店门口,但他老婆巧梅都不在,只好等着四毛烧好锅让她去。昨晚已把血尿到了床上。没有找裁缝做过月经带,她要去赊一捆卫生纸。大丫心里在骂假丫头没有眼色,见了丫头到店,也不知道躲一边去。
    大队老供销社废了。黑皮、筛富、假丫头和老徐四个营业员,去年某天夜里都没值班,拳头大的门锁被撬开,里面的红糖、白糖、果子、罐头、布匹和架车轱辘里外胎等值钱的东西,被一扫而光。随后供销社搬到打马路边。黑皮当上了大队干部,筛富回家养了三头牛。假丫头在路边搭了一个铁皮房,边开茶馆,边到蚌蚌市里批发部里弄一些私人小厂的“假货”卖,如今新供销社里只剩老徐一个,每夜都让大儿子老犟头抱着枪进屋睡觉,萧德陪过一次,只是夜里偷吃果子,老徐再也不让他去。
    供销社的生意越来越不好,里面全是“国营”好货,质量好但价格高,还不能赊账。一卷卫生纸,假丫头那卖八毛,老徐那一块二,只是假丫头的卫生纸没有老徐的软和白。
    历凤亲趿拉着鞋子,手里拿着一张纸,弯腰朝茅厕跑去。大丫尖叫着喊到:“你别撕我的书!”
    “滚一边去,哪是你的书?”历凤亲不耐烦地钻进了茅厕,随后便发出一阵稀里哗啦地屎声屁响。端着一锅盖饼子朝堂屋走的四毛嘲笑到:“喝过就拉,拉完还喝!”
    “我娘啊,我嘚达把书撕掉了!”大丫委屈地眼眶泪珠乱转。四毛扯着嗓子骂历凤亲:“你的屁眼是金屁眼吗?你看谁家揩屁股不用石头,就你他娘的用纸,好像家里有黑十万似的,没想到穷得尿都不骚!”
    萧伟放下架车轱辘对萧德说,大丫的书是小说书,还是谈恋爱的。萧德瞥了他一眼,默默去石头堆上哪起衣裳:“你要不念书,我带你去老黑山打石头!”萧伟嘿嘿一笑:“我可没你那好身体!”他知道去年萧德跟萧生学打了半天石头就被撵了回来。万恶的超英居然中午不上山给萧生送饭,就怕萧德跟着吃。好汉不吃分家饭,可萧德还没结婚。暑假时,萧生的脚踏车在家闲着,萧德便借来卖冰棒,天不亮到武淀批好,然后走村转巷卖,一天卖个两箱,能赚个一两块钱,全家还能吃上卖不完的化冰棒。本来很不错,超英却硬嗤啦地要回脚踏车,送给小舅子上学用去了。萧德没有作声,却把大丫和萧伟气得眼绿,平时想学个掏大梁都不让摸车子。
    历凤亲从茅厕提上裤子,就急匆匆朝外走去,四毛喊到:“你拉完屎还不赶快吃,现在干啥去?别说吃饭不等你了!”历凤亲头也没回的骂到:“我拉完屎给你吃!快去吧,还冒热气呢!”
    四毛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黑着脸进门把袋子扔给大丫。萧伟上前去看,大丫腾地把袋子拽到手中,又递给萧伟骂到:“这是好吃的,给你吧!”萧伟用手去接,猛然摸到是卫生纸,又羞又怒地对大丫吼到:“你还是人吗?!”四毛和萧德哈哈大笑,骂萧伟能得拉屎捡豆子吃!
    萧伟稀饭已喝了一碗,历凤亲才低着头进门,坐在桌前拿起一块饼子却又放下来叹气到:“历道常这次不好搞了,说是肝脏要变成石头了!”大伙一听都低头默默地咀嚼着饼子。四毛叹息到:“真是好人无长寿!”随即又对历凤亲喊到:“你别摸不到老坟在瞎哭!”历凤亲没有理她,只是龇牙问完大丫为何不去念书,又瞪着萧德说到:“你若是不要小芳,都对不起历道常借给的二百块钱!”
    萧德抓起饼子要坐在将台上吃,四毛看了一眼历凤亲,示意地上昨晚半夜萧德扛回来的一麻袋,冲着萧德喊到:“二死孩子,既然芝麻是过路人的,一会你扛给大安家吧,算是顶账,能顶多少算多少,咱不要别人的东西!”
    历凤亲一听,“啪”地放下碗,用筷子指着萧德吼到:“小驴熊东西,芝麻从哪来的?你敢偷我就敢活埋你!我堂堂老七门,进士之后,饿死还有两根筋攀着!”说完起身就捞起大锄头就打。萧德“趴”地把碗摔在地上,猛地站起身来吼到:“来吧,我站在这给你打,如果我皱下眉毛,就不是人养的!”四毛也猛地站起身来去撕扯历凤:“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打萧德,还是人不?”
    @慕容余华 2022-04-12 18:0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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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春光辉耀 2022-04-13 17:2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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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去拜访师友大作!
    昨夜要去山丁家修理大肚脐,萧德说那叫“掏老螃海行动”。萧德和大肚脐很熟,他爹被抓走那年,自己八岁便跟萧生在老黑山打石头,大肚脐十二也跟他爹和哥哥们在山上。两家的石头塘相邻,因都知道老黑山古时是萧德私人家的,所以大肚脐爷几个又见萧德和萧生兄弟俩可怜,总是中午会允些菜干饭给他们吃。但萧德却十分厌烦大肚脐,浓鼻搭乎还满嘴黢黑的猪屎牙。
    老黑山是萧德的老白毛“大铁枪”硬从土匪手里打下来的。大铁枪是武秀才,空手能抱起五六百斤重的老磙子,手里一杆两丈长的毛竹“狼枪”单挑独打过肖家百把口。大铁枪家住三脚寒桥边的俩小舅子,更是勇猛无比,胸大肌能夹起三斤重的石蒜臼,一把抓住大铁枪就能按在腿裆不能动。
    大铁枪一辈子就靠手中“狼枪”打下包括老黑山的十八座山头,差点就撵上祖上丢下的产业。那时除了老黑山全是青石头外,其他山都是笆斗粗的树林,仅每年仅卖柴就能赚一蒲篮大洋。只可惜到历凤亲七岁那年,历凤亲家跑“鬼子反”,丢尽两芋头窖金银财宝不算,家中的七层院宅被烧的仅剩“进士宅第”房壳廊。更有甚者,从永安到武淀,所有碗口粗的树木全被鬼子砍掉,还开采老黑山石头,用来建下海市掏碳。尤其是老黑山的青石,放在井下不会被压出水,所以鬼子说过“老黑山黄金杵上天”。真是“富无三代”,鬼子投降后国民党又来了,那时历凤亲家几十人口,仅剩二十亩沙土地和一座油坊。若不然肯定会被划成大地主。
    萧德对大肚脐家猪身上有几个虱子都门清。“掏老螃海行动”就是萧德准备去把大肚脐喊出山丁家,然后让歪抗麻屁四人找个无人的地方挖一个坑“活埋”他,吓不死人但能吓一裤裆屎。这叫“打的没有吓的怕!”
    萧德和歪抗麻屁几人唱嗷嗷地刚到夫妻树下,见五老疤、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六斤半和老鸭子都脱了衣裳,正要和刀片、三货郎、黑皮、小老憨、二蛋、大红等人要一对一的比试,萧德上前就踢了三货郎一脚:“孬得都不透气了!”这场架没有打起来,可两伙人却像跟屁冲样地同时要跟着萧德出去混世,萧德骂他们毛还没长齐,全都滚回家念书。
    大石埠南头这座院子,葡萄架下放着一盘石磨,旁边是山枣树刺枝围着的小菜园。园子里种着满满的葱蒜、芫荽和青菜,青磅气味中夹杂着浑厚的大粪味。两棵樱桃树和一棵开败花儿的梨树,似美人般地低头含羞站立。这是历道银家,当时洋町的赌场。白天是几桌麻将、天九和老牌。晚上是掷色子、押宝和推牌九。
    传说朱元璋在洋町赌钱赢了一匹马,他骑着这马到濠洲城当兵起的家。他当皇帝后来报恩,封洋町赌场万万年。这可能是当地人四季好赌的一种杜撰。原先赌场就在大正家后面,大正哥俩考上大学后,这才搬到历道银家。
    历道银老俩口四个丫头。大丫头找了养老女婿小陶,在洋町过了一二十年日子,前几年举家回去分田搬走,这四间瓦房、两间厢房的院子就剩下他老俩口和一条披毛狗。赌场搬了过来,老俩口白天卖瓜子花生等零嘴,夜里下挂面、下馓子,赌场的人更多了,大人小孩都愿过来看热闹。
    萧德和歪抗麻屁刚过大石埠,赌场院中的磨盘上就刺来几道手电筒光柱,萧德拔出刺刀挡住眼张口便骂。一阵狂笑声传来:“大红头过来吃根烟!”随后几人便晃着手电走上前来,今晚还没开赌。原来是小混蛋、四大美男和大军师、大安两伙。
    萧德并不怕挨打,只是真心觉得赌钱不是件好事。就以他那打死不败的性格,要不是爱梅爹是赌鬼,哪怕历凤亲把他皮剥了他也会和爱梅在一起的。萧德比小混蛋小两岁,但从小就是死对头,见面就干。一直到长大后,经常一起打人这才成了“好朋友”,但萧德只和他喝酒,还是不沾赌场。
    “去山丁家修理大肚脐的吧?”小混蛋笑着散了一圈烟:“那种属菱角样里戳外捣的人就干往死处玩!”萧德一听正色到:“一起去啊?”
    “你别尻人了,我们怎么能去呢?那货是我们家小舅子!”小混蛋爽朗地笑到:“你们打是打,如果报我名字的话,能饶就饶了他,千万要给我留点面子,以后好到他家骗酒喝!”
    与小混蛋等人抽完一支烟分开,刚过“生家小庙台”,一串土匪哨后,从钺牙塘边又照来几束手电光,随后传来一阵鬼叫:“小嘚嘚猫子们!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萧德听出公鸭嗓子是二驴子。便笑着骂到:“一会过去把你们五狼的狗卵子捏了!”
    二驴子、黑孩、大武、大牛和爱华这五个家伙被鸿老师撵出学校后,却过起了非农业的日子,不下地干活,却天天打着花阳伞到处放牛到处戳火冒烟,三天两头有外村人找二先生跳出来平事,再过两年发育开了,比大头虎和小混蛋还要痞上十倍。
    尤其那二驴子,虽一把攥着不露头,但长着土弓蛇的心,萧德眼睁睁看到过,在三抬杠北坡,黑孩和大武把肖家小孩按住,这货居然拿着刀把人割掉半截,长大一定敢杀人。
    “小日奶奶的大红头,看你是什么东西!”二驴子长两辈,此时小孩穿大褂,萧德也没在意,只是又笑到:“二秃驴,我让你三哥回家剥你皮!”萧德和二驴子三哥从一年级同班到初三。人老实得跌头。
    打马路两旁是碗口粗的柳树,柳眉杏眼的季节已老,如今走进如同走在一条沙沙风响的巷道里。这些树是历凤亲当上大队书记后栽得,从钺牙塘边一直到小鸿沟桥,春夏树叶茂盛起来,十分凉快惬意。此时的路上,安静得只有星辉下的蛙声。
    “乖乖,这树一颗最少能值五块钱!”老歪摸了摸树皮对大伙说到:“啥时过来弄几棵!”
    “五块钱卖给老鸡巴!柳树又不能盖房子,要这玩意干啥?”萧德低头打了个饱嗝:“不过要是做凉床倒是轻快!”大伙说着话,不觉到了鸿雁桥,此时猛然间晃动着几条黑影,萧德把手电筒打开照去,开玩笑地骂到:“日姑娘的东西,哪个山头的,吓得老子鼻子一酸!”
    黑影却顺着鸿雁沟朝西跑去。萧德和歪抗麻屁等人顿时好奇起来,跟着后面就追:“都别跑,再跑老子开枪了!”如果黑影们往东跑,萧德他们就不会再追。不想沾上晦气。
    大鸿沟东面便是七十二洞和螺蛳涧,沟底全是棺材板和死人骨头,乱草岗上还跳跃着粼粼鬼火。这鸿雁桥也很涩。连上龙安寺、惊牛沟,迷魂塘和潘家坟是洋町经常“闹鬼”的“五大涩地”。传说霸王被困在夢州城内时,在城外挖了两道沟堑——小鸿沟和大鸿沟,加上濠溪便是三道天堑。如果霸王不出城,守个一年两载也没问题。只是汉王不时在城外引诱,霸王按捺不住暴脾气,藏好四十八车金银财宝,过鸿雁桥时,虞美人便拔剑自刎。因死时穿着大红衣裳,便成了厉鬼住在桥下,很多人骑脚踏车路过时,常掉链子甚至手电筒突然没电,恐怖至极。洋町和山陈家两村至今还用鸿雁桥吓唬闹夜的孩子。
    “撵死这几个狗娘养的,肯定是偷大队树的!”萧德拔出刺刀率先窜了上去,歪抗麻屁等紧跟其后向西追去:“别跑,跑进鳖逼里也给你掏出来!”
    一口气追出两三里,前面的黑影终于停了下来,弯着腰在大口穿着粗气,磕磕巴巴地喊到:“我弄你妈的大红头,跑的比兔子还快,老子吃不消了!”萧德一听是张圩的高老三,张嘴笑到:“你狗日的吃了豹子胆了,连历家的树你也敢砍?”
    “那是大队公家的树,怎么会是历家的呢?”高老三两手按着膝盖喘息到:“我只是想砍几棵给鸿坞家小孩做个小晃床!”
    “就你那熊样还会做木匠?你爹托梦教你的?”老歪上前踹了高老三一脚:“不看在二先生面上,今晚就把你剁了!害得老子跑一身汗,明个逮只狼母鸡送来给老子们补补!”
    老骚狗去二先生家给鸿坞提亲,但他没有出面当主媒,只是找到高老三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能保住二先生的大腿,以后在洋町才能混得下去。打狗还要看主人面!”高老三并不知道自己是老骚狗的骨血,当场翻眼到:“日你妈的老骚狗,你把大冬瓜换酒喝了,老子以后靠啥娶老婆呢?”
    大冬瓜进门不到七个月便生了一个男孩,虽然瘦得像只不长毛的小老鼠,但把鸿坞乐得恨不能别在裤腰带上,只是二先生一见孩子,时有一团不易察觉的乌云飘过脸颊:“这孩子的亲爹是谁?历家自古可以抱养男孩但不能跟着姓历啊!”但忧虑过后,更多的还是欢喜,毕竟自己已近七十,终于抱上了孙子,须缕根也是根。每当孩子哭闹时就骂鸿坞:“你狗日的懂个啥?君子抱孙不抱子!”
    可能是高老三心虚害怕,当场说正好家里还有中午炒的小鸡肉,不吃掉天亮可能就馊掉了,床底下还有大冬瓜结婚时剩下的几坛酒。前提是自己偷树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一听说小鸡肉,萧德和歪抗麻屁顿时嘴角留下口水。这里小鸡是吃野生草药和山虫子长大,香得骨头渣都能嗦三嗦。
    在高老三家充满猪屁味的堂屋内,萧德等六人大声划起拳来,喝完三斤酒后,萧德说不能喝多,还要去山丁家办事,此时已鸡叫两遍。打马路旱济湾桥处传来一阵拖拉机的轰鸣声,但又突然静了下来,随后便是一阵喊打声。萧德摔下酒盅喊到:“不好,拖拉机被陷住了,咱们去帮忙推去!”
    萧德和歪抗麻屁等人走近四轮朝上的拖拉机时,奇怪的是现场没见一人。萧得打开手电筒私下找寻,却见不远处的排水沟内,躺着四个血头血脸的四个男人在装死。萧德见状大惊,上前询问到:“遇到短路的了吗?”
    一个男人起身哭着说到:“拖拉机翻车了!”萧德一听这是被人打怕了,于是冷笑到:“我们是历家人,从来不会干这种扒屁眼事的,那些人长的什么模样?我们去帮你报仇!”躺在沟底的其他男人这才装作苏醒过来,说来了五个人,看样子年龄都不大,有一个走路像猴子妈似地一蹦三跳,旁边有人喊他叫什么驴,手里端着一杆小兔子枪!
    萧德一听心里顿时明白,是二驴子那帮狗不吃的干的。于是急急地问到:“他们弄走啥了?”
    “我们身上的吃烟钱被他们磕干,拖拉机上的粮食他们估计扛不动,没有少!”
    萧德和歪抗麻屁几人喊着一二三把拖拉机车厢磨正,帮着装好麻袋,压着车一直送到三脚寒桥。面见萧德等非亲非故帮了这么大忙,却连支烟都没有拿出,四个男人感觉实在过意不去,走时从车上推下两个麻袋,踩着油门便跑:“这些留着你们喝酒吧!”
    昨夜萧德扛着一麻袋回家时,四毛逼他送走,他打开麻袋才发现是芝麻,虽足有一百五十斤,能值二百块钱。萧德说这又不是抢来偷来的,为啥要送走?四毛摸了摸麻袋,想了想说到:“天亮人反悔过来要的话就给人家,不要就算了!”
    第七章、无声手枪,啪啪两枪
    萧德和歪抗麻屁虽没到山丁家打到大肚脐,但在存不住半点秘密的农村,不到一集,这事便传到小芳家人耳中,马上找来历凤师说事,萧德同意就马上香门头,不干就拉倒,在武淀对香时吃的那顿饭钱,喝口凉水的钱都会赔。一家有女百家求,抬头嫁丫头,卖田娶媳妇。小孩都大了,不能这样不长不团。最后都会耽误了终身大事。
    在萧德和小芳对香前,大肚脐托媒人到小芳家提亲,成亲的条件十分优越:见面礼三千还有大、小礼两千,“江西木头、临淮瓦,老黑山石头一錾三花”的三间瓦房,脚踏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三转一响”和大站柜、五斗橱、写字台、棕绷床等“四十八条腿”样样不少。小芳家以为萧德知道这事,所以想来个快刀斩乱麻,不能一头塌、一头抹。
    历凤师说他有个战友在蚌蚌市里自己开电焊房,等萧德香完门头就去认他当徒弟。艺多不压人,有一门手艺在手,到哪都有饭吃。历凤亲和四毛立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攒齐“打衣裳”和“见面礼”钱。
    萧德在蚌蚌刚学不到两个月电焊,家里的老房子被雨淋倒。他只能半途而废回来去老黑山打石头盖房子。这期间小芳是个小时害过大脑炎事,被在能寺念书的大丫无意中得知。历凤师和四毛立即去骂历凤师真逗猴,睁着眼把虱子放在亲侄儿的头上。于是背着萧德商量要把这门亲事退掉,萧德却犯起二青头,扬言谁要不同意,他就拿刀把谁砍了。
    细问下原来小芳已怀孕。所以当新瓦房水泥地坪还没来得及打,“长草短草,一把握倒”,小芳便过了门,总不能抱着孩子成亲。
    老婆孩子彻底把萧德拴住,再不能混世。果然验了他说打完大肚脐就金盆洗手的话。如今已有两个丫头,小芳肚子又挺了起来。“两胎上环,三胎结扎”,萧德如今全家住在老黑山茅草庵里打石头,和外村十几家一样,当起了“超生游击队”,如果三胎若是个女孩,那就继续生。原本雪白干净的萧德,萧伟说他如今胡子拉碴地像个三十多岁的小老头,结婚早真是害人,自己不到三十岁绝不成家。引得大伙一片嘲笑:“你这叫见人吃豆腐你牙快,你想结婚早还没门呢!”
    这几年满地痞子像懒婆娘头上成把抓的虱子,到处都是留着粪耙头,穿着牛仔裤、花衬衫的喝酒干架的痞子。公社特派员黄孝上和武装部长三麻子一起上也管不过来,按下葫芦漂起瓢。累得两人只好叹息到:“管他妈的逼的,打死一个少一个!”
    “大村出美男,小户出美女,历家出痞子”,洋町俨然成了人们眼中的“土匪窝”,从武淀到永安,二十八里打马路旁的村庄,竟然出了“一百单八将”,其中历家就有“一虎二蛋、三偷四横、五狼六怪、七雄八杰”等三十多位出名的痞子。每到晚饭过后,年轻人们成群结队,吹着刺脑子的土匪哨,挨村像找屎狗一样乱转。闹得周围村庄鸡犬不宁。
    “大四横”歪抗麻屁和“小四横”四大美男等五郎神们,号称“全打能寺,脚踏山塘,捏着鸡巴到永安”。“三偷”大军师、大安和三红为首的“溜乡狗”,“冬偷衣裳、夏偷瓜,一年四季偷鸡狗”。“五狼”二驴子、黑孩、大武、大牛和爱华等数伙“拦路虎”们,“白天睡大觉,晚上扒大车”,卡得过往拖拉机和卡车司机到处哀叹:“宁让鬼子砍三刀,不过洋町一座桥”。
    “一虎二蛋”大头虎和小混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对外是一个出面打,一个坐镇拉,都是说一不二的痞子头。跺跺脚,能寺公社晃三晃。
    年轻人戳包作孽太多,好似老天看不下去,每年不过清明,就连绵大雨,让田里无法栽烟,今年又是雨大,春烟都长蜈蚣掉了,最硬的希望被泡了汤。满世界的人都在指天骂地,情绪激动的还要去把炕房扒掉分木头。天无好天,烟叶卖不上价,栽烟不够肥料钱。杀人的买卖有人做,没人做赔本的买卖。即便要从鳖逼里掏钱花也不能再栽烟。
    此时学校放假,连天滴雨未下,伤土地已锄完三遍,芝麻绿豆开花,芋头秧刚盖垄,田里无活,人们吃饱饭只能蹲着看蚂蚁上树,像已进入漫长的冬季。萧伟趴在青皮梧桐树下的磨盘上,做完“学习计划”的暑假作业,学校操场传来一阵嗷嗷乱叫,他放下刚捧起的武侠小说书,咧嘴自言自语到:“真是人没有累死的,只有闲死的!”
    大葱般的萧军蛋打铃铛般跑来:“我三哥啊,大头虎的头被小白菜打烂了!”萧伟一听笑到:“那你朝我家跑干啥?”
    “我家没有人啊!”萧军笑到:“老犟头他们小白菜他们去了,他让我回来扛枪!”萧伟笑到,黄鳝被掏了现在去掏洞?这时拿枪拿炮已没屌用。但他还是起身朝他的“濠源书房”走去。
    萧德又生了个丫头,还要住在老黑山。便堵上分家时扒开当门的窗户,萧伟住了进去。用蛇皮袋装草做了几个“沙发”,在一个大缸盖上铺上筋纸袋当“书桌”,说是自己的“濠源书房”,还用大白纸写上毛笔字,自己念书时不让随便进去打扰。这样谁也不敢来扒房子。
    萧伟和萧军进了“濠源书房”,萧伟得意地掀开“书桌”,从大缸里掏出一把双管钢珠枪,拿着沉甸甸的枪把对着萧军比划着,不停地吓唬他。突然他掰开枪炮台,对着萧伟的脑袋喊到:“不许动,举起手来!”吓得萧军闭着眼睛躲闪。萧伟抬起枪口朝上,猛地扣下了扳机,只听“碰碰!”两声巨响,吓得萧伟猛地把枪扔到了地上:“我的乖啊!”萧军脸色苍白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呐呐地问到:“打到我了吗?”
    “你没死……”萧伟看着地上枪管冒着烟的钢珠枪,失神地叹到:“难怪都说玩刀会死在刀,玩枪会死在枪。这玩意就是不能碰!”说完他抬头看了看房顶,舒了一口气到:“幸亏枪里没装子弹,不然房子又要被打漏雨了!”
    萧伟和萧军从皂角树头朝濠溪大桥走去。去年打马路取直,濠溪上修了水泥大桥。历万三立即在桥南头盖起两层全公社最气派的小楼又当家又当医院。濠溪大桥上白天黑夜地常聚满混世的年轻人,像逢集一样热闹。此时老犟头正在和大头虎抬杠,旁边一群人在拉秧子起哄。
    “既然是无声手枪,怎么能会听到响呢?”老犟头额头上青筋爆出。他去年已在能寺中学毕业,历凤师举着菜刀架到脖子上,逼他今年从初二开始重念。
    “枪打到玻璃了,所以才响的!”大头虎也是卡着腰吼到。
    “那一枪就能打碎玻璃,怎么会听到两声响的呢?”
    “玻璃是双层的!”大头虎被逼得没话可说,揉着拳头骂老犟头真是老犟头。老犟头见状以为大头虎要动手,翻着白眼吼到:“我把手背到后面,也能把你蛋挤掉!”引得一旁人哈哈大笑:“嚎溜溜,嚎溜溜!弟兄俩干架不记仇,但不能骂哦!”
    这两人在抬睁眼杠。刚在学校操场围着看玩猴的,小白菜带着十几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已到君子坟。知道这伙人来者不善,前几天在哨拐电影场上,十几老实巴交的历家年轻人被打的鼻青眼肿,却没有一个人敢还手,都说历家都是混世想好处已怂掉了,让周围各村嘴都笑歪到耳朵门。
    在场的小混蛋和大头虎当即让耍猴卖“大力丸”的江湖郎中赶快收摊,怕把猴子踩死。随后大头虎、小混蛋分别领着歪抗麻屁和四大美男两帮人分别躲开,要把小白菜等人放进学校关门打狗,这次要把他们打个两头冒屎。
    小白菜等人如黄鼠狼般头动尾巴摇地入场,见花色不对,立即大喊一声就跑。等大头虎等人冲出去时,小白菜等人四散逃出。如今的学校围墙已被扒得像狗啃样,连大门的铁门也被人偷走,想跑实在容易。
    老犟头跟着小混蛋等人从西面追打到君子坟,跑得满头大汗呼呼喘,却连肖家人的毛都没碰到。回到濠溪大桥时,大头虎笑话他就是嘴不怂,本意是让他好好念书不要参与社会上的事。但老犟头却笑着说出了杠头,就是“无声手枪啪啪两枪”。这杠已抬了有两年,开始是大头虎和萧德抬的,抬急了眼,两人脱了袄子差点干起来。
    萧伟和萧军到时,长得像两个牙小牛犊的五老疤还在挑着老犟头和大头虎的火:“东一枪、西一枪,玻璃不是双层的也能响两声!”今儿都没放牛的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老鸭子和六斤半,牙龇得像炸线皮鞋样地在顺音:“两子弹壳子掉地上也能听到啪啪两声!”转头见萧伟走近,齐刷刷地抬头笑到:“大江东,你最有学问,赶快评评理!”
    萧伟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大头虎,摸了摸下巴悠悠说到:“你们讲得都有道理,但最可能是枪管断了,先砸到鞋子上碰的一声,又弹到地上碰的一声!”萧伟对大头虎没啥好感,本来说好不收自家电费的,没想到居然按每个灯头十块钱来强行要,气得四毛当场扯掉电线,让大头虎滚一边扣鼻屎去。每年只来几天电,一下要收三四百,就是历万三也用不起电。
    萧伟刚说完,大头虎顿时暴跳如雷,冲上来就要打萧伟,老犟头和萧军立刻抓起石头迎战:“小鳖日的东西,今天我们弟兄三就把你闷到这了!”五老疤和小毛蛋等人立刻上前抱住几人:“你们别在这丢人,要打回家去打!”
    萧伟的这句话踢到大头虎小腿年三十杆上。大头虎比萧德大一岁,现已二十五岁,直到前段时间,他奶奶抱着敌敌畏闹到门上后,这才和山塘的大敏香了门头,若不然他会等到三十岁后才考虑成家。他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三,“大麦不黄,小麦不收”,急得底下六七个兄弟像尿憋得一般。
    有人明着说大头虎眼高,还想爬在地上吹灰捡。暗地里相信大头虎是“半拉女”的传说,腿裆中过小白菜的枪子。尤其是看完满脸雀斑的对象大敏的丑样,大伙确信无疑,这货的“枪”肯定是被打断了。
    香门头那天吃完席,大敏家女客们回家时已走到历道银家院门口,大头虎抱着一捆伞呼呼跑来送,气得大敏到家就要算账。骂大头虎做的太绝情,就是不同意也不能当众送“伞”。大头虎爹和娘跟着媒人到山塘请了三桌人,解释现在年轻人不懂老规矩,摸着良心说话,大头虎送伞就是怕大敏家人在半路上被雨淋。
    送伞的事虽解释清楚,但大敏打听到大头虎是“断枪”,随即出了好似不能完成的任务,要大头虎在半个月内,给她买一块“定亲表”,不要国产的,只要外国牌子的。钱是硬头货,因为大头虎岁数在那摆着,香门头就比人多花了七八百,亲家六眷都被掏空。又要在这么短时间拿出千把块,就是拿笔画也要赶上晴天。但若是提出算账,不但香门头所花的几千块算是扔进了水塘,关键是他奶奶又要拼老命。这一下把大头虎急得尿绿豆汤。
    皂角树下,老犟头和萧军要从小菜地里穿过回家。临走时老犟头踢了萧伟一脚:“小死孩子,下次说话不要那么刻薄。要是在外面人把你嘴打烂成牛逼!”
    萧伟委屈你抹着眼泪骂着老犟头往家跑,迎面和戴着草帽的二先生撞个满怀。幸亏萧伟马相小,不然把七十多岁的二先生撞翻到濠溪里,那事就大了去。把自己小狗命贴上都不够赔。未曾想二先生居然笑呵呵地说到:“我的小乖乖啊,你还能要扑到我怀里吃奶吗?”萧伟到二年级才戒奶,尿床、吃奶和成绩好,把他抹上传奇的色彩。
    鸿老师前年死后,二先生开始独掌包揽历家大事。连周围村庄也都说他这才是历家真正族长。鸿老师活着时,学问在那放着,二先生有啥事必定会和他商量。不管干啥连梁山好汉也有个吴用军师,唱戏有个红白脸。 好人有好报,鸿老师死得有福气,看着住在香港的肚子来信,倒退三步跌倒在地,往蚌蚌送去抢救,还没到武淀就已不能说话。独子在信上说他要了四个老婆,居然一个男孩没有,绝后了。
    二先生不止一次地表示,只要萧伟考上学校,没钱念书,他会凑门鼻钱:“堂堂万人历家,一家一块钱,供个大学生像吹灰似地!”有次还为此事,特意到萧伟家喝了一瓶蚌蚌大曲,吃了两盘飘着油花的韭菜炒鸡蛋。
    二先生上前摸了摸萧伟哭成花老猫般的脸,龇牙哈哈笑到:“你都是能寺状元了,怎么还像小孩样地哭鼻子!”
    “啥状元啊?”萧伟一听心里猛然亮堂:“难道自己真考上了中学!”二先生说到:“你怂孩子,矮一矮,一肚拐!你考了一百五十七分,超过分数线五十七分!”萧伟听完眼前一亮:“你从哪知道的?”
    “小日奶奶的东西,能寺校长是我们家棍麻三,他还能说空话吗?我刚在他家喝茶,通知书都拿给我看了!”二先生接着说到:“你考了个正状元,五老疤考了个倒状元!一百分数线,他考九十七,差三分,但名额少一个,就把他录取了!”
    萧伟顿时嘴咧如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五老疤考上了?牛蛋打苍蝇!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说完转身就朝炊烟袅袅的金刀巷子跑去,他要去找五老疤要打赌赢得一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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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3-30 19:37:43  更:2022-04-22 19:5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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