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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热血骑兵团抗战:《马刀所向》[第1页]

作者:何方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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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要】

    皖南事变后,国民党中顽固派利用日伪对新四军大扫荡之机,妄图一举剿灭刚成立的新四军第四师。我320团在豫苏皖边区被马步芳骑八师围攻,伤亡殆尽。四师党委痛定思痛,决定组建一支红色“哥萨克骑兵”部队,以快制快,扭转不利战局。

    原320团幸存的部分指战员转入骑兵团,老排长汪常晶被任命为三大队一班长。在四处买马的过程中,有一次他在集镇上结识了因卖不出烈马而犯愁的程惊雷。孰料因为懂马和爱马,程惊雷竟然跟随着汪常晶去参加了新四军骑兵团,当了一名马夫。

    在抗战烽火中,程惊雷迅速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革命战士,他自己的枣红马“车轱辘”也跟着他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他帮汪常晶所相的花马“花二皮”,不仅是一匹难得的战马,在歼灭马步芳骑八师的战斗中,还救了主人的命。。。。。。

    新四军骑兵团共产生了十匹“功勋战马”,这些无言的勇士,为民族解放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说明】

    本书根据真实史料而创作,但不能等同于历史,属纯文学小说作品,切勿对号入座。

    作者全版权所有,有意出版、改编的单位请站短联系。
    1、楔子:团灭

    1941年4月23日午后二时许,除了明晃晃的太阳有些刺眼,安徽蒙城县大、小营子村显得十分平和。有些动作快的农户这时已吃完饭,主妇正准备涮锅、洗碗、喂猪;而动作稍慢的人家,房顶上还飘着袅袅的炊烟。

    旧祠堂院里一棵老槐树下,几只鸡在咕咕地觅食,而一只叫二黄的大黄狗,转着圈不停地打着响鼻。它贪婪地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腊肉香味,脑海里唤起了对肉骨头滋味无限缠绵的记忆,于是流着哈喇子,起劲地向餐桌边的每条腿摇晃着献媚的尾巴。

    没错,二黄与在座的哪一个人也不算熟,它无非是个闯入者,为猎食而来。它甚至已经忘了,半个月前当这支部队驻扎到村里时,它带头狂吠了一夜。

    其实作为一只单纯的土狗,二黄的表现,严格说来并不算离谱。这一带以前是国军92军和骑八师的防区,几年来,它看惯了穿黄军服的兵。年初,日军第11军向第一战区的汤恩伯防区发动了豫南战役,穿黄衣服的全拉走了,后来穿灰衣服的部队却来了。以一只土狗的智力,它认为这不太正常。

    当然,认为时局很不正常的,绝不仅是一只狗那么简单!顽固派反共摩擦专家汤恩伯、对红军有血海深仇的青海马步芳骑八师,觉得新四师趁他们抵抗日伪进攻时挺进豫皖苏边区,“抢”了国军的地盘,同样认为这非常之“不正常”!

    院子里,一位长相英俊的首长端起了一碗水,对在座的几个人说:

    “姚团子、康政委、刘教育长,形势严峻,任务艰巨,我们要想在津浦线(即天津小站至南京浦口铁路——作者注)以西、淮河以北站稳脚跟,日伪不会同意,国民党顽固派也不会同意!我们要随时准备与各路敌人做好打遭遇战、攻坚战、游击战和持久战的准备。啥也别说了,今天我把一个月的肉票都用完了,却没有好酒招待你们,就以水代酒吧,特别是祝愿抗大四分校能够早日为我师培养出大批的精英来,啊,大家走一个,意思一下!”

    “好!请首长放心!”桌上的几个人都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大营子那边远处传来“叭叭”几声枪响,紧接着,各处预设阵地的枪声像爆豆子一般炸了开来。

    姚团子把手里的一根骨头往地下一扔,嘴也来不及擦,掏出盒子炮就往门外跑。桌下的二黄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立即叼上骨头啃开了。

    姚政委侧耳听了一阵枪声,说:“打得这么急,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刚迈出门槛,只见一个战士滚鞍下马,直奔祠堂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彭师长!不好啦,敌人追过来了!”

    师警卫连杜连长认得这是师侦查连的排长石柱,呵斥道:“急什么急,有话慢慢说!”

    彭师长不慌不忙地问:“石排长,怎么回事?”
    石排长敬了个礼,说:“首长,我带一个侦察班往蒙城方向侦查,路上遇到了国军的骑兵大队,他们发现我们后,立即向我们扑过来,我们骑马转身就跑。他们的马快,一看就是骑八师的青海马。我们跑不过他们,其余的战士全被他们砍了。亏我骑的是匹快马,不然连回来报信的机会也没有哇。”

    “有多少人马?”

    “烟尘滚滚,怎么也有三四百。”

    “三四百人马,可以一战!”彭师长立了起来。可是等他刚站起来,小营子村这边突然吹响了杂乱的军号,四野都响起了嗷嗷的怪叫声,紧接着各种枪声都密集地响了起来。

    彭师长说了声:“上房!”杜连长立即帮他搭了个梯子,还来不及帮他把梯子扶稳,只见他已腾腾地蹿上了房顶。举目一望,彭师长这位久经战阵的名将,也立即在心里叫起苦来:“老天爷,大势不好呀!”

    原来,骑八师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包围了大、小营子村,田野里、村子里烟尘遮天蔽日,冲在前面的骑兵,马刀寒光闪闪,挥舞起来如同闪电,夺人心魄,逢人便砍。

    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望远镜,他接着观察各个方向的战况,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心立即凉了!为什么?因为自己戎马一身,打过那么多的大仗、恶仗,却从来还没打过这样的仗!骑八师冲锋的那种气势,用排山倒海来形容也不为过,许多新战士被吓呆住了,连枪也不会放了;而还记得放抢的老兵,却在为该打人还是打马而犹豫;可是不管是射人还是射马,对于高速运动的目标,都是很难打准的。

    于是在刹那之间,敌人已经冲到面前。自己的士兵不是被铁蹄践踏而亡,就是被敌人挥刀劈死。是的,骑兵对步兵那不叫作战,叫作无情碾压,或者说任意虐杀。也是的,临阵时一个步兵的腾挪范围不过二三步,而一个骑兵的控制范围可达二三十平方米,这是完全不对称的战斗。抵抗无效。

    面对形势一边倒的战况,彭师长看得眼睛冒火,忍不住大声叫喊:“傻瓜啊,还愣着干啥,上房呀!马能上房吗?!”可是战场上呐喊声,马嘶声,枪炮声,惨叫声混成一片,犹如一口巨大的沸腾的油锅,谁还能听见他声嘶力竭的大喊呢。

    正当他急的团团转时,一队“奇兵”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原来是抗大四分校的二百多个学员们。这是新近从豫皖苏边区招收的一批青年知识分子,他们多数参军还不到一个月,说白了连开枪、拼刺、投弹的基本动作也未必全学会了,因为入学后首先开设的是政治课。然而这群热血青年眼见得战友们惨遭敌人屠杀,二话不说,抓上枪就冲出学校助战。

    马家军在大小营子正追杀的兴起,见斜刺里冲出一队手持步枪的学生,就像狼群嗅到了血腥的气味,他们的神经更加亢奋起来。几年前,红军二万人马西征,马家军凭借疾如风快如电的骑兵对西征军围追堵截,每次都将红军队伍冲的七零八落,最终导致了西征军的惨重失败。这也让马步芳日后在国军中有了吹嘘的政治资本。抗战爆发后,蒋介石命令他出兵抗日,于是他懒得出步兵,而是拼凑了一个骑八师,派到豫皖苏边区来,编入第一战区,加入汤恩伯兵团序列作战。

    三个月前,骑八师师部就驻扎在蒙城,旗下三个旅,分别驻扎在板桥集、河溜集、王市集。

    新四军四师原来的番号是八路军四纵队。这320团,其中有两个连是从延安派过来的,有老红军底子,可算是马步芳的死对头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抗大的学生兵们,初生之犊不畏虎,挺着刺刀开始向敌人徒步冲锋!而骑八师27大队的长官马名扬,见状立即带领部属舞着马刀,咆哮着以一字阵型对冲过去。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从双方发动攻势,到二百多学生兵悉数被血洗,就像两波海浪席卷过沙滩。当潮水退去,沙滩上只留下了一些七零八落的贝壳。不,那不是贝壳,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们的身体。而这个过程,前后竟不到二分钟时间。

    多么惊心动魄的二分钟!生命之花是如此的壮丽,可生命的消失又是如此的突然。彭师长看到这里,心忍不住一阵抽搐,热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些青年知识分子是人民军队最宝贵的财富。他突然想到,该怎么向党中央负责任呀?

    然而战况容不得他多想。27大队长马名扬发现祠堂这边的屋顶有电台天线,判断祠堂是320团指挥所。其实昨晚骑八师得到密报:新四师首脑彭雪枫来320团检查工作了。所以这场血洗,表面是为320团而来,实则是奔向彭师长。马名扬想到这里,心中狂喜:娘的,总算到我长眼的时候啦!他拔刀狂吼:

    “活捉彭雪枫,赏大洋五千!兄弟们给我冲!”

    好在师部警卫连不是吃素的,一看敌人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眨眼就到了近前,杜连长命令所有的轻重武器开火扫射,一直打到敌人据祠堂仅有百余米的距离,敌人见这里火力很强,这才拍马逃去。警卫连见状,有人骑着马冲出去追杀,仅斩杀了十来个落后的敌人。由于敌人很强大,他们不敢深入敌阵,迅速收队退了回来。

    这时警卫员已将彭师长从房顶拉了下来,杜连长跑来报告:“首长,我们已被四面包围,敌强我弱,必须马上组织突围,否则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彭师长命令:“吹军号,分散突围!”

    号声响了,趁着敌人正在发愣,警卫连集中所有的火力向西北方向发动了强攻。马家军的特长是用刀,其实他们对枪械的使用是个弱项,其防线最终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就这样,320团总算有少量人马跟随警卫连冲出了包围圈,回到了位于涡阳县新兴集的师部驻地。

    三日后,姚团子、康政委等人也分别带着一些散兵回到了师部。经过收容清理,320团此战战死五百多人,受伤被俘一百多人,三个营的建制被打烂,而抗大四分校的二百四十余名学员,除了三个女生李华和胡春燕、薛蓉,男生竟无一生还。

    损失如此惨重,惊动了延安总部。党中央判断顽固派意图在淮北制造第二个“皖南事变”,于是一方面向国内外揭露顽固派的阴谋,一面命令新四师师部逐步往苏北转移。

    5月7日,当新四师官兵越过津浦铁路向东挺进时,都忍不住回头望去。他们在心底默默地发誓:

    “路西、淮北,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们一定会打回来的!”

    
    请多关照

    
    2、没有坐骑的“骑兵”


    汪常晶心里最近一直憋的慌。

    自打320团被打残后,先是围绕320团的建制问题,新四师内部争吵了很久,团首长们当然强烈要求保持原建制,没有兵,他们提出来让上级补充一点,自己发动群众征召一点,再想办法扩充一点。前两点好理解,最后的一点需要解释,所谓的“扩充”,就是“抢”,也就是去找伪军或顽军的茬,抓俘虏,把人弄回来教育一番,换身衣服,自己的队伍又壮大一点了。

    当然了,作为320团的老排长,汪常晶无比赞成保留原建制。军人都对老部队有一份深厚的感情。别的不说,被改编、收编了,有朝一日跟战友吵个架什么的,若被人顶一句:“嘁,你320不是很牛逼吗,你干嘛不回320待着去,跑我们部队来干啥?”一句话,能把人噎个半死,你信不?

    可是天不遂人愿,上级的上级的上级,最终以“残军不足为伍”的理由,明令取消了320团的番号。凡连以上军官,皆被调任其他部队任职,普遍是没被升职,但也没被降职。

    而原部队剩下来的基层干部和普通士兵,则被分散打乱安插到友军各部,昔日同一个锅里舀饭的兄弟们,再也不能朝夕相处了。过去一切的努力都得归零,重新开始。这让汪常晶颇为伤感。

    具体到自己的工作安置,上级倒是派人先来摸过底,征求过意见。汪常晶的本意,是跟姚团长或崔营长走,但一听说不提倡老领导带老兵,汪常晶顿时迷惘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原来还剩下的几个兵,自己也带不走。妈的,吃了败仗,真得净身出户,屁都没资格放一个!认了吧。

    所以,汪常晶听说师部已决定要组建骑兵团,自己人一根球一条,还不如跑到骑兵团干得啦。

    师政治部干部科的邓干事倒是爽快,说你爹就是牛贩子出身,你小时候不是当过羊倌吗,没骑过马,还没骑过牛?骑兵团正缺人,你也算有点底子,我看合适。但是话说好了啊,到骑兵团你不能干排长了,得干班长。

    汪常晶一听这话,脑袋嗡了一下。与自己同一批参加刘志丹队伍的,混得好的,早已当旅长了。自己本来就算混得最差的那一拨吧,谁知混到现在,反倒把个排长的差事也给丢了。

    当班长,很多新兵满一年就有资格当班长。当八年兵了,再去当班长?汪常晶把腮帮子鼓了两下,出了口粗气,表态说,行,当班长行,我服从组织安排。

    于是,在1941年八一建军节那天,新四军(此时共整编为七个师)第四师在环洪泽湖根据地举行了隆重的骑兵团成立典礼。这里所说的隆重,主要是指师首长们全出席了。在成立大会上,汪常晶被任命为骑兵团三大队1班班长。他听完了长名单,发现骑兵团的编制跟步兵团完全不一样,团以下设大队,大队长相当于营长;大队以下设小队,小队长相当于连长;小队以下设班,班长即是排长。而那些战马,也算自己的“兵”。

    至此,汪常晶的眉头才舒展开了。他当然知道师侦查连的石柱排长下来当了三大队一小队的小队长,这是提拔了;但自己实际上还是干的排长,级别摆在那里。级别没动就好,至于叫班长还是班副,除了难听点,没毛病。

    人逢喜事精神爽,憋屈了很久的汪常晶,感觉这下可以扬眉吐气了。于是在骑兵团成立大会后,各大队马上又召开了队务会。就是这场会,让曾经的汪排长、如今的汪班长,心情一下子又难受起来。为啥咧?因为作为骑兵班长,他得知自己分不到战马!

    没有坐骑的骑兵,想想吧,传出去都要笑死个人,丢人哩,汪常晶同志!他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待续)
    汪常晶分不到马,实际上再正常不过。

    话说彭师长吃了马家军的亏,发誓砸锅卖铁也要组建自己的骑兵团。然而骑兵团可不是说搞就能搞的。这话放在今天说,那叫做烧钱;而且,即使有大把的钱,也未必能烧得出一支像模像样的骑兵部队,它相当于机械化快速反应部队。古代人也知道,骑兵是很牛叉的技术兵种,要搞好,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按分工,四师参谋长张震同志具体负责组建骑兵团。他把师骑兵连、侦查连以及11旅、12旅两个旅部的骑兵排、侦查排全部组织起来,拼凑了一下家底,合共有368人,254匹马。就这点力量,要号称一个团,确实寒碜了点。于是他提出,在各部选用一些优秀官兵,先拉进骑兵团,建立一、三、五等三个大队的编制。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汪常晶才能侥幸扩编进骑兵团。

    至于战马,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得循序渐进地扩展。恰好最近的一些小战斗,部队陆续缴获了日伪13匹马,都给补充了进来。于是骑兵团就有了420人,267匹马,在八一建军节那天,正式宣布成立了。

    彭师长为了表示对骑兵团的绝对支持,他在大会上激动地宣布:把自己的坐骑“火车头”,也就是那匹远近闻名的雪青马,赠给新组建的骑兵团作为贺礼!“火车头”是在山西战场缴获的一匹东洋马,高大威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懂日语的本地土种马,见了牠都用眼神表示很崇拜:哟,东洋高富帅!

    然而僧多粥少,420人面对268匹马,注定了许多人连马屁也拍不成。因为除了新缴获和彭师长赠送的那14匹马,其他的都早已名花有主,马都是由人家骑着来的。而152个光棍要竞争14匹马,单纯从职务的角度看,汪常晶也许有点机会,可他只是个若干年前骑过牛的人,难道骑兵团不应该优先让会骑马打仗的人上马么?骑兵团顾团长的说辞,理由十分充分,于是汪常晶只好耷拉下脑袋,灰溜溜地回去当他所谓的光棍骑兵班长了。

    才回到驻地不久,又传来消息,说彭师长赠送的“火车头”,顾团长毫不客气地纳为自己的御用坐骑了。对这事,大家都没话说,因为本来谁也不敢奢望,自己能骑上那匹“火车头”。是啊,在中国,打狗尚且要看主人,骑马岂有不看主人之理?

    那时比较流行“三三制”,三大队被编为三个小分队,每个小分队又分为三个班,每个班理应有21骑(音ji,一人一马合为一骑),按现有实力,先以10骑列编。而空出来的人头,也先编进来,参与训练。

    原师侦察连的石排长,如今成了汪班长的顶头上司,当着三大队一分队队长。石排长能当这个队长,那真不是盖的,他们侦察兵,很多时候都要骑马,而且他自己就有一匹快马,唤作“黑牡丹”。黑牡丹的来历不明,但前不久跟马家军搞激情越野比赛,靠速度和耐力完胜青海马,救了主人石柱一命,大家都是亲眼目见,这让“黑牡丹”成了一段传奇,已经被文艺队编成山东快板广为传唱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石队长也不例外。他的第一个下马威,就是搞一个紧急集合,看一下部下的应急反应速度怎么样。

    紧急集合哨吹响了,但是等了半天,只见到一群散兵游勇前来列队。他四处张望:说好的马呢,战马在哪里?全场只有自己牵着一匹“黑牡丹”站在这里,好孤独哦。

    “报告!一班18人全部到齐!”

    “报告!二班20人全部到齐!”

    “报告!三班19人全部到齐!”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喊完这组口令,石队长把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同志们啊,刚才我听见各班班长报数,都说多少人全部到齐,我就想问一句,我们现在的番号是什么?大声点回答我,全部都有!”

    “新四军第四师骑兵团三大队一分队!”

    “好嘛!好歹没忘了自己的番号,妈的我就想问一句,既然你们都承认自己是骑兵团的人了,搞紧急集合,你们的马呢?马算不算数?”

    一个战士听明白了,马上出列回答:“报告队长,我们没有马!”

    另一个战士也算听明白了,也出列回答:“报告队长,我们以前执行侦查任务,都是先列队,分配任务后再研究执行。”

    这时另一个士兵脸上挂不住了,他说:“报告队长!骑兵连过去搞紧急集合,确实是人马一起列队的。我看这还不大像正规的骑兵部队,索性让马继续吃草料算了。”

    战士们哄堂大笑。

    (待续)
    石柱也跟着笑,笑完把脸一收,骂道:“笑个屁呀,看你们一个个厚颜无耻的模样,恶心!听好了,解散!五分钟后再次集合!老子不信还治不了你们,不像正规的骑兵部队?我可是奉彭师长张参谋长之命来打造红色哥萨克骑兵的。”

    这意思是说,要把骑兵团打造成苏联红军骑兵那样的部队。哥萨克很遥远,但石队长这一顿杀威棒,倒是让所有人都领教了他的威风,不服帖不行。

    接下来最实际的训练,是得让那些不会骑马的人,先得学会骑马。这个课,由会骑马的兵,一对一教不会骑的。汪班长的师傅,是他手下一个叫唐三的兵。唐三,本名唐三娃,其实他就没有学名大号,参加部队后就叫唐三了。他本身也是个骑兵侦察员,骑术当然不错,算老司机了。

    这一天,师徒二人出来练马。关于骑马,外行人以为很简单,就那几个动作而已。实际上当然不是的。如果把学骑马跟学车进行比较,前者比后者更难。因为学汽车,只要对离合、油门、刹车、方向弄懂了机械原理,能实施对机器的有效控制,车子就会听自己的。马不一样,马是动物,它有自己的习性、脾气,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说白了,换一个主人,很可能难于驾驭。很少听说谁好好的开着车,车子把司机甩到了车外。但是骑马,马儿不开心了,或受惊了,它就能把骑士摔下来,跌个鼻青脸肿算轻的;断胳膊断腿啥的,弄个八级伤残的荣军来当,真不是难事。

    听唐三讲了堆大道理,二人找了条大路,汪常晶从侧后面开始准备上马实习。不料那匹大白马立即开始躁动不安起来,看样子要撅蹄子似的。唐三急忙安抚马儿,说:“唐小三,别装怪啊,是朋友!”一转头有点生气,对他提高音调说:

    “班头!我给你讲的道理你全忘了,上马前,你必须到马头来,让马看到你,识别你的气味,而且要抚摸马脸,跟牠说说话。马眼的视界不开阔,白天的视力很不好,看远处模糊,没有距离感。牠看不清后面,对所有从侧后接近牠的人或动物都怀有警惕性,所以牠的第一反应都是踢。陌生人从后面上马,有几个能驾驭得了马的?”

    汪常晶说:“瞧我这记性,骑个马比打鬼子还紧张,好嘛,唐三啊,我也喂过你几回了,你还认不得我吗,我是晶哥哦,亮晶晶的晶,他们都喜欢叫我亮晶晶。以后我们就是战友啦,我会对你好的,你莫要乱来哈。”边说边从马头前面过去抚摸马脸,以示友好。

    唐三把缰绳交给他,“我说亮晶晶,啊班头,牠叫唐小三,唐三是我,你前言不搭后语,乱喊牠的名字,牠可不认!对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汪常晶有点莫名其妙,问:“还要干什么?不是上马?”

    “枪,你的枪呀!”

    原来,马是对气味非常敏感的动物,即使是老主人,如果有带新物件上马,也必须先让牠闻闻气味,以避免在奔跑中牠突然受到刺激而撒野。亮晶晶只得把背上的中正式步枪取下来送给牠闻一闻,自我解嘲道:“唐小三,你也算我的兵,要表现的乖一点哟,不然看本大爷咋样收拾你,军法从事不得跟你开玩笑!”

    在唐三的指导下,亮晶晶班头终于骑上战马了。作为一个纯粹的步兵,因为高度和平台的改变,视野和胸怀似乎也得到了提升,特别是奔跑起来的那种感觉,尤其显得拉风,一句话:爽的人比较心律不齐。
    世上无难事,只怕第一次。三大队1班那些没有马的光棍骑兵们,借着战友的坐骑破了胆,个个直呼过瘾,这下都把自己看着骑兵了,时不时都把别人的马借来练兵,尤其爱在夜里练。表面看他们吃了亏,实际上马这种动物,在夜里的视力比白天好,反正比人眼强了太多。所以整个骑兵团的训练,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俗话说:“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石队长感觉三四个月训练下来,自己的队伍已经不错了,就盼望着能够有见真章的机会。他有了这想法,就会主动向上级请战。多次请战后,还真把任务争到了手:上级命令骑兵团一部跟随某营,出击运河上的陈圩。根据情报,二天后(11月24日)有一队日伪军(伪军一个连,日军一个小分队共约200人)将会出据点,前往县城参加联队组织的扫荡活动。

    得到出击命令的骑兵,正是求战心切的三大队一分队!

    (第2节完)
    3、骑兵团换将


    按新四军的典型战术,提前侦查地形、设立埋伏,那是必须的。不战则罢,要打,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快打快撤,绝不恋战。

    一分队的任务,是隐蔽在距大路约400米远的一大片榆树和白杨混交林里。这附近,也只有这样的一片树林足以藏身。至于那个负责袭击的营,利用农渠摆在靠近马路约不到百米两侧,队形相互错开,摆明了是一方打头,一方斩尾。

    柯营长交给石队长的任务是追击残敌,尽可能斩杀敌人,把敌人追跑了,这边好清理战场。“战场缴获品,有油水的都给你们骑兵团,表示一下我们对骑兵团的心意。你们出击的时间,以我的冲锋号为准。我这冲锋号不是吹给步兵的,是专门吹给你们骑兵连的,听准了?”

    石柱见柯营长如此关照骑兵连,把脸笑的比杜鹃花还灿烂,他说:“没说的,我就等你的冲锋号!”

    趁着夜色,石柱把几个班长召集起来,最后一次明确了任务:由汪班长带领各班没有坐骑的战士,在树林边利用地形,抓紧构筑一道防御工事,不管有没有用,这都是对骑兵连的最佳保护措施,万一用得上呢!

    “假如战场形势对我方绝对有利,你们也可以跟随骑兵冲锋,主要任务是抓俘虏、捡战利品。假如我方进攻受阻退守,你们就死守在这里,必须掩护骑兵撤退。清楚了吗?”

    众人皆压低声音回答:“清楚了”。

    亮晶晶班头领了任务,立即组织闲散人员忙了起来。他们选择树林边一条弯曲的排水沟进行挖掘,对正面设置了火力点。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他明白这道防线的设置并非完全像石队长所轻描淡写的那样,什么掩护骑兵撤退。实际上,万一前面顶不住敌人的反扑,这里必须有一道后备防线,那才是真话。

    果然,天亮前柯营长派了一个加强排过来,他们让骑兵连放手干,说这里的后卫任务由他们接防。看来大家的防范意识都挺强的。

    唐三他们把马拴在树上,夜里都不敢解下马的嘴笼子。苏北大地在冬天时节是很冷的,虽然雪没有落下来,但不落雪比下雪还冷。为了怕战马受凉,骑兵们纷纷把被盖卷儿打开,拿被子给马披上,而自己宁愿冻的跳,不时给手呵热气。
    天亮了。沉睡的灰蒙蒙的大地终于露出了黑乎乎的脸孔。惨白的太阳开始日上三竿。陈圩集的轮廓在人们眼前越来越清晰起来。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六辆三轮摩托、二辆装甲车开路,日军的搜索部队过来了。随后,约莫四十人的日军打着膏药旗,有的骑马,有的步行,跟过来了。紧接着,一个连的伪军打着“忠义救国军”的旗帜,也大摇大摆地进入了伏击路段。

    前方战斗打响后,唐三他们迅速解开了缰绳,取下了马笼头,跨上马,聚集到防风林边,准备出击。

    然而平原作战,战况远不是设想的那么简单。除了第一轮火力急射大有斩获,军人的本能是听见枪声就卧倒,所以后面只听见枪炮打得像炒豆子一般,实际上双方都很难把对方打倒。小日本训练有素,他们立即架起了89式掷弹筒,朝着新四军阵地有重火力的方向开起炮来。一旦对方的火力被压制,日军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冲锋!

    柯营长见这样猫着打根本难以收到实效,只得命令吹响了冲锋号。由于部队事先得到的命令是按兵不动,所以尽管军号在吹,指战员们却窝着不动。柯营长急眼了,他一甩匣子枪,带头跳了出来,高喊:“冲啊!别等啦!”这才把部队带动起来,双方很快胶着在一起。

    却说骑兵连这边,听到柯营长那边吹响了冲锋号,石队长第一个朝天打了一枪,大喊:“骑兵连,跟我冲!”说完他把盒子炮往腰里一插,哗的一声抽出马刀,一勒缰绳,双腿一夹,那匹黑牡丹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跑了一阵,他回头一望,只见跟随自己冲锋的战马,总共只有二十匹的样子!马队后面远远跟着的,是汪常晶等一帮没有马的兵。真是活见鬼了,其他的人马呢?

    这时日军的装甲车已经掉过头来,果断朝伏击的农渠方向开进,枪炮齐鸣。而且他们显然观察到了远处疾驰而来的骑兵队,所以抬高炮口,不断地进行阻拦性支援射击。

    那么,到底树林这边的骑兵,发生了什么情况呢?石队长不知道的是,有的马听见枪炮声受了惊,在树林里乱窜;有的冲出去了,见到炮火连天的状况吓得掉头跑了回来;还有把战士颠下马来,骑兵只好牵着马在原地打转的。

    石队长顾不了那么多,死命地带着这队人马朝顽抗的日军队伍冲杀过去。日军虽然强悍,却没有料到新四军会有骑兵援军杀到,作为步兵,面对这股有生力量真的只剩下被屠宰的命运,在一来一去两个风卷残云般波次的冲杀后,现场的鬼子已经所剩无几了,把装甲车里的鬼子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发现形势不妙,立即开倒车准备脱离战场。这时汪常晶他们恰好赶到,哪里允许鬼子脱逃!说时迟那时快,他们把集束手榴弹塞进了装甲车的链条,把装甲车给炸烂了。

    打扫战场时,石柱抢先把鬼子的六具89式掷弹筒(俗称小钢炮)搞到了手。打过抗战的老兵都知道,这玩意在战场上相当厉害,号称“机枪杀手”,是高级货。而汪常晶他们,则抓了十四个伪军俘虏。大家还想再捡点东西,这时柯营长叫人吹响了撤退号,于是大家只好立即撤退。

    为什么打了胜仗,柯营长还要迅速组织撤退呢?这就是他老辣的地方。

    陈圩是敌占区,新四军在这边并无根据地。战场离陈圩很近,离县城也不算远。日军的骑兵第4旅团(联队)就驻扎在这一带。如果骑4旅获得消息,出兵助阵,那么新四军今天参战的这点人马,大概还不够给如狼似虎的鬼子骑兵联队填牙缝。

    所以,打的快还要撤的快!

    事实证明,柯营长的判断非常准确。大队的新四军人马刚刚撤离到树林这边,只见远处扬起了滚滚红尘,有经验的战士都知道,那是敌人的骑兵来袭。“快!都快撤!龚排长,你们放弃阵地,快撤到林子里来,掩护大部队一个小时,就算胜利完成任务!”

    这场阻击战一打就是三个小时。骑兵钻树林固然无法施展,但日军骑兵可不是马家军,马家军基本上只会用刀,而日军除了会马上打枪之外,战士们惊讶地看到,他们还会开炮!是的,他们骑在马上,甚至边奔跑还能边开炮,用的是88式小炮。

    阻击排虽然付出了重大伤亡,但最终有效地拦阻了追兵,完成任务立了功。

    以这场伏击战的规模和影响来说,在新四军战史上根本不值一提,因为类似这样的战斗很多很多。但石柱在战后必须写一份详尽的《11月24日骑三大队一分队作战经过》上交。这份报告交到师部,几位首长都认真看了,因为这是骑兵团首次作战。

    看完后,大家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彭师长把拳头往桌子上一砸,发火道:“骑兵团扯淡,把团长给我换了!”师政委邓子恢表态:“老彭,这骑兵团刚组建不久,换将,必须慎重啊。”参谋长张震接话:“是的,毕竟是新部队,凝聚力正在形成。”

    彭师长有些不耐烦:“别扯那些没用的,你们看到了,临战时有的驾驭不了马出击,有的铺床被子当马鞍,结果给颠下马来,有的砍敌人砍掉了自己的马耳朵,还有踩踏误伤了自己人的。这像狗屁的骑兵部队,换人!没商量。”

    邓政委盯着彭师长看了半晌,试探性地问:“老彭,你有人了?”张震笑笑说:“我如果猜的不错,他一定是在打邹麒麟的主意。”

    彭雪枫闻言,故意哈哈假笑了几声,然后不无得意道:“知我者,张将军也,没错,就是他,邹麒麟!就算没打这仗,我也要请到他。再说了,请到这尊神,咱们还得出点血,参谋长,我拨三万元给你,你来负责给骑兵团买马,添置马具,打造一支真正的哥萨克骑兵。重任在肩啊同志,我可是把全师官兵半年的伙食费都交给你啦!”

    张震说:“那我努力,不辱使命。”

    邓政委说:“既然要搞骑兵团,当然得搞好。顾团长虽然当过红军的后勤部长,管过骑兵,但他是搞行政的,没直接带兵经验。邹麒麟当然是最佳人选。只是这一下子把他换下来,怎么安置才好呢?”

    彭师长说:“师里不是正要组建特务团吗?诸君意下如何?”由于在任何单位,基本上都是主官说了算,所以那些叫“诸君”的人,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石柱这次率队征战,损失了两骑(二人二马),但他俘虏了十四人,还缴获了六具掷弹筒,说起来他是赚肥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纸报告,葬送了骑兵团最高领导的大好前程。

    这一天,骑兵团召开干部会议,张参谋长亲自主持会议,在会上隆重介绍了新到任的邹麒麟团长,接着,师政治部干部科的领导当众宣读了任命书。顾团长坐在台上,笑的很勉强。会后,他就把坐骑“火车头”让给了邹团长。

    散会后,众人议论纷纷,好多人都说,石柱告了顾团长的黑状。这名声真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石柱听到这种嚼舌根的流言,心里很难过,因为他清楚自己无非是写了个报告,没有告任何人的状,更谈不上是黑状。但是,他的委屈,能讲给谁听呢?又有谁信呢?

    (第3节完)
    4、买马


    中国有句古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家很快就把新来的邹团长的底细摸了个门儿清,发现他是最适合当这个骑兵团长的将才,而顾团长的调任与所谓石柱告状,纯属扯犊子。

    邹麒麟跟骑兵结缘,有一段堪称传奇的经历。他是跟随李先念进行西征的红军,那时他是一个连长。西征失败后,他们这支游击队幸运地走出了星星峡,到新疆参加了盛世才的“新兵营”。那时“新疆王”盛世才比较开明,并不反共,这个“新兵营”成了共产党培养各种专业军事人才的基地,有学开坦克的,有学开飞机的,有学无线电技术的。而邹麒麟竟然当上了骑兵,完全学的是苏联骑兵那一套技战术,并且很快就当上了骑兵连连长。

    此前的邹麒麟,留在了津浦路路西地区打游击,在萧县独立旅二团当副团长。别人不清楚,四师的领导哪有不了解他的?他没来,是因为一下子还走不开而已。

    邹团长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烧的比较猛,就是成天烧钱。他说,骑兵团原来的战马,不少徒有其名,甚至根本不适合做战马。因为马匹分为乘马、驮马和拉马三大类,你把拉车、驮货的马弄到骑兵团来滥竽充数,骑这样的马也能打胜仗,“哄鬼还可以,哄敌人绝对不行”。

    那么,怎么鉴别一匹马到底适合干啥呢?他把骑兵团的马找了几个典型,拉出来亮相,让官兵转着圈评头品足,通过言传身教,令大家茅塞顿开,从此人人都会相马了。

    组建骑兵团,当务之急是要给每个官兵都配置良马——优良的乘马,他说。这项工作很麻烦,师里拨了专项资金,派军需处的人下到各分队,分散到豫皖苏边区各地,专门采买战马,一时马价飙升起来。

    来三大队一分队的是胡干事,她叫胡春燕,负责提钱袋子。面对胡春燕,亮晶晶班头很高兴,话说他也找不出任何不高兴的理由,美女加财神驾到嘛。于是他奉命带着班里没有马的战士们,荷枪实弹,随同并保卫胡干事,一起去邳县大王集买马。驻地离大王集约莫有六七十里路,这一带是根据地,遇上日伪顽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防备零星的土匪。一行人连夜出发,紧赶慢赶,黎明时分赶到了大王集附近。

    在一条河边,看到前方有一个赶集的老乡,穿着长袍,挎着褡裢。一般的农民都是短打扮,穿这种清朝遗老服装的,估计都有点年纪了。亮晶晶班头老远打起了招呼:“喂,大爷,问个事,听说这个集镇的骡马市很活跃,容易买到马,是真的不?”

    那个穿长袍的人闻言站住,吼道:“啥眼神儿,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把五十岁的叫大爷,有这个理?”

    “呃,没看清楚,没看清楚,嘿嘿。”

    胡春燕出来打圆场:“大叔,我们就是想问问骡马市在哪边,这里好不好买马?”

    那人听见女人问话,不禁好奇起来:“咦,老总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还有女兵?买马干啥?”

    “哈,别叫老总,请叫同志。我们是新四军,骑兵团要买马。”

    双方走拢了,那人瞧了大家一阵,说:“新四军骑兵团啊,听说过这事。赶的早不如赶的巧,我就是做牛马行务(即经纪人)的。老总你们想买马,我可以帮你们。”

    “哈,真凑巧!大哥,怎么称呼你?”亮晶晶满脸堆笑问道。

    “啊,你这辈分弄的有点乱,一会大爷一会大哥大叔的,既然是新四军,你们叫我陈同志好了,叫老陈也行。大王集嘛,驮马和拉马多,乘马少。能不能买到好乘马,要看运气。”

    “行啊陈同志,您今天就帮我们找马、相马好了,如果能帮我们买到十匹好马,耽误您的功夫,我们可以付误工费。新四军说话算数。”胡春燕表态。

    “新四军老总同志客气啊,一言为定,我做买卖素来公平,请放心。”

    众人听了皆笑。赶到场镇上,只有骡马市开市了,原来贩卖牲口的都是赶早集,那些买卖粮食、蔬果、农具和杂货的人,才会慢悠悠地来赶集。大家随着老陈在骡马市转了一圈,见买卖驴子和羊的人特别多,也有卖牛卖马的,比较少,重点问题是:以大家这段时间训练出来的专业眼光而论,在早市上没有相中一匹马。因为买卖的全是驮马和拉马。

    见大家很失望,老陈安慰道:“老总同志,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这样吧,你们先到乡公所旁边的顺记豆汁店吃早点。这方圆二三十里,谁家有骑乘马,我心里有数,我来找人给他们带口信,包你们不白跑路。完了我到煤栈来找你们,能赶上夜里回去就成,急不来。”

    亮晶晶班头和胡春燕他们找到乡公所,果然看到旁边有一家豆汁店,人气蛮旺。天气冷,他们都点了胡辣汤,干货是鸡蛋灌小饼。用小饼而不用大饼,据说是这家店的特色,吃起来既饱肚又暖和,味道真不错。

    在煤栈里等的很无聊,亮晶晶班头自然跟胡春燕聊了起来,这一聊不打紧,才知道胡春燕原来是抗大四分校的学员,跟自己一样,是“4.23”顽匪袭击事件的幸存者。她和另外两名女学员是被姚团子救走的,而自己是跟随崔营长突围的。只读了个把月书,她被分到了师后勤部军需处,而李华被分去了机要处,薛蓉分到了卫生队。

    因为这层关系,二人觉得很聊得来。亮晶晶班头突发奇想,竟建议胡春燕到骑兵团来。他说:“骑兵团现在来了个邹团长,都说他厉害极了。你也看到了,首长们对骑兵团可不是一般的重视。要打仗立功,在骑兵团干,机会多的是。在军需处干到头发白了,也难立个功。我不是瞎说,当真。”

    胡春燕却把嘴撇的老长,她说:“汪班长,你先在骑兵团立了功,再来游说我。你分明就是在瞎说。如果我有那个体能,4.23那天,我们就跟男兵们一起去冲锋啦!有些活,是只适合男兵干的,正如同有些事,更适合女兵做。你不要瞧不起搞后勤的,打仗实际上拼的是后勤保障,你懂吗?”

    作为老兵,亮晶晶班头岂有不懂之理。当然傻瓜也知道,他的劝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中午时分,亮晶晶他们实在等不住了,又转到集市上来看情况。哪知道老陈一见到他们,就向他们招手。亮晶晶连忙跑过去,看到老陈身边已经有了四匹马,目测都是良驹骏马!

    大家围着这四匹马转了几圈,在心底纷纷表示满意,但又不能把这表情完全挂在脸上,因为做生意,原则上要多挑毛病,不然在价钱上肯定会吃亏。所以,亮晶晶班头提出来,先要验马,再议价。对方同意后,亮晶晶一使眼色,几个士兵翻身上马,跑出集镇验马。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几个人都把马骑了回来。亮晶晶班头问:“怎么样?大家说说感觉。”于是战士们纷纷挑毛病,有的说速度不够,有的说耐力欠缺,还有的说跑起来不够平稳,也有人说马的脾气不够温顺的。

    亮晶晶扭头对老陈道:“你们都听见了,大家对这几匹乘马都不是太满意。陈同志你跟他们议议价,得出实价,价格高了我们不买。”

    老陈点点头,把那几个卖马的招到面前。他伸出手,把手伸进别人的袖笼里,一个一个地摸指头,大家都不说话,像在打哑谜。摸了一圈,他说:

    “按他们的意思,每匹马开价40个大洋,这是最普遍的行情。”

    亮晶晶算有见识的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叫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前段时间才30元,这价格太离谱了,我们不要了。”(一个袁大头约等于现在500元——作者注。)

    众人听了也叫起来:“老总,你说的哪年月的事哦!现在连拉马和驮马,最便宜也要30元,不信可以满大街问去。太便宜了我们也无法卖,养马容易吗?”

    老陈见状,插话说:“漫天开价,就地还钱,做买卖这是规矩。已经到了这份上,我说句公道话,各让一步,今天的价就定为35元吧!最近行情确实涨了,但新四军老总是为了打鬼子,你们也要担待点,卖高价可不行。”

    那几个老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拿眼看亮晶晶班头。其中有个年长的,说:“35元,少了点,除非是现大洋。打条子最少要37元。”

    “我们是现钱现付。”

    “那好。成交吧!”

    胡春燕挨个付了钱,拿到钱的人个个眉飞色舞。见新四军公平交易,而且付现,围观的群众无不交口称赞。消息传的比风还快。不一会,有人朝老陈喊:“陈帮办,程惊雷来了!”老陈闻声连忙问:“在哪里?”那人说:“河边老榆树下。”老陈对亮晶晶班头讲:“老总,程惊雷那匹马我可有言在先,他跑了好多集镇都没能卖掉,是匹烈马,干不了活,30元也没人要。但是作战马,那可是真正的好马,百里挑一。你们有兴趣,就一起去看看。”

    亮晶晶说:“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就是要选好马。走,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河边,见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戴着毡帽,蹲着,双手笼在衣袖里。一匹枣红马拴在树杈上。那匹马见到一群人马过来,立即躁动起来,开始打响鼻蹶蹄转圈。

    老陈给双方介绍道:“这是新四军同志的老总,这是程惊雷,也有人喊他程疯子。生意你们自己谈呗。”程惊雷抄着手站了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不管是什么老总,我这马要40元,少一文钱也不卖。”

    “呃,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真疯了嗦,凭什么?”亮晶晶班头立即顶了他一句。

    “不凭什么。行不行你们自己看。”程疯子冷淡地回答。

    “马叫什么名?可以试骑吗?”

    “叫车轱辘。为啥要放在这河滩?就是怕在集镇上伤着人。谁有胆子谁骑呗,小心伤着自己。”

    作为内行,当然这些骑兵个个都能看出,眼前确实是匹百里挑一的好马。但是能不能驾驭牠,谁心里也没底。

    亮晶晶班头问:“谁上?”

    有个叫董平的战士说:“我来试试!”他走到马头前,伸出手去摸马脸,嘴里说:“车轱辘,别怕,听话啊,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走,我们先练练腿脚。”哪知车轱辘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把头甩来甩去。董平有些不耐烦了,他解下缰绳,骂道:“畜生,敢不服帖,老子不得饶你,走!”说完他飞身上马,一拍马屁股,车轱辘就顺着河滩猛跑起来。

    可是车轱辘的跑法是一步三摇,五步一晃,就像喝醉了酒的疯子,还没跑多远,就把董平从马背上颠了下来。车轱辘倒是很快就跑回来了,董平却一瘸一拐地走了好久才回来,边走边骂:“嘁!这狗杂种欠揍!”

    程疯子不无嘲弄地瞪住亮晶晶:“咋样啊老总,这马敢买么?”亮晶晶哪是轻易服输的人,他说:“操大爷的,老子来收拾牠!”他把车轱辘拴好,猛不丁地蹿过去,用膝盖连顶了马肚子好几下,直顶得车轱辘发疯似的狂跳长嘶。很显然,他这是想用武力征服车轱辘。程惊雷见状,嘴边露出了冷笑。

    果然,当亮晶晶上马跑起来后,车轱辘更加桀骜不驯,还不如董平坚持的时间久,他就被摔了下来。亮晶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骂:“程疯子,你这马到底能不能骑?”

    “能啊,要看是谁骑了。我来骑给你们看!”只见程疯子转身上马,双腿一夹,喊了一声“驾!”车轱辘就如旋风般冲了出去,程疯子还表演了几个马上站立、蹬里藏身和飞身上下马的特技动作,看的大家都为他喝起彩来。

    程疯子回来,又问:“老总,这马还敢买么?”

    亮晶晶班头抓了抓脑袋,说:“大哥,马是好马,可是难以驯服哇!”

    程疯子问:“老总,你们搞骑兵团,马应该很多,招养马驯马的马夫不?”亮晶晶听话听音,脑子一转,问他:“大哥,你几个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相得中车轱辘,给我40元,分文不能少。不是我贪财,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缺这笔钱。但这马谁也驯不了,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来给你们当马夫,陈帮办知道,我会养马驯马的。”

    老陈点头说:“程疯子是个马痴,再难驯的马,到他手上也服服帖帖。你们不亏。”

    招马夫,超出了亮晶晶班头的职权范围。他想了一阵,显然新来的邹团长是个爱才的人,说不定骑兵团还真用得着马夫呢!先把人弄回去看看,实在不行,再喊程疯子回来呗,反正路也不太远。于是他把这意思说了,大家都表示可以试试。

    程疯子很高兴,收了钱,说要先回趟家,要他们在集市上等一阵,自己在天黑前赶过来。于是他把马留在这里,说走就走了。

    程疯子走后,大家又转回集市,继续买马。卖家都是陈帮办特意通知过来的熟客,所以也没有太费周折,陆陆续续就买够了十匹乘马,价钱也都按35元一匹,皆大欢喜。

    完事后,胡春燕额外给了老陈一个大洋,作为他跑前跑后一天的务工费。没过多久,程惊雷就回来了,大家骑上马,开始往洪泽县方向赶回去。

    (第4节完)
    5、程惊雷参军


    夕阳西下,残雪消融,熙熙攘攘的集市开始冷清起来,汪常晶他们骑着马,穿行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街上,马蹄嘚嘚,有一种独特的儿时记忆中的韵味,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走着走着,却发现有一辆马车转过另条巷子走了。程惊雷眼尖,他问:“老总,前面有匹马,感觉不错哦,还看吗?”

    亮晶晶望了望天色,说:“别喊老总,喊同志,你也可以叫我汪排长,叫汪班头也行。去看看可以,速去速回。”

    不一会儿,程疯子就像火烧眉毛似的跑过来:“汪排长,你真是好运气,绝对是匹好马,快去拦下来。”

    亮晶晶问:“有多好?比我们这几匹马如何?”

    “不瞒你说,比你们的马都要好,赶得上我的车轱辘。你要喜欢,我觉得那匹马给你做坐骑最合适。”

    “那还等啥?快去。”

    那辆马车拉着一车的檩条,看样子是有人要建房。车把式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见一群拿刀拿枪的兵骑着马赶来,不禁吓得面如土色,连连说:“长官饶命,我可是良民,没做啥亏心事。”

    亮晶晶班头翻身下马,他安慰道:“老乡别怕,我们是新四军,新四军是穷人的队伍,是专门抗战打鬼子和伪军的。我们来看看你的马。”

    大家顾不上和他多啰嗦,都认真相起马来。但见:肩宽背厚,马腹紧收,马首高昂,毛色顺溜。眼似铜铃带电,腿如铁柱压盘。胸肌结实,显露几块腱子肉;耳朵灵活,辨音听声随风转。查看牙口,刚三岁半;鬃毛茂盛,正当盛年;脊梁微凹,适合配鞍;丰臀浑圆,后腿饱满。远望酷似东洋马,身形高大;近看实乃河曲王,花色黑白。拉一车重货轻松举步,直可叹神驹流落民间。

    亮晶晶和大家看了一圈,心里自是满意,却问:“老乡,这马用来拉货,实在可惜,若卖给我们做军马,想怎么卖?”

    “这------,我没想过要卖马呀,你们打算出多少钱?”

    “嘿,做生意嘛,你总得先开个价。”

    “真能给我现钱?”

    “新四军说话算话。”

    “那好嘛,听说你们今天都是付的35元,长官,就这个价吧,互不亏欠。”

    亮晶晶转头对胡春燕说:“付他36元。这匹马,值这个价。”再转头对马主人道:“我主动给你加一元,这是好马,你不要吃亏!马归我了,牠叫什么名?”

    车把式道:“新四军长官真是太好了!牠叫花二皮。你看你看,我先借匹骡子把货拉回去,下一场花30元来买匹拉马,活不少干,还能赚6元钱。好人啊,新四军真是好人。”
    一行人回到部队,第二天,一分队买到了好马的消息就传遍了骑兵团,甚至惊动了邹团长。他是团长兼政委,当即骑着马带着警卫员前来相马。三大队大队长蒲俊自然是要陪同邹团长下来视察的。一分队这下可热闹了,火车头,二花匹,黑牡丹,唐小三,车轱辘,还有三大队长蒲俊的坐骑赛旋风,这么多的良马凑成一堆,谁看了都眼红。

    邹团长把一分队昨天从大王集买的马全部研究了一片,连连点头,表扬道:“同志们能买回这么多合格的骏马,说明我骑兵团打翻身仗的机会来了。汪班长你既然这么喜欢二花皮,就由你来驯养和训练。那个啥,啊叫程惊雷的,听说你会养马和驯马,这太好了,我们骑兵团哪有不需要专业人才的道理?欢迎你参加咱们骑兵团。不过,骑兵团不养闲人,你如果只想当马夫,我看远远不够。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程惊雷回话:“长官,您的意思还要我练武吗?”

    蒲大队长立即纠正他:“什么长官,新四军没这个称呼,马上改口,叫首长,或邹团长。”

    “好好好,听领导的,首长好!”

    “好,”邹团长回答,“以后你要辛苦一些,养马驯马是你的基本职责,但你的马术不发挥出来也是浪费,所以你记住了,你必须当一名好骑兵。”

    “记住了,首长。”蒲大队长见状点了点头。

    邹团长这时利用时机对大家开始训话。他讲话的重点是,骑兵团仅仅只有好马,还远远不够,“好马配好鞍”是一句古话,在马具的配套上,这钱省不得。

    “同志们,瞧瞧你们的马具,真是寒碜,完全对不起骑兵这个称号”,他指点着周围的一大群战马,“缰绳应该是宽窄合适的皮带,有的人用的却是麻绳,而且麻绳都快断了。试问在冲锋之际,你一拉缰绳,缰绳断了,你如何指挥战马,这不是等于开车没了方向盘么?是不是这个理?”

    大家议论纷纷,唐三说:“正是这个理,缰绳断了,就像骑自行车掉链子,没法骑。”

    蒲大队长这时也插话:“邹团长,我看马鞍也是很严重的问题。很多马还没有合体的鞍辔,随便拿床棉絮捆在马背上,这在战场剧烈运动的时候,一做战术动作就移位,太危险了。”

    董平接话:“那可是要命的。”

    程惊雷有点不识趣地接了一句:“我看啊,有的马镫居然是拿柳条编的,如果要躲刀、躲子弹,想做个镫里藏身,柳条怎么可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没被敌人打死,保证先把自己摔死啦,我说的对不?”

    亮晶晶班头说:“程疯子,没叫你发言,你偏要发言。不过你说的对!我的看法是,哪样都重要,但是骑兵的武器最重要!我们需要马刀,真正上马就能杀敌的马刀!看看我们手里的刀,各种杂牌货就像大杂烩,苏27高加索式,马家军式,东洋33甲式、乙式,还有十九路军的大砍刀呢!”

    “是啊是啊,我们的装备真的需要整改,起码要搞的规范一点。”战士们很热切地议论说。邹团长听了一阵,表态道:

    “同志们提的意见非常好,都是一些实际问题,老实讲,师部首长们把这些问题也考虑到了,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现在师部拨了专款,就是想把装备给搞好,可是我们需要钢铁啊,同志们,钢铁到哪里买去?花钱也买不着嘛,买了也运不走嘛!我现在弄的脑袋都大了。”

    邹团长一番话,说的人们大眼瞪小眼,只有干着急的份。

    看样子程惊雷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撸下毡帽想了一阵,突然发话:“嘿,邹团长,我倒是有个主意,也许能解决钢铁问题,您看可以讲吗?”

    这正如同说犯困就有人递上了枕头,亮晶晶班头立即心花怒放:“程疯子你真会放炮,当着首长的面你还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呀!”

    “有话快说”的后半句是“有屁快放”,见邹团长在这里,亮晶晶班头不得不把这个“屁”给憋了回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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