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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撕扯不断的绵绵情愁

作者:ty_爱我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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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扯不断的绵绵情愁

    情愁是杯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情愁是一杯浓浓热咖啡,喝着味苦
    嘴里留有满口余香。
    情愁是本耐人寻味的大书,百读
    不厌的一部经典。
    情愁是一条温柔的永不枯竭小溪,
    涓涓流淌……绵延流长。
    情愁与乡愁好比一对孪生兄妹,思
    慕之情犹如魂牵梦绕的乡愁幽思

    题 叙
    这篇小说里的情愁,源自于一幅画。
    《情系穷乡僻壤——美丽乡愁》这是遣失半个多世纪的一幅水墨丹青画卷。画作出自区中心小学教师辛彩霞之手。这幅画还未有装裱、
    上轴……刚一出笼,还是个毛坯子,就被打成了“毒草”。
    年青区委书记杨光谱,在遍地小高炉大炼钢铁风潮中被拔了白旗——区委书记降职到一个边远、偏僻、贫穷的小乡去做乡委书记。当时正与他热恋的区中心小学美术教师辛彩霞为他感到极大委屈。闻讯后她去看他时,他不仅没一点沮丧、懊恼、委屈感觉,而是欣然愉快的接受下来,并且像早做好了到小乡去赴任的准备。辛彩霞诧异在心里,“怎么?看这情形……不像是撤职被贬到小乡去的呀?倒像是被重用!”
    “那当然!党的工作……在哪儿都重要。” 辛彩霞无话可说了。她为他感到的委屈成了她内心里的羞愧,她从他身上体会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思想境界,博大胸怀……她被他一个共产党员的大无威革命精神感动了。她利用六天假期时间,自己一个人留在学校,倾注全部心血和她对他所有的情与爱……画了一幅水墨丹青画卷——《情系穷乡僻壤——美丽的乡愁》
    这幅画完成后,自己非常满意,是一幅得意之作。但六天假期已满,县里的“反右集训班”马上就开始了。她这幅得意画作,没告诉他。准备县集训班结束后,她把画装裱好……再亲自到小乡去。她要亲手把画挂到他小乡书记的办公室里。她学生朱丹彤到县报考初中回来,晚上到小学校跟她作伴,见此画作喜不自胜,赞不绝口……
    “辛老师?”她学生朱丹彤说,“这幅画标题——情系穷乡僻壤,是说‘我大叔’一心扑向那里的土地和人民……几年之后把穷乡僻壤改造成您画里这样。可这‘美丽的乡愁’就不好理解了?”辛彩霞老师说,“这幅画的标题,前一句是指‘你大叔’说的;后一句是说我自己的。你说‘你大叔’在边远的小乡;我在区中心小学这边……这,不就成了我的乡愁了?”她学生朱丹彤“嘿嘿!”一笑说,“这不明明是情愁吗!干嘛要说成是乡愁?”
    “死丫头!“老师嗔怪的笑骂了一句说,”等你有了情愁的时候,就会忘记乡愁了?”师、生俩一阵开心欢笑,“嘿嘿嘿……”
    当晚就挂女教师宿舍墙上,伴她师、生二人度过了一夜。第二天由于去县集训班走的仓促,墙上那幅画还未来得及收起来就急火火上车走了;朱丹彤想把她老师画的这幅画第一时间去告诉给她的“我大叔”。当她欣喜的跑进区政府,区委书记——他的“我大叔”去小乡赴任上两天就已经走了。女教师宿舍里也人走屋空,一把大锁锁住了房门,一幅《水墨丹青》得意画作还挂女教师宿舍墙上。“教师集训班”凭举报信追查这幅画,这幅画不翼而飞了。后来认定画是株大“毒草”,作画人被打成“右派”,辛彩霞畏罪自杀了。
    《情系穷乡僻壤——美丽乡愁》画作的美丽乡愁,化作了美丽情愁一天天在加深……朱丹彤不止一次的向年青区委书记……不!是小乡书记——她的“我大叔”讲述遣失半个多世纪的——她老师那幅得意画作,任凭朱丹彤口头描述,每一画每一笔……她都眉飞色舞描述的详详细细。她的“我大叔”仿佛身临其境。虽然他未见过那幅画,却领略到了那幅画上面泼洒笔墨倾注的浓浓情意……于是他就把辛彩霞作画时那些炽热情感化作了水彩、笔墨……在他所服务的这块土地上,描绘 “江山如画”——一幅《水墨丹青》。
    人们放眼望去——蓝天白云,碧水青山,广袤草原上,雪白的羊群……纵横交错的树带,护卫着万倾良田。金灿灿麦浪;稻花飘香……携刻大地上的一幅《水墨丹青》画卷。真是太美了!半个世纪以来,乡愁早已转化为深深的美丽情愁……人,已经早死了,画也早没了……或许当年那幅画的画魂还在。如果说对小乡还留有当年乡愁的话,恐怕就是五十余年前遗失的那幅画的乡愁吧?而这时有一种感情紧紧附在半个世纪前遗失的那幅《水墨丹青》画卷上,这便是美丽的情愁。谁的情愁?是辛彩霞的?人死情还在;是“我大叔”的?人死情未死;或许是朱丹彤的?她是从她的“我大叔”与辛采霞老师死亡的爱情坟墓之上,筑起她的爱巢。一个刚上初中的15岁小女孩,偷偷爱上了比她大一旬多的“我大叔”,她的情愁似一条温柔的涓涓流淌小溪,经久不断,绵延流长。
    “汩汩汩……”
    1
    青春是美丽的
    她,辛彩霞,省《美专》高才生。解放战争开始时,八路军围困长春国民党守军时,她随同学由城内逃出。徒步跋涉300余华里回到
    解放区——松花江北岸的乡村家里。不久松花江南岸广大城镇解放,随着新解放区逐步扩大,向南延伸……各行各业都急需人材,辛彩霞参加了教育工作。在松花江南岸H县《刁家油房》区中心小学任教。这是1948年秋末,新中国成立前夕。
    她是上一年(亦即1947年)夏、秋之交从围困的长春逃出回到家乡的。一踏上家乡这块土地,明显的感受到与她考进省《美专》上学前的家乡显著不同。妇女会、儿童团,站岗,放哨……青年们纷纷踊跃报名参军。“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完全营造起一种崭新氛围。这不是观念,不是概念,是她的感触。就连空气都是新鲜、轻松、
    甜美的。她受到家乡青年们这股热情濡染,跃跃欲试。干焦急……却插不上手。就这样,她赋闲在家三个多月了。这期间,她听说家住北省不少同学都去了佳木斯,那里大概是东北解放区的一个中心吧?于是佳木斯就成了她一心向往的地方。
    那年冬天,雪特别大。城镇、屯落、大地、坟茔……全被积雪覆盖。放眼瞭望——整个天底下一片白茫茫雪的世界。西北风卷着漫天大雪,连降数日,已分不清哪是冰川河谷,哪是大地道路;屯前屋后形成了一道道雪岭。一早起来,在房里就能听到雪野里传来的——大铁车轱轳碾压雪道积雪车辙的声音,“吱嘎!吱嘎……”寒冷、空旷
    的早晨雪野里,声音一传多远……北方冬季早晨的大自然奏鸣曲。
    昨夜又是下了一宿的雪,早晨起床时,漫天大雪飞飞扬扬还在降落,她推开房门往外一看——啊!屯前乡道上,冒着纷扬漫天大雪正过往一支部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怕是这样在屯前乡道过了一夜,这时候还未有过完……北风呼啸卷着漫天大雪,队伍穿行寒冷风雪中。天,“嘎巴!嘎巴!”冷。然而辛彩霞心里却在燃烧,索性迈出房门,站立房门外眼巴巴望着风雪里这支队伍,温暖敬慕的目光停留==张红朴朴年青的脸上,一晃这张脸过去了;目光又落到下一张红朴朴脸上;一晃也过去了:温暖敬慕目光再……呵,==张张红朴朴年青的脸,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她心里边,这时候滚烫滚烫……是谁点燃她心中火把的?风雪里向南挺进的这支队伍急行军的脚步声,“擦,擦,擦……” 辛彩霞知道,他们不畏严寒,不畏艰辛,不惧……他们这是奔向战场啊!
    马厩里一匹枣红马把脖子伸出槽头,冲着杵立房门外的她一仰头,“咴儿!咴儿……”的两声招呼,她拉开房门回身进屋了。这时她的感情还激越未止,荡扬的心里仍未平复。冒着严寒,顶着风雪的急行军脚步声仿佛还响彻耳畔,“擦擦擦……”
    雄伟、壮美解放区冬季的这个早晨景象,激发起她创作灵感。从这天起她就把自己关在母亲房里。(父亲年青时夭亡,从小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她考进省《美专》上学走了后,剩母亲一个人的时候就搬到上屋把一头的一间小屋里,虽然房间炕狭窄,屋里亮堂)大约接近一周时间,她废寝忘食一边构思一边潜心创作……开始,她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张草样,不称心,团吧团吧扔掉了;再画一张草样,还是不称心,又扔掉了;又画一张草样 ,还是不称心,又……
    “你这是画些啥呀?” 母亲到其他房串门回来,一见屋地丢弃
    些纸团团,一边哈腰拾起一边说,“这都不要了?”
    “我自己都不知画了些啥?”女儿沮丧说,“要它干嘛?”
    母亲打开一个纸团看,“这画的不是——下着冒烟大雪那天,南道上过的军队吗?整整过了一天一宿未断流……哎?”母亲说,“听说那天打咱门前过的部队……前头都进山海关了。”
    “这么快?”女儿略下手中的构图说。
    “你大伯说北京城都和平解放了。那还不快的……”母亲说,“东头你三哥昨天到江对岸你大姨家去……听说他们那块很快就要进工作队、清算班分牲畜、分田地……开展‘土改’了。”
    “啊!”女儿一听不禁惊喜叫了一声,“有了……”
    “看你这一惊一诈的!”母亲嗔怪说,“有了……有什么了?”
    “立意。”女儿说了一声就把母亲的一口老柜打开,从里面掏出她逃出长春城里时,从学校带回的手提箱、背兜、挎包……这时西厢房三婶过来叫母亲,一见女儿在翻箱倒柜问,“彩霞那是找啥?”
    “立意。”母亲说,“她丢三拉四的……也不知放到哪儿去了?”
    “啥?……” 三婶问,“立意是啥玩艺?”
    “谁知道呀?还不是他读书用的那些……”母亲说着就随三婶去了。母亲走后,辛彩霞从手提箱里拿出墨盒、墨盘,大、小型号毛笔和宣纸等,摆了一柜盖。
    她调好墨,涮完笔,炕蓆上面铺了层垫褥,再把宣纸铺在上面……她要创作的这幅水墨画的立意似乎不再那么模糊了。已用不着再构草图。她要把蕴蓄心里的雄伟、壮观、美丽景象和她的情致直接附注宣纸上。
    画面——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远景是冒着风雪,影影绰绰向南挺进的队伍;后头大铁车、骡马辎重,似乎远远传来大铁车轱轳碾压积雪车辙的隐隐约约的声音,“吱嘎!吱嘎……”;远、近一驾驾马爬犁在雪野中穿行……呵,这一定是来、去她一心向往的佳木斯。许多年青人都去了那儿,到了那里就会给你的青春插上翅膀。她热血沸腾了!挥毫泼墨,一驾驾爬犁,一张张充满青春活力的笑脸,是心有灵犀?还是一种巧合?就在她潜心投入创作,宣纸上面渐渐出现精美画面时候,两驾三套马大爬犁(三道梁或四道梁爬犁)一大早从雪国佳木斯街头出来,就一路向南跑去……爬犁上满载着新组建的“土改”工作队员。两驾爬犁,共二十几名全部年青人。这是下到H县《刁家油房》区——开辟“土改”工作的一支精干队伍。
    爬犁是照座标取直——直朝西南方向行进的。白茫茫雪野,十几里不见一个屯子,空旷寒冷雪野里,偶而穿越过一个屯落,也是被积雪覆盖,与白茫茫雪野融为一体的。这不?眼前出现了一簇屯落——一座座关东小土屋,除了门、窗外,全被积雪覆盖着。窗外屋檐挂满了冰溜子,房门糊了层硬邦邦霜雪……显然,不用说屯前、屋后这些横七竖八新踏出的雪道,都不是平时的原路;就连这两驾马爬犁也是取直在积雪上面新开辟路线。爬犁过后留下长长一趟辙印……漫天雪地,爬犁跑过留下的雪辙下面或许是农田大地、荒坎、土埃;或许是草甸沟壑、荆棘、树丛:或许就是坟茔……积雪一尺多深固住了。这
    时她手握画笔仿佛就坐在爬犁上,同这些年青工作队员挤在一起,冒着西北风“嗖嗖嗖……”不住的鞭笞,漫天大雪“刷刷刷……”不停的肆疟!他们迎着风雪,挺胸仰头,精神振奋!她感受到了他们的激动与兴奋;她感受到了他们心跳声……青春啊!美丽的青春。
    两驾马爬犁一前一后,刚过一道雪岭;又上一道雪坡,当爬犁穿越过一道江口,下到低窪河谷沿着冰川一路跑去时,坐在头爬犁前边紧挨老板的一个年青人,他跟爬犁上其他年青人同样装束——头戴狗皮帽,脚蹬靰鞡鞋,身穿二棉袄,腰系皮带,还身披一件半截子短大衣,敞着怀……短枪在半截子大衣里边腰间。这时他嫌爬犁跑的慢了,“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所去的那个区呀?”老板欲回答他什么?话还未等说,他冷丁放声吆喝了一下,“驾!”就由老板手中夺过长鞭,“啪!啪!”使劲甩动了两下,爬犁倏地猛然一窜,飞也似的向前跑去……爬犁踅了。后爬犁老板一见,赶紧甩动大鞭,紧紧跟了上去……“驾!”;“驾!”两驾爬犁前、后呼应,奔跑的马蹄“得得得……”声,都分不出个数来了。马蹄践起的雪尘,在爬犁四周飞扬……远处看去——不见爬犁,只见一团移动着的雪地上烟尘。这位年青人,就是长白山下来的那只豹子——杨光谱。
    他——杨光谱,是抗联某支队政委鞠妈妈收养的一个孤儿。十三岁就已经成为一名老抗联了。在长白山同鬼子周旋的那些艰苦岁月里,不少单独执行的特殊任务都交给他完成。他机智,灵敏,勇猛……有一次他曾扑向敌巢炸毁鬼子的老窝儿。支队战友们说他就是长白山的一只豹子。后来鞠妈妈支队偏入东北抗日民主联军。这次下山整编,原支队大部分编入“四野”南下作战,解放全中国去了;一部分转业地方,准备组建“土改”工作队。刚一听说转业名单上有他的名字,他先找了崔叔叔;接着就去找鞠妈妈……鞠妈妈严励说:“服从分配!”他再没啥说的了,就闹开了情绪。现在培训班还未结束,他满腹牢骚,一大堆情绪无处 r>    “您的这只豹子情绪满大的嘞!到现在还满腹牢骚无处撒?我看是不是……” 准备到H县做县委书记的崔叔叔对鞠妈妈说。
    “嗯……”显然鞠妈妈明白崔叔叔这话的用意?她沉吟了一声,赞同似的点了点头说,“你是想给他找个情绪排泄口?可是“土改”陪训班还未结束呀?再者说——江南新解放区一些县的主要负责人虽说定下来了;可区一级的“土改”工作队还都没有组建嘛!”
    崔叔叔说;“我此次过江到H县去,基本情况总算摸清了——全县十八个大区,《刁家油房》区的社情最为复杂……土匪猖獗,流氓、地坯流窜四乡把持农会,一些土豪、劣绅蠢蠢欲动……我想“土改”在全县普遍开展之前,这个区先行一步。”
    崔叔叔的想法得到鞠妈妈支持。还在佳木斯的H县委决定,由长白山下来的这只豹子带队,让他从“土改”陪训班里挑选出二十人,组成区“土改”工作队。成员有跟他同样转业到地方的原抗联支队战友;老解放区有过“土改”经验的骨干农民:有参加“土改”陪训班的学生……一支年青精干的队伍。“这回行了吧?” 崔叔叔想,这只豹子,只要给他压上重担多少牢骚都会挤压回去的;什么样的情绪都没了……但他还觉得委屈?不如上前线真刀真枪来的痛快!但崔叔叔对这只豹子还是满有信心的。莫看他情绪有多大?只要党决定了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敢含乎!这不?他在挑选的这二十人年青工作队员中,特别选择了他在抗联支队时有名的小诸葛——年岁偏大的雷鸣大哥。工作队组建后,先遣奔赴新开辟解放区出发前,崔叔叔高兴的跟鞠妈妈说,“莫看他暂时还带着情绪上路,从组建工作队挑选人员看,他还是很认真的、一丝不苟的考虑到他们先行一步将开展的‘土改’工作。牢骚归牢骚,对待党交给的工作从不讲条件……”
    “相信我的儿子这点觉悟还是有的……”鞠妈妈说,“不过,他情绪找不到出口,疯起来也是够受的呀!
    “哎,我说小同志啊?”坐在一旁的老板半开玩笑说,“你不是想吃马肉吧?”
    马蹄的“得得得……”声;爬犁滑行的“唰唰唰”声,风驰电掣……淹没了老板的玩笑声。
    “驾!”年青人又一甩大鞭,“啪!”地一声,爬犁飕地一下飞跃低窪河谷上面——第二松花江北岸,正是辛彩霞家住的这个屯子。
    爬犁一大早从佳木斯出发跑了一天一夜,除了在哈尔滨郊县呼蓝镇小憩一下——人、马打过尖。就马不停蹄的一直到现在——出发的第二天傍晌。北方冬季乡下吃两吨饭,辛彩霞在母亲房里正激情迸发,挥洒笔墨,刷刷点点……
    画面近景——穿越暴风雪中的两驾马爬犁,风驰电掣……马蹄践起飞场的雪尘,象团烟雾笼罩着爬犁。透过马蹄践起的雪尘烟雾,爬犁上的年青工作队员们,英姿飒爽,精神抖擞。迎着狂风暴雪的鞭笞、摔打……一张张红朴朴年青的脸上,充满着渴望、希冀和他们即将投入工作的喜悦及热情。这时候屯里狗吠声相互呼应吠叫起来,一阵紧似一阵,屯头三个中年农民抱着膀,操着手,嘶嘶哈哈相互偎依着蹲在一座小土屋窗前,他们正神秘兮兮的望着奔跑过来的两驾三套马大爬犁……
    手摇长鞭疯过一阵的那年青人,这才把鞭杆还给爬犁上老板。老板接过长鞭往里叫了声串套马,爬犁立刻放慢了速度……坐老板身后的另个青年学生。这时他提醒了老板一句说:“老乡?刚才你叫他小同志,知不知道他是谁呀?他是我们的政委。带队的……领导!”
    “政委?……”老板眨了眨眼,“政委是个啥官呀?”
    “我姓杨……嗬嗬!”撒了一通疯,这只豹子才刚刚露出点笑模样。爬犁接近屯头时,他跳下爬犁就朝蹲在小土屋窗下那三人走去……
    老板望着他的背影,自然自语了一句说;“噢?杨官……”
    他的话引起前爬犁上队员们一阵轰堂大笑,“哈哈哈……羊官?”
    “吁!”头爬犁站下;后爬犁跟过来……一前一后两驾爬犁停在了屯头。
    “呵,你们是到《刁家油房》区上去呀?” 小土屋窗下蹲着的三人站起来,见爬犁跳下的年青人走过来问路,就迎上前说,“打这到《刁家油房》少说也有30余里。”他们一边比划着:一边往前走着,“你们是从佳木斯那边过来的‘土改’工作队吧?早就听说了……”不禁凑到停着的两驾爬犁跟前。朝爬犁上的人怯生生看了一眼,尔后又似关心的淡然说,“往前过了江就是《刁家油房》区的地界——《柳林通》村了。你们最好不要打那儿通过,宁可多走几十里……”三人回身朝后一比划说——“从这儿绕过去吧?”
    “为什么呀?”爬犁上人问。
    三人神秘似的相互瞅瞅……其中一人回身与刚才跳下爬犁去问路的羊官悄声而神情慌恐的说,“昨晚后半夜,小乐子回来了!”
    羊官还未听出慌恐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两驾爬犁老板不禁同时惊叫了一声“啊!”,显然他们知道早期在他们松花江北黑河一带 的那股土匪,头子报号——小乐子。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自从江北成了解放区,他就流窜到江南抢劫杀人害命来了……
    “听说他这次回来什么人家都未祸害……直朝农会下去的!” 三人其中的另一位说,“一旦碰上了,他一看你们是‘土改’工作队,眼睛还不得直冒血呀?还是绕开吧?”
    “绕开……嗬嗬!”羊官不禁一乐轻蔑的说,“我们干啥来了……嗬嗬!”他精神立刻振奋起来。
    “嗯……”三人中的其中一人看到羊官敞怀腰系皮带间插着一支短枪,沉吟了一声后说话了,“不知小乐子昨晚带了多少人?就是他一个那也是只恶狼!吃人不吐骨头呀?”他似提醒说,“就你这一支短枪,其他人手中都没家伙……”说着他摇了摇头,“还是绕路躲开点吧?”
    带队的羊官立即朝后爬犁命令:“雷鸣、李铁?跟两位佩枪的队员到前爬犁上来。前爬犁人下去到后爬犁上面挤坐一下……”于是前爬犁的人,忽忽拉拉下去,朝后边爬犁走去:后爬犁的雷鸣、李铁同两名强壮青年欢快的从后爬犁跳下,跑过来跳上前爬犁……这样一来,前爬犁加上老板说的这位羊官,共五人五支短枪,其中三人、是抗联下来的老战士。“哼哼!对付几个土匪……这,足够了!”羊官这样布排后,又回身谢过三位老乡。命令一声;“ 出发!我们直奔《柳林通》村”。说着就跳上爬犁。
    由于前爬犁刚才疯了一阵,羊官——长白山下来的这只豹子一跳上爬犁,套里的三匹马立刻警觉的竖起耳朵,仰起头……驾辕一头枣红马,还警示性的“咴儿”了一声。老板吆喝声“驾!”爬犁启动了,老板轻轻摇了下大鞭,三匹马照往常一样,有节奏的颠跑起来,“嗒嗒嗒……”仰头甩尾紧亮蹄壳……这是雪地上跑爬犁的正常速度。
    “嗯,工作队倒是挺精干!一水的年青小伙……可他们哪知小乐子的绺子有多厉害哟!”爬犁后面三位老乡的赞许声中倒对工作队担起心来了。“这帮孩子……可千万莫跟那恶魔遭遇上啊!”
    那天晚辛彩霞叔伯侄——虎子(当家的大伯孙子)到母亲房里来,偷着告诉她一件事,说今下半晌他看热闹去了……
    “什么热闹?还好像挺神秘的……”
    “打仗?”辛彩霞未在意的说,“别人打仗你不离远点……看什么热闹啊?”
    “不是别人打仗?”虎子是大伯最宠爱的一个孙子,不好好读书,三天两头就逃学在家里玩,都13岁了,在屯里成立的学堂念了大半年《三字经》、《百家姓》,连名字都不会写。辛彩霞回到家的这三个来月他几乎就未上过学。不过他跟辛彩霞这位姑姑倒是挺对心思,什么话都乐于跟她说;在外面听到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回家告诉这位姑姑。当然辛彩霞也是通过这个孩子知道了许多事情。现在他看辛彩霞对他说的话很淡漠,就说,“姑,你知谁跟谁打起来的吗?”接着他就告诉说,他亲眼看到工作队追击土匪的事,“嘿!那才过瘾呢……”
    “啊!”辛彩霞不禁震惊的“啊”了声,嗔怪说,“什么热闹都好看……枪子是不长眼睛的呀!
    “嘘——”他悄声说,“姑?小点声……我爹跟我爷不知道,我是偷着跟铁蛋儿、三驴子他们,尾随工作队那两驾爬犁,跑到这岸江崖去的……哪知沿江西南方向——小乐子一伙胡子绑了《柳林通》农会的人,正下了对岸被雪覆盖的江崖时,被这边前头那驾爬犁发现……”于是他就讲起所看到的全过程。
    爬犁保持这样速度在雪地里一前一后朝前跑去时,迎面西南方向传来乱糟糟吵骂声,“噢?”政委杨光谱与雷鸣、李铁三位老战友交换了下眼神,雷鸣判定下吵骂声方位说“声音正是来自《柳林通》方向……”羊官回身叫老板加快爬犁速度,“快!我们晚了,怕那小乐子就跑了……”
    “驾!”老板吆喝一声,刚欲甩开长鞭,爬犁对面的西南方向出现一伙人群。一边吵嚷;一边辱骂……像是到了封冻的冰雪江岸往下出溜的时候,影影绰绰看到好像有四、五个人都被绳索捆邦着,被另
    外几个人夹持下,就在江崖下积雪覆盖的冰川上面吵着、嚷着、辱骂着朝上游走去……这边远远看到这番情况,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啊!是小乐子那伙土匪把农会人……给邦了!”
    “是的!手掐地图的雷鸣说,“前面不远就是松花江渡口方向,这伙土匪准是……”雷鸣话还未说完,杨官立即下达命令;“准备战斗!”
    五人亮出五把手枪——“咔喳!咔喳!”子弹上膛!杨官一手握枪;一手抓过来老板手中长鞭,“你到后爬犁上去……”
    老板一怔!还未来得及反映他什么意思?他又朝后喊了声,“拉开距离……”就吆喝了声“驾!”举起长鞭欲朝串套马抽去还未等抽时,老板倏地一下跳下爬犁。就在他跳下爬犁的一瞬间,不知什么时候后爬犁跑过来四条年青壮汉腾地一下跨上前爬犁。这时正赶羊官“啪!啪!”两鞭抽到串套马身上,爬犁射箭似的在江对岸雪地穿越……杨政委厉声喊问四人,“你们未武器……为啥上到前爬犁来?”四人同时大声回答,“徒手活捉匪首小乐子!”
    “好!”杨政委手中匣枪一甩,“啪!”地一声,朝天空就是一枪,紧接着爬犁上喊:“站住!”
    这清脆的枪声,在空旷冰冷冬季的天空中一传多远……刚才爬犁经过的那个屯子闻到枪声,一些男人由房里出来,嘶嘶哈哈冒着严寒,在一家院门外围着刚才那三人问这问那……三人讲起他们看到的“土改”工作队。
    “土改”工作队前爬犁,沿着这边江岸积雪的一个大斜坡,下到江崖积雪覆盖的冰川上。“站住!”爬犁上又喊了一声,这边的话音未落,对面那边“啪!啪!”两声枪响,子弹“嗡——嗡——”由爬犁一侧飞过……马惊了!惊马发疯似的往前一窜,羊官趁势紧摇动鞭杆,马爬犁射箭似的向前边那伙人飞奔……“啪!啪!”前边吵骂声住了,又是两声枪响,子弹头“嗡!嗡…… ”由爬犁上空飞过。爬犁追撵前边人群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杨政委——长白山下来的这只豹子敞开身穿的半截大衣,摘掉狗皮帽子,脑袋上还冒着热气儿,冲着前面又一甩手中匣枪,“啪地——”一声枪响,只见前边人群里一个手持二十响的人,正举枪欲朝爬犁这边射击时,还未来得及扣动板机,举枪的右臂中弹,二十响当即落地,身旁两人慌乱上前架起中枪人胳膊,说了声,“当家的?怕是八路……我们快跑吧!”说完,扔下捆邦的那四、五个人,扶了一把中枪人,撒腿就跑……
    “追!”羊官甩动几下鞭子,吆喝一声马,“驾!”爬犁从后边冲击上去……两匹前套马冷丁 “咴儿!”地一声嘶鸣,前蹄腾空而起,爬犁猛然向前滑行了一下倏地停下来。
    “啊!“爬犁上人惊讶看到——前边是新凿开偌大的个冰窟隆。离冰窟隆不远就是土匪丢下的被绳索捆邦的四、五个人,摔倒在积雪覆盖的冰川上。这时,冰层下江水汩汩不断的由冰窟隆向外溢出……淌到冰川覆盖的积雪上面;淌到了被绳索捆邦人的身下。杨政委回头叫了声爬犁上来的四名工作队员:“快!下去救人……”四名工作队员随即跳下爬犁,去解开被捆邦人身上绳索,这时前边跑去的土匪回头“啪!啪!“又打了两枪,杨政委知道,前边土匪手中除刚才被打掉的二十响外,手里还有两条长枪。杨政委一边还击;一边赶爬犁绕过冰窟隆,继续向前冲去……
    “击退还乡团的反扑,活捉小乐子!” 杨政委高喊一声,爬犁上的五把手枪轮流响起来……爬犁上的火力压得前边再没有反手的机会。追击的爬犁快要接近几个土匪时,雷鸣、李铁一跃从爬犁上扑向土匪,杨政委驾驭爬犁把马往里一叫——爬犁打了个旋儿,几个土匪被圈在江崖下面的积雪涡涡……恰好这时土匪丢下被绳索捆邦的那几个农会的人已解开了绳索,由四名健壮年青工作队员带他们也跑过来了。用捆邦他们的绳索捆绑上土匪——押上了马爬犁。
    杨政委问:“哪个是小乐子?”
    右臂挨了一枪倒在积雪地上一个土匪,朝着从后边赶上来的——被解救的农会几人看去,谁也未敢回答。在被解救的农会几个人里边,其中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瘸腿残疾人,见半天没人说话,他坡着两腿走过去手指积雪地躺的小乐子说,“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那个恶魔!”他像豁出去了似的说。
    “嗬嗬!”工作队这位带队的年青政委嗤之以鼻,“嗬嗬”一乐说,“名气不小嘛?押上爬犁!”两名工作队员把他从积雪地上托起,就同其他几名土匪一起押在了前爬犁上。
    现在,抓捕的小乐子等几名土匪,五花大邦,押在前爬犁——被持枪的工作队员圈在了中间。缴获的两支长枪和一把二十响,我们带队的年青政委,当即配备给了徒手空拳的那四名工作队员。
    这时,拉开一定距离的后一驾爬犁赶上来了。刚才追击土匪战斗打响时,被撵去后驾爬犁的——前爬犁老板,倏地从后驾爬犁跳下走过来,一见工作队这位年青政委一手拎着枪;一手攥着大鞭……不由肃然起敬,“英雄!真的个英雄!”由于爬犁到屯头时这位政委说他姓杨,他就自言自语说了声,“杨官”引起爬犁上面轰堂大笑,闹得他老大不好意思。现在他要恭恭敬敬称谓一声政委,“政……”然而话到唇边一紧张,下面那个字给忘了。“政啥来啦……?”半天才想起来,“政……委”话一出口,怎这么别扭?
    “嗬嗬!”工作队里属雷鸣岁数大,他在一旁乐了,不由喊了一声,“喂,你还是叫羊官吧?”他说,“ 我们共产党人不计较什么称呼?羊官叫起来顺溜:听起来近乎、亲切……就不那么别扭了。”
    老板很尴尬,忸怩笑笑……以掩饰他的窘状。好在年青政委这时把手中大鞭还给他问,“用不用人到前边去牵着点马?”他这才恢复了常态说,“不用,爬犁上人坐好就行!”他坐上爬犁前驾座,吆喝一声“驾!”大鞭摇动了两下,“啪!啪!”在套前两声响鞭,爬犁“飕地——”一下跃上江岸积雪形成的斜坡。“吁!”前爬犁停下来;后爬犁也同样跃上斜坡……
    “嘿嘿!”辛彩霞笑了,”政委,杨官…… ”她把刚刚收起来的画又重新铺展到炕上去。那时乡间未有电灯,多是洋油灯或麻油灯。辛彩霞点亮两只蜡烛,给虎子拿着——一手擎一只,照亮画面。“姑,你这画的不正是从咱们屯路过的——击溃小乐子那伙土匪还乡团的工作队嘛?”
    “这上面画的呀?是即将到来的一个崭新的时代……”辛彩霞激动的说着,便提起毛笔在画面上端题写上标题——《雪城佳木斯来了两驾马爬犁……》
    2
    我在时代脚步声中徜徉
    虎子一手举着一只蜡烛,辛彩霞说完就在画面上端写下画的标题。虎子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突然说:“姑?这几个字我认识!”
    “噢?”辛彩霞接过他手里一只蜡烛说,“那你念念……这幅画的标题是啥?”
    于是他一边用手指点一边说:“这个字念雪;这个念木;这个念两;这个念马……”
    辛彩霞未有笑,而是给他一字一句的念了一遍,《由雪城佳木斯来了两驾马爬犁……》;他跟着复诵了一遍,《由雪城佳木斯来了两驾马爬犁……》
    辛彩霞向他解释的告诉说,“就跟你叫虎子一样——这就是这幅画的名字”
    “嘿嘿嘿……”他像很得意的“嘿嘿嘿……”笑着说,“我说呢……?”
    “噢?”辛彩霞不禁诧异怔了一下,把他手上另一只蜡烛接过放去柜盖说,“怎么……”
    “姑?你这画的明明就是从上头下来的——两爬犁的工作队嘛!”虎子连说带笑,“嘿嘿嘿……怎么成了崭新时代了呢?”
    “呵,就为这笑呀?慢慢你就会懂的……”辛彩霞未给他解释,而是对工作队追捕土匪的事很感兴趣的问,“哎,虎子?那两驾爬犁的工作队……”话未说完被院外一声“虎子!”的呼唤,把屋里辛彩霞的话打断了。
    “呵,是铁蛋儿回来了。”虎子说。
    辛彩霞问,“他不是跟你一块来吗?怎才回来……”
    “他说他要到《柳林通》他三姨家去……”虎子说,“我跟 三驴子走时,他还趴在江崖雪窝儿那儿呢。”
    辛彩霞自打从长春城内逃出跑回家来后,外面一切消息、新闻以及国家的形势……或多或少甚至囫囵半片都是从孩子们那里听来的。当然,今天又听说上边派下“土改”工作队,半路追捕土匪绑农会之事……她怎肯放过。她想知道更多一些,就叫虎子说,“那你还不快把他喊进屋里?”
    当虎子出去把铁蛋儿领进屋里时,铁蛋儿手里拿着半拉包米面大饼子,嘴里还在咀嚼着……辛彩霞一见笑了。“怎么,未吃饭 ?” 辛彩霞说,“铁蛋儿?你到《柳林通》你三姨家,也未留你吃口饭?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到了那儿……” 铁蛋儿又咬了口大饼子说,“我根本就未进屋。”
    “未进屋?”辛彩霞疑惑问,“为什么呀?”
    铁蛋儿把一口大饼子吞咽下去才说;“虎子跟三驴子他俩走了后,工作队带队那个叫政委也叫羊官的人,把农会几人招呼跟前说,‘身上有伤的留下,跟工作队爬犁一块回村。其余人先行一步——回去准备一下,把抓获小乐子几名土匪的消息叫屯里男女老少人人都知道……声势要大一些。’我看被工作队救下来的顾瘸子上了爬犁;其余被工作队救下的农会里人都急火火朝屯里跑去了。”
    “怎么?”虎子后悔他跟三驴子回来早了。说,“工作队未把土匪直接押到区上去呀?”
    “不说了嘛?要游行示众!”铁蛋儿说,“看工作队那羊官还是政委的意思——《柳林通》是个大屯落,前、后共两趟街。爬犁要从各家各户门前通过……”说到这,他问虎子说,“你知道工作队那是两驾什么样的爬犁吗?”
    “也未到跟前去看,我怎么知道!”虎子问,“怎么?你到跟前啦……”
    “未到跟前我可知道,那爬犁跟汽车一样——带护拦的。”铁蛋儿带几分优越感的说,“被解救下的农会几人回屯头前走了,后边押解土匪的爬犁就架起两侧和前、后护拦(平时为装载物资设置),为叫小乐子等土匪示众,‘土改’工作队员把他们一个个摘拎起来,站立在爬犁上,就连中了政委一枪的小乐子也端着右臂站了起来。背后与两侧由持枪工作队员手牵他们各自捆邦的绳索押解着……两驾爬犁缓慢的一前一后,刚进到屯头,就听屯里锣鼓喧天,像庆贺盛大喜庆节日一样。这时瘸腿跛足老顾下了爬犁,用手一指屯头《岳王庙》说,‘农会就在这座庙里,我进去先把炉子生着……等一会爬犁歇时,大家也好进屋暖和暖和。’说完便朝庙里去了……这时远远见一人手擎广播喇叭筒在屯中高喊:‘小乐子被抓住了!邦走农会的人回来了……’广播喇叭筒高喊声中,两驾爬犁一前一后沿着屯道缓缓走去了。我悄悄跟在爬犁后边,突然被爬犁上的工作队人发现,把我叫到后驾爬犁上,他们问是哪家的?我说我是江北沿咱们这屯的;又问我来《柳林通》到谁家?我未告诉去三姨家,而说在江上溜冰看你们活捉土匪,就跟你们爬犁过来看热闹……爬犁上人一听都笑了。那个叫政委的也叫羊官的人说,‘好吧!有多大热闹你就坐在爬犁上看吧……啊?哈哈 !’就这样我就未机会再下去了。两驾爬犁,押着土匪从屯东头走到屯西头;从前街绕到了后街;又从后街……整个一座大屯落一连转悠了好几趟,并未几个人出来看热闹。有的人家是趴在窗玻璃向外看,小小玻璃窗挤着好几张脸……”铁蛋儿这时似乎也看出工作队工作队有点失望。大概未有达到土匪示众的预期效果吧?可不是吗?在工作队的想象中,竟管天气再冷,一个作恶多端,残害一方百姓的匪首被抓住了,就是出门冻成冰棍也会拍手称快,出来看看他们的下场的。可是,走出院门的人却寥寥无几。铁蛋向辛彩霞和虎子学说:“抓住罪大恶极小乐子,当街示众这件事,屯子里百姓们不是没有受到震惊,而像是不敢面对这场震惊,不然为何不敢公开出来围观,一定要躲在屋里趴到窗玻璃上挤着观看呢?”这是那个叫政委的也叫羊官的说的。他是带队的,这时他对这种情况感到很诧异,爬犁最后一次转回到屯头《岳王庙》停下来,他问一个叫雷鸣的工作队:“雷鸣大哥?看出什么来没有……”
    “这里的水很深……”雷鸣说,“不是我们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嗯,”年青的带队似有同感点了点头,就把另一位像是他的战友叫过来,“李铁?你带爬犁先回到区里。几个土匪就关押区上——看紧了,等待召开公审大会。佩枪人员留区里,其余同志分头下到各村摸摸情况……我跟雷鸣大哥留下来。”接着从爬犁上又叫下来工作队中的一位有“土改”斗争经验的青年农民和一位年青学生。“二位跟我与雷鸣大哥一起,先在这蹲几天庙台;爬犁现在就出发吧!区里那边怕是还等着呢?”
    爬犁欲走时,突然把后爬犁叫住,“哎,把这个看热闹的孩子捎上……”
    “哎,你这个长白山下来的豹子?”被称做雷鸣大哥的那人说,“这是在江南,爬犁要继续往西南方向去《刁家油房》;这孩子是江北咱们路过的那个屯子里的。你叫爬犁捎脚,岂不越捎越远……”
    爬犁上工作队员们轰堂大笑。铁蛋儿说,“我急忙就说,到了江沿我溜冰回去,离屯子就不远了,还能赶上吃晚饭呢?说完我就走了。离开屯头《岳王庙》不远,我又回头看了看他们,这时押解土匪爬犁在前;另驾爬犁在后,直朝西南《刁家油房》区的方向开始走了;年青工作队政委与他称做的雷鸣大哥以及那位骨干农民和一名青年学生还站庙门前,不放心似的在望着我呢?看到他们那么好,我都不知道说啥了?就冲他们招了招手,转手朝着江边方向撒腿就跑……嗬嗬!早忘了想要去三姨家的事了。”
    铁蛋儿,凍得红朴朴小脸蛋,手上拿了带冰茬的半拉大饼子,说完他把剩手里的最后一口大饼子,放进嘴里吞咽下去就“嘿嘿嘿……”开心的笑了。笑的多么天真、可爱。
    “铁蛋儿?”辛彩霞心疼的关心问了一句说,“你回来未有赶上吃晚饭是吧?”
    “嘿嘿!晚饭早吃完了……”铁蛋儿未在意的说,“我刚到家未站脚,摸起个大饼子边吃边出来喊虎子来了。”
    “心里兴奋的憋不住,想告诉虎子是吧?”显然辛彩霞是受眼前两个孩子这种热情的鼓舞。等母亲一回来,她就随母亲到当家的——大伯房里去了。
    家庭不大,三股日子,由大伯当家主事。自打辛彩霞父亲青年夭亡后,大伯就把兄弟留下的唯 一女儿,跟另外两股房里男孩同等对待。乡下传统一般是不供女孩上学读书的,她却能同其他两股兄弟们一样上学、下学……可惜大伯自己儿子和三弟房里的两个侄子,都不好好读书,私垫读了三年就下地干活了。大伯说他家的男孩根本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天生的庄稼人……认识几个庄稼字也就行了。”大伯告诉彩霞说,“咱们家上、下屋四个孩子,就你是念书的一块料。二弟年青夭亡,留下你这一个闺女……念吧,书能念到哪儿?大伯我就供到你哪儿;能念到什么时候,就供你到什么时候……”就这样其他兄弟都下地务农了,她由三年私垫上官办小学;进县里“国高”:直至考上大学——进入省“美专”。由于战争不得已半途缀学由长春城内逃出,赋闲在家。
    时序到了腊月中旬,要在平时,大门、小户都开始办置年了。然而现在战争年代,大军向南推进,这里是后方,每天听到一个个城市解放的消息,都成了一道道盛宴……还用得着办置其他什么年货吗?不过做为一家之主的辛大伯,过年了,家里哪房缺什么?少什么还是要考虑的,尢其孤儿寡母的辛彩霞娘俩,这位善良的大伯凡事都为她们想到前边。这天晚饭过后大伯两个儿子和厢房一个侄子,都在大伯房里。有说有笑相互传说他们所听到的——工作队抓捕小乐子,解救农会干部的事情。房里还有虎子、铁蛋儿和三驴子几个半大孩子也跟大人一样吵嚷……这时辛彩霞在母亲房里,正对着刚刚挂上墙的——她画的那幅水墨画在凝思、遐想,“耳闻时代声音;目视时代脚步,我却在时代中漫步徜徉……唉!”她轻轻一声感叹,母亲猜透女儿的心,“心里长草了……是不是?”母亲的话,被大伯房里的吵嚷声打断。辛彩霞急忙推开房门把虎子叫出来问,“你爷爷房里是不是来客了啊?说话声……咋那么热闹?”
    “都是家里人,我爸跟我两个叔,他们说那天工作队抓小乐子的事……都说的不准成。”虎子问,“姑?你找爷有事呀?”
    辛彩霞点了点头,“嗯,嗯……”
    虎子转身跑回爷爷房里:“爷爷,我彩霞姑要找你有事儿?”
    爷爷说:“叫你彩霞姑过来吧?家里也未外人。”
    晚饭后,天渐渐黑了。尢其房里视线,不禁摸糊起来……全家就爷爷房里是盏洋油吊灯,这时点燃,屋里通明瓦亮,彩霞母、女俩进来后爷爷问,“你们娘俩有啥事吗?”
    “他大伯?这不是嘛 ……”母亲说,“外面搞‘土改’,分田地……闹扯的热火朝天!她看到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彩霞的心里就像长了草。”
    “噢?”她大伯问,“是吗?彩霞……”
    “大伯,等过了年我想到佳木斯去?”辛彩霞说。“跟我一起由长春城内逃出的北省两名同学,给我来信说佳木斯那开办的各类培训班挺多,他们就是从培训班结业出来……都参加工作了。”
    “噢,”大伯说,“你同学未说他们参加工作……都做什么呀?”
    “当然,一开始都要参加‘土改’工作队了。”辛彩霞说,“我同学信里说——参加‘土改’是难得的一个很好的锻炼。当新政权建立后,自然就各尽所能了。”
    “嗯……上培训班?先参加‘土改’工作队?”大伯沉吟了一声说,“江南沿来的‘土改’工作队都看到了,那里头有三、四个是长白山下来的抗联英雄。不然的话,莫说抓不住小乐子一伙恶魔呀!就连工作队也怕是要遭到很大的伤害呢?彩霞呀?大伯不是不让你出去,是刚刚解放,社会上太复杂了。你一个女孩家?大伯不放心啊!还是等消停消停再说吧……啊?”
    “嗯,”辛彩霞回到家的三个月来,她囿于女孩家狭窄的生活圈。凝思神往,若有所想……充满智慧的年青女孩,如玉纯净的美丽容颜——微微一笑,两个诱人酒窝儿在漂亮脸蛋上一闪耀,面前就像绽开一朵鲜花。立刻会把你的心灵照亮……难以抗拒的爱。她尊重大伯以及家里兄长们意见,乖巧的说,“我听大伯的……”
    大伯高兴的马上说:“放心吧——彩霞,等过了年……哪块有你喜欢做的全适差事,大伯我亲自送你去。”
    从此彩霞对外面一些事情的消息来源多了,不仅虎子、铁蛋儿和三驴子几个孩子在外面听说或看到的什么……回来告诉他们这位姑姑;就是彩霞几个叔伯兄弟们也乐于把外面发生的事回家跟彩霞说说,有时就坐在一起议论……甚至就连大伯都愿意听彩霞有什么见解,对他儿子和侄子们的面说,“彩霞念过大书,凡事都一碗水能看到底。”当然议论最多的无非是“土改”工作队追捕小乐子土匪一伙和解救被绑的《柳林通》农会,以及这一事件背后不为人知的一些事情;或者八路军打到了哪里?哪里又解放了……
    有一天晚饭后,彩霞过来陪大伯说话,刚到屋门口,就听堂兄屋里说,“今年冬天特殊的冷!难怪那天小乐子游街示众,押着他们的爬犁绕屯好几个来回,那么敲锣打鼓的吵吵……也未出来几个人观看呢?”
    辛彩霞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微笑的说,“冰冷寒冬……那是工作队
    送去温暖的情怀。”
    “是啊!”堂兄也笑笑,“可是……”
    彩霞马上把话儿接过去,微笑说:“可是并未达到工作队原来所预期的效果……是吧?”
    这边还未等堂兄继续说啥?那边大伯忙问了一句,“彩霞?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辛彩霞笑了。她对大伯十分敬重的说:“大伯不是说各个地方都刚刚解放,社会挺复杂……这怕就是那种复杂吧?”
    大伯笑着嗔怪了她一句,“这孩子?你的话……岂不等于未说!”
    “大伯?我们不妨这样想想……”辛彩霞说,“那演戏开场前锣鼓点叫的再响,台下未有观众这戏唱的还有什么意义?羁押小乐子几名土匪爬犁绕屯游行示众前,敲锣打鼓沿街喊话做宣传……结果无人出来围观,这恐怕就不是有未有意义的问题了。”
    “你是说《柳林通》农会这边敲锣打鼓又用广播喇叭筒喊话宣传……最后无人出来围观。是故意要给工作队这样的个难堪?”堂兄说“不会的呀?听铁蛋儿说——押解小乐子爬犁进屯绕行示众前,这些都是工作队那个叫政委的头,把农会人叫到跟前布置的呀?叫他们先行一步回村去准备,声势要大些……再者说了,农会里那几人是工作队刚刚解救下来的啊,怎么也不会……”
    “田三浪那是个要面子的人,有烟粉会不知往脸上擦?”大伯说,“恐怕他也未想到小乐子绕屯游街示众……会是这样个结果。”
    “恰恰是出现这样结果,才暴露这场事件背后所隐藏的什么?”辛彩霞说,“大伯?工作队都不是傻子。怎么巧妙隐芘的事儿……也准能给你挖掘出来!”。‘
    “噢?”大伯与堂兄听彩霞这样说,立时两双疑惑目光看着彩霞说,“彩霞?你是说土匪绑农会这个事件……”
    “我也不知道!那天听铁蛋儿说,工作队好像发现了什么?”辛彩霞说,“那天把捆绑的小乐子几个土匪的爬犁押回区上走后,工作队还留下好几个主要的人员,其中就有他们的头儿……说是在《柳林通》农会那儿蹲几天庙台。到今儿个都差不多一周了,咱们屯跟 《柳林通》只一江相隔,现在冰冻封江。顶多也就四、五华里,有时候对岸鸡打呜都能听到……哥,你们在外边就未听到江对岸那边有什么动静?”
    显然堂兄什么也未听到。然而《柳林通》就像一颗弹丸沉寞于枪膛,莫说附近邻屯听不到啥动静:就连自任《柳林通》农会会长的这只老狐狸——田三浪,四处伸鼻子也未闻到什么风声,只等一触即发枪响 受到震惊了。

    3
    敷满明媚春光的坦途
    这是工作队几人留在《柳林通》农会(会址:岳王庙)的第一天。
    当押解土匪爬犁和工作队两驾爬犁向《刁家油坊》出发走后,年青政委和雷鸣大哥望了一眼朝江边跑去的铁蛋儿,两个老战友相互对笑了一下。“这小子……唉!”不约而同感叹声说,“活捉匪首小乐子示众,无人出来围观……嬉嬉!倒叫一个外屯看热闹的孩子看了个够。讽刺啊!”偏殿屋门“吱嘎”一声推开了,由屋里走出来的是瘸腿老顾。他老实巴交不会说啥,“炉子生着了……快进房暖和暖和吧?”老顾把政委和雷鸣他们几人迎进了“偏殿”。
    说是“偏殿”,其实就是后来盖起的三间土坯平房。或许因新成立的农会原因吧?房里间壁墙全部打开,成了个筒子屋。四周围摆放一些长条凳和木椅,中间一个铁炉子,靠窗有铺小土炕,显然这是为瘸腿老顾或者是他自己新搭的。工作队政委他们走进时,炉火正旺,屋里暖烘烘的……大家围着铁炉坐下后,工作队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刚才被救下来农会里人都回去了……怕家里人惦心!”
    “那,你怎未回去?”
    “我没有家。”
    自江崖下雪涡指认右臂枪伤的匪首小乐子时,年青政委第一印象就对瘸腿老顾有了好感。一看就是位老实、厚道、淳朴的农民。他身世跟这年青政委一样,从小就没了爹、娘,是个吃过大苦,受过大罪的孩子。十二岁给人放牧被马踢成残疾,以后就带着这条瘸腿打短工、扛长活……如今四十余岁也没个家。就住在这座破庙的偏殿里,可算农会里的一位最基本的群众了。当谈到农会的成立和农会组成人员时候,年青政委说:“能把你选进农会来……看来群众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群众?大伙谁都不知道农会是咋回事儿……前些日子我恍恍惚惚听说唐大怏子跟田三浪(那时还不是会长)窜跶 ,说外地凡是八路军解放的地方,都成立农会了。他们也想成立个农会,叫田三浪当会长。这事……听说后,很快也就过去了。”瘸腿老顾说,“冷丁有一天田三浪把我叫到他家,告诉说以后我就是农会里人了,说郑打头的也是……当时我还不知道是怎回事?一听说郑打头的也是,我就再未说啥。要不?我知道农会还有那些猫三狗四的……我才不去参伙呢!”
    “哎、唐大怏子开始窜哒的成立农会。”政委问,“那成立农会当初,农会里怎么没有他呢?”
    “是因为郑打头的。郑打头的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叫田三浪那个会长惦量着办?”瘸腿老顾说,“这不?昨晚后半夜小乐子就来了!不但砸了农会,还把我们都绑架了!要不是你们工作队赶到,我跟郑打头的被塞进冰窟隆不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还不知要在村里害死多少人呢……”
    瘸腿老顾还未等说完,偏殿房门哐啷的一声——农会那个会长——田三浪急慌慌进来了。“土匪都押解到区上去了?我们农会还未来得及报答工作队解救之恩,爬犁怎么就走了呢?”他把年岁稍大些的雷鸣当做带队的杨政委。殷勤的对雷鸣说,“洋炮队长告诉我说工作队的杨政委未走……进了农会。这不?我急忙忙就跑来了,听候杨政委您有什么吩咐?”
    雷鸣见年青政委和另两名工作队队员正在一边与瘸腿老顾谈话,他并未纠正说他不是杨政委,而是一直听他把话说完。
    “噢?这么说……你就是农会会长了?”
    “嗬嗬!”田三浪嗬嗬一乐谦卑的说,“大家硬是选我……嗬嗬!今天要不是你们工作队及时赶到,我这个会长怕是已塞到冰窟隆里去了!”
    嗯?听他语气,看他神态……好像说笑?雷鸣不禁疑惑他把这……当作了闹着玩的儿戏。雷鸣看得了来,“嗯?这是一只老狐狸——乡下那种屯大爷!”
    “本来我们农会是要好好招待一下工作队全体同志的。”会长非常热情的说,“哪知爬犁上羁押土匪不方便,游街示众一结束就押着土匪回区上去了。杨政委?现在你们未走的这几位……没说的!走吧——饭我都叫人预备下了。”
    “去哪儿?”
    “周家大院……”会长说,“一个逃亡地主。大院、房子全是空的……没人敢搬进住。现在是洋炮队长住在那里。宽敞、屋里暖和,叫洋炮队长给滕出一间来,晚上吃过饭就睡在那儿……”
    雷鸣说:“不!我们几个吃、住就在这农会了。”
    “吃、住?”田三浪突然疑虑起来,于是便说,“这啥也未有,也不方便呀?还是到《周家大院》那吃、住方便,多少天都行……”
    “没多少天?在农会吃、住也就一、两天……我们就回区上去了。” 雷鸣说,“不过我们倒是想见识见识这家逃亡地主周家大院”
    田三浪说:“那边正在预备饭、菜……等一会几位一起去呗?”
    “不!”雷鸣严肃说,“吃、住在农会。只是去看看……”说完就示意了下与瘸腿老顾在一边谈话的年青政委,“我到逃亡地主大院那儿去看看……”
    年青政委暗示了一眼青年农民,这位北省很有“土改”经验的青年农民立即站起来,就随雷鸣大哥跟在田三浪会长身后出了房门。屋里的谈话如同地当央燃起的大火炉,暖烘烘的,火燃很旺……正是火候。
    走,带我们到郑打头家去看看?”接着年青政委又对青年学生说,“你在家整理一下记录,等等雷鸣大哥。告诉他,就说我跟老顾出去一下……去去就回来。”
    郑打头的家住后街靠西头矮爬爬两间小土房,房前、屋后积雪老高,同房子拉平。要不是屋前积雪随下随清除,露出门、窗、屋前小院,矮爬爬小土房简直就埋进了积雪里……
    一进院还未等到走近房门,由堂屋厨房门缝隙透出的香滋辣味儿,直扑鼻端;厨房内大马勺颠的乒乓作响,看来里面煎炒烹炸……忙的不亦乐乎。雷鸣刚到上屋的房门口,老道的会长田三浪抢前一步,向雷鸣谦恭的一个手势。“杨政委……请?”雷鸣突然驻足停住,回身跟工作队里这位有‘土改’经验的青年农民说,“我们就不进去了,就在外面附近四周随便瞅瞅吧?”说着就直返院门走去……
    “呵,嗬嗬!”会长立时脸发讪的尴尬一笑,“也好!也好!”就回身陪雷鸣尾随身后……刚走回院心,就从院门外送进一声,“哈哈!”大笑。跟着笑声院门口闪出一人。是一个四十岁上、下中年人,一身崭新的麦穗羊羔棉袍,系了条布腰带,斜插一把“腰别子”(即短把火药枪);头戴水獭绒帽;脚穿一双羊毛皮靴……一进院门就热情的扑过来。双手一抱,恭揖“哈哈!”大笑,“杨政委……” 煞是有点江湖味道。不过这只是农村那类见面自来熟的地赖子罢了。他冷丁说,“哎,杨政委怎未屋里坐?”
    会长田三浪说,“杨政委想先在这大院四周看看……”
    “莫看了?这家地主头脚一跑;我后脚就起出他家藏匿的全部浮财。”说着瞅瞅会长。
    会长田三浪说:“是呀!这笔浮财正准备分给村里的贫民呢,小乐子就来了……这回好了,我们可以消消停停分浮财了……”
    “噢?”雷鸣上、下打量打量眼前这人的这身装束,“分浮财……”
    这人被雷鸣打量的有点发毛,于是他赶紧的连连说道,“杨政委快屋里坐吧?快屋里,快……”这位地赖子热热乎乎这样说着,就上前欲伸手去拉雷鸣,雷鸣冷冷问他一句:“你是谁呀?”
    “呵,忘介绍了……”会长赶忙说,“他是我们洋炮队的唐队长。”
    “噢?”雷鸣说,“ 午被小乐子绑架到江沿的农会的人,好像没见过唐队长呀?”
    “呵,是农会被解救后,我才让他赶快组织起洋炮队来的。教训啊……”会长田三浪说,“要是早点就把洋炮队成立起来,小乐子想砸农会也得惦量惦量不是?”
    “可不是嘛!”雷鸣说,“小乐子再厉害,他那二十响还不是被我们政委手中的土家伙给打掉了!”
    “啊!他不是工作队政委?”会长和唐大怏子心里一惊,相互对望了一眼。“政委另有其人……”会长马上对唐大怏子说,“我们就先带二位同志各处检查检查吧?“
    “嗯!说检查也行……”雷鸣与工作队里那位有经验青年农民走出院门,会长和洋炮队唐队长陪在身前、背后,围着这座大院指指点点;这瞅瞅;那看看……到了东北角炮台下,当雷鸣随两位陪同人员走过来时,工作队里有经验的青年农民发现炮台下——积雪覆盖的地面上有点异样,等大家都过去了,他说要小便,就在炮台下撒了一泼尿,尔后急忙用雪把尿迹盖上……等赶上走过去的三人时,会长田三浪和唐队长正挽留他们两人到屋吃饭。雷鸣说:“不行啊,我们工作队是有纪律的。政委还在农会等我们呢?”
    “什么……政委在农会呢?”会长田三浪说,“刚才我回农会去,你也未告诉我谁是政委呀?”
    “你也没说要找政委呀?”
    “我还以为你是政委呢。”
    “有必要向你解释是还是不是吗?”
    “没……嗬嗬!没必要,没必要。”老奸巨猾会长说; “唐队长?你先领两位同志进屋休息一下。我这就到农会去请政委……我就不信,我们农会对工作队的一点心思,吃顿饭就违犯纪律了?”
    “没用的。请?政委是不会来的!”雷鸣看出了工作队青年农民好像发现了什么?,就说,“我们走……”说完就离去……连声招呼也未打。会长和洋炮队长,两人一怔,被讪了一下脸面。
    半晌,老奸巨猾会长“嗬嗬!”一乐从后边赶上来说,“洋炮队长在家准备呢?我去请政委带你们一快来。至于来不来嘛……我们的礼数总得到吧?”
    “嗬!还挺讲究?”雷鸣为稳定他情绪,就说了声“好”。到了《岳王庙》偏殿农会后,首先把他让进屋里。恰巧年青政委跟瘸腿老顾由郑打头家回来已多时了。会长进屋回头瞅瞅雷鸣 ,雷鸣把他领到年青政委面前,“这就是我们工作队政委。”会长畏惧了,这不就是一手握枪;一手摇鞭,驾馭爬犁把土匪圈在雪涡涡里的那位虎将吗?“这就是工作队政委……”
    见他半天未说话,年青政委敏感说,“你找我?”
    “唔——对了,”雷呜把话接过去说,“他是农会田会长。”
    “呵,是是,是……”会长神情紧张的“嗬嗬!”一乐,透出一种谄媚的意味。
    年青政委厌恶瞅了他一 眼说:“有事吗?”
    “我想……”他想说请几位过去吃饭,吞吞吐吐半天,也未敢说出口。田三浪见其他几名工作队搬过来一张桌子,摆上咸菜疙瘩,老顾从炉子上端下加热的玉米面窝儿头。他这才支支唔唔的说,“我想请……请示政委,对我们农会有什么吩咐?”。
    “噢,有事会找你的。”年青政委不想跟他扯皮,说着抓起个窝儿头就咬了一口,“去吧……”
    “呵,是,是……”他点头、哈腰,灰溜溜从屋里退出来。
    “哼!”年青政委“哼”了声,就一边吃着窝儿头就着咸菜疙瘩一边说,“一只老狐狸……”
    “他这个自个儿任命的农会会长,就叫他这么先当两天吧。”雷鸣说,“也算他未白张罗一回……啊?”
    大家都笑了。瘸腿老顾笑的最开心……然而田三浪回去后,等了一天未人找他;又等一天还是未人找他:当等到第三天见仍未人找他时,他有点发毛了。农会在《岳王庙》,被工作队所占。那天工作队政委向他交待说有事再找他,未事去干嘛?岂不要引起工作队疑心吗?于是他鼻子伸的老长四处闻风……这三天他简直憋坏了。上一天他还和唐大怏子在一起嘀咕,“咋回事呢?小鬼子、国民党那咱,上边来的人都让我玩的滴溜转;怎么在这八路军工作队面前……却玩不动了呢?”;下一天当工作队真的找他时,他却朦了。甚至连门都找不到了。
    工作队年青政委向他郑重申明:从现在开始工作队进驻周家大院,唐队长家人搬回原处。老顾跟我们一起——做饭。
    “喏?”会长意外的一怔。稍停了停皮笑肉不笑的说,“嗬嗬!好,好,我这就找唐队长去说……”
    雷鸣说,“不用找了,叫他家人搬家吧?唐队长在区里呢?”
    “啊!在区里……他去区里干嘛?”田三浪这震惊的一声“啊!”,不知是喜还是忧,或许就是怕吧?但他毕竟是只老狐狸,为掩饰他自己的心虚,冲雷鸣“嗬嗬”一乐说,“那天我就跟这位同志说——请工作队搬进周家大院的,那里吃、住方便……”
    “好了!好了!”年青政委有点不耐烦的说,“请你快去通知唐大怏子家人吧!现在我们就搬过去。”
    其实,活捉小乐子等几名土匪押到区上的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亮,李铁就同两名工作队员驾驭一辆爬犁赶来《柳林通》,直奔屯头《岳王庙》紧急向带队政委和雷鸣大哥汇报当晚分别审讯土匪情况。果不其然,绑架胁迫农会干部这场暴行,是唐大怏子跟小乐子相互勾结共同策划的。那天绑走农会全部人马是假;真正要投进河里冰窟隆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郑打头的;一个是瘸腿老顾,其余农会人只做陪榜,也算给他们个下马威!当日年青政委跟雷鸣、李铁商量,将唐大怏子秘密带到区上进行审讯、核实……跟土匪一起关押起来。
    两天后,一个晚上后半夜,那天晚是个月黑头。突然屯里狗吠声狂叫起来。屯东、屯西;这院、那院……相互呼应,惊醒了熟睡的人们。狗吠声声狂叫……听了让人瘆的慌。会长田三浪翻了下身,“八成是唐大怏子回来了?”老伴打了声呼隆问,“你咋还未睡?”
    “睡不着啊!”漆黑夜里,会长的两眼亮晶晶的。第二天早起来。他站在自家院门外,特意留心望一眼周家大院东北角那座废弃炮台脚下,“啊!”他猛然一惊,远远看到唐大怏子五花大绑坐在一辆爬犁上,身边是两名持枪人员羁押着。工作队几人带领郑打头的、瘸腿老顾和赵半拉子,挑开东北角上那座炮台脚下的雪窖,挖掘出枪支、弹药和一部分财宝,边清点数目边装上爬犁。长枪五支,子弹500发;短枪两支,子弹300发,现大洋两箱,金元宝一对……会长一下傻了眼。“啊!这……我可咋办呀?”他站自家院门外心里直打磨磨。
    这件事第二天还未到傍黑,就传到江两沿的东西、南北四屯。神神秘秘,虚虚实实……吃完晚饭的时候,虎子走到辛彩霞母亲房间,来告诉他姑说,“姑?吃饭时候,我爸跟我叔他们说的都不对。那哪是会长领着工作队半夜砸开周家大院炮台下雪窖呀?是工作队把唐大怏子五化大绑用爬犁拉回来——指认周家大院藏匿枪支和其他财物的地点,是工作队带人起走的……会长他还朦在鼓里呢?
    辛彩霞问:“虎子?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那天半夜砸开炮台下面雪窖就有铁蛋儿三姨父——郑大头的和赵半拉子几个人。根本就未跟田三浪透露一点消息……”成子说,“爷爷说,只有工作队这样的猎手,才能辨认出哪个是狐狸;哪个是狗;哪个是狼?田三浪这只老狐狸,这么多年总算遇到了抓狼、打狗、套狐狸的好猎手了……”
    “爷爷说的是啊!”这句话既对大伯充满着无比信任,也包含着对工作队的敬意与仰慕。
    年青政委和雷鸣又在《柳林通》召集下到各村同志开了个碰头会,各村农会虽说不像《柳林通》这么复杂,但大体都是一样的。农会不是贫苦农民自己的组织。不知从哪流窜来的地坯、流氓,纠结起当地一伙人,就是农会了。有卖丝绒線的江湖客;有打命算卦,看阴、阳宅的地理先生;有开过赌局出过会的二流子;有……这些虽然也是穷人却跟真正农家贫民隔着两层皮,甚至有的农会(就像柳林通农会)几乎就形成了地主老财的保护网。年青政委感到了压力,这样的农会不整顿,“土改”工作就无法开展;群众觉悟提高不起来,解放区土地解放了,人还未解放。(至少是人心未解放,还在地主那根绳索上束缚着……)于是他们将这些带有普遍性情况和在《柳林通》开展的工作情况以及破获地主藏匿的武器、弹药,砸碎了地主与土匪结盟还乡团返扑,抓获匪首小乐子等这些情况,形成报告,选择一匹快马派工作队员直接把报告送到身在佳木斯的县委书记崔叔叔手上。他们决定在下周五,开公审大会,处决小乐子、唐大怏子等匪首:接着再开始整顿、重新选举出农会……年青政委与雷鸣大哥算了下时间安排:今天是腊月初八,周二。去佳木斯的人,明天周三出发,三天——周六就到了佳木斯。人、马在佳木斯歇上一天,下周三也回来了。公审大会定在下周五。如果县委有什么指示的话,还都来得及……“嗯!照原来计划公审、处决……不能再等了“。两位老战友一拍即合!”
    “好小子?干的漂亮!”崔叔叔看过报告兴奋说,“长白山上的这只豹子,下山就有动静——抓获小乐子,揪出唐大怏子,挖掘地主藏匿的武器、弹药,砸碎了地主与土匪结盟还乡团的返扑……威震全区呀!啊?哈哈……我说嘛?只要他身上有了任务……多大的情绪都没了!”
    区工作队派来送报告的人问:“县委看过报告后有什么指示?杨光谱和雷鸣同志让我带回去。”
    “就按你们原来的计划办吧!”县委负責人崔叔叔说,“明天县委同志就到H县全部到任了。”
    “啊!县委已经过江到H县城来了……”去佳木斯送递报告的人回来时,年青工作队政委听说后,高兴的几乎就要跳起来。这位长白山豹子的脑袋里,早就烟消雾散了。原来的满服牢骚丢了;一大堆的情绪全没了……这时就像在抗联支队,鞠妈妈或崔叔叔交待给他任务一样,一心扑在了他身肩负的任务上。
    公审大会的上一天,他和雷鸣大哥回到区上。这天崔叔叔带着由县大队抽调出十几人组成的区武装小分队,乘坐一驾快爬犁从H县城早早赶来了。崔叔叔一见到他的两名爱将,就高兴地问:“光谱同志,当初没给你编入‘四野’随军南下还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不委屈……”他爽快的连连说,“上前线跟“土改”一样,两个战场。并且“土改”是翻天复地的一场斗争,这个战场更复杂一些……稍不留神就会掉下悬涯……”
    崔叔叔肃穆的说:“革命者的老师,就是斗争实践啊!这不?我们这只豹子,一脑瓜子的乌烟瘴气,是《柳林通》这场斗争给洗涤的——清澈的如一汪水……”
    “可不是吗?未想到还能有他灵敏、机智、发挥智慧的用场?一出佳木斯就夺过爬犁老板大鞭,使劲的疯了好大一阵子……”雷鸣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驾爬犁老板未听过政委这两个字,不知这是个啥官?他说他姓杨,老板从此就唤他‘杨官!’,可到了当地,老百姓自然而然也称起他杨官来了……” 。
    “羊官?哈哈哈……“崔叔叔一听大笑起来,“哈哈……这个名字好!可时刻提醒自己不忘本色嘛。”
    公审大会是在《柳林通》南甸子召开。靠近第二松花江,方圆十几里,完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积雪之上搭起了公判台,背靠《柳林通》屯落;面冲松花江。西北风扫过积雪覆盖的大草甸奔向松花江……还带着通过屯落时“呼哨”的声响。“喔——喔——”天气寒冷,群众热情高涨。一听说处决小乐子,江南、江北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纷纷赶来……冒着严寒来到公判现场。足有两万余人。草甸上的积雪都踏平了。
    三套马的三架大型爬犁拐过屯头,正朝会场这边赶来。头架爬犁坐着的是:羊官政委和雷鸣大哥陪着县委负责人崔叔叔和区里的人员;第二架爬犁是持枪全付武装的小分队战士押解着小乐子、唐大怏子和其余几名土匪;第三架爬犁乘坐的是崔叔叔亲自带来的——县武装大队的一支区分队。一色的黄军装,威武英姿……就连爬犁套上的马也高高仰起马头,“咴儿,咴儿……”一声声嘶呜,马蹄践起的雪尘,一溜儿烟似的一路飞扬……
    会场雪地上,企盼等待的上万双目光正迎着飞奔而来的爬犁。他们透过飞扬起的雪尘,看到了羁押在中间爬犁上——五花大邦的小乐子、唐大怏等土匪。群情激奋,心里痛快!激动的心里边“嘣嘣嘣……”直跳。直至爬犁进到会场,来到会场前停下来。人们蜂拥向前挤去,武装小分队战士们从爬上提起来五花大邦的小乐子一伙匪邦,押到判决大会台上去了。爬犁撤出会场前,人们不再挤了。都专注判决匪徒们的下场。
    突然会场上“打倒还乡团!击退地主阶级的反扑!”等口号声此起彼伏……
    县委书记崔叔叔简短讲话结束,工作队政委杨光谱就上台宣布了唐大怏子勾结匪首小乐子,它是代表地主利益的或直接参与、密谋向人民反扑的反动武装!不消灭这反动武装 ;不消灭还乡团……广大劳苦贫民群众翻身得解放就是一句空话,下步我们的‘土改’就无法进行!”现在我们工作队代表党和人民;代表广大劳苦民众;代表不久即将建立的新政权宣判小乐子、唐大怏子死刑!立刻执行了枪决!
    当会场上人们看到,两名武装小分队战士从台上把小乐子和唐 大怏子提下来的时候,他们丢魂丧魄像是两滩泥,硬是被两名战士托到一架爬犁上去的。
    执行枪决的地点是会场对面江边沟谷。两名武装战士押着小乐子和唐大怏子的爬犁急速由会场中间通过,围观群众双双眼睛里直冒火星在看着押解的爬犁向前面沟谷驶去;紧随其后的另一架爬犁上——威武雄壮持枪的小分队战士们,严阵以待……其余几名匪徒当日被送往县里。后来分别被判刑,得到不同的处罚。
    “啪!啪!”冬季的寒冷空中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会场上沸腾了;各个农会里沸腾了;全区一座座村庄、屯落沸腾了……处决了魔鬼,大快人心。而《柳林通》屯头《岳王庙》农会原会长——田三浪蔫了。
    公判大会,震摄住了蠢蠢欲动敌人,鼓舞了广大劳苦民众。不到二十天时间全区整顿、纯洁了农会,春节一过轰轰烈烈“土改”运动将在全区展开……
    《刁家油房》区,沿续了以前的名称,管理范围未变;居民住户人口未变;土地面积未变……却颠倒了乾坤。在这个多雪的寒冷冬天,年青政委——杨官带领他的工作队开创了“土改”的崭新局面,一些贫民劳苦大众们分田、分房、分牲蓄……热火朝天。随着“土改”不断深入,开始在农村培养、发展党员,后来逐渐建起党支部;成立并完善了区、村两级政权……
    后来随着“土改”逐步完成,原来的“土改”工作队也逐渐的徹销了。工作队年青政委被留任这个区的第一任区委书记。这时他想起刚转业地方参加“土改”时,鞠妈妈地一番话,“你将经历的是一场翻天覆地的斗争,身上肩负的任务重啊!无论党分配你做什么……都不比在抗联那咱端掉几个鬼子炮楼轻松呀?”他时刻记着鞠妈妈这番话——革命工作面前,未价钱好讲。


    这一天,年青政委——场官同他的工作队从下面村里回区政府时,当接他们的爬犁进《刁家油房》屯头的时候,屯子里一座座关东小土屋白雪皑皑屋顶烟囱,正冒着缕缕灶烟……又是北方乡下两顿饭的晚饭时分。这是冬季少有没风的一天,干巴巴的冷。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正袅袅升腾……一个和平安居的村庄氛围。人的心里暖暖的……等到了古榆树下,人下了爬犁,爬犁赶走了。年青政委轻松疏展一下腰身,一仰脸儿,古榆树冠上轻轻飘下几朵雪花,落到脸上,立即融化了——湿润、清爽感觉浸入心脾。嗬!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区政府大门走去……
    “我大叔?”年青政委回头一看,是前门房朱寡妇小女儿——丹丹,抱着膀,操着两只小手站在屋门外,冻的嘶嘶哈哈……纯洁幼小心灵,就为唤一声“我大叔”等在了屋门外。
    “小丹丹……这么冷天,你怎出来了?”年青政委心疼的急上前脱掉毛手套,一双热乎乎大手捂住丹丹两只小手说,“今天过小年?走——到后院伙房吃饺子去……”
    长白山下来的这只豹子,被留任这个区的第一任区委书记。当地群众还习惯的称谓他杨官,后来一些同事按谐音也戏谑称他为羊官书记。其实他有个很温暖的名字——杨光谱。是抗联支队政委鞠妈妈收养他的当天给起的名字。年青区委书记杨光谱,在“土改”完成以后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土地都能耕种上。照北方乡习俗春节过后,一过正月初六,所有区干部派到各村、屯,组织他分得土地、牲畜的农民插具、代耕、互助组……总之,不能拉下一户人家;不能让一块土地荒芜掉;不能……这是年青区委书记——百姓们称呼的他们杨官肩负的党的责任。再也没有他刚转业到地方时那种情绪了。他热爱这块土地;热爱这方百姓;热爱党交给他的这分工作……一旦时空掌握在百姓们手里,新解放区和老解放区、江南江北都一样了。过了正月十五,还春寒料峭,江南沿广袤农村和江北一样,第一年分得土地、车马、牲畜……一片喜洋洋的备耕热潮。
    辛彩霞家是自家土地;自家牛俱、自家劳力,自给自足中等生活。(土改时,即未往里分得土地;也未往外分出土地)土改时被划定中农。这天阳光分外明媚,虎子他爹同他两个叔叔正在院子里收拾车马绳套、农俱……虎子辛彩霞母亲屋把他姑叫到爷爷房里。“大伯?您不是到江南沿去了嘛。到哪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彩霞,大伯我不能总把你圏在家里是吧?”当家的大伯说,“前两天我听铁蛋儿三姨从《柳林通》过江来串门说《刁家油房》区上正在招聘有文化的人才……嗬嗬!正好赶上个方便车,我就跑了一趟。”
    “啊!大伯您为我……”辛彩霞感激涕零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大伯不是答应过你的吗?有了合适的差事……大伯是要亲自送你去的。”大伯“嗬嗬”一乐说,“嗬嗬!未想区政府就在‘周家大院’。早听说过江南、江北‘周家大院’有多处窝铺。《柳林通》的‘周家大院’是它的分支。我搭的方便车刚到《刁家油房》屯头,一阵“沙沙沙……”风音笼罩屯中上空。;车老板告诉我,“那棵千年古榆就在区政府(早先的‘周家大院)门前。去吧!闻着古榆风音走……老远我见古榆树下站着几个人。于是我走过去问,‘听说区政府招聘有文化人才吗?’那几人听了谁都未打垅,大概不知道这码事……这时在一边玩耍小女孩突然一声‘我大叔’就朝大院院门跑过去,拉过来一个干部模样年青人。这时原先在古榆对下那几人才说,‘正好——我们杨官书记来了。你问他吧?’那年青人笑嗬嗬扯着小女孩小手来到古榆树下。
    “杨官书记?”古榆树下那几人其中一人枪先说,“这位大叔是问——咱们区上是要招聘有文化人才吗?”
    “噢?”他们的那位羊官书记开始冷丁诧异一下,接着就沈吟了声,“嗯……”然后亲暖的对大伯微笑着解释说,“呵,不是区上招聘有文化人才;是区中心小学招聘教员。也就是招老师来教育我们区的孩子们。做老师当然需要有文化了……”
    “当老师,还在官学……那好呀!”大伯说,“当时我说——我有个姪女,念书在省《美专》,就差半年要毕业了,围困长春时,学校停课跑回家来的……”
    “噢?还是个大学生……”大伯说,“当时我的话还未说完,他们羊官书记立即把话接过去,热情的说,‘如果本人乐于屈就本区小学当老师,我代表全区孩子们家长表示热烈欢迎!’不知他们那位羊官司书记是不是区上的?看样子说的挺认真、诚恳。”
    窗外整理绳套姪子闻声笑了,他们的羊官书记——就是区委书记。还怎不是区上的呢?”
    “是啊!”当家的大伯把他去《刁家油房》区打探消息过程全部讲完,问辛彩霞说,“彩霞呀?我看教学当老师挺好的。大伯我只是跟你商量,就像他们那个羊官……不!那个区委书记说的——你乐于屈就不?”
    这么半天,辛彩霞心里边对她大伯是又尊敬;又感动,最后听大伯这样问她,她激动的一头扑向大伯的怀里,“我听大伯的安排……”像个乖巧的孩子。

    这一天,年青政委——场官同他的工作队从下面村里回区政府时,当接他们的爬犁进《刁家油房》屯头的时候,屯子里一座座关东小土屋白雪皑皑屋顶烟囱,正冒着缕缕灶烟……又是北方乡下两顿饭的晚饭时分。这是冬季少有没风的一天,干巴巴的冷。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正袅袅升腾……一个和平安居的村庄氛围。人的心里暖暖的……等到了古榆树下,人下了爬犁,爬犁赶走了。年青政委轻松疏展一下腰身,一仰脸儿,古榆树冠上轻轻飘下几朵雪花,落到脸上,立即融化了——湿润、清爽感觉浸入心脾。嗬!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区政府大门走去……
    “我大叔?”年青政委回头一看,是前门房朱寡妇小女儿——丹丹,抱着膀,操着两只小手站在屋门外,冻的嘶嘶哈哈……纯洁幼小心灵,就为唤一声“我大叔”等在了屋门外。
    “小丹丹……这么冷天,你怎出来了?”年青政委心疼的急上前脱掉毛手套,一双热乎乎大手捂住丹丹两只小手说,“今天过小年?走——到后院伙房吃饺子去……”
    长白山下来的这只豹子,被留任这个区的第一任区委书记。当地群众还习惯的称谓他杨官,后来一些同事按谐音也戏谑称他为羊官书记。其实他有个很温暖的名字——杨光谱。是抗联支队政委鞠妈妈收养他的当天给起的名字。年青区委书记杨光谱,在“土改”完成以后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土地都能耕种上。照北方乡习俗春节过后,一过正月初六,所有区干部派到各村、屯,组织他分得土地、牲畜的农民插具、代耕、互助组……总之,不能拉下一户人家;不能让一块土地荒芜掉;不能……这是年青区委书记——百姓们称呼的他们杨官肩负的党的责任。再也没有他刚转业到地方时那种情绪了。他热爱这块土地;热爱这方百姓;热爱党交给他的这分工作……一旦时空掌握在百姓们手里,新解放区和老解放区、江南江北都一样了。过了正月十五,还春寒料峭,江南沿广袤农村和江北一样,第一年分得土地、车马、牲畜……一片喜洋洋的备耕热潮。
    辛彩霞家是自家土地;自家牛俱、自家劳力,自给自足中等生活。(土改时,即未往里分得土地;也未往外分出土地)土改时被划定中农。这天阳光分外明媚,虎子他爹同他两个叔叔正在院子里收拾车马绳套、农俱……虎子辛彩霞母亲屋把他姑叫到爷爷房里。“大伯?您不是到江南沿去了嘛。到哪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彩霞,大伯我不能总把你圏在家里是吧?”当家的大伯说,“前两天我听铁蛋儿三姨从《柳林通》过江来串门说《刁家油房》区上正在招聘有文化的人才……嗬嗬!正好赶上个方便车,我就跑了一趟。”
    “啊!大伯您为我……”辛彩霞感激涕零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大伯不是答应过你的吗?有了合适的差事……大伯是要亲自送你去的。”大伯“嗬嗬”一乐说,“嗬嗬!未想区政府就在‘周家大院’。早听说过江南、江北‘周家大院’有多处窝铺。《柳林通》的‘周家大院’是它的分支。我搭的方便车刚到《刁家油房》屯头,一阵“沙沙沙……”风音笼罩屯中上空。;车老板告诉我,“那棵千年古榆就在区政府(早先的‘周家大院)门前。去吧!闻着古榆风音走……老远我见古榆树下站着几个人。于是我走过去问,‘听说区政府招聘有文化人才吗?’那几人听了谁都未打垅,大概不知道这码事……这时在一边玩耍小女孩突然一声‘我大叔’就朝大院院门跑过去,拉过来一个干部模样年青人。这时原先在古榆对下那几人才说,‘正好——我们杨官书记来了。你问他吧?’那年青人笑嗬嗬扯着小女孩小手来到古榆树下。
    “杨官书记?”古榆树下那几人其中一人枪先说,“这位大叔是问——咱们区上是要招聘有文化人才吗?”
    “噢?”他们的那位羊官书记开始冷丁诧异一下,接着就沈吟了声,“嗯……”然后亲暖的对大伯微笑着解释说,“呵,不是区上招聘有文化人才;是区中心小学招聘教员。也就是招老师来教育我们区的孩子们。做老师当然需要有文化了……”
    “当老师,还在官学……那好呀!”大伯说,“当时我说——我有个姪女,念书在省《美专》,就差半年要毕业了,围困长春时,学校停课跑回家来的……”
    “噢?还是个大学生……”大伯说,“当时我的话还未说完,他们羊官书记立即把话接过去,热情的说,‘如果本人乐于屈就本区小学当老师,我代表全区孩子们家长表示热烈欢迎!’不知他们那位羊官司书记是不是区上的?看样子说的挺认真、诚恳。”
    窗外整理绳套姪子闻声笑了,他们的羊官书记——就是区委书记。还怎不是区上的呢?”
    “是啊!”当家的大伯把他去《刁家油房》区打探消息过程全部讲完,问辛彩霞说,“彩霞呀?我看教学当老师挺好的。大伯我只是跟你商量,就像他们那个羊官……不!那个区委书记说的——你乐于屈就不?”
    这么半天,辛彩霞心里边对她大伯是又尊敬;又感动,最后听大伯这样问她,她激动的一头扑向大伯的怀里,“我听大伯的安排……”像个乖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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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3-10 23:27:47  更:2022-04-09 19: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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