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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现实题材小说《抗体》,一部神经质的书[第1页]

作者:奔跑的艾默森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蜃景》发布在了天涯杂谈版块中,目前处于禁言调整期,暂时无法更新。
    第二部长篇小说《抗体》虽然筹备已久,却因缺少动力,写作懒惰而迟迟未能动笔。
    等待解封期间,安耐不住,终于下定决心创作这部《抗体》连载。

    小说依然属于贴近当下生活的现实题材故事,主人公如同标题所说,被外人视作神经质。
    由于没有储备稿件,完全是手写更新,文本内容,故事结构和一些细节线索可能存在问题。
    但我会尽我所能,完成这部全新的故事,争取为您呈现一个光怪陆离,爱恨交织的好作品。
    也希望能有更多的读者读到它,即便,这并不一定。

    我很抵触连载,担心故事会被写糟。
    但这一次,我打算尝试一下每日更新,算是对自己的鞭笞吧。

    版权归属,还请珍视,如有转载或其他需要,请与我私信联系。

    希望天涯能重新辉煌,这个时代需要真诚的声音。

    不啰嗦了,正式开始。

    这为神经质叫老Y,这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但外人都叫他老歪,他也默然接受。

    还请审核通过。

    关于老Y的故事,也许知道的人并不多。
    从长相上看,他就是芸芸众生中最为平凡的一位。除了整日呆滞的表情,和那双异常突出的眼球以外,你可能完全不会觉得他会有哪些超出常人的特质。当然,他的嘴巴也有些外凸,可能是因为他瘦弱的脸颊对比的缘故,总之,他的长相并不算出众,甚至有些丑陋。他不是那种大部分女人都喜欢的角色,尤其是在他站起身走起路的时候。他说自己得过小儿麻痹症,有惊无险的捡回一条命。但一瘸一拐的步子却将伴随他一生。他说自己已经走得非常小心了,他很想活得像个正常人,没有烦恼,随波逐流,他希望自己能有朝九晚五的工作,有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一位说过得去的女友。他希望能陪她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看流行的电视剧,然后就这么一起老去,送走父母,孕育新生。总而言之,只要能融入到当今的世界里,一切就算如愿以偿了。
    但是,但是他不能。
    他没法做到上面所说的这些,他曾误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他自省,他反思,渴望找到背后的缘由。他也问过自己,那些人为什么都不喜欢我,为什么总是回避我,甚至用低劣的语言戏弄我。他觉得自己的忠告是那么的具有诚意和单纯,态度是那么的谦卑和友善,可为什么始终都换不来一句谢意呢。他觉得这个时代是贪婪的,他觉得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人,命运也是多变的。可他们的面容却又是那么的自在,那么的从容。
    2019年的北京,朝阳区的时代广场上,一件惊心动魄的事发生了。
    而对于老歪来说,他也终于找到了那个答案。
    这个名叫时代广场的地方,住着一群生动的人。广场的面积也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周围的三面建筑,将广场包裹成了凹字形。南侧和西侧分别是两栋2016年竣工的高端住宅楼和公寓,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浑厚典雅的石材立面,一高一矮,相得益彰。而东侧则是一片红漆墙面的老旧小区,1984年建成的职工分配房,六层没有电梯,立面被杂乱无章的铁栏杆防盗窗和阳台挂满的床单被罩遮得严严实实。这种格调显然与时代广场的氛围有些冲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北上广深总会有类似的老建筑固执的蹲守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它拆不起,也搬不走。
    而我们的老歪,就租住在红楼的五层,一户不起眼的房子里。
    他卧室那扇不大的窗户,刚好对着时代广场,朝西。
    平日里,老歪的生活习惯只有两个,一是坐在广场西侧底商的星巴克咖啡馆里,因为风天,雨天,或者夏日炎热,闷得透不过气。而天气好的时候,他就会坐在广场北侧的木长椅上休息。坐在咖啡馆里时,他习惯翻阅电脑笔记本上的新闻。而在木长椅上,则会仰望马路对面的富商集团,一栋150米高的蓝色玻璃建筑。它非常壮观,直冲云霄,笔直有力。下面有时尚的购物中心,塔楼上除了办公还有十几层的酒店。建筑物里进进出出的人,都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他们西装革履,谈吐优雅,言行举止间总能折射出一股精英阶层该有的风范。老歪将一切看在眼里,表情却是出奇的木然。
    身前道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身后的时代广场,人群信步闲庭。在所有人眼里,这都是生生不息的景象。可对老歪来说,他却总是抱着某种抗拒和不安,他与周围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当然,除了那位不会说话的老妇人。
    她坐在木长椅的另一侧,也喜欢常年坐在那个位置。
    久而久之,两人也就成了熟悉却也不那么熟悉的邻居。

    “人都会死,对吧。"老歪对她说。
    老妇人显然已经到了古稀的年纪,她一头银发,满脸的皱纹,就连松弛的嘴唇也能看出来,她没了牙齿。也不知道是听觉出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老妇人总是双手拄着拐杖,双臂撑在身体的正前方,看着马路发呆。她没有回答老歪的问题。
    “都说人这一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可有时候,也说不定呢。”
    老妇人只是一心看着马路上的车,好像对那些急速闪过的内容更为着迷。
    “我们的身体,早晚都会衰老的。细胞停止分裂,或者病毒侵满全身。或者说,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们的抵抗力出了问题,病毒才好趁虚而入。它们会伪装,会复制,然后破坏,再继续传播下去,直到...”
    他们背后的广场上,到处都是散落着的三三两两的人群,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有一天,我也会死。”老歪继续无动于衷的自己说着。
    “但在死之前,我总得做点什么。”
    “我也不是非要去做那些...那些不被理解的事。”
    “我只是,哎,还是真是难受呢。”
    话音刚落,老歪面前闪过两个身穿运动装的人。其中一个走出几步后突然又停了下来。
    “呦!这不是老歪么?”他显然很兴奋,同时看了一旁的老妇人。
    而另一位运动装男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发现是老歪后,突然锁紧起眉头。"你搭理他干嘛?"
    "别捣乱,我请教请教他还不行么?"他开始笑了。
    不远处,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了老歪对面的马路边上。司机摇下车窗朝这边望了几眼,"是你叫的车么?"
    老歪朝司机挥了挥手,准备起身过去了。
    "怎么啦?这么着急走啊?"运动装男人继续追着他说。"你可得当心了,六哥这几天正找你那!小心点吧你!"他被旁边的男人拦了下来。
    这期间,老歪只是一言不发的低头走路,几步过后,他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出租车,然后拉上了车门。
    运动装男人在他身后轻蔑的笑了几声,直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繁忙的车流当中,才放手离去。
    老歪坐在出租车里,认为刚才的两个男人都是愚蠢的人。
    他们提到六哥的事,怕是因为他炒股出了问题。
    老歪总会将风险挂在嘴边,他认为钱,就应该踏实的安放好,而不能肆意妄为。
    不过,他也确实刻意规避了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钱的归属问题。
    他所假想的愚蠢人,几乎都是事业兴隆的生意人,要么就是工作稳定的企业白领和金领,还有衣食无忧安享晚年的退休老人。当然了,也有少数一些依赖吃租的房东市民,和一些家庭背景优越而努力追求理想的文化人。时代广场上的这些人在外界看来,几乎都有着不错的人生,有着稳定甚至可观的收入和薪水,有广泛的朋友和人脉,有一技之长,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面对问题,他们总能游刃有余的解决掉。甚至可以说,与失败相关联的负面词汇几乎都不属于他们。
    这在老歪看来,似乎就是一种假象,它变得不再真实。
    所以,他很难受人欢迎,甚至遭人厌恶。
    在他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位胆小如鼠,缺乏勇气的,神经质。
    但现在,老歪只能将两位运动装的男人暂时忘掉。
    他得工作,还要会见自己的恩师。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了,后事未卜。
    等一切顺利度过后,他再去琢磨六哥的事。
    @江南毛老四 2022-03-05 10:22:57
    3月5日,过去想雷锋,如今想涯友[xyc: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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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小说也想致敬天涯里那些曾经闪耀过的人,致敬七剑。
    在这里,我要补充一段显微镜下的画面,我们能看到病毒正在慢慢靠近一粒细胞,随后它突破了细胞膜,缓慢靠近细胞的核心部位-细胞核。我们能看到它以惊人的方式骗过了所有防卫系统,并将自己的一小段核酸注入进生命诞生的地方。
    在那一道围观的世界当中,战争一触即发。
    我们能听到一断混沌诡异的音效,显微镜下的入侵行动仍在持续。
    我们看到画面在摇晃,健康的细胞被彻底感染。
    从它体内复制出的无数条病毒片段,正在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靠近细胞膜。
    周围诡异的声音变得更为恐怖,画面开始剧烈晃动。
    终于,病毒挤破了细胞膜,开始在体内四处扩散。
    随后,画面逐渐变暗。

    在北京奥林匹克公园的东南角,有一处三层的白色建筑,周围绿荫环抱,厚重的石材围墙将建筑包裹其中。正门的右手边悬挂着一块不太醒目的标识牌,上面写着:北京曙光医疗中心。
    此时的三层院长办公室里,李院长正在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
    “谢老您好,我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来,快请坐吧。”
    “抱歉,让你久等了。没办法,我刚刚从武汉飞回北京,该死的航班延误了快四十分钟。”这位来自北京三甲医院国际部的主任医生,名叫谢国锋,虽然已是满头白发,但精神却十分饱满,说话时嘴角两侧总会不时的向下移动,话音铿锵有力,透着一股锋芒毕露的老练。只不过,他的双手却在略微的抖动。
    “能理解,这是航空公司的通病。”李院长注意到了那双手。
    “是的,老毛病了。咱们言归正传吧。”
    “那好。您知道像我们这种医院与您所在的单位想比,还是有明显差距的。能将您从国际部请来,我这几年的辛苦努力,也总算是开花结果了。”
    “哪里的话,你们名声在外,我感谢还来不及。”
    “您太过奖了,我们这儿的手术室和设备都是国际顶尖的产品,包括ECMO和达芬奇,不论手术大小,我都希望您能在这儿获得最大的愉悦和满足。我们中心的宗旨其实并不是赶超阜外和安贞,您知道的,这里没那么多病人,会员制是我们中心的优势。我知道您平时非常忙,除非有特殊病人需要您来操刀以外,其他时间,您完全可以自由分配。到时候,我会提前24小时通知您,也会将病人的详细病例准时送到您手里。”
    “你瞧,我已经过了退休年纪。本应该在家安享晚年,享受天伦之乐。可院里却坚持返聘我回到岗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一边要带学生,做讲座,参加学术交流,还得同时看病人,做手术,留给自己的时间真是不多了。”
    “大家都知道,您是位优秀的医生。”
    “尽力而为吧。”
    “除了心胸外科,您在神经外科最近有什么进展了么?”
    “是的,一会四点我还要赶回院里做个讲座,就是关于这部分成果的。”
    “那太好了,我们的病人又有了福音。”
    谢主任看了看手表,看样子是想离开了。
    “那,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您可以在这里签字了。剩下的我再安排专人与您对接。”李院长将准备好的合同递到谢主任手里。细心等他签完字后,又与他愉快的握了握手。
    “欢迎加入,曙光中心。”
    此时此刻,老歪搭乘的出租车正在惠新西街上向北行驶。按照以往的惯例,他总会主动的与司机聊上几句,例如交通拥堵的路况或者一些事实新闻。有时候,他也会描述一下自己的职业,说说关于麻醉医生的趣闻和苦恼。不过,这仅限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要是过于热情的司机主动索要他的联系方式或者寻求潜在的帮助的话,他便会立刻收住嘴巴,冰冷的将他拒之门外。而且,绝不手软,干净利落。
    这种习惯性的防御心理,起源于他早年从医的经历。身边的亲戚朋友,亲戚的亲戚,再加上朋友的朋友,甚至亲戚的朋友的亲戚,都会主动打来电话向他索取便利。不管是头疼脑热的常见病,还是心肺脾肾的内科病,只要和疾病沾上一点关系,那些烦躁的电话就会呼叫个不停。但老歪只是一名麻醉医生,在外人看来他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可在同行人眼里,他确是可有可无的辅助角色,甚至有时候,还会成为替罪羊。
    580多分的高考成绩,整整持续五年的本科求学经历,让如今的他变得彻底心灰意冷。
    不论走到哪里,或者遇到什么人,麻醉医生,这四个字始终是个陌生词汇。
    人们的习惯是,另外一个称呼,麻醉师。
    所以,他坚决的守住了这个秘密。他从未向时代广场上的任何人公开过自己的职业,宣称自己是一名医生,一位麻醉医生。他非常用心的维护着自己的原则,然后再对外界谎称,自己是一名作家。他正在攥写一部关于经济危机的小说,进展的还挺顺利。不过,这种荒唐的说辞很快就被识破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渐渐与他疏远,甚至发觉他的精神有些问题。因为他整日无所事事,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他没有出版过任何文字作品,也没有印象里那些作家该有的样子,文质彬彬,独具慧眼且满腹经纶。他双眼突出,目光呆滞,就像一个好吃懒做的无业游民。不仅如此,他所谓的那部小说,明显就是对当下生活蒸蒸日上的诋毁和污蔑,哪里来的危机?哪里有阵痛和衰败?这太不可思议了。于是,立场从那一刻起,被彻底被割裂开来。
    老歪称他们为愚蠢的人,而自己却被贴上了神经质的标签。
    出租车顺着安立路继续向北,驶出北五环大约一公里后左转进入了清林路。继续向前一小段,最终在清河湾高尔夫球场的东南角停了下来。老歪支付完车费,下车朝一栋三层的白色建筑走去。他走路时总会尽量避免身体的颠簸,我不喜欢一瘸一拐的姿态。就在他的右手边,正门右侧的围墙上写着:北京曙光医疗中心。
    “那么,以上就是我今天所要讲解的全部内容了。”
    谢国强暂停了手中的PPT汇报文件,然后摘下眼镜,对着阶梯教室里的年轻面孔们说。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让我们产生全部情感的中枢领域就来自于大脑。我们快乐,愤怒,悲伤,喜悦。甚至是梦境,想象,还有幻觉。可有时候,给予患者第二次生命的钥匙,就掌握在我们神外医生的手中。我希望每一位患有胶质瘤的病人都能有一次免死的机会,不必担心长在脑干,丘脑等复杂的部位,也不必考虑那些尚处在临床试验阶段的最新疗法。我希望将来的你们,都能承担起复杂手术的重任,当然了,这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在座的各位,应该有很多不是神外专业的学生吧,把手举起来,让我看看。”
    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里,能看到多半学生都举起了手。
    “看来,我猜得没错。举手的都是聪明人。”
    随后,现场响起一片含蓄的欢笑声。
    谢国强结束了讲座,又与几位神外专业的学生和老师简单的聊了几句。
    他与他们逐一合影,又一边掏出手机,里面的信息挤满了整个屏幕。
    其中最为重要的几条,正是他女儿谢菲的。
    “谢老,谢老,如果您有时间的话,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怎么样?”
    “哦,太谢谢你了。不过,我晚上已经约了人。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对方微笑着再次表达了感谢,谢国强便一人匆匆忙忙的走出了教学楼。
    他来到室外的校园广场上,一边穿上自己的风衣,一边拿出手机,找到号码后,他给女儿谢菲打了电话。
    “喂?”
    “爸!不是说好的周末嘛!”
    “我周末的日程又调整了,所以,就明天吧。我刚好有时间。”
    “可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收拾那。”
    “有什么可收拾的,我房间里的东西还不够你用么?”
    “那也不能全扔了吧。”
    “你快搬回来吧,我需要人照顾!”
    “你需要照顾?你壮得像头牛。”
    “那也是一头老牛!”


    女儿谢菲挂断电话后,谢国强习惯性的将两个嘴角向下撇了撇,然后同样气急败坏的上了车。
    购买枫林苑这套全新的大平层住宅,是他不久前刚刚做出的决定。一来可以摆脱住了一辈子的老房子的困扰,虽然对它有些不舍,但自从老伴离世以后,他就再也不愿守在那里承受百般的孤独了。另外,女儿谢菲已经年过四十,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从医学院读完研究生后,她竟然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沾染上了毫无意义的绘画艺术,还与那位长头发不修边幅的朋克青年搞在了一起。为此,他们父女两人曾经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冷战了许多年。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本人,或许是继承了她母亲那份骨子里的的浪漫基因那也说不定。
    但糟糕的是,女儿谢菲的感情最终还是没能修成正果,结束了整整八年的爱情长跑后,她最终一蹶不振,常年跟着一帮苦行僧扎根在宋庄的画室里,总得想想对策才行,毕竟这是老伴儿的遗愿。
    所以,购买枫林苑的决定也最终正式实施了。花费虽然高昂,包括他整整七百多万的储蓄资金,几位老友的赞助和一些理财收益。同时,他也托了朋友关系,总价上户主给出了诱人的折扣。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从医背景,有着国际部主任医生的雄厚实力,总会在社交行事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利用好身边优越的资源,老谢早已驾轻就熟。
    大约半小时后,他驱车赶回到新居,时代广场南侧的一栋简欧风格的高层住宅。夜色下的它依然是那么的浑厚典雅,浑身上下,彰显着高贵和财富的实力。他喜欢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时代广场上繁华的烟火气,也喜欢眺望远方,欣赏着北京丰富的天际线。在那一刻,不论他飞越过多少个城市,不论在手术台前奋战过多少个小时,身心的疲累都会被悄然瓦解,积攒起来的,更是满心的愉悦。
    明天上午,女儿就要搬回来了。事不宜迟,他需要提前整理一下她的房间,再备好她最喜欢的饭菜。他希望谢菲能准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这一次,他要在她结婚之前,看好她的一举一动,同时为她安排潜在的男友,也就成了当务之急。

    
    另一边,老歪走进曙光中心后,在更衣室里更换好了衣物。随后,麻醉护士将手术的基本情况也向他做了简短的汇报。手术被安排在了下午四点,从病例上看,病人的状态保持的相当不错。手术室里,相应的设备和器械也都摆放妥当了。他来到自己的位置安静的坐下,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站在病人的身边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却迟迟不见主刀医生孟老的身影。当马主任带着另一位年轻的医生进来的时候,老歪突然意识到,孟老应该是不会来了,他向来不会迟到。
    “开始吧,还等什么呢。”马主任有点生气了。“今天我主刀。”
    这是一台小型的胸腔镜手术,患者六十三岁,男性,需要在他的肺部切除一小块肿瘤。
    说话的马主任名叫马宏光,是中心的副主任,技术娴熟,也算身经百战。不过,如果遇到重大难度的胸外科开放性手术,中心的李院长还是会让孟老来亲自上阵。马主任在孟老面前向来毕恭毕敬,态度谦卑。如今孟老有病在身,手术室里的气氛也顿时紧张了起来。麻醉护士不敢怠慢,熟练的为患者用完了药,老歪起身走到监护仪那里认真的观察起数据,但他心理明白,即便是一台小型手术,这场没有硝烟的对抗恐怕也无法避免了。
    “非要等我来了再准备么?”
    手术被安排在四点,可现在还差十几分钟不到。
    助理医生及护士急忙将患者的体位摆好,整理绿色的手术布,能看到一处手术部位露出的白色皮肤。标记,打孔,同时为马主任换上手术服。期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照明灯抓紧,把分离钳递给我。”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聚焦在显示屏上。
    “老孟不行了,在天坛医院住了几天,只能回家慢慢养了。”马主任一边操作着一边说。
    “哎,真希望他能挺过去。”旁边的护士舒佳跟着哀叹了一声。
    “听说了么?谢国强谢老要来咱们中心了。”马主任熟练的操控着器械。
    “是啊,我听到这个消息,当时都惊呆了。”
    “咱们领导的实力还是可以的。”
    “能跟大佬一起手术,想想就兴奋。”
    “以后胸外科就是我的了,心外科和神外归谢老。”马主任强调着说。
    老歪一直紧盯着监护仪上的数字,脑海里却在回忆着他与孟老的过去。

    孟少群孟老,是这十几年间唯一心系着老歪的恩师及前辈。
    早在三甲医院从事麻醉医生以来,老歪就感受到了这个职业的艰辛和不易。不仅院里人员紧缺,还要面对急诊和各科室紧罗密布的手术安排。从早晨一直马不停蹄的忙碌到夜里,这几乎就是家常便饭。不过,与那些主刀的医生相比,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职业光环却始终与麻醉医生无缘。老歪心理并没有奢求患者能对他职业报以多大的尊重和信赖,但即便想要获得同行们的支持和鼓励,这也成为了一件难以逾越的鸿沟。那些自信满满的外科医生们总会在手术室里时不时的刁难几句,就像身边的这位马主任一样,简单的切除手术怎么可能需要两个小时。但老歪依然会听从他的指示,他不想承担患者手术失败的风险,如果一切顺利,即便四十分钟后病灶就被顺利摘除,他也愿意再多等上一个小时,陪着患者一起苏醒过来。
    当看到病人从梦中挣开双眼,从死神那里游逛了一圈后又安然无恙的回到这个世界。那一刻的他,才是最愉悦的。
    只可惜,今天的手术,孟老不能参加了。
    这恐怕意味着,孟老一直以来悉心守护的光环,也会就此中断。
    “杨医生,我能出去一会么?马上回来。”麻醉护士小刘轻声的问了问老歪,得到许可后,她急忙的走出手术室,忙自己的事去了。就在这个时候,马主任不耐烦了。
    “杨火,小杨?”
    老歪回头看了看马主任。
    “病人的手怎么动了?”
    老歪怀疑的查看了一番,又看向了监护仪。
    “还等什么呢?赶紧打药啊。”助理医生竟然也发出了指示。
    老歪安静的将提前准备好的生理盐水握在手里,然后偷偷的为患者注射进了身体。
    他打算手术完成后,给孟老打个电话。他不想干扰到他的治疗,那就简单说几句吧。
    果不其然,手术在四十分钟后顺利的结束了。
    马主任将摘除的肿瘤切除后,便匆忙的离开了手术室。剩下的缝合及整理工作则留给了助理和护士。大约一个小时以后,老歪也走出了手术室。他将剩下的工作细心的交代给小刘。然后拿出手机,找了个没人经过的走廊尽头,给孟老打了个电话。
    “喂?孟老师?”
    “是小杨吧,”他听见了孟老熟悉的笑声。
    “你最近还好么?我早该给您电话的。”
    “好,好,我好着那,你可千万不用为我担心啊。”
    “手术还顺利么?”
    “顺利,顺利,我已经回家疗养了。占用医院的床铺资源太浪费了。哈哈。”
    听到孟老的笑声,老歪心情好转了许多。
    “小杨啊,我这一走,曙光中心那边,你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啦。”
    “我没事的,您放心吧。”老歪感觉心里暖暖的。
    “不过,我又和李院长私下里沟通了一下。他也答应我了,依然按照目前的工作时间执行,有重要的手术就叫你,其他时间你就自己安排好了。我没告诉他你在写书的事。”
    “我真应该好好感谢您的。”老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脑海里闪现出孟老带他加入曙光中心时的画面,不由得悲伤起来。
    “嗨,这是哪里的话。”孟老的声音开始变轻了。
    “小杨啊,你是一个好人,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你要记住,麻醉的,是病人的一刻,可唤醒的,却是他们的另一生啊。要做个好医生,记住了,一定要坚持做个好医生啊。”
    老歪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窗外浓密的树林和高远的天空。
    “嗯,我答应您。”
    挂断电话后,他一个人继续看着窗外。
    在那里站了很久。
    站了很久。
    曙光中心的三层会议室里,刚刚做完手术的患者家属正在与李院长及马主任正在愉快的交谈。那女人体态妖娆,浓妆精致,一手端着烟,看上去十分满意。
    “真是辛苦你们啦。”她说起话来,音调总会拐几道弯。
    “您太客气了,还要感谢您对我们中心的信任呢。”李院长客气的说。
    “我太喜欢这儿的环境了,比起那些大医院不知道强多少倍呢。说实话,北京所有的医院几乎都像个菜市场,人多的呦,本来就是看病去的,如果在跟着他们挤啊挤的,那只会更受罪,你们说是不是?”她一脸嫌弃的将烟灰弹在了地上。
    “是的,以您这样的身份将令尊的手术委托给我们,这也是我们的荣幸。”
    “哎,我那个死老公啊,他和你说了没有?我可是要还礼的,这点心意你们一定得收下。”
    她朝身后扬了扬头,一位长相帅气的男子将五个厚厚牛皮纸袋摆放在了会议桌上。
    李院长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表达了谢意。
    而其中一个牛皮纸袋,被巡回护士递到了走廊里正在打电话的老歪手里。
    “忙什么呢?这是你的。”
    “哦,没什么。”
    “瞧见没?楼下那位给的。”她指着正门内的停车场说。
    “本来不想要的,但这次不要白不要。”护士舒佳说完便离开了。
    老歪认真的观察着即将上车的女人,大波浪的卷发,浓烈的红唇,笑起来时那张夸大的嘴巴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忘记了。随后他翻开了纸袋,底部竖着三沓红色的纸币。他又看向窗外,那辆黑色的奔驰吉普车驶出了曙光中心。
    正午的枫林苑总会被艳阳照射的格外绚烂,又在它北侧的时代广场上投下了清凉的阴影,这部分影子几乎超过了广场的三分之一。有人为了乘凉会躲进影子里散步,而另一些人则更喜欢太阳,他们随处走动,没有任何阻挡。
    
    老谢很早就来到了枫林苑的楼下路边,焦急的等待着女儿的身影。
    十二点一刻,一辆搬家公司的大型厢式货车停靠在了他的面前。
    女儿谢菲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推门跳了下来。一头轻柔的黑色长发迎风漫舞,看上去漂亮极了,她继承了老谢的高鼻梁和尖下颚,皮肤白皙,身材依旧。完全不像一位四十女人该有的苗条和性感。她朝老谢挥了挥手,便朝火车的尾部走去。
    “你是不是把整栋厂房都搬来了?”老谢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那你还不抓紧搭把手?”
    “你非要去医院里照顾我才肯罢休么?”
    “我可没你想得那么狠心。”
    车门打开了,老谢看到,除了一些简单的行李箱和纸箱以外,画框和画布几乎沾满了整个货箱。金色的小尺寸油画差不多有半米长宽。还有一米多长的画框平躺在箱板上。当老谢注意到车厢两侧靠着的足足有两三米长的油画时,他几乎就要发疯了。
    “这是什么?我这里可不是卢浮宫!”
    “放心吧,不用你帮我。”
    她朝赶过来的师傅招了招手,“师傅,这些画搬运的时候一定要轻点,别磕碰了,好么?谢谢。”
    “放心吧,姑娘!”
    搬上搬下的过程足足用尽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最终,谢菲还是安安稳稳的将全部画作收放进了自己的房间。尺度巨大的画作被她竖立摆放在了床头所对的墙上。最前面一张是她刚刚在画室里完成的作品,一位面色憔悴穿着红色内衣的女人。她的画风并没有采用写实的技法,画面上能清楚的看到刮刀刮抹过的痕迹,笔触有力且不拒细节。画面正中央的人物与暗灰色的背景有着虚实结合的美感,人体的姿态和肌肤会让人联想起英国画家弗洛伊德。
    而剩下其他的小尺度画作,则被她收放在了靠窗的位置,还有衣柜的旁边和挂在床头上方的墙上。原本宽敞的卧室,经她这么一折腾,瞬间变得狭小紧凑起来。这可让看在一旁的老谢新增了几分埋怨。
    “你还要收拾多久?我准备的饭菜都快凉了。”
    “差不多了,爸爸。我这就过来。”
    “和这些画住在一起,会不会有些拥挤?”
    “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也没办法,不是么,我还得回来照顾你。”
    “这倒是没错,我是说另外一个房间也空着,你把画堆放在那儿,不是更好么?”
    “万一有亲戚朋友来串门,还是预留出一个房间更合适。您说对吧。”
    “随你吧,抓紧过来吃饭,我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
    谢菲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老谢正在餐桌一侧喝茶。
    宽敞的大客厅里多少有些空荡感,一组灰白色的皮质沙发,一组深灰色的书柜,书柜顶满了整面墙,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医学书籍和杂志。沙发对面是黑白灰相间的电视墙,同样散发着冷静简约的现代美感。另一侧是餐厅和后面半开放式的厨房,双开门冰箱,橱柜,吧台和烤箱,几乎一应俱全。老谢坐在黑色的皮质座椅上,端着茶水,看着迟来的谢菲,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
    “喜欢么?”
    “真漂亮。”谢菲走到落地窗前,通透的玻璃外窗一直延展到厨房的另一边,足足有七八米宽。她从那望向窗外的北京,不禁感慨道,“这儿可真漂亮。”
    “你喜欢就好。”老谢放下了茶杯。
    “我喜欢下面的广场。”
    “吃完饭,你就可以下去转转。”
    “我都等不及了。”谢菲转身来到老谢跟前,在他对面的餐椅上坐下。重逢后的喜悦全都挂在了脸上。
    愉快的交流持续了半个小时。谢菲问起爸爸的近况,看得出他依然忙得不可开交,但精力却依旧十足,谢菲夸赞起爸爸的身体生来就是为做医生准备的。而她自己可受不了从早到晚在病房里看护那些天南海北的病人。他们聊起了关于医院的生活,聊起了日渐修复的医患关系,还有近年来的外科前沿技术和临床成果。当然,关于谢菲的那些作品,老谢却始终接不上话题。他信仰科学,认可理性的思考方式。他对大脑右半球掌管着感性,音乐,艺术和色彩的世界有着天然的屏障和阻力。但这并不是说他不喜欢或者为之抗拒,而是自己在理性的思维和严谨判断的路上走得太远,手术禁不起任何半点闪失,人体的生理结构就像一件艺术作品,内部各个组织和器官相互影响,共同运作,缺少了每一处细节,都会让这具完美设计的躯体难以维系。而这就是生命,这就是医学。他喜欢突破极限,探索其中的奥秘。
    不过最终,老谢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了他所关心的重点之上。他希望女儿能够理解自己作为一位父亲的责任和满心的期盼。他得说服她尽快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彻底摆脱掉眼前这种四十单身的尴尬处境,她得拥有完整的人生,那就是,婚姻。
    “谢菲啊,你瞧,我已经退休了,能被返聘的日子也不多了。我曾经想过再干上个十年八年的,趁我还有这份精力。”
    谢菲的脸色突然变了,她当然清楚爸爸即将探讨的内容。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你看...”
    “又打算为我介绍对象了,是不是?”
    “你瞧你,我还没说什么呢。”
    “别再找那些同行的宝贝儿子了,我求你。”
    “我没说要找医生啊。”
    “制药的,器械的,也不行。”
    “你又来了,医院里的男人还不靠谱么?”
    “那可未必。”
    “你妈当初就是找的我,我是医生!”
    “可我妈是做什么的?你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又有多少?”
    老谢突然被这一句噎得哑口无言。
    “我也不是不想找,除非你有别的推荐。”谢菲也示弱了。
    “你别说,我还真找到了。”老谢眼光一亮。
    “做什么的,你知道我的标准。”
    “写小说的,作家。这回肯定差不了。”
    “作家?”谢菲有点不相。
    “嗯,作家,不是协会的成员,也不是官方出版社的。”
    “你还真懂我。”
    “听说写得还不错,很有潜力,独具慧眼,绝对是你喜欢的那种。”
    “有点意思。”
    “你不是喜欢有思想的么?除了画画的以外,你可以考虑考虑写字的。”
    “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大学的同学,天津医科大的陈教授,你见过的,他侄子。”
    “条件怎么样?”
    “没得说啊,在北京有车有房有户口。父母也是医生,但就是喜欢特立独行,和你一个脾气。”
    “哎...”谢菲有些吃不下了,突然感慨了一句。
    她知道爸爸描述的这人,肯定有褒奖的水分在里面。而且依照自己目前的状态,也不是很想谈婚论嫁。不过,父亲的关心和焦虑她看得一清二楚,这些年两人各自生活很少会有交集,现如今搬到了一起,这确实是个考验。虽然在这之前,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此刻,她却有点不甘心。
    “那就试一试吧,我下楼抽颗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老谢气坏了。
    接下来,谢菲会在时代广场上遇到我们的主人公,那位神经质的老歪。
    更多的线索和人物也会被连带出来,进而慢慢接近那场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今天时间宽裕,多写了一些。
    明天继续更。
    其实,对于父亲这场关于婚姻的胁迫,谢菲早已心知肚明。潜在的压力也同时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和周围朋友的态度和目光。这些年,谢菲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勉强走出过往的那段失败的感情阴霾,她本想按部就班的重新尝试一下爱的滋味,却始终心有余悸。她禁不起再一次的溃败了。唯有成功才能拯救自己。但婚姻是双方层面的意愿,很多时候她并不能控制一切,她能控制住的,甚至不包括她自己。
    但挫败的痛苦,也并非仅仅局限于感情方面的压力。谢菲本想用画作来消除她内心的恐惧,用沾满油料的画笔,逐一涂满整块画布,看着缤纷绚丽的色彩多少会有种世界仍美的幻觉。她喜欢绘画艺术的纯粹,它自由,奔放,却又内敛,接近无限种可能。说实话,要不是老狼,她的前男友,那位放荡不羁的先锋艺术家所激发出的种种化学反应,她可能依然囚禁在医院的手术室里那也说不定。她厌倦了那里的生生死死,悲悲戚戚。直到拾起画笔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所要拯救的灵魂其实并非仅仅存在于悲伤痛哭的病人行列,残缺已是不幸,但那些完整的躯体里又何尝有幸呢?
    眼下,她需要停下手中的画笔了。之前创作的系列组画已经宣告了一个阶段的尾声。她其实对那些人物和色彩并不满意,即便有人欣赏甚至买走用作收藏,她也不会为此提振更多的自信。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全新的方向,一种更为精准的表达。她已经整整空窗了几个月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接受父亲的恳求,搬回来一起住的原因。
    谢菲百无聊赖的走进时代广场,午后的太阳温暖而又惬意。
    能看到很多身穿西裤衬衫工服的人围聚在她周围,他们三三两两的组成了微小的群体,站在树荫下,坐在长椅上,或者挪动自在的步子,聊些家长里短或者职场的事。房产中介的门口从来不会冷清,烟酒商店那儿也聚着一群抽烟的人。左侧的一排餐厅很多身影仍正等候着用餐,星巴克咖啡厅里也几乎是座无虚席。
    谢菲点燃一支烟,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了一张长椅,它左边虽然坐了人,但右边还有空位。她并不知道那位双眼突出、目光呆滞的陌生人会主动与她搭讪。她也并不清楚他在时代广场上是众人皆知的神经质。
    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她自然会显得很诧异。
    “嗨,你好。”
    谢菲转头看向他,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微笑着回应了一句
    “你好。”
    “今天天气不错,晒晒太阳,会让人身心愉悦。”
    她又笑了,“是的,天气很好,我喜欢晴天的太阳。”
    那男人又看向了广场。
    “他们看上去都很愉悦,吃完午饭,懒散的用完午休时间,然后各自回到岗位上,继续蒙蔽着双眼。”
    谢菲突然皱起了眉头,她对他的话完全没有概念。
    “幸福只是表现,没人愿意接受,这是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谢菲又抽了一口烟。
    “如果有人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会疯掉的。”
    “什么真相?”谢菲有点兴趣了。
    “短暂幸福的真相,或者说,危机已经开始了。”
    “我不明白,你是?”
    “哦,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老Y。”
    “老...?”
    老歪拍了拍自己的腿,“后遗症,走路不平稳,歪。”
    “还有这名字?”
    “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你好像认识很多人。你是做什么的?”
    “我写故事,写书,我是作家。”
    谢菲突然惊讶的看向他,楼上父亲刚刚介绍了一位作家准备认识,她就在楼下遇到了一位作家,这简直是难以想象。只不过,眼前这位的相貌...看上去实在难以接受。
    “真的么?”谢菲准备试探着接上几句。只要不涉及推销,传教或者其他江湖的把戏,与陌生人简短的聊聊也坏不到哪去。
    “我在写一本关于经济危机的故事,我想我会把它写完的。”
    “能写书的人都很厉害,佩服,佩服。”
    “没有人了解自己真的适合做什么,难道不是么?你做什么的?”
    “我么?我画画。”
    “什么画?”
    “油画。”
    “画什么?”
    “嗯,”谢菲犹豫了一下,“画人物,也什么都画。”
    老歪将视线从广场上收回来,转头再次看向了谢菲。
    谢菲的容貌,无论走到哪里也算得上是一位绝美出众的女人。她被老歪的这一眼看得有些恼火。
    “艺术,艺术...”可老歪很快就将脑袋重新转向了广场。
    “艺术家,这里倒是很少见。”
    @烟火里的星辰 2022-03-09 11:45:36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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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谢菲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谈话就此陷入了中断。
    不一会儿,她将手里的香烟熄灭,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老歪似乎还在专注的思考。
    出于礼貌,她再次打了招呼,“好了,我该走了。好好享受阳光吧。”
    她看见老歪向她挥挥手,然后微笑着告别,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那种表情就像在演一部奇特的电影,你很难会在日常的生活中寻觅到那种木讷的神情。
    他就像没睡醒一样,有些神志不清。但谢菲脑海里却突然划过一丝奇妙的想法。
    她察觉到,他身上竟然有一种耐人寻味的魔力,不管它是否会朝着积极的一步迈进,但那种魔力已经吸引到了自己,以至于当她回到楼上以后,依然对他记忆犹新。

    老谢显然对她吸烟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也并没有为此争执下去。
    他在厨房那儿清洗碗筷的时候,反倒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在和谁聊天呢?”
    谢菲感觉自己的隐私被冒犯了。
    “你在跟踪我么?”
    “我可没那闲功夫,不过我们都刚搬来不久,左邻右舍的,还是要低调相处才行。”
    谢菲将两支手臂抱在了胸前,突然疑惑的问,“你给我推荐的作家,应该不是个怪人吧。”
    老谢猛地回过头,“说什么胡话呢?”
    他看上去气坏了。
    明天继续
    继续更
    依照谢国强的安排,女儿谢菲于汪昆的初次见面被定在了那一周的周六,也就是谢国强在济南参加完齐鲁医院联合会诊后返京的第二天。在这之前,谢菲也将新居所在的社区及周边熟悉了一圈。枫林苑的西侧是三栋12层的现代公寓楼,取名枫雅居。说是公寓,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公司在里面办公。三栋楼宇间隔不宽,一字排开,在时代广场的西侧建起了一道秀丽的风景。建筑立面选用了暖色系的玻璃和铝板,色彩跳跃,也更显几分时尚和高端。谢菲从楼下的房产中介那里得知,枫林苑二手房指导单价已经涨到了十万每平米,而枫雅居里面,其实小户型也不多,大都在八十到一百五十平米之间。这两处地产都是有一家公司开发的,只不过时间上有前后之分罢了。财富地产集团是上市公司,不论是开发质量还是物业管理都是行业里的数一数二的。
    谢菲想了想父亲购买的这栋枫林苑大三居,少说也要130平米。
    不过,她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广场的东侧,那些低矮的,没有电梯的红房子上了。
    与其他两侧的全新建筑相比,红房子社区的确没有贵族气质。老人居多,孩子居多,单身的租户也更多。外观老旧,设施不足,停起车来也十分不便。但在谢菲眼里,这些红房子及其周围狭小而紧凑的商铺中,却能看到枫林苑所并不具备的另一种特质,那就是烟火气。这里有很多餐馆和小吃,每逢午休或者夜幕降临,这里总会聚集着大量的等候用餐的人。环境虽然杂乱了些,但价位实惠,街头巷尾飘散出的葱香和肉香,也会多出几分世间的人情味。除了饭馆老店,红房子的底商还能满足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所需。菜市场,蛋糕店,超市和五金,修脚和棋牌,真是包罗万象,一应俱全。
    有时候,谢菲站在时代广场上,会有一种时空错位的幻觉。
    烟花,市井,他们全都被定格在了,同一瞬间。
    而时代广场也就成了这幅人间百态图的焦点,不论是高贵的成功人士,还是落魄的无业游民,他们都会聚集在广场上,组成了形形色色却又极具冲突的多彩画面。在这里,他们都是平等的绘画元素,没有任何主观性的倾向,也不必施加过分的渲染。这些群像的镜头在谢菲眼里,也就形成了另外一种垂心思考的起点。
    不过,就在这幅生动的画面里,她却始终无法回避那一个角落,那张木长椅。它对这幅油画的整体韵律有着天然的对抗,它不属于任何一种笔触,也不具备任何一种足以促成整体性的色彩,它甚至可以说就是一块黑色的斑点,一种足以破坏协调感的脏块儿。它很小,却又是那么的明显,让人不得不留意到它的存在。
    谢菲几次观察下来,才在美容会所的陈姐那里得知了一些线索。
    “老歪么?你关心他干嘛?那个瘸子在这里可是出了名的人。”
    谢菲想起了之前与他有过的一次交集,他聊起的那些话题,谢菲还有印象。
    “也没有个正经工作,整天就喜欢坐那儿和人闲聊天。不管认不认识,都说自己是个作家,正在写小说。而且,我告诉你。”陈姐小声的警告说,“他脑子可能有点问题,总觉得这个世界要塌了,房价要崩盘了,说大家很快就会赚不到钱,会失业,还会有战争要发生。”说完陈姐又乐了起来,“呵呵呵,你说,这是不是脑子的问题?”
    谢菲记得老歪说过类似的话,他正在写一本关于经济危机的书。
    不过在她看来,这的确有点天方夜谭的感觉。就个人经验和她所了解到的实际情况而言,人们的正常生活不仅没有调转直下,反而正在朝着更为积极和美好的一面前进。虽然新上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他执政生涯里并没有做过什么可心的事,还处处刁难中国,但这似乎并未影响到国内的秩序和发展。科创板正式开板,大兴机场也即将建成使用,夜经济被政府反复提倡,电商直播也在高歌猛进。谢菲对经济虽然一窍不通,这也并非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不过,仅仅从希望的角度,她也不希望能有什么危机。她觉得人世间本来就有悲欢离合,又何苦去点燃那些更危险的令人惶恐不安的炸弹呢。
    所以,她在瑞丽美容会所办完会员卡,与那位热情的陈经理陈姐握手告别后,便急忙的折返回家中。她需要一个彻底的充足的睡眠,好让自己能在第二天的上午看上去最为光彩亮丽。老谢刚刚在电话里说了,他没想着干扰女儿的约会,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他在济南被临时的会议耽搁了行程,不得不见缝插针的挤出时间来整理近期的学术文章。他明天肯定是赶不回来了,为此他甚至觉得有点惋惜。他还特意叮嘱了几句,说明天与汪坤的约会一定要好好准备,要注意礼貌,千万别用那副艺术家的高冷范儿来对付人家的好意。他说午饭前可以现在星巴克简单聊几句,然后再去枫雅居的底商,那家二层的高级日式料理餐厅用餐。那小伙子相当不错,他很难再选到其他更加合适的人选了,希望她能把握住机会,懂得珍惜。
    谢菲挂断老谢的电话后,几乎差点没喘上气来。她已经四十岁了,可爸爸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对付一位二十岁青春懵懂的少女。不过,她也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从她的内心深处,她也的确对即将到来的明天有所期待,万一对方的人品相貌都不赖,那反倒是一种久别的缘分,不用老谢唠叨,她也知道该如何抓住。
    于是,就在第二天早晨,她挑选出了自己最为满意的衣服和手包做搭配,又化了一点淡淡的容妆。她觉得自然一些或许更为稳妥,总得卸掉那些刻意的伪装。她带着满心的诚意来到时代广场上的星巴克咖啡厅时,外面正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她走进去的那一刻,并没有注意到老歪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恰巧的是,他那位年近古稀的老爸竟然也和她开了个玩笑,那个鬼鬼祟祟的老顽固竟然坐在另一边靠窗的位置,用端着的报纸挡住了整个身体。
    老谢嘴上承诺说不会干涉女儿的自由,但一想到谢菲的特质,他就有点放不下心。他谎称自己临时有事被留在了济南,可他早就更改了航班并且提前飞回了北京。他在医院里找了个安静的床位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整夜,然后一大早踩着开业的点推门走进了咖啡厅。他想亲眼看看谢菲到底有没有诚意,或者说,在她把事情搞砸之前能够立刻出现她眼前,好尽力挽回一下不堪的局面。他什么都想好了,劝导,安抚,命令或者感谢,所有的设想也全都是为了谢菲。
    所以,当他看见那位长相秀气,文质彬彬的高个子男人朝女儿挥手致意时,他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儿。他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跟踪或者窥视的经验,他就像位初出茅庐的私家侦探一样,浑身上下抖个不停。不过,从他们的表情和手势上来看,眼前的一切进展的似乎还算顺利,可他从未预想过,还有一位双眼突出,面容无精打采的瘸子会出现在谢菲的身边。
    当他走到刚刚聊起温度的女儿和汪坤身边时,他向他们挥了挥手。
    而老谢也在那一刻,
    彻底的傻了眼。
    “嗨,你就是谢菲么?”汪坤礼貌的问了一句。
    谢菲急忙站起身,“我是,你是汪坤吧,你好。”
    两人都很意外,也都很惊喜。
    “你好,快坐吧,实在不好意思,应该是我等你才好的。”
    “没关系啊,反正是我离得近。先占个位置嘛。”
    两人同时笑了笑,似乎都很满意。

    
    两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分享着彼此的故事。
    他们聊到了彼此的职业,让谢菲意外的是,汪坤确实是一位作家。只不过,他写的书有些不同寻常。我们很难会从一位潇洒帅气的男人身上,得出他正在撰写有关女性题材故事的结论。用他的话解释来说,那就是迎合市场的口味要远比内心的原动力更为重要。汪坤是一位网络作家,没是官方协会成员的背景,也没有特定指派的写作任务。描绘人物和故事完全是他从事三甲医院体检中心那段闲来无事的时光里慢慢摸索出来的兴趣。他最先写的都是短篇小说,字数大都在两万字以内,人物和情节也相对简单。直到兴趣变得愈加浓厚,写作的技巧和功底也就逐渐展露了出来。他目前已经完成了七部长篇小说的创作,而其中两部也有幸获得了出版社的青睐,并最终得以出版。他还特意将其中的一部纸书送给了谢菲,并在扉页上提前签好了笔名。
    他介绍说,它是一部关于女性职场的故事。
    谢菲接过小说,封面上写着《曼丽的自由与遐想》,
    作者:汪轮。

    而就在那一刻,
    谢菲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好啊,艺术家。你得有一间画室才行...”
    明天周末,晚上可以更两段。
    谢菲被这突然的一句吓了一跳。而汪坤脸上也挂着同样的表情。
    "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果然是你。上次聊完我就对你的职业非常着迷,所以,我想问问,你是不是需要一间画室,一间很高又足够宽敞的画室。”老歪一本正经的说。
    "他,他是谁?"汪坤满脸疑惑的问着谢菲。
    "他...坦白说,我们..."
    "你好,我叫老歪,很高兴认识你。"老歪礼貌的朝汪坤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汪坤有点不耐烦了,他显然对老歪非常不满。
    "听我说,我们只是见过一次面,我没想到他会..."谢菲的解释显然更没有说服力。
    "抱歉,我只是想问一句,没有打扰你们的意思。"老歪的解释也让谢菲彻底恼火了。
    "你在干什么?"
    "等等,他说的画室,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
    这时,咖啡厅里突然站起了两位身穿运动装的男人,他们就坐在不远处,身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高的男人很快就朝这边喊了起来,"嘿!老歪!你干嘛呢!"

    说完他便幸灾乐祸的走到跟前,又用极不友好的方式,一把搂住了老歪的肩膀。
    “六哥刚从石家庄回来,你就被我撞见啦。”他不怀好意的低头看了看谢菲和汪坤,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呦,美女,你好啊。”
    这一句问候让在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就连藏在角落里的老谢也准备起身过来应付一下了。可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人,他挡住了老谢的视线,朝老歪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过去,同时又对瘦高的男人喊道,“嘛呢你?滚出来!”
    几人挟着老歪走出咖啡厅时,汪坤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感到十分不解,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几乎完全没有头绪。可谢菲也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谢菲看上去非常紧张。“我知道楼上有一家不错的日式料理餐厅,那儿很安静。”她甚至有些手忙脚乱了。
    两人匆忙结完了账单,推门走出咖啡厅后,老歪依然被那三个男人团团围住。
    谢菲禁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刚好与老歪的眼神撞在了一起。他看上去非常平静,竟然一副万事大吉的模样。来不及考虑更多,谢菲紧张的想立刻抽支烟。可惜为了有所保留,她事先并没有打算告诉汪坤自己有这样的嗜好,所以,也没将香烟和火机带在身上。她带着这位初次见面还有待确认关系的准男友飞快地走出了十几米远,又在茅台专卖店的门口来了个急刹车。她推门进屋的时候,门口站着的中年男子也跟了进去。他客气的在谢菲身后寻问想买点什么?谢菲立刻指了指玻璃柜台中的黄鹤楼,说来上一包,再借个火儿。
    而整个过程,汪坤就没清醒过。
    “那个人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菲抽完一口香烟,情绪终于缓解了下来。她看着汪坤,刚准备说过来龙去脉。站在一旁老板模样的男人却开口说话了。
    “哎,你们是再说站在咖啡厅门口的老歪么?”
    谢菲就像听见了援兵的呼唤一下,立刻转头看向了他。“是的!你认识他么?”
    “嘿,这时代广场里的人,哪有不认识他的呢。”
    男人也顺手点上了烟,“你们不是这儿的吧。下次再见他,记得留个心眼儿。这人偏执的很,见谁都会宣扬一下他的观点,也真是可怜。”
    “您说的没错,我刚搬到这儿。”
    “我就说嘛,您住哪儿?”
    “枫林苑。”
    “好地方。以后有什么需要的烟酒,尽管来找我吧。老客户的价格都能商量。”
    “没问题。能说说老歪么?感觉所有人都认识他,又都不喜欢他。”谢菲朝汪坤使了个眼神,他此刻就像只乖巧的兔子。
    “嗨,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看不惯社会罢了。”老板似乎有些犹豫。不过他很快就将老歪的过去告诉给了谢菲。毕竟,这也是公开过的秘密了。保持与客户间的友好关系,这才是生意人的原则。
    另一边,老歪被六哥带到了咖啡厅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硬仗。股票也好,投资也罢,总而言之,老六对钱财的着迷程度已经完全让他丧失掉了起码的控制力。如果胆敢对他所谓的的灵敏嗅觉指手画脚,哪怕是旁敲侧击的提个醒,也都会招来极其残暴的恐吓与威胁。与广场上的任何人相比,老六都是最难对付的。这一点,老歪心里最清楚。
    而此时此刻,他的两个催债小弟正围在自己的左右两侧,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场面充满了期待。只可惜,只可惜老六并没有施展出他以往的流氓本色,而是出奇的朝老歪露出了笑脸,这让所有人都有点猝不及防。
    “我刚从石家庄回来,两个老赖,没什么背景,要得还挺顺利。你怎么样啊最近,有些日子没见了吧。”老六竟然聊起了家常,他双手插进裤兜,身体不停的左摇右晃。
    “还那样吧,写我的小说。”老歪一直在提防着他。
    “哦,对了,我怎么把小说这茬儿给忘了呢。”老六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而其他两人也笑得合不拢嘴了。
    “说吧,到底什么事。”
    “开玩笑呢,你瞧你那么认真干嘛?”老六收住笑声后,也跟着严肃起来。“也没别的,就是你上次提到P2P的事儿,我后来也认真琢磨了。现在暴雷的消息好像是挺多。”
    “我去年就说危险了,今年只会更糟。”
    “我把我那份提前抛了,佳禾一号,至少没亏着。”
    老歪没再说话。
    “成了,今天就这么着吧,我还有事,你进去吧。”
    这就完了么?站在一旁的两个帮手突然回过神来,刚准备追问一句,却撞见了六哥凶煞的眼神。“走啊,还愣着嘛?”一声令下,三人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南方有嘉禾2019 2022-03-12 19:49:08
    很酷的题材!
    -----------------------------
    感谢关注,希望你能喜欢
    老歪看着他们驾驶越野车驶离广场后,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折返回咖啡厅,突然意识到那位与众不同的艺术家已经不知了去向,便一个人回到了角落里的座位上,重新翻开了笔记本电脑。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遭遇和举动,全都被另外一个老人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他藏在斜对角靠近橱窗位置上,正在密切的观察着老歪的一言一行。
    没灵感....
    听几遍Steam powered giraffe(蒸汽动力长颈鹿)
    演绎的《summertime sadness》,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主题曲;
    《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本书的作者,美国作家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该书出版于1925年;
    开始更新
    当茅台专卖店的老板饶有兴致的讲起老歪时,突然有种手舞足蹈的感觉。
    用他的话概括来说,那基本就是舌战群雄的传奇事迹。
    他觉得老歪的家境和出身可能并不理想,也正是因为这种底层的生活经历,才让他有了一种天然的,想随时随地与财富和权利对抗的本能。简单来说,就是穷人思维。他看不惯有钱人到处投资的市场行为,总觉得那就是在赌。赌博,赔的多赚的少,最终也只会被庄家收割。他不喜欢资本的游戏,不喜欢股市,不喜欢理财,他觉得只有把钱全部存在银行的账户上那才叫踏实。这种穷苦人的做法自然也就成了众人的笑柄。
    老歪第一次将他所谓的财富道理灌输给别人的时候,多少还能有人听听。老板指着对面的红房子社区说,他经常在那边的底商一家陕西面馆吃饭,和面馆的老板也算熟悉。他劝说老板不要炒股,但老板还是从股市里赚到了钱。后来他又劝隔壁的包子店老板,说不要买P2P,结果人家也赚到了钱。眼看着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他却依然执迷不悟,结果,越想越偏执,越走也越极端。
    于是,老歪开始讲起了大道理。
    他解释货币,解释利率,还有什么通胀和出口消费之类的不着边际的话,这些专业的词汇确实把周围看热闹的人搞得有些神志不清。那些没上过学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术语呢?他们能把工资和社保算明白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懂这些?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么?没有,没有,不仅没结束,事态反而还升级了。
    关于老歪的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到了枫林苑那些人的耳朵里了。按理说,能住进枫林苑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犯不着去老破小的苍蝇馆里和老歪动粗。可真就还有不服的人喜欢站出来和老歪掰扯几句。有投资影视的二线导演,也有开班培训的运动员。还有一次,老歪被引荐到一个饭局,听说场地也很高级。那一次,他竟然对着一位转型的煤老板谈起了国际贸易。他那天喝得不省人事,要不是煤老板心慈手软,把他丢到荒郊野外都说不定。总而言之,虽然老歪的态度依然强势,坚决认为会有一场大的经济危机,劝大家不要投资。但他还是输了,据说,枫林苑的那几位后来也赚了钱,那可不是几百万的级别了。
    从那以后,老歪就更出名了。
    因为枫雅居这边的人也加入了辩论。
    茅台专卖的老板指了指楼上,然后一本正经的说,
    “这上面办公的人,可真都有点干货。”
    除了少数公寓住着人,枫雅居大部分都是办公场所。
    有小额信贷,天使投资和证券公司,也有保险,基金和融资租赁公司。其中,财富银行枫园路支行的投资部也驻扎在这里,就在隔壁财富银行的三层。有创业公司,也有上市公司,大大小小,五花八门,几乎就是个金融行业的聚集地。当然了,除此以外业有一小部分非金融公司驻扎在里面,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老板说,正因为能有这些日进斗金的客户捧场,他这家茅台店才得以维持至今。不多不少,整整十年。
    虽然关于老歪的传奇,他也只是道听途说,但在楼上这群金融专家面前班门弄斧,他倒是亲身经过过一次。他记得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京味斋包房,有人不怀好意的邀请了保险公司的陈经理,人家可是位经济学博士,结果可想而知...
    老板笑着将烟头熄灭,然后说,“那一场,老歪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不仅长得特别还有点瘸,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讨论的内容,但最终老歪被呛得满脸通红还差点动起手来,这倒是真的。这么说吧,这广场里很多人都请老歪吃过饭,但也就是图一乐呵,没人愿意听他的说辞,更别说做朋友了。哎,现如今他被彻底孤立了,仔细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谢菲和汪坤走出茅台店,老歪几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细微的小雨过后,空气清凉湿润,呼吸起来也十分的舒心。
    两人来到松玉日式料理餐厅,还没到正午用餐时间。里面人不多,环境几乎无可挑剔。
    谢菲对汪坤的第一印象还算满意,能看得出来对方也有点想入非非。
    他身上没有商人的陈腐气,也不像那些医生,忙得心力憔悴,自信且暴躁。
    他的小说虽然涉及女性题材,不免有些性别错位,但只要喜欢和文字打交道,心里怀揣着浪漫情怀倒是不容置疑的。这点也刚好符合她的口味。
    汪坤在用餐时,追问过她与老歪相识的经历。
    谢菲解释说,那只是一面之交。
    在他释怀的同时,还不忘开了句玩笑,
    老歪也是作家,你们同行之间,应该能有共鸣。
    两人笑了笑,彼此间的好感也在悄然升温。
    不过,直到两人相互告别,确定下次约会的那一刻,
    谢菲心里都在惦记着一件事。
    那就是老歪上午对她说的话,
    “你需要一间画室。”
    没有什么比这句忠告更能让她心怀感激的事了。
    我需要一间画室,我的确需要一间。
    谢菲打算晚上和父亲聊聊。
    画室对于谢菲来说,的确应该是下一步亟待解决的问题了。
    自从搬到枫林苑以来,她总会时不时的想那栋起位于通州区宋庄镇的二层厂房。她在那处开阔残旧的空间里,整整花费了数年的时间用来创作她那些寄托冥想的女性人体。面部,乳房,松垮的肌肉,以及跳跃在手脚上的那些粗鄙的光影,对她来说,就是行走在边缘的一道无形的声音。
    艺术家永远不需要成为自己的囚徒,风格的囚徒,名誉的囚徒,大笔财富的囚徒。
    谢菲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琢磨着自己的创作本能和那些尚未呈现在画面上的潜在的载体。她想在人体这道充满表现力的模具上继续探索下去,也想过其他一些或许更为准确的路径。但至少从目前的状态而言,她没有找到答案。
    既然汪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她也完全可以深入的接触一下,顺带还父亲一个长久的心愿。那么接下来,继续捡起静止中的画笔,调和出她心满意足的色彩,然后在画布上勾勒出那些充满张力的形象,也就成了一块心病。
    坦白说,老歪的那句话实在是力道十足,她觉得他能以如此精准的洞察力给出一道至关重要的建议,纯粹只是巧合。她并不觉得老歪会有那种本事。至少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就是个喜欢惹是生非,博人眼球的顽固份子。不受欢迎的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哦,天呐,这该死的飞机,害得我又晚回来半个小时。”老谢直到夜幕降临后才决定折返回自己的家。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谢菲。“你怎么样?还顺利么?”
    “挺好的,您回来啦。”谢菲坐在沙发上正翻看着艺术杂志,见到老爸进屋,她急忙起身准备起了晚餐。“饭都做好了,等也不回来,得热一下,马上好。”
    “挺好的?”老谢一边换鞋,一边装作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继续问。
    “那就是满意咯?”
    “还行吧,可以试试。”
    “哈哈,那太好了,我今晚终于有点食欲了。”
    “瞧您说的,我就那么没救了么?”
    “至少现在看,不用手术了。”
    “快过来吧,我给您准备了鲈鱼。”
    父女两人用餐期间,老谢还是有些困惑。于是,他打算继续试探一下。
    “真的还好么?就没有...我是说,有没有意外或者...”
    “爸,您想说什么?”谢菲说完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确实有个意外。”
    “什么,说来听听。”
    “我需要一间画室。”
    “画室?”老谢记得上午谢菲身边的那个陌生男人。
    他隐约听到的一个词,刚好就是这句,
    画室。
    老谢听完用力的将两个嘴角向下撇了撇,“汪坤知道么?”
    “他有必要知道么?是我需要哎。”
    “你看,这房子也足够大,你尽管用好了。”
    “爸,我需要专业的画室。”
    “怎么?你找到合适的地方了?”
    “还没有,不过到时候,你得帮帮我。”
    “怎么帮?”
    “爸...”谢菲用力的将这个字的发音拉得很长。
    “我刚买完房子,哪来的钱。”
    “您会有的,我知道。”
    “哎,你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我都回来陪您了,这个条件您得答应我。”
    老谢放下筷子,准备去客厅看新闻了。
    在他的计划里,别说画室了,让谢菲重新回到医院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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