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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山海元神录》长篇仙侠小说连载[第1页]

作者:ty_苍穹一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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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吴铭降生之时,周边一片苍莽,天地间散落着些大小形态各异的群落,而此刻他所在之处似是尚未开化,人迹罕至,遍野飞禽走兽。今日吴铭以少年人身现世,虽体魄略显文弱,不过头脑聪敏,资质极佳,前世所赋才能尚存。活动了一下筋骨,吴铭四下环顾一番,见西北有山,东南有水,思忖片刻,一想如去水中觅食也无趁手器械亦且危险,还是先去山谷中寻些果子来吃吧,正所谓欺山不欺水。
    来到山脚下,吴铭便依稀见到密林中现出一座石屋墙角,不禁略感诧异,心想:此处居然还有人家,我看还是先探查一番,再定行止稳妥些。于是绕树走近向内一张,见石屋中似是住了一户猎户,屋外还拴着两头獠牙怪犬,不待吴铭仔细再看,两条烈犬猛然向他飞扑过来。还好面前有一排大树阻隔,猛犬落地后只能隔着树咕噜咕噜沉声恐吓。吴铭见状先是心中一惊,定了定神后,才发现此屋当真不小,外面这排参天松柏竟然是其天然围栏。
    此刻屋内主人似是听到外间吵闹之声,“哐”的一声,石门打开,接着脚步声传来,咚咚山响,地面居然也为之震撼,吴铭抬眼一看,但见一位身形如半座小山似的巨石怪人从宽大屋门中冲出,左右察看了一番,一声低吼,便径直向着吴铭奔来。
    吴铭见势不妙,扭头便跑。跑出几百步后,只感巨石人脚步声越来越远,地面震动也渐行渐小。又往前狂奔了一阵,转头回望,才发觉原来是巨石人脚步极缓,庞大的身躯提着双巨足一步一摆的向前缓缓跨出,步幅虽大,却是越追越远了。吴铭见暂脱险境,暗吁了一口长气。心想:看来这山上也不安宁,怎么会生出此种怪物,还是今后伺机再来一探究竟吧。当下更不敢怠慢,一路逃到望不见巨石屋的之处,这才停了脚步,接着又重新探查了一番地形,只见向北之地极为开阔,山丘起伏,一片大草甸附于其上,远远看去碧草如茵,遮拦甚少,即使暗藏凶险也极易发现。吴铭暗道:“且先爬过这座小丘再说!”念及此处,便于饥寒交困中深提一口气,咬牙一步步向北边山梁挨去。
    真是应了望山跑死马之语,吴铭从午后一直走至日落西山,才爬到了坡脊之上,喘息中凝目远眺,依稀见有几缕炊烟从山梁下另一侧飘了出来,炊烟升起之处看似只是一户寻常人家,并无何怪异之处,不由心中一喜。此刻吴铭虽是好容易到了山顶,但见天色已晚,也不敢耽搁太久,稍事休息之后,便慢慢顺坡溜了下去。
    来到那房舍近处,吴铭更是欣喜,只见院中园圃花香怡人,屋后风车呜咽,抬眼向上观看,又见宅门之上挂了一木匾,上书:“聆风”二字。心道:不想山野间居然有此风雅的去处,料来主人的脾气也应不坏。
    “可有人在家吗?” 吴铭大声招呼道,言毕便小心翼翼向内张望。片刻后只见屋内走出一位女子,也不答话,穿庭过院,飘然来至眼前,将门扉缓缓打开,翩然而出。吴铭仔细看时,只见她瓜子脸庞,肤若凝脂,秀发垂肩,尚未到及笄之年。吴铭因出世不久,还从未见过女子是何等模样,更未曾想会遇到如此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瞬时间便为此少女的绝世容颜所慑,不由得痴痴的矗立于当地,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才是。
    那韶龄少女见吴铭呆状,掩口向吴铭嫣然一笑,问道:“应是初来的吧,不用怕,请进吧!”。吴铭这才缓过神来,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又好奇为何她一看到自己便知是新到此处,不过见她温文和善,当下也不再多想,依着少女指引进了院门,过了庭院,来到屋内。进了房门,吴铭环顾屋中陈设后,心中更是舒畅,只见房内摆列雅致天然,案几之上无弦素琴一张,香薰缥缈,不见他人。女孩示意吴铭请坐,自去备茶。吴铭谦逊了两句,便满腹疑问的坐下,欲待开口询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得静候少女回来。
    少顷,茶香飘至,气息中还杂以点心的清甜味道,一抬眼间,只见那少女端着精致盘碟似是凌虚而至,笑道:“佳客远来,先吃些茶饮点心再说不迟。”吴铭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上太多仪态讲究,囫囵吃了几块点心,喝了几口热茶,但觉茶点清香,沁人心脾,一股暖意顺流而下,霎时间周身适意,心中不禁大为感激,便又欲开口相询,那女孩却抢先笑道:“公子定是想知这是什么所在,适才所遇那个巨石怪人是谁吧。”吴铭心下诧异,暗想:“姑娘怎知道我要问些什么?”
    “那巨石怪人啊,原本只是山川所化的元灵,向来与世无争,混混沌沌修身于此,公子来此之时,已有千万年了。只因后世人族到此,与之共存于天地之间,常常破坏其本体,故此一见公子时便会暴怒以对。”少女接着续道。吴铭凝神听了,略有所悟,点了点头,随后不解问道:“人族?”
    “嗯,公子以人族之身降世,尚不知这宇内有虚有实,至今已历九世。况且今后还需历经种种艰难险阻方可助你参悟成长。”那少女又说道:“但不论顺势逆境,唯愿你我均能存一善念,则必能将所遇诸事化险为夷。”
    “那姑娘你呢?在下以为咱们似乎略有不同啊。”吴铭心中疑惑道。
    “凡公子所见之美好影像,皆为我之化身。而公子之所恶,时常也会是我,或是我族他人所化。我即是公子所思之念,却也会离公子所想而去。将来公子自然会知道我是谁啦。”说罢抿嘴一笑,宛若风抚海棠,再不多言。吴铭见她既不肯透露身世,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心中觉得这少女淡雅如玉,亲切异常,不禁又呆呆向她看去。少女见他呐呐不语,痴痴的望向自己,不禁“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却也不做理会。直至又过了许久才又向吴铭柔声笑道:“夜色已深,大家便在此处歇息如何?还望不嫌简陋。”
    “这如何可以,我可不能欺于暗室啊!”吴铭听罢一惊,缓过神来,心中不禁大为惶恐。女孩却“嘻!”的一笑,道:“这个大可放心,你碰不到我的。”说完飘然进入后堂,只留吴铭悄然立于厅前。
    吴铭痴立半晌,始终不见那少女从内堂走出,只得无奈笑笑,左右环顾,见庭前有榻,榻上有枕有被,心想自己也已疲倦不堪,于是便上榻和衣睡了。
    这一夜先是梦见那暴怒的巨石怪人冲向自己,比白天快了许多,自己想要飞起躲避,可却总也飞不高远,便在要筋疲力竭之际。少女飞临而至,拉起自己双手,随风而去,缥缈于温馨时空之中,似是呵护,又似是亲昵,霎时间,吴铭心中一片祥和,烦忧尽去。
    一.涉世初逢
    第二日吴铭一觉醒来,通体舒泰,揉目四顾一望,不觉大吃一惊。原本在身旁房屋器物均已不见,自己则躺在一片温软的厚草之中,边上只余几株树木与大石遮风。再一细看,大石之上写有两行娟秀小篆,言道:“凡世之所遇,皆属有缘,今日步虚与君神会,愿他日能得再与聆风一聚。”落款是“度维聆风”。佳人已邈,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日的清香,吴铭感觉瞬时从仙境突然坠入了凡尘,怅然若失之际也暗自庆幸,毕竟在这个世界的磨砺终有了个平安喜慰的初始。
    正望着大石呆呆出神时,忽闻远处传来一声低吼。转头看去,却见山脊之上立起一只豹头人身的怪物,正冷冰冰的注视着自己。吴铭一见,心中不禁苦笑道:“这世上可算是纷乱已极,才脱石人追捕,又入豹口,也不知道此兽为何会现身于此,难道竟是盯上了自己?”隔了片刻,只见那豹头人缓步走向吴铭,接着慢慢俯下身子,四足着地,呲牙摆出一副行将扑击的架势。吴铭知其必是要攻向自己,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刚想转身逃脱,脑中突然传来昨夜少女之声:“勿需害怕,稍后便有人来护你!”吴铭左右一望,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又见那怪物果然攻上前来,眼见便要杀到眼前,身边树上枝叶颤动,突然跳下三人来,分别封住豹头人去路。而那豹头人并未停步,顺势纵身而起,扑向当中那人。依稀中只见那人修长身姿,竟是个妙龄女郎。这女郎见豹头人扑至,丝毫不见慌乱,闪身滑步,避开豹头人前爪,纤纤玉指轻伸,指端斗地变长,直插入豹头人腹中。瞬间满地血腥,豹头人哀嚎一声,便即倒地而毙。女郎身旁两人见豹头人摔落,忙冲上前去按住,防其一时不死暴起伤人。吴铭缓过神来定睛一看,不禁“啊!”的叫出声来,原来按住豹头人的两人相貌衣着居然与自己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那女郎似是对豹头怪物颇为不屑,轻轻的“哼!”了一声,轻蔑道:“无用的渣滓!”接着转过头来冲着吴铭上下打量了两眼,冷冷的道:“快把招式收了吧,不必如此惊慌。”吴铭不解其意,不过既然见到豹头人已死,也即放下心来。没想到心神一宽之际,那两人居然凭空消逝了!眼见吴铭神色错愕,那女郎不禁噗嗤一笑,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你不知这二人是自己心念所生吗?度维一族怎么选中了你这文弱少年,还让帝畿费神前来接回!”
    “为何是在下心念所生?”吴铭仍是不解。
    “是啊,必是聆风那度维族的小鬼头,一见你之后便把自己念力与你配成了一对,刚刚她是不是还在提醒于你?”女郎答道:“啧啧啧,居然还传了你度维分身之术,可真是疼人儿啊!”
    “度维分身?”吴铭似有所悟。
    “看来公子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明白,今后路途必将更加艰险了!”女郎续道:“这功夫是她度维族的基本招式,即是将度维符咒所录之言具象为实物,瞬间即成。日后你功力越强,可操控之物也会越多,方圆亦广,练到极致的话,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原来如此,我说昨夜所见房屋怎么忽然不见了呢。原来是她以度维分身具象而来之物!”吴铭心中恍然。此时心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嘻嘻!”吴铭大喜,知是是聆风又来偷笑。
    “总之公子这一世都要跟着小鬼头纠缠在一起啦!不过也无妨,”那女郎又道:“将来许是你要尽心守护于她呢。必定如今你乃是人族和度维族之合体,悟性也算不低。既然她愿与你交好,那可要好好照看她啊。”
    吴铭听到此刻,不由心中感激,“嗯”了一声,又道:“那么小姐你呢?多谢搭救之恩。还未请教芳名。”
    听到吴铭问起,那女郎雪白的俏脸上闪过一丝忧郁,低声道:“我哪有你们这些人尊贵,只是你们的护卫罢了。”
    “这却是为何?”吴铭追问道。
    “还不是我异人族生来即是人族所生的异类武士,刚才你没有看到我手指突然变成了短剑么?”女郎悠悠回道:“我族生具瞬时增生肢体一端用作兵刃之能,不是被人族当做刺客,便是护卫,哪有什么好名字。至于此类异种,”说着向地上的豹头人努了努嘴:“更是命薄,在孕育之时已出了差错,最后成了半人半兽,叛至岱莱部落,又与我帝畿互相攻伐。”说着叹了口气。
    吴铭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怜惜,安慰道:“既然你尚未有名姓,我帮你起一个可好?便叫‘易楚楚’如何。”
    女郎歪头想了想,说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好?你倒说来听听?不好我可不要。”
    “你虽是异人族,但是生的楚楚动人,叫这个名字岂不是很贴切。”吴铭笑道。
    “哪里有,不要笑话人家啦!”女郎不由得一阵娇羞,脸上难得露出了盈盈笑意。
    “天地良心,像你这么功夫高强又美丽的女子,只怕这个名字配不上你才是。”吴铭笑着回道。
    “快别胡闹啦,好啦,名字我先使用便是。快些动身回去吧!”楚楚笑道。
    “回去?却要回到哪里去?”吴铭心中不禁又是一片茫然。
    楚楚见吴铭满脸不解,知他刚刚来此,许多事情都不是很了然。于是继续解说道:“你今世故里远在帝畿,那是人族的都城,我便是奉命来接你回去的。从此地过去需走三千余里。便是加紧赶路也要十日工夫。”
    “嗯!”吴铭应道,此刻于自己身世尚有太多不解,心中残存之念,一时间也回想不出太多,还是从长计议吧。“那这就上路?”吴铭心想有如此本领的美貌女郎相伴,一路上应是颇为快慰逍遥。
    “那是自然,你莫要拖拖拉拉的,还不快些动身。”楚楚含笑应道。说罢便带着吴铭一齐向东南行去。两人一路向南过了大草甸,远处遥见一片大湖,湖对岸不再是大片高草,偶有些矮树间杂其间,依然不见人家。吴铭见湖水阻路,不知如何渡过,方待问时,听楚楚呼哨一声,对岸小树丛中闻声钻出两人,但见二人身材魁伟,肌肉虬结,也不回话,立时双足一登,瞬间臂下生羽,振翅疾飞而来。这一下只看的吴铭目瞪口呆,一转念间,已然明白是楚楚招呼同伴过来接他们二人的。
    这湖面大约有五六里宽阔,但只一炷香功夫,便见两个异人族大汉已收翅落于眼前。其中一人向楚楚说道:“我二人已在湖边经守候几天了,这湖里不甚太平,岱莱异种应是还在其中,稍后你们俩个须牢牢坐稳才是!”楚楚冷冷的点了点头,向吴铭道:“这两位是我帝畿翼人侍卫,来此处接应咱们的。”指指另外一个异人族大汉,示意吴铭坐过去。吴铭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名侍卫,发现他们背后居然负有小鞍,小鞍绑缚于翼人侍卫腰腹之间,看似极为牢靠,却不知如何坐上去。此时楚楚又递来一套环扣串起的甲片,合起来便貌似铠甲一般,让吴铭穿上。也不等吴铭再问,自己先将这些护甲套在了身上。吴铭见状也一一套上,待得穿好,此甲胄居然会自行收缩,不松不紧的附着于身上。接着两名异人族大汉匍匐于地,等待二人坐上身来。吴铭初时有些不好意思,待见楚楚直接跨上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这一坐护甲居然牢牢粘于小鞍之上,瞬时只感自己身形稳如泰山。翼人侍卫待二人坐定,便即腾空而起,直向湖对岸飞去。也不知是翼人功力了得,还是小鞍设计奇巧,吴铭在空中居然无丝毫颠簸之感,环顾四周,满目湖光叠翠,一时不觉襟怀大畅。
    正行进间,突听楚楚向自己叫到:“一会儿如有危急,你不用恋战,直接与翼人侍卫独自离去便是。”吴铭正欲答话时,不料湖面突然炸裂,巨浪腾空,恍惚间只见一条背生双翅的巨鱼腾空向上冲来。两名翼人见巨鱼来袭,分向左右闪躲,接着振翅高翔。载着吴铭的翼人继续向对岸飞去,而楚楚则与另一翼人侍卫继续高飞,将双翅巨鱼引开。吴铭见状,心中不觉抱愧,怎能让楚楚来护着自己逃去,欲与身下翼人商议飞回,忽听脑中聆风说道:“不用管楚楚姐姐,这种小脚色她尽可应付。”吴铭再回头看时,楚楚随那翼人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子,直接俯冲至巨鱼头顶,接着楚楚葱指伸出,长如短剑的双指直入鱼脑。眼见着巨鱼拼命甩着双翅与鱼尾,哀嚎中掉入湖中,湖水顿时被染成血红一片。还没等吴铭看的分明,身下翼人已经安然落地了。此时天上的翼人也已载着楚楚徐徐飞近,吴铭此刻方才松了一口气。
    待她将将落地,吴铭正要问话时,突然岸边水面沸腾如煮,居然又飞出无数如羽箭般的小鱼射向楚楚,小鱼头似铁簇,楚楚似是惊恐过度,居然呆在当地,眨眼间便要身受重伤,吴铭见状大急,不及多想,九名度维分身立现,将楚楚团团围住,但见小怪鱼把分身个个扎成了刺猬一般,总算保住了楚楚和她身下翼人。楚楚如梦初醒,十指轮动穿出十把利刃,分秒间将几百条小怪鱼纷纷开膛破肚,无一漏网。再看吴铭时,已因元神耗费过大,晕了过去。
    吴铭醒来之时,天色已然全黑。睁眼看处,身边一处篝火熊熊烧着,火光中楚楚一双满怀关切的妙目正凝视着自己,看到自己睁眼苏醒,不禁低呼一声,声音中满是欢喜,不过片刻间忙又收起笑颜,假作气恼的说道:“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多大能耐,居然敢来救我,哼!把自己弄伤了吧!”
    经楚楚一提,吴铭只感到自己浑身筋骨如欲散架,周身疲惫,不过倒没太大痛楚。又见楚楚安然无恙,如此与自己说话,心中喜慰,调侃道:“小子不自量力,贸然出手,耽误了姑娘大显身手的机会!在此谢过罪啦!”
    楚楚一听,嗔道:“呸!不过念你护驾有功,这次就饶了你了,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也不许再犯险用功过度。要不我可不护着你回去啦!”
    “岂敢,岂敢!只是一时急切,来不及多想。姑娘还是好好护着我吧!”吴铭笑着回道。
    原来吴铭在湖边一时救人心切,不觉发动了度维分身术,瞬间具象了九个分身去守护楚楚。一来招式不熟,二来功力尚弱,耗神过大,直接晕了过去。楚楚收拾了那些群起而攻的小怪鱼之后,见无其他险情,又担心吴铭的伤势,就安排两个翼人载着二人继续向东南来到了最近的一片林中安顿了下来,待得明天天亮再继续赶路。两名翼人在篝火旁两端向外围护,楚楚则片刻不离的守在吴铭身旁。等到他醒来已是半夜时分了。
    吴铭见楚楚睡眼惺忪,又想白天几场打斗,她应该是过于疲惫才致如此,不由得心生怜惜,连忙说道:“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安歇吧。我已全好了!”
    楚楚强打精神回道:“不行,这里还是荒服界,都是岱莱的异种。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可应付不来,给我好好躺着吧!”
    吴铭不明所以,想来是大家还都在巨石怪人的地界之上,也就不强求了。好容易稍有片刻安宁,便暂且于此处安心歇息一晚也好。不料刚刚宽下心来,突见林中闪现两道绿光,倏忽即逝。吴铭不觉一惊,转头望向楚楚,见她并未警觉,仍是斜倚在护甲上闭目养神。再去看两个翼人护卫亦与初时无异,端坐在篝火旁似是打坐养神。吴铭不禁心中奇怪:此三人应是极为机敏才对,难道是因日间太过疲倦了?想要自己使出度维分身去林中一探究竟,又感筋疲力竭,骨肉酸痛,忍不住呻吟了两声,招式未曾发出,却惊动了楚楚。
    “不必理会他,”楚楚不屑道:“此人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的反叛而已!”原来她早知情形有异,只是一直未曾理睬而已。吴铭听她这么一说,才又放下心来。
    如此一夜无话,等到次日天光大亮。四人精力尽复之后,便又首途向南而下。两位翼人侍卫本想载着吴铭和楚楚尽早飞回帝畿,但想到路途尚远,中间或再遇阻拦,相互商议之后,便改定为前半段里程仍是先步行赶路。
    吴铭随着楚楚三人走了二十余里,总觉后边有人窥视,心中放不下昨天林中那两道绿光,不知是何怪物所发。于是便又回头一张,果不出所料,不远处跟着一只獾头人身的怪物,身形低矮,黑面小眼,遍身乌鳞,头顶一片白毛,形容丑恶。见吴铭停步,也站在了当地,死死盯着前方四人,怪眼中充满嫉恨。楚楚等三人见吴铭不再跟上,也即转身站定,只见楚楚满脸鄙夷的望着那獾头怪人,隔了片刻才慢慢说道:“你既已为了‘乌鳞圣甲’投靠了岱莱蛮夷,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不要再来理我,今日我念着旧情不愿杀你,你赶紧走吧!”那獾头怪人并不答话,愤然看向吴铭,半晌道:“这小子有什么好,要你去接他回帝畿?”楚楚脸上一红,随即冷然道:“都是公主安排下的,要不我才懒得出来做这等苦差事!”
    “那昨日你为这小贼涉险杀那鯥鱼,破了我军柢水防卫,这个账总要算一下吧!”獾头人责问道。
    “是你岱莱异种先来阻拦,难道便让我二人束手待毙?”楚楚不禁气道。
    “异种!异种!难道你不是帝畿所产异种!居然还护着他们!”獾头人大声说道,话语中尽是忿恨。
    吴铭听到此处,想起楚楚之前说的异人族是由人族创生而出,加以肢体增生强化之事来。不自觉的向楚楚看去,只见她泫然欲泣,强忍泪水回道:“我自也是异种,可还知是非对错。我之性命出于人族,除‘素手冰刃’习成艰辛外,其他皆与人族无异。况且人族于你我有养育之恩,难道你不思报答,反而要与人族为敌吗?”
    “哈哈哈哈!”獾头人狂笑道:“养育之恩,呵呵,连姓名都没有,不过是让我们为他们保命杀人而已!”
    “谁说没有,如今我叫‘易楚楚’!”楚楚柔声回道,接着低下头瞥了一眼吴铭。
    獾头人见楚楚如此说,转眼看向吴铭,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狂声叫道:“难道是他给你起的?好!很好!”言毕怒吼一声便扑向吴铭。吴铭早有提防,瞬时三个分身挡在身前,怎奈分身力薄,只见獾头人出利爪左右一拨,顿时将分身划为六段。此时楚楚与两名翼人大汉更不敢怠慢,分从地空攻向獾头人。楚楚出素手冰刃攻獾头人双目,两翼人则展翅飞起,各伸双脚爪一攻其顶门,一攻其后脑。獾头人横臂只护双目,并不理会翼人来攻,继续径直冲向吴铭。吴铭听楚楚刚刚说到他为‘乌鳞圣甲’投了岱莱蛮夷,知其身覆宝甲,翼人伤他不得。眼见他左爪护眼,不能见物,右爪向自己面门攻近,赶紧又放出三个分身以作诱敌之用,接着闪身向左。再凝目看时,楚楚右掌之素手冰刃已为獾头人怪爪夹住,两位翼人双爪虽已抓上獾头人头脑,但却分毫伤他不得。吴铭刚待上前去救楚楚,只见楚楚冰刃不得收回之下,居然忍痛直接断了双指冰刃,痛哼一声,接着向后退去。
    獾头人未能擒住楚楚,又见眼前多了三个吴铭,一时不及分辨哪个是真身。吴铭趁此间隙命三名分身四下散去,自己则招呼翼人抓起自己与楚楚飞离逃去。獾头人正欲去追赶分身,见翼人双足抓起二人已然腾空而起。不由得气急败坏!急纵身向上扑向吴铭真身,好在为时已晚,两名翼人大汉早已带着吴铭与楚楚飞的远了。
    吴铭被提起后,只觉耳畔生风,想来翼人为脱险已尽全力。心中惦记着楚楚的伤势,转头向身侧翼人看去,只见楚楚强忍痛楚,嘴角已咬出鲜血。吴铭大急,忙招呼翼 人在近处降下,不想楚楚忍痛咬牙说道:“绝不可在附近落地!”
    吴铭听她说的决绝,知道险境未脱,又怕再多言语徒增楚楚烦恼,只得默然关注其伤势变化。
    如此又飞了有二十余里,楚楚似乎望见了什么,打手势让两翼人落下。吴铭顺着她眼光看去,只见下方似有一驿站模样的粗舍,独处于一片山林之间,却不见房舍四周有人,再环顾边上山林,长风过处,林中树木枝叶颤动,一时看不出是否尚有埋伏。转头见楚楚仍在咬牙强忍痛楚,也就不再询问,跟着她落于房舍院中。
    待得大家站定,只听载着楚楚的翼人三短三长继而又三短低声呼哨了几下,接着便见房门打开,迎出两位武士,紧身装扮,身上甲胄与肢体似是合为一体,其中一人侧身肃客入舍,另一人则抱起楚楚疾步走了进去。两名翼人侍卫引吴铭随后跟进屋中。到了屋内,吴铭只见房中陈设甚是简陋,也无什么防备辎重,不觉奇怪,心想:“如此接应岂能确保我等无虞?难道是自己人疏忽了?”正自奇怪时,只听其中一位武士说道:“伤势不轻,救人要紧!”说着割开楚楚手腕处箭袖,吴铭赶紧凑前查视,但见楚楚右小臂已然肿胀不堪,回思楚楚为护自己才伤的如此之重,恨不得截下自己小臂接与楚楚。
    “是素手冰刃被破,才伤的这么重,这‘庚丙一’下手好重,竟不念旧情,难怪当初这小贼反叛出族!”另一位武士说道。
    “原来那无名无姓的獾头人以前是以‘庚丙一’代称。”吴铭心道。
    “勿须啰嗦,赶紧按住了她!”先一位武士催道。说着右臂铠甲中刷的弹出一柄薄刃短剑,剑上附有两条小沟。另一位则从双臂中铠甲弹出两个棘爪,将楚楚右臂固于木床之上。接着只见短剑轻划,吴铭不觉一惊,但之后并未见有鲜血迸出,又见沟中药液流出,想是短剑中灌有伤药,片刻即可生效止血,不由稍稍放下心来。再去看时,那人短剑已撤回甲中,复又伸出两柄小钳,夹在断骨处,扶正后敷以跗骨胶液,这才收回诸件器具。此时另一位武士亦将棘爪收了,取了一条金创肤胶贴于楚楚雪白小臂之上。眼见楚楚内外伤处转瞬间均已处置停当,吴铭只看的心中大为赞叹,一时桥舌不下,但还未等缓过神来,却听外边一声怒号:“小爷知道尔等藏匿此处,还不快快滚了出来!”
    二.破围传功
    就在楚楚伤势行将调治完毕之时,房舍外突然一片嘈杂,那獾头人庚丙一已带敌攻来。屋内两名武士相视一笑,一人道:“华兄,锄奸机会来啦!”“那还不赶紧上啊!夏兄弟!哈哈!”另一位华姓武士应道。只见大笑声中两人已破门而出,身法迅捷已极。吴铭在旁见状,也欲跟随迎战,却听楚楚在旁哑声低喝道:“不可涉险,忘了昨天答应我的话吗?你还是与两位翼人大哥在屋内守候吧!”吴铭闻言心中一惊,暗骂自己糊涂,一时只想助战,却忘了楚楚的安危,于是连忙回坐床边,楚楚接着忍痛道:“扶我起来!”吴铭听罢,不愿拂逆其意,将楚楚轻轻扶起,倚于自己肩头。待楚楚起身坐稳之时,吴铭只感她温软娇小的身子偎依于身畔,鼻端传来一阵女儿体香,不禁胸口一荡,一时间不免心猿意马,丝毫不觉怀中姑娘再是当初那辣手女郎了。
    “你听我说,”楚楚却不知吴铭心中异样,缓缓低声续道:“这獾头人原来是我师弟,我二人本同为异人族,并由人族传艺授业。他本领虽不如我,但心中却爱慕于我。我本对他无甚好恶,只当做小弟弟来照看。不过他却以为我不理会他是因本领不及我,加之我族地位较人族略显低下,他又不肯好好用功,于是便走了反叛这条路。”
    吴铭眼见楚楚伤后虚弱,怜惜道:“这些以后再说不迟,姑娘还是好好养伤吧!”
    “有华夏兄弟在,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再过片刻我便能帮手啦!”楚楚回道。
    “那怎么行!姑娘还需好好在此休养,如你所言,两兄弟必能扫荡屋外蛮夷。”吴铭关切道,又问:“华夏兄弟?这二位是谁,疗伤手段当真了得!”
    “他们两人原为异姓,后来不打不相识,遂为大义结成兄弟。一个叫‘华去病’,另外一个是‘夏弃疾’,共为帝畿双壁,现下已经修成机甲神功。哎呀,你净是胡乱插嘴,刚才说到哪里我已忘啦!”楚楚在怀中嗔道:“让我好好讲完好不好!”
    吴铭见楚楚精神片刻见复,大是欢喜,笑道:“好啊,刚才说道你师弟功夫不如你!还请楚楚姑娘接着交代后情吧!”
    “哼!我可没乱吹牛皮!他原来本就不如我,不过这次交手,我却远远不如他了。”说着楚楚不禁黯然。
    “一时失手罢了,怎能当真!”吴铭宽解道。
    “你不用哄我,我师弟现下已得岱莱部的‘乌鳞圣甲’,不知道华夏兄弟是否能对付的了他。”说到此处,楚楚不禁面带忧色:“不过华夏兄弟的‘合金神兵’应该不输于‘乌鳞圣甲’,只是需小心我师弟的无耻心机!”刚说到此处,两人只听得外面惨叫连连,想是庚丙一的手下所发。接着又闻华去病朗声说道:“夏兄弟,不劳你帮手,还是给哥哥我好好料阵吧!看华某生擒了这逆贼!”又听夏弃疾长笑道:“华大哥,不行的时候可要招呼兄弟一声啊!哈哈!”原来华去病与庚丙一捉对独斗之时,夏弃疾已然将其手下众人都料理了。接着唯闻屋外金戈撞击之声连连,应是双方对战正酣,两人均不能破了对手护甲,才致斗的如此难分难解。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吴铭等听院中打斗声忽地止歇,屋门开处,庚丙一蹬蹬几步踉跄摔到,跪于地下,再一细看,只见他浑身上下已被合金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锁链彼端却连在华去病右臂护甲之中。“哼!你可还有何话讲?”华去病喝道。
    “今日不慎落入你手,还有什么好说,尽管取小爷性命便是!”庚丙一强横道。
    “当初你这小贼反叛出族,便该取你狗命,不想你藏匿于岱莱荒服,令我等难以找寻。如今你又干出卖主求荣,伤残同门的勾当,须饶你不得!”夏弃疾斥道。
    “你若知悔改,随我们一起回帝畿听候发落,尚可饶你一命!”华去病念及往日情分,心有不忍道。
    “大哥,此人狼子野心,为得宝甲背叛我族,不可轻饶啊!”夏弃疾劝道。
    “少和小爷讲这些仁义道德,给个痛快吧!”庚丙一望向楚楚,不肯示弱。华去病沉吟片刻,一时犹豫不决。
    “念他是初犯,又和咱们有同族之旧,还是,还是放了他吧。”楚楚不忍道:“谅他今后也不敢再兴风浪了。”
    “那就饶他一次。此去帝畿尚有一段路途,岱莱蛮夷防范甚严,带着这个累赘也是麻烦!”华去病道:“不过此处踪迹已现,不能再留,姑娘现下已有名叫‘楚楚’了吗?”楚楚含羞点点头。“好,楚楚姑娘,你觉得如何?”
    “我已全好啦,多谢华夏两位大哥!”
    “嗯,你修习素手冰刃已久,这伤应该不碍事。只是不可用招太过频繁。否则骨骼变异之时会有后患。”
    “是,我记下啦!”楚楚心下感激应道。
    “夏兄弟,将他绑在屋外大树之后,我们这就动身吧!”华去病指了指地上的庚丙一说道。
    “嘿!今日不听我言,必留他日之患。”夏弃疾见大哥如此宽容,也不好再多言,埋怨了一句之后,便不情愿的将庚丙一双手臂反背,又掏出一条合金锁链想要将庚丙一双手缚住。此时华去病不虞有他,提早将右臂锁链收回,不料只此瞬间,庚丙一觑见空子,突然双臂一拧,挣脱夏弃疾双手,紧接着右爪向夏弃疾腰腹铠甲间隙处划去。众人只听得一声痛呼,夏弃疾尚未绑缚妥当,已受重伤向后倒去。须臾间事起突然,华去病、吴铭等均未来得及上前相护,庚丙一便已偷袭得手。只见他狞笑一声,双足一蹬,飞身破窗跳出,转瞬便消失于林中。楚楚见此惨状忙从吴铭怀中跃起,抱住夏弃疾,哭道:“夏大哥,都是我害了你,不该让你放了他啊!”华去病也急忙俯身过来,欲待施救。这几下兔起鹰落,吴铭只在旁看的措手不及,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华去病稳了稳心神,凝目查看伤势,又从右臂中伸出两个小钳,将夏弃疾腹上创口夹住止血,再取了针药肠线,细细的于他肚腹之中接续缝合,待得脏腑之伤医治妥善,华去病已累的满额大汗。此时夏弃疾又咬牙呻吟一声,忍痛从自己身上取了一条金创肤胶贴于自己伤处。直到此时两人才舒了一口长气。吴铭与楚楚在旁看了,也跟着放下心来,心知夏弃疾性命暂可无忧。
    “这狗贼,真是恩将仇报,下次再擒到时,必将他剁成肉酱!”夏弃疾刚止住伤势,便迫不及待的大骂起来!
    “事已至此,再骂也是无用,我看贤弟还是安下心来养伤,不可急躁。”华去病在旁一面擦洗,一面劝道:“大家看如此可好,先让两位翼人兄弟载了你和楚楚姑娘回帝畿,我护着这位小兄弟后边跟去。贤弟伤的过重,此处仍是岱莱之地,所需疗伤辎重器械送不过来,还是赶紧回去救治休养为好。”
    “不可,这点小伤算得什么,咱们定先要找庚丙一那小贼算账!”夏弃疾怒道。
    “小妹也不回去,我已经全好了,再说殿下本是让小妹来护他回去。我可不能有亏职守。”楚楚说着瞥了吴铭一眼,见吴铭也望着自己,不禁双颊一红,又转过了头去。华去病见状,心知楚楚已对吴铭生情,定是不肯先回了。转头向夏弃疾道:“兄弟你伤势过重,不可再逞强硬撑。你若不先回,咱们岂不是要困守此地?”
    “咳!这口鸟气不出,真是恨煞我了!”夏弃疾知自己伤及腹肠,如不及时回转,久后恐有性命之忧,只得心中强抑怒火,口中却已不再争辩。
    “既如此,那就有劳翼人兄弟负夏兄弟先回。楚楚姑娘和这位小兄弟随我在后面慢慢跟去,咱们这就动身吧。”说着先抱起夏弃疾走到屋外,吴铭则负着楚楚随了出去,众人来到院中,华去病将夏弃疾交于翼人背负,又细细叮嘱了两位翼人一番,命二人定须悉心轮换护卫,不可有半点大意。待他交代已毕,翼人侍卫便双双躬身拜别,带了夏弃疾腾空飞去。地上只余华去病等三人望着他们缈于天际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一同结伴向东南而下。
    此后路途之中并无太多阻拦,想是与帝畿渐行渐近之故,即便偶有小股岱莱之敌相犯,有华去病这等高手在旁,三两下也就顺手除去了。一日吴铭忽然想起最近心中一直不闻聆风话语,尤是情势紧急之时,不禁很是担忧,便向楚楚问起,不想楚楚听后甚为气恼,怨道:“你还是尽想着她,那你快些回去找她啊!这里可寻不到她!哼!”吴铭见她发怒,心想不知何处冒犯了她,刚欲再问,却听身旁华去病哈哈大笑道:“楚楚姑娘好大的醋性啊,小吴兄弟,你以后可有的受啦!”吴铭一转念间,心中恍然,霎时间不由得大为窘迫。楚楚更是满脸通红,嗔道:“呸!谁喜欢他啦!华大哥你要是再敢取笑于我,看我不结实打你!”华去病闻言更是乐不可支,笑道:“不敢不敢!小吴兄弟,其实这度维一族均是隐士,不愿参与世间争斗,他们无质无形,飘忽于天地间。你既已结识了这聆风小姑娘,和她叙话时须在一定方圆之内,不然便需有中继之物。想来我们已出了她隐居所在,又无中继,因此你才感知不到她了。”“原来如此。”吴铭听罢黯然答道,一时间不觉有些怅然若失之感,暗想将来定要重回故地,再去寻聆风一聚。
    三人说笑声中,又向东南行了里许,渐感迎面吹来的风中愈发潮湿闷热。华去病见楚楚汗湿衣襟,不断擦拭,显得颇为难捱,便向她安慰道:“楚楚姑娘不必焦虑,前方再过五里便至江畔,那时便能清爽一些了。”楚楚见华去病眷顾自己,忙展颜报以一笑道:“多谢华大哥关照,小妹无碍,还请放心!”
    果如华去病所言,待三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条大江横贯东西,江水奔流不歇,向东而逝。江风送爽,大家均感精神一振,华去病向二人道:“过了大江,再向东南不远,即可回到帝畿了。但此刻小兄弟还应学些本领以备不时之需。”楚楚一听,顿时大为欢喜,忙向吴铭笑道:“还不快快拜师!”吴铭不解,迟疑了片刻,楚楚又笑着催道:“华大侠想收你做他徒弟啦!”
    “我有什么本事好教,不过是传他一些外门的机甲之术,以增其分身战力。”华去病笑道。听到此处,吴铭才明白华去病话中之意,想到华师父本领高深,连忙拜倒,望其收录。
    华去病待吴铭行过拜师之礼,扶起吴铭续道:“只因你前世曾为度维一族,如今复又生而为人,故兼具两族之能。前者聆风传了你度维分身术基础,但因你自身体质不强,又不具武技在身,因此本体与分身极易为敌所伤。故此为师可传你一些外门机甲搏击的功夫,不过真欲练就绝顶神功,尚需再去拜访另一位度维族的隐者,此隐者便在江畔云梦岭之中。咱们这些日慢慢寻去,他念你与其族渊源,定会传你更加高深之功法。”
    “多谢师父告知徒儿身世!”直至此时吴铭方才明白自己身世大略,心中不禁更为感激。于是又拜了一拜,才站起身来。
    “你也不必太念为师之恩,我等接你回帝畿,一是人族与岱莱诸部素有积怨,当下需度维一族相助,于是便有你之出世。二是人族与度维族亦有盟约,而人族在几世之前对岱莱曾有大败,才不得已迁于东南,其实你今世即是人族一脉,更是度维族派来的强援啊!”华师父又为吴铭解说道。
    “我蒙师父相救授业,早已感激不尽,今日又得师父述说身世,更是恩同再造!应受徒儿再拜!”说着又俯身下去,华去病连忙扶起,笑道:“不必再和为师客气啦!”一旁楚楚更是欢然贺道:“恭喜你又能长进啦!也恭喜华师父得收高徒!”
    “哈哈!既如此,此间本距岱莱与人族交界处不远。待我与老鬼接洽之后再行定夺。”华去病笑答。
    “但凭师父安排!”吴铭应道。
    华去病听后不再答话,捻须闭目,眉头微皱,作若有所思状。不一会儿面现喜色,接着又见其脸上阴晴不定。吴铭和楚楚看了,知其正与那隐者叙话,一时不敢打扰,只在旁悄立守候。
    又过了半晌,才见华去病长出一口气,似笑非笑的望向吴铭,说道:“我与老鬼适才商讨了一番,已有定论,不过先待我传你机甲武技之后,咱们再行渡江,至于老鬼是否传你他的本领,那便要看你的造化了,呵呵!”
    “徒儿得师父一人教导,已然幸何如之。不敢奢望更多!”吴铭忙谦逊道。
    “你倒不必如此自谦,凡事皆属有缘,现下我便将机甲六术要义传了与你吧!”说罢华去病向身周扫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教授起了吴铭六术精要所在。楚楚见状忙背身走远,眼望宽广江面,假作观赏江景。华去病微微一笑,道:“小丫头是否偷功,咱们可不避讳,呵呵!”楚楚在远处装作未闻,只“嘻!”的一声,好似在偷笑。
    “她既不稀罕学,那你可要听好了,咱们先剖析一下这总纲,第一术乃是‘刺’,使用最多,类于楚楚之素手冰刃。施放此术时须要迅疾,方能直抵敌之要害,基于此要诀又可衍生出诸多劈、削等虚实招式。小心了!”话音刚落,华去病机甲中已弹出一柄合金短剑,闪身直刺吴铭胸口。待到吴铭方欲向右滑步闪躲之时,华去病短剑旋即向右削出,眼见吴铭避之不及,只听远处一声惊呼,原来是楚楚偷眼观瞧所发。便在短剑将欲及身之时,“嚓”的一声,华去病已然收招回刃。吴铭和楚楚虽知华去病定不会伤及爱徒,但也各自惊出一身冷汗!
    还未等吴铭回过神来,华去病又继续教道:“但此术仍有弊端,虽出招迅猛,但如为敌所固,就只能弃兵刃而逃了。”吴铭点点头,想到当初楚楚冰刃为庚丙一防住之后,断骨脱身的情形。自己习之,需练至师父的境界,收发自如,才能免此弊端。
    “这第二术,乃是防御之术,既‘锁’。你来攻我试试!”华去病说着侧身闲立,见吴铭迟疑不动,又道:“尽管攻来,你这点微末功夫能伤的了为师吗?哈哈!”吴铭听后脸上一热,急忙学着刚才师父所教的‘刺’字诀,以掌作剑刺向师父右臂,华去病见吴铭来招倒也迅捷,叫一声“好”,向左斜身避过,同时出左手,弹出一合金锁扣,“咔”的一声将吴铭右臂锁住,接着右臂又弹出短剑刺向吴铭面门,此时吴铭和楚楚知华去病定能及时收招,已不如之前惊慌,但吴铭仍是无处可避。
    “小子悟性不低,第一术使来已经像模像样。第二术将来自己领悟如何使用吧!”华去病收招喜道。
    “第三术最为简单,乃是‘锻’,如敌之护甲坚实,可用此术击其要害,对方必受内伤。”说着右臂弹出一柄短柄小铜锤,虚晃一下砸向吴铭太阳穴处。不待吴铭还手,已收了招式。
    “这第四术嘛,为‘弹’,就不需你来试招了。”说着小腿和小臂机甲分别弹出四根绷簧,双臂向前,凌空向后跃起丈余。接着绷簧收起,稳稳站在当地。续道:“这‘弹’之术,即可抵御敌招,遇到强敌又可远避。你可记清楚了?”
    “弟子谨记!”吴铭不禁大喜道。
    “好,再说这第五术,为师称之为‘钻’,形似第一术,但却有根本不同,可进可退,入敌身后,搅动其骨肉,敌我未定之时定要慎用!”华去病语气凝重道:“如若让我得知你用这些招式伤了良善之辈,定会废你功力!”
    “徒儿万万不敢为,也不愿为此种败德之事!”吴铭恭谨应道。
    见吴铭如此谦恭,华去病才又温言续道:“这就是了,不是为师信不过你,只是怕你今后不知会遇到什么诱惑之事,一旦把持不住,就会堕入歧途啊!”
    “弟子誓不敢像那獾头人一般,还请师父放心!”吴铭再凛然领诺道。
    “如此最好,此事就先不提,”华去病欣然续道:“这第六术最为关键,名为‘缠’,那日你见我擒住庚丙一时,就是用的这一术。此术最是难练,一是挥锁之时锁链柔软难控;二是需将敌方肢体尽皆缠绕紧固,如留其四肢在外,依然不能建功;三是遇敌有长兵在手,则不宜用此招术。不过此招擒敌破甲则最为适合。脱险之时也可施展一二!”说道此处不禁莞尔一笑。
    吴铭见师父发笑,也不多想,只默默记忆各术精要所在。时不时试演几招。
    接着华去病又将各术所囊括详尽招式细细指点与吴铭。又道:“其实这六术皆可因兵刃不同化为别类招式,一定要活学活用。战阵之上,也要因地制宜,不可拘泥不化!总之要觑到对手弱点破绽,再行攻敌!”吴铭躬身受教。
    此后师徒俩二人一个教的兴起,一个学的勤奋,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华去病忽地止住吴铭道:“今天便练到此处,你我师徒倒是无碍,那小丫头可是受不住了,呵呵!”吴铭赶紧望向楚楚,只见楚楚抱胸坐于地上,睡眼惺忪的看着两师徒拆招,心中怜惜不已,急忙收招走去慰藉。楚楚打了个哈欠,含糊笑道:“可都学会啦?不用理会我的。”
    “离学会可远着呢,虽说这机甲六术不是什么高深功夫,但这小子尚需在今后时日用功不辍方能不断精进。另外习练此术还缺个重要环节。不过现下天色已晚,咱们先渡江去寻老鬼住处再说吧!”华去病向楚楚说道。
    “什么重要环节,偏偏这时候卖关子,哼!”楚楚不悦道。
    “师父即如此说,咱们遵从安排便是!”吴铭替师父辩道。言毕忽然想起,我即无合金神兵装备在身,那今日大半所学也便不能施展了,莫非师父说的是这个环节?抬眼向华去病望去,见他也正笑着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由得更是糊涂。
    隔了片刻,华去病盯着上游忽道:“渡江之船已至,咱们这就上船吧!”吴铭和楚楚顺着华去病的眼光看去,只见江上一叶扁舟顺流向东而下,却不见有人操控,不多时便泊于三人左近岸边。再一细看,这哪里是小舟了,整个船身便似粗一大苇杆,苇杆头部尖细,杆身分布三片大苇叶,倒有一小半浸于水中。两人心中不由大奇:此船也能载着三人渡江?华去病却毫不在意,向二人笑道:“还愣着作甚,上船吧!”吴铭与楚楚只得硬着头皮随着他各上一片苇叶站定。好在江水汹涌,苇叶却不随波震荡,稳稳的托住三人向下游飘去。
    行至江中之时,吴铭只感身似凌虚一般飞流而下,苇尖破浪,苇叶乘风,霎时之间眼前已现一条黑线,知是将近岸边。正欣喜间,突然一阵狂风杂着巨浪扑面而至,三人毫无防备,惊呼声中,已同时被拍落水!霎时吴铭只感口鼻皆被江水淹没,不由自主深呛两口,眼中一片混沌。饶是如此,心中仍是先记挂着师父与楚楚安危,奋力扑水搜寻二人所在。待见二人在水中起伏之处欲救时,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一位老者闭目捻须,口唇微动,无数符咒向吴铭头心中涌来。吴铭不及细思,一动念间,不远岸边已现三个分身,均身被机甲,同时甩出锁链缠住落水众人,又“嗖”地收回,拉着吴铭等来到岸边浅水处。吴铭见险情已过,忙飞身抱起楚楚,见其无恙,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脸上水珠晶莹,胜似晓露芙蓉。一旁华去病却哈哈大笑道:“恭喜乖徒儿得悟神功!”
    三.鬼谷微言
    华去病这一笑直把吴铭笑的是大惑不解,怀中楚楚也是“咯咯”笑个不停。愣了片刻,吴铭不禁也跟着憨笑起来。懵懵懂懂中收了分身,拖泥带水的抱着楚楚上了岸。
    三人来在岸上,吴铭轻轻将楚楚放下,笑声方才渐渐止歇。不过二人仍是含笑不语望向他。吴铭不禁窘道:“还请师父明示此中原委!”楚楚见他有些难堪,心下不忍,便问道:“落入江中之时你是否见到一人?”
    “是有一位老者,好似传了我一些符法。我也正想说与师父听。”吴铭答道。
    “那便对了,这位老者即是度维鬼谷先生啊!此叶扁舟也是他具象而来,倒害的咱们一身泥泞!嘻!不过你也因此得了他具象金属之功!算是互不相欠啦!”楚楚笑着解说道。
    “哼!悟此神功哪有那么容易,这小子如无善念,先不顾性命相救你我,也不能配上老鬼之灵念,更别说开悟得功了。我等岂不是要白白掉入江中喂鱼!”华去病忿忿道:“这老鬼收个徒儿也让朋友如此犯险,当真该死!”
    听到此处,吴铭才明白此一劫难原是鬼谷隐者收徒必过之关。此老者应与聆风一般,自己危难间需动善念才能与之关联心念,如那时只顾一己安危,定已葬身大江之中,回思至此,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又想楚楚和师父为让自己习得神功,居然不顾性命相助,顿时哽住了,不知如何感激才是。
    “好在这老鬼还有些良心,此去东南几十里云梦岭是他隐居之地。咱们快些赶路,天明前许能在那将息片刻。”华去病续道。吴铭、楚楚双双应命。说罢,三人便接着向东南行去。
    华去病领着两人连夜急行,来到一处谷口,夜色中只见谷中林木繁茂,暗香浮动,只是时至深更,向前看去黑黢黢的一片,不知景致如何。华去病停步闭目沉思片刻,想是正与鬼谷相商,待其睁眼后,便于右臂机甲中甩出合金长锁,缠住峭壁中一棵小树,腾身而上,接着又在树旁一块凸起山石上坐下,打了个手势,示意吴铭、楚楚跟上。此时吴铭已获具象金属之功,身上机甲构造与师父无异,见华去病招呼,便背起楚楚,依样而行。不想小树禁不起两人之重,行至半途居然“咔”的一声折了,此时已距地面丈余,摔下去虽无大碍,也一定十分狼狈,况且尚有楚楚在背,更须小心。吴铭却毫不惊慌,机甲中绷簧弹出,双足一登,已稳稳落在师父边上另一突出岩石之上。“哈!”楚楚在吴铭脖颈上吹了口气道:“长进不少啊!”吴铭只感楚楚哈气如兰,柔软的躯体贴于背上,又听她低声调笑,瞬间心猿意马,晃了几晃险些从石上掉落,忙定神再去看师父行迹。楚楚也被晃的一阵娇羞,将脸颊贴于吴铭颈上,生怕华去病见到。此时华去病见他们二人已跟上,并未多做停留,一路攀岩走壁,向上登去。吴铭见状,忙再收拾心神,提气跃起而起,时而挥锁,时而弹跃,偶有疏忽时,探短剑刺于岩缝或者树木之中,倒也平稳。
    如此攀爬了一炷香的工夫,三人来到山腰处一平台,平台之上皆为树木屏蔽,不仔细查找,极难发现。再往里看时,枝叶掩映中露出一角瓦舍。吴铭一见此场景,忽觉甚是眼熟,猛的想起自己刚出世时那巨石怪人的居所,心中不由一阵慌乱。果然只听得脚步轰然,树丛中慢腾腾又走出一只巨石怪人!吴铭心道:当真时运不济,怎么在此地又遇到了岱莱族人!不过此次不用师父出手,我需护他二人平安。于是放下楚楚,也不搭话,飞身向左斜出,右臂外甩,一条合金锁链便向石人双足缠去。同时又出两分身,挡在石人后路,也是各发锁链向石人头颈缠去。接着三人分将锁链回拉,要将石人先行拉倒在地。眼前巨石人虽远较当初吴铭所遇为小,但吴铭却只觉无论如何发劲,也无法撼动其分毫,但见石人大头一甩,吴铭两分身直接被惯下崖去,接着又抬脚想要挣脱锁链绑缚,此时只听身后一声低喝:“稽儿不得无礼!还不退下!”一位老者缓步从屋中走出。
    那石人听到老者呵斥,闷吼一声,扭头走开,吴铭也顺势将锁链收了。再看老者时,果不出所料,正是那日脑中所现鬼谷模样,均是容颜特异,额前如生了四只肉角,似有鬼宿之象。吴铭赶紧屈身向前,拜了下去,谢道:“徒儿拜过师父,多谢师父昨日临危传功,救下我等三人。”
    “那是你命中应得,与我无干,不必感激!”老者冷冷道。似乎不愿认下吴铭这个徒儿。
    “老鬼就是不愿受人感恩,与人牵扯!铭儿不用理他,快些起来吧!”一旁华去病不耐道。“许久不见,你却又驯养了个岱莱蛮儿啊!哈哈!”这句话却是对鬼谷说的。
    “什么岱莱蛮儿,世间万物非要被你们强分个三六九等!”鬼谷不屑道。
    “鬼谷清高,名不虚传。还不赶紧让咱们进去歇歇吧!”华去病催道。说着与鬼谷并肩走进屋门。这边楚楚拉起吴铭,跟着一起来到房内。吴铭见鬼谷不肯收录,心下甚觉惶恐,又听华师父如此说,知是鬼谷不喜世俗烦扰,也即释然了,心道:“鬼谷先生虽不收我,但已传神功与我,今后自己可须思回报才是!”再看屋内陈设时,只见器物古朴,与聆风处雅致宜人相比,稍显简陋。想是鬼谷隐者清修所需,才具象出如此式样的格局。正凝思间,却听鬼谷对三人说道:“有话明日再提,尔等皆有实体之躯,还是赶紧歇息吧!”
    “这还像话,老鬼非要将居所设置于这等险要地带。也不怕远客劳累!”华去病回道。鬼谷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指引楚楚进内堂歇下,吴铭与华去病在外厅就寝。鬼谷则飘然出门,不知所踪。
    一夜无话,次日天光大亮,窗外鸟语花香。吴铭但觉身上暖洋洋的,一时不愿便起。忽听楚楚在耳边笑道:“大懒虫,还不快起床练功啦!”吴铭知是胡闹,并不睁眼,嘴边含笑,心中一片祥和。想起一路上楚楚由个冰霜美人,变的如此俏皮可喜,更是安宁喜慰。
    正迷蒙中,右耳忽感一阵疼痛,急睁眼看时,只见楚楚小手拧住自己,佯怒道:“哈!你不理我。还敢装睡!”眼中却尽是笑意。“岂敢岂敢,这就起来!好痛,好痛!”吴铭手捂右耳连忙起身,揉揉双眼,见屋内只有楚楚和自己两人,问道:“两位师父呢?”楚楚脸上一红,料到二老是因避嫌才不在屋内,回道:“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懒惰,这时还睡!嗯,两位前辈应是出去散步啦!”“是在下错啦,咱们赶紧去找师父们吧!”吴铭边起身边说。
    来到屋外,两人只感阳光耀眼,身旁林木葱翠,鸟语间关,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再往远处望去,更见层峦叠嶂,云翳缭绕,顿感心旷神怡。楚楚低声道:“将来如能终老于此,也不枉近来吃的这些苦啦!”声音中略带惆怅。吴铭转头看时,见她满脸感伤,不解道:“咱们马上就能回到帝畿,你有何心事放不下吗?”楚楚垂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展颜答道:“你便是什么都不懂!且不去管他来日如何,只受用今朝吧!”虽是面带笑意,可唇边尤挂着一颗晶莹珠泪。吴铭欲待再问,突听身后华去病招呼道:“两个小娃娃居然此刻方起,真是不可教也!呵呵!”
    吴铭忙转头躬身道:“徒儿知错了!”
    “没错!没错!少年人正是长身体之时,平日多用些功也就是了!”不想华去病并未责怪,又道:“老鬼已备下送行酒食,咱们吃完再接着赶路吧!”果然片刻之间饭菜飘香,吴铭顺着香气看去,只见屋旁石桌之上摆放着几碟时蔬野味,桌边几碗白饭和一大壶美酒。想到即将离开此处,也不禁有些惆怅。
    楚楚见到酒壶酒杯,笑着对华去病道:“就知你带徒儿来到此处,少不了要先灌饱自己。”
    华去病哈哈一笑,对吴铭道:“铭儿,来,陪为师喝两杯!”“不行!别喝!”楚楚阻道。吴铭望了望师父,又看了看楚楚,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边上鬼谷插话道:“少年人自应率性而为,何必如此拘泥,自己想喝就喝,量浅少饮便是了。先过来吃饭吧!”说罢引着众人围坐于桌旁。
    楚楚虽不欲让吴铭饮酒,华去病却仍是让吴铭将众人酒杯一一斟满,而后笑道:“此去不远,便到了会稽山,乃是大禹陵寝所在,大禹命仪狄作酒有功,来到此处岂可不畅饮以敬?”楚楚欲待再拦,见吴铭也已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撇撇嘴也就不再言语了。
    待吴铭斟完酒,华去病举杯向鬼谷道:“在下与前辈久未谋面,先满饮此杯!”说罢不等鬼谷回话,仰头一饮而尽。鬼谷跟着陪了一杯,华去病又续道:“前辈教了在下徒儿一门具象之术,我师徒二人感恩在心,再敬前辈一杯!”说着拉起吴铭一起举杯相敬,鬼谷见状,也即起身回敬。喝罢之后,华去病对吴铭道:“你可知道鬼谷前辈乃是世间‘谋圣’?我推其为用术之祖。”吴铭第一次饮酒,此刻喉中如一线火烧,脑中霎时昏昏沉沉,听到师父问到,咬牙强忍道:“弟子孤陋,刚到此世,不知鬼谷前辈大名!”
    “呵呵,铭儿首次饮酒,自会有所不适,以后喝得多了,也就无碍了。”华去病见状笑道,楚楚则轻抚吴铭后背,眼中满是关切,接着抬头狠狠瞪了华去病一眼。
    华去病也不理会,续道:“为师这点微末功夫,只限于器械近战,实难让你得成大器。鬼谷前辈之徒却可都是英雄了得啊,可惜啊可惜!”
    “你不必相激,”鬼谷打断道:“我已立誓不再收徒,再多说也是无用!”
    “前辈又何必总是纠结于那逆徒之事,眼前如此良金美玉,你只授其所知十之一二,岂不浪费?”华去病继续劝道:“铭儿,来,咱们再敬鬼谷前辈一杯!”说着和吴铭端起酒杯又向鬼谷敬上。
    不想鬼谷却不悦道:“你既知我意,还来勉强,那可就休怪我不恭了!”说罢拦住二人酒杯。
    华去病不禁怒道:“在下一味客气相商,前辈即不相允,那就告辞!”说着起身欲走。鬼谷也不阻拦,冷笑两声。吴铭见状心中暗急,劝道:“师父莫要为弟子之事与鬼谷前辈伤了和气,想来鬼谷前辈自有其道理,弟子已受鬼谷前辈大恩。不敢再有更多奢望!”“即便如此,为师也不愿再受他轻视,咱们走吧!”华去病愤然道。
    “嘿嘿!这少年都比你这莽夫懂事明理,老夫念其志诚,便授其一语,再送尔等两匹坐骑,余下自己斟酌吧。”鬼谷随即朗声道:“天下万物,皆蕴其能,善用者以数术合之,则无往而不利!”接着呼哨一声,空中降下两只大鸟,一为人面一足之毕方,另一双则是身分赤青两色之双头比翼。待到二鸟落地,鬼谷挥手道:“尔等去吧!”说罢与屋舍石桌等物同时消逝无踪。
    眼见鬼谷离去,吴铭与楚楚一时不知接下来如何行事,便一齐望向华去病,听其示下。此时华去病已稍敛怒气,说道:“哼!老鬼便是这般不通世故,铭儿,他日若有机缘,你还需向鬼谷多多求教。不可因今日之事误了你上进之心!”吴铭见师父如此说,才放下心来,躬身答应。又听华去病续道:“老鬼刚才之语,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吴铭回道:“鬼谷前辈之意想是天下万物皆有其长处,善用其特长者,再因势利导而行,则可战无不胜。”“嗯,孺子可教。但这也只是其中一节,能化短为长,兼容并蓄归其特性长短,再以数术合之,方能更上一层啊!”华去病教道。
    “多谢师父又加指点!”吴铭不禁大为钦佩,心道:“师父有时稍显暴躁,不想竟有如此胸怀见识。”
    “事已至此,你我也不必在此多留,咱们这就回去吧!”华去病又安排道。说着上了毕方之背,楚楚则带着吴铭分坐于比翼大鸟双脊。只听华去病号令一声,双鸟随即载着三人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行至半空,吴铭只觉身周水汽缭绕,身后云梦岭早已隐没于迷雾之中。远处碧波千顷,一望无际,双鸟竟是向海上飞去。“难道帝畿居然建于海中?”吴铭心道。此时两耳生风,云端偶见鸿雁落于身后,已知双鸟行进神速,一时不便向楚楚询问。又向东南飞了大半个时辰,海上云气已散,海天交界处浮出一线似是陆地的黑影。待到更近些时,果然一大片广袤大陆现于眼前,海岸宽广,几有千里。只见陆上无山,土木广被,外城近海,被一圈麟甲状城墙所包。近于中心处,则是内城高墙环绕,市肆繁华,楼台亭阁高耸入云。
    吴铭正赞叹间,见师父在前打了个手势,又听楚楚道:“咱们下去吧!”说着轻拍比翼头颈,两人跟着华去病徐徐落于外城之下。此时城上驻守甲士早已望见三人,问道:“来者可是华将军!”
    “正是,烦请诸位开启城门吧!”华去病答道。吴铭在等候之时,抬眼向城墙上看去,见城墙根基均是贝壳混以胶灰而成,上部则附以铁甲般的巨大鳞片,只是墙上并无门户,正自好奇如何进入时,面前城墙忽地如巨鲨之口,上下张开,中间所嵌巨齿则分左右慢慢缩入墙内,现出一个三丈高两丈宽的城门洞来。华去病见城门已开,拍了拍毕方、比翼二鸟,二鸟会意,高鸣振翅而去,华去病待其飞远,便转身与吴铭、楚楚两人并肩走入城门。
    来至城内,只见夏弃疾已闻讯带人赶来迎接,众人一见俱是欢喜不胜。说起别情,那日夏弃疾与三人分离之后,两翼人大汉轮流载着他飞越江海,因岱莱之敌均布于山水之间,一路之上倒没遇到什么险阻,加之两翼人可以轮换休整,因此只两日功夫便回到了帝畿。帝畿疗伤器物一应俱全,将养了数日也就痊愈了。夏弃疾见楚楚伤势也已无恙,又听闻吴铭拜了自己兄长为师,继而又得鬼谷隐士传授,更是兴高采烈,道:“铭儿造化不浅,不愧是度维一族派来的强援。将来破敌锄奸之战可有胜算啦!哈哈!”吴铭听了连忙逊谢。接着夏弃疾招呼三人一起上了车马,一路上众人边走边聊,径直来到一处馆驿大门外。夏弃疾停步向吴铭道:“铭儿你先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尚有重要安排,盼你能从容应对!”
    “重要安排?夏师叔可否今日告知?弟子也好做些准备!”吴铭不解问。
    “你一路舟车劳顿,今日便好好歇息吧,有何安排到时自知。楚楚姑娘还需请你随我回宫复命!”后一句话却是向楚楚吩咐。楚楚“嗯!”了一声,垂首道:“遵命。”声音低徊,似是颇为伤心。吴铭向她看去,只见她珠泪悄垂,也正向自己撇来,眼中尽是婉伤。吴铭心中不禁一动,忽想起与楚楚初见之时她和自己说的话来:莫非楚楚此番归去,是要回到异人族中,以后再难相见了?又想起在云梦岭中楚楚那一番伤感言语,胸口犹如被重锤一击,忙道:“楚楚姑娘为接我来此,比我更加劳累,不如让她也在这里安歇可好!”
    “此节我也明白,只是公主殿下怪罪下来,我倒不怕,只担心楚楚姑娘被责!”夏弃疾无奈答道。
    “让我去吧,否则燕离公主严厉,夏师叔必会受到牵连!”楚楚见吴铭不舍,心中颇感安慰,收泪低声说道,语意甚是坚决。吴铭听二人如此说,也不知这燕离公主是何方神圣,让众人如此敬畏,却不好再提,眼望华去病,盼师父能再劝说两句,将楚楚留下。
    华去病知吴铭关怀楚楚,况且这一路患难与共,心中也颇为不舍,于是道:“路上已经耽搁了几日,也不争这一两晚时间,夏兄弟,我看还是让我们三人一起在此处歇息一晚!至于向公主复命之事,你今日回去禀告一声,如有怪罪,就说是大哥我的安排,如此可好?”
    “但凭大哥做主便是,也不必说是你的安排!”夏弃疾慨然道:“这本就是公主殿下她......”说到这,忽觉不妥,住口不言。
    “公主本也是为公事着想,那就有劳兄弟了!”华去病道。
    接着夏弃疾吩咐随行众人将一应日常用度之物搬下车来,又叫来驿馆中人为三人各自安排好住所,诸事齐备之后,便与华去病等告辞。
    “兄弟此次回复公主时,切勿顶撞公主,诸事还需退让三分!”华去病临别又是细细嘱托了几句。
    “我理会得,大哥不必多虑!”夏弃疾应道,说完向众人一拱手,带了本部侍卫疾驰而去。待夏弃疾去远,三人便转身来到馆驿之内。华去病让二人先去洗漱沐浴,傍晚时分再一起来厅中用饭议事,吴铭与楚楚应了,分回各自房中休息。
    吴铭心中诸多疑问无人解说,心中烦闷,在自己屋内只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坐在椅上发起呆来。好容易熬至黄昏时分,连忙开房门来至饭厅。见厅内只有师父一人独坐桌边,桌上酒菜已备,华去病正悠然独酌。吴铭不愿打扰师父,来到桌旁,垂手侍立。
    “咱们师徒不必拘礼,你先去叫楚楚姑娘一起来吃饭吧!”华去病吩咐道。吴铭领命,来到楚楚房前轻扣屋门,过了片刻不闻应答,心中担忧。低声叫到:“楚楚,师父等你我一起吃晚饭,快些开门吧。”又等候了半晌,仍然不见有何声响,吴铭大急,刚欲撞开房门。只听屋门响处,一阵淡淡幽香飘至,楚楚薄施粉黛,亭亭立于门前,俏脸生晕,大是娇羞。吴铭一时之间不及反应,痴痴的立于当地,半晌不知自己为何而来。楚楚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含羞问道:“铭哥哥,我这样好看不好看?”吴铭这才缓过神来,心中一甜,红着脸呐呐的不知说什么好,半晌道:“师父叫咱们去吃晚饭。”楚楚忍笑道:“那还不快去!”说着挽起吴铭手臂欢然向厅中走去。
    华去病在厅中早已不耐,见二人到来大声责备道:“两个小鬼只知胡闹,如此上好酒食也不知赶紧趁热食用,今后可有的苦吃喽!”吴铭与楚楚闻言不禁脸上又是一红。
    “呸!做人师父天天只知饮酒,还说别人胡闹!”楚楚回嘴道。
    “你这小丫头,越来越是伶牙俐齿,小心我把你送回岱莱山中!哈哈!”华去病假意吓道。
    “我才不怕,有铭哥哥相伴去哪儿我也不怕!”楚楚低声道,心中一时柔情似水,充满骄傲。
    吴铭听得楚楚突然改口,又感楚楚偎依在身侧,当着师父之面轻声低诉,开始还略觉尴尬,待到楚楚吐露真心时,不觉大为感动,胸口一热,只想今生纵然为楚楚粉身碎骨也是浑然无惧!
    华去病听罢,抬头看了看两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中尚有很多难处,你们坐过来吧,咱们边吃边聊!”吴铭见师父脸有忧色,自己又有许多事情需师父解说明白,于是拉着楚楚过去坐于师父身边。华去病不待吴铭开口相询,又续道:“你可知今日提到的燕离公主是何人?”
    “弟子不知,正想听师父解惑。”吴铭答道。
    “帝畿南迁之前,我族尚与岱莱诸族共存于西北各处,其时也未如今日之开化。但岱莱族为金石所成,其族人虽远较我族各部年代久远,不过金石活性不足,需修得千万年才能获取元神。而人兽皆以草木为根基,生而有灵,繁衍极速,故此我族于帝畿演化壮大几世之后,土地渐趋不足,加之偶有瘟疫肆虐,以致内战不息,子民只能另觅他处求生,也便有了我族先民在陆上与岱莱相互征伐之事。”
    “嗯,那为何我族迁至陆地便会与岱莱争斗?”吴铭问道。
    “这自然是因先民开垦山河土地,损毁岱莱一族肢体,加之我族四处采矿冶炼,更是逐渐伤及其本元。故而岱莱一族不堪其扰,奋起一搏!”华去病答道。
    “那还是我族先民有过在先了。”吴铭道。
    “正是如此,不过先民为我等子孙后代能万世永存,不肯退让也是情有可原。争端即是由此而起,开始之时,我族尚占优势,其中一位巾帼英雄功绩极为显赫,曾领兵设伏大败岱莱之敌,使之一蹶不振。”听到此处,吴铭忽然间想到燕离公主,不知与这位女将军是否有所关联。果然听师父续道:“这位女将为我族先王之妻,名叫妇好,为彰其功绩,母系一支军中统领皆由其后人接替。今日说到的燕离公主即为其嫡系后裔,楚楚所在之异人族分支也属她来掌管。”
    “原来如此,我也是此刻方知,多谢华师父啦!”楚楚在旁听华去病叙说古事,不由大感兴味。
    “为何后来我族又迁至东南一隅呢?陆上也并无太多先民遗存?”吴铭听的入神,追问道。
    “呵呵,那自是后世君王不肖,沉溺享乐。又少了贤者辅佐,才使得我族无心上进。加之岱莱族演进虽慢,但其族人天生勇悍,身躯巨大无比,兼有操弄熔岩、地震之术,又过了千年之后,我族在其阵前也就不堪一击啦!”华去病笑道,语气中似是颇含不屑:“我族自陆上各处败北之后,只得又渡海回到帝畿,才将岱莱追兵阻隔在岸。如此又是几百年,不断有族人叛逃至岱莱蛮夷,并进言岱莱首领以其族人之身填海攻往帝畿。帝畿眼见自身不保,才动用其万年元神,化身为鹏,由北冥飞越至此沉眠!”华去病徐徐回道。
    “难道帝畿竟是活的?”吴铭和楚楚不由的齐声叫道,这可大大出乎两人预料。
    “帝畿入海为鲲,上天则为鹏。千年之中如无外物惊扰则浮于海上长眠,其身广数千里,我族正是发祥于此。”华去病接着道。
    “怪不得帝畿之上不见山川湖泊,只有土木花草。原来是这个缘故!”吴铭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岱莱族以山岭金石为身,岂可让帝畿负他们在身,如若这样,那人族可无安身之地了。”华去病接道,吴铭与楚楚一齐点头称是。“再说这燕离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治下极严,我与夏兄弟平时也都让她几分,楚楚明日需多加谨慎,如有责备,忍耐下来也就是了。”楚楚听后,低声答应了。吴铭见楚楚甚是委屈,向华去病求道:“也还望师父在旁多多照看!莫让楚楚过分受罚。”
    “为师自有分寸。来,干了此杯!这就安歇吧!”说着仰头饮尽杯中之酒,起身飘然回房。
    四.校场试艺
    吴铭与楚楚听了华去病一番陈述,对帝畿旧事不禁颇为神往。见华去病回房,楚楚向吴铭道:“铭哥哥,你我如能像先辈一般不受人管束,回到陆上隐居可有多好!”吴铭知她怕见燕离公主,安慰道:“嗯,你若愿意,将来咱们便再去云梦岭,随鬼谷前辈一道隐居,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只是帝畿之事尚未了结,他们也不会放咱们回去。况且明日之后,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楚楚低声道。吴铭见她说的悲切,心中怜惜,不由得揽过楚楚在她额上一吻,柔声说道:“有吴铭在此,定不会让他们欺侮了楚楚妹子!即便拼着师父责骂,我也要护你周全!”楚楚被吴铭吻的身子一颤,心中欢喜,直把脸埋入吴铭胸口。吴铭爱怜更深,抱着楚楚依偎良久,只愿两人永如如此刻一般,再不分离。
    夜色渐深,楚楚忽然想起夏弃疾路上说道吴铭明日安排之事,于是缓缓推开吴铭双臂说道:“铭哥哥,这两日你要事甚多,咱们还是早些睡吧!”吴铭虽不舍与楚楚分开,但知她说的也是实情。于是将楚楚送至房中,又在她额头深深一吻。反身带上屋门回房歇息去了。
    这一夜吴铭心中平安喜乐,不久便沉沉睡去。楚楚却是忽喜忽愁,心中小鹿乱撞,辗转反侧中直到快天明时分才勉强安歇。
    第二日天光大亮,吴铭与华去病均已神完气足。用过早饭之后,只听外面一阵嘈杂,接着又见馆驿之人跑来禀报,说是燕离公主有召。华去病领命,招呼两人一起来到庭前等候。不多时,便见一位宣召武士由人领了进来,但见此人步履矫健,身着轻甲,上下打量了一下吴铭,又向楚楚偷偷一瞥。随后便宣召命华去病等前去校场比武之后,再行觐见燕离公主。宣罢也不多做寒暄,只冲华去病拱了拱手,便告辞回去复命了。吴铭不禁心内不满:“来时人人与我说将来和岱莱族作战之时需自己相助,到了此处之后却先是为难楚楚,今日宣召之人又如此倨傲,如此做法,岂是待客之道!”想到此处不禁向师父看了一眼。华去病见吴铭脸色不悦,知他不解个中缘由,说道:“铭儿不必过虑,此类比试只是例行公事,按各人功力分派职司而已!并非对你轻视。”
    “弟子知道,只是徒儿初来乍到,功夫浅薄,怕难有胜算!”吴铭听师父如此说,心下稍慰。又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去校场比试,难免落败。
    “胡说,你是我的徒儿,又得老鬼指点。如轻易落败,岂不是丢了为师的脸面,尽管去便是,一般武士也不是你的对手!”华去病气道。边上楚楚跟着“嘻”的一笑,吴铭听师父斥责,不由大是惭愧,连忙答应了。随后馆驿众人安排车驾马匹,由华去病一路引领到了校场。来至场门外,吴铭只见场周旌旗招展,场内喊杀震天,似是已然开赛,心中不禁自嘲:“吴铭啊吴铭,一路上得大家如此看重,只道自己天赋异禀,不成想到了帝畿之后便泯然众人矣!看来比武较技之事还需尽力为之!”
    华去病却不知吴铭心中所想,命校场守卫入内通禀,片刻之后,只见夏弃疾快步迎了出来,面带忧虑,冲大家拱了拱手便即引众人进入场内。到得场中之后,喊杀声更是震耳欲聋,遥望远处一座高台之上几人正与三个巨石人搏杀,巨石人脚下躺着几人,也不知是伤者还是尸首,一动不动。看这高台应是比武打擂之所,位于校场正中,擂台周遭围着各类武士,或坐或站,东一簇西一簇各自振臂高呼。擂台北侧不远处又有一座楼台,楼台上依稀有数人坐于几案之后凭高观赛。整个校场方圆两三里宽阔,夏弃疾领众人在数万甲士之间穿来走去,最终来到两台之间一处高地。此处距擂台只有十丈远近,台上情形一览无余,却被空了出来。空地中放有几张桌椅,夏弃疾示意大家请坐。吴铭见周边阵中有座椅的极少,心道:“看来帝畿对我等确实甚为重视!只不知楚楚复命之事是否已有结果。”念及此处,便向夏弃疾问道:“师叔,不知昨日燕离公主可曾怪罪于你?”听到吴铭相询此事,夏弃疾皱了皱眉头,道:“公主并未过于苛责,今日也不需楚楚姑娘即刻回禀。只是稍后比武之时你须全力以赴。”
    吴铭一听大喜过望,连忙点头道:“弟子自当奋勇一搏!”
    “铭哥哥,你尽力而为就是了,依旧不可犯险,可别忘了当初答应我的!”楚楚柔声说道,眼中满是关怀。
    “楚楚你大可放心,我早已非昔日可比!”吴铭宽慰道。
    “呸!三脚猫的功夫,没打过几次架,又来跟我胡吹!”楚楚笑了一笑,又续道:“一切还是需当谨慎才对!”
    “这个我自然明白,你不需过虑。”吴铭说着不禁心中一暖。接着又向台上望去,想看看战局如何。
    便在三人说话间,擂台上形势已起变化,两巨石怪人头颅为一异人族巨汉重锤击碎,脑中流出如岩浆的暗红汁液,腾腾热气依然炙人,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凝固成石。另一身躯远为高大的石人却仍负隅顽抗,突见其巨足一顿,整个擂台大震,吴铭等虽坐立于十数丈外,亦感地面晃动,有功力稍浅者更是险些摔倒。再看台上诸人,已直接飞起,其中一位异人族肋下生出筋膜,如蝙蝠般滑翔至另一机甲武士脚下,机甲武士双足在其背上一点,腾身而起,弹至巨石人脑后,同时双臂中锁链甩出,套于巨石人脖颈中,不待落地,便借着下落之势用力回拉。石人脖颈被缠,心中恐惧,不及拆解,便轰然倒地。台下观战众人见状,不由得爆出轰天价的喝彩声。彩声未歇,又见两机甲武士扑上前去,各出双钻,插入石人颈中,石人哀嚎一声,霎时也即身首异处!
    吴铭等见此情形,却均未喝彩,心中只感不忍。吴铭更是隐隐感到:这些石人应是为人族所俘,在此做为练兵之用。但死的如此惨酷,也有伤仁者之道。转头去看楚楚时,见她低头不语,眼中充满悲悯,想来是在暗悔以往杀戮过甚。
    吴铭正感慨时,台上已将尸骸清理干净,己方伤者也被救护下来。待到一切收拾停当,台下一人越众而出,来在台上朗声道:“适才大家都已看到了,岱莱蛮夷战力甚强,虽被俘获,依旧杀伤我族六位武士。如若日后沙场比拼,我族将士应仍是居于劣势,故此我等今日需更加努力争胜,他日阵前杀敌之时才能剿灭敌众。”听到此处,吴铭依稀觉得此人话音听着耳熟,凝目一看,正是不久前宣召的那位轻甲武士,此刻只见他年纪轻轻,却在台上器宇轩昂,指点众军,不禁心生好感,颇有结纳之意,也不再以其今早无礼之事介怀于心,转头向华去病问道:“师父,此人是谁?”
    “他乃是公主驾前第一侍卫,名叫‘尉迟贲’,勇力过人,人称‘帝畿之蛟’!”华去病解说道。楚楚从旁插话道:“他也是我们的大师兄!”吴铭点点头,心道:“果然了得!”
    此时又听尉迟贲接着说道:“此次校场比武,各部均可派五人上场,连胜两场者,可下台休整半个时辰。如欲再行挑战时,待场上之战胜负已分,即可上台与后一场胜者再决高下。不知大家是否已听明白了,如有疑问可即刻告知在下!”
    “不知如此比拼,倘有失手,死伤如何处置?”台下一位异人族白须老者高声问到。
    “嗯,前辈提醒的是,虽说适才与岱莱众俘操演之时已有折损,但刀剑无眼,又需由此次大赛中遴选出本族强者。故此还望与会勇士族中精英于胜券在握之时多多容让,点到即止,以免适得其反,更增仇怨!”
    “那胜者有何奖赏?”又有一机甲壮汉粗声问道。不待尉迟贲回答,边上甲士便取笑他道:“还未开战,就只想奖赏,难道你就知自己一定能胜吗?”众人不禁轰然大笑。
    “哼!那是自然,俺‘摩云金刚’何曾输过!”那大汉傲然答道。吴铭见此人身高丈余,面目黝黑,半座铁塔一般立于地上,想来应是力大无穷,平时与人争斗也少有败局。又见其朴实憨厚,不知他人是在挑逗,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众人笑声渐息,尉迟贲才又朗声续道:“只需大家各尽全力,奖赏自不会少,官职金帛皆会按名次发放。这个还请诸位放心。”众人听后,无不拍手叫好。此后一时无人再发问。
    “如再无不明之处,此次大赛就此开战,不知哪位勇士愿上来打这头一阵?”说着尉迟贲向台下环视一周,只见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是商议各自出战人选。那自称是“摩云金刚”的大汉最是不耐,叫到:“俺来!”说着跨步排众而前,来在台边。看到擂台甚高,自知跳不上去,愣了片刻,“噔噔噔”大踏步绕楼梯走到台上,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尉迟贲见有人愿打这头阵,虽然此人看上去功夫一般,但却勇气可嘉。于是笑着向大汉问道:“不敢请问英雄大名?所属哪部?”
    “俺叫程破天,只因俺生的高大,他们都叫俺‘摩云金刚’。没人管俺,只有华师父曾教俺一些机甲功夫。”大汉瓮声答道。
    “哦,那便是机甲大营的英雄了。”说着向华去病等众看去,台下众人也都停了笑声,随尉迟贲一起看向华去病所在之处。吴铭见大家都望向自己这边,心想:“看来师父在帝畿声望甚是尊崇,大家才会如此敬重。”又见华去病起身团团向众人拱了拱手以作答谢,等大家目光再次回向台上时,方才慢慢坐回椅内。
    此时台上尉迟贲又接着说道:“机甲大营已派出程勇士出阵,不知其余各部是否有英雄愿与之一战?”这一回话音刚落,只见台下已飞身窜出一人,斜向擂台弹起,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双膝一屈,手扶于地,稳稳落于台上,身手极为利落,吴铭见了不禁暗喝了一声彩。台上程破天一见来人,却哈哈大笑起来:“俺道是谁,原来是老蛤!”众人不知他为何发笑,等在仔细看那人时,也都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但见此人双腿极长,大腿粗壮异常向外翻转,上身与手臂则显得细小羸弱,阔腮重颐,看上去便如一只巨大的青蛙一般,样貌当真滑稽异常。吴铭想有此类形象的应属异人族,转头向楚楚看去,见她也在掩口而笑,于是笑问:“你可识得这位异人族大哥?”
    楚楚听吴铭问起,不禁皱眉含笑道:“嗯,自然认识,不过此人武功稀松平常,在族内排在百人之后。我们本无名无姓,他又主要向蛙属之类异化,因此都称他为‘老蛤’,倒也有两手不俗的招式须要小心。只不过......”说着欲言又止。
    “嗯,原来如此,那咱们就看看这老蛤究竟有何能耐吧。”吴铭见楚楚不愿说,便点点头不再追问,转头又向台上望去。只见台上二人已斗在一起,程破天下盘敦实,身被重铠,虽移动迟缓,但拳掌虎虎生风,极是威猛。老蛤只能在其身周跳来跳去,一时不得近身。又斗了片刻,只见程破天猛的向老蛤扑去,右掌机甲弹出一柄合金长剑,刺向老蛤,老蛤则向左跳出躲避。程破天不待他落地,直接变刺为挑,利刃追身向右上方划去,迅疾无比。眼见老蛤就要被拦腰斩断,众人不禁齐声惊呼。老蛤却在半空不慌不忙,突然张口喷出一条长长红舌,但见长舌瞬时缠在程破天右臂之上,接着一崩一拉,又被甩起。程破天见自己单臂被缠,左臂机甲急弹出另一长剑斩向红舌,老蛤不等他左手剑斩到,已收了长舌,接着落地向程破天身左跳去,待到近前,长舌又出,只见舌端宽厚,“啪”的一声粘在程破天面门。程破天忙回手去扒,慌乱间忘了收回双剑,居然将自己头顶划了两道伤痕,深及头骨。老蛤长舌却牢牢黏在他鼻口之上,任其扒撕。这几下只看得观战众人桥舌不下,不过还桥不到片刻,便均觉反胃,如欲作呕,舌头也只能放了下来。吴铭也是此刻方知楚楚为何不愿提及这位老兄的妙招了。
    众人正烦恶间,台上却是情势紧迫。眼见程破天被长舌覆面,马上便要窒息而亡。尉迟贲急忙叫到:“胜负已分,还请蛤兄收招吧!”老蛤听后,更不迟疑,收舌反身向后越出。只见程破天已收了双剑,抹了一把脸,将满脸汁液和着头顶鲜血甩在地上,睁眼左右一看,怒吼一声,又扑向老蛤。尉迟贲见状飞身越出,右手只轻轻在程破天左臂上一搭,已将他稳稳拦在当地,道:“程兄不可坏了大赛规矩。”程破天连运几次劲,想要将他手掌拨开,均被尉迟贲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此时已知对方功力高过自己太多,他虽然性子鲁莽,也只能忍气道:“算俺输了,改日再来打过!”老蛤拱拱手,淡淡回道:“承让了。”此人看似滑稽可笑,却颇具气度。
    尉迟贲见程破天已不再纠缠,便松手道:“还请程兄下去休整。”又招呼台下疗伤部属为其医治。待其听命下台后,朗声道:“第一场胜者已定,按规矩须连胜两场才可休息,哪位英雄欲与蛤兄再战一局!”众人见老蛤怪招连连,一时无人应答。尉迟贲又高声问了两次,才听远处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即无人愿上,那便让老朽这老骨头挨上两下打吧!”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校场边缘有位瘦小老者慢慢站起,白须白眉,几根稀疏白发草草的挽了个发髻,负着个龟甲一步一颤向台前走来。吴铭见此老者已如此年迈,也不知能否与老蛤这等身手敏捷的高手一战。那老者倒是丝毫不慌,踱步上台,向大家拱手致意。尉迟贲连忙回礼道:“请教前辈大名,可是来挑战蛤兄的?”
    那老者笑笑说道:“老朽上台来自是欲求一败,你心中怕我把老命丢在此处,我岂有不知,不过玄武岛岛主岂是如此怕死之人。不必顾虑,呵呵!”原来这老者姓归名坎,修行于帝畿北方玄武岛上,听闻帝畿办此招贤比武大赛,一时心动,也不待燕离公主遣人相邀,就带了众弟子混入校场之中,远远坐在场边观战,此时见无人应战,自信武功在老蛤之上,正好在徒弟面前显露两招,亦可借此机会扬名帝畿,落些封赏。
    尉迟贲见他如此说,也即不再担心,伸手相让道:“不敢!还请前辈小心!请!”老蛤也跟着拱手道:“拜过老岛主!还请前辈指点!”“不必客气,出招吧!”归坎说完,双掌一前一后护住前胸,只待老蛤来攻。
    老蛤见他周身尽是龟甲,破绽甚少,于是贴地轻纵向前,途中双臂在台面上一撑,挥右腿扫向归坎左腿。老者仍是凝立不动,待其足背将将碰到小腿,忽的双腿内缩,整个人顿时矮了半截。老蛤收拾不及,只感右足剧痛,好在这一招旨在试探,未发全力。饶是如此,脚上筋骨也是疼痛难忍,忙单腿向左跳开,一时间不敢再攻。玄武岛主也不追击,伸展双腿站在当地待他继续发招。这一下可苦了老蛤,只见他单腿站立不稳,偏偏上肢甚短,想要揉搓脚面止痛,又不好够到,只得倒地盘起右腿,勉强按摩两下,忍痛又站了起来。台下程破天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老蛤报应来得好快,还不赶快认输!”其余众人也忍不住跟着哄笑起来。老蛤并不理会众人嘲弄,只一瘸一拐后退两步,紧盯玄武岛主找寻机会,半晌双方各不出手。程破天又在台下不耐道:“一只老乌龟,一只三条腿蛤蟆,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岂不要让俺老程等到天黑也分不出输赢?”众人听的有理,也都纷纷叫嚷催促起来。
    嘈杂声中,只见老蛤单腿一蹬,又向玄武岛主杀去。归坎仍是立于原地以守代攻,不想老蛤此次力有不逮,半途单腿落地,咬牙奋力又是一蹬才到近前,半空中故技重施,张口吐舌缠向归坎双臂。归坎早有准备,连头带臂缩入龟甲之中,接着合身跃起,迎面撞向老蛤。老蛤长舌缠空,急变换方向去吸附岛主胸前龟甲,欲用长舌将其黏住之后摔在地上,不想舌尖刚一着体,一阵钻心剧痛就由舌端传来,不由得惨叫一声,收舌倒地。再细看时,但见老蛤满嘴鲜血,受伤极重。对面玄武岛主则早将头臂伸出,笑眯眯的望向老蛤,众人一片惊呼声中,身上龟甲不知何时已生满芒刺。
    尉迟贲见老蛤伤势过重,已无法自行起身,忙赶到近旁查看,一边将他扶起,一边命部属尽快救治。
    台下吴铭见大赛才比两场,就有两人受重伤离场,心想:“如此比法,待到决胜之时,帝畿精锐岂不是要折损大半?”念及此处,转头向华去病商议道:“师父,我看这大赛比到此时,须要加强防护才是。”
    华去病也正有此心,点点头道:“那依你之见,应如何加强?”
    “弟子觉得,比武较技,应点到即止,如需出奇兵制胜,也应以降服对手为先,而非如此以性命相搏!”
    “话虽如此,但其中分寸却是难以把握啊!”
    “师父可有更为妥善之策?”
    “嗯,这个须待为师仔细思量一番。你还是安心观战吧!待会儿自己上场之时也好多些心得准备!”
    吴铭听师父如此安排,便不再多言,接着凝神观战。此时台上又已开战。只见一个胖大的布衣汉子,手提双锤正攻向玄武岛主,欲以钝器震伤对手。不想玄武岛主百年修为,外刚内柔,以一套“龟蛇伏波”掌法将巨锤大汉拨弄的团团乱转,最后以一招“金蛇响尾”借力打力将大汉右手捶拨其左肩,大汉肩甲粉碎,左手锤“哐”的落地,又被玄武岛主重伤,随即被众人搀扶而下,败回本阵。归坎虽连胜两场,却在台上洋洋自得,毫无下场休整之意。尉迟贲见状眉头微皱,道:“前辈年事已高,按规矩可休息片刻再来对战。”归坎笑道:“此等对手,胜来不费吹灰之力。老夫看帝畿英雄也不过尔尔。再战几场,也累不散老头子这几根朽骨。呵呵!”这几句话说来老气横秋,大有轻蔑帝畿无人之意。台下众人闻听此言不禁哗然,纷纷喝骂,不少人亮出器械欲上台一战。纷扰之中吴铭只听身边一人向台上高声问道:“归前辈,你僻处荒岛,平日少与帝畿互通信息。帝畿英雄何止千万,阁下方才胜过两场,就如此傲视他人,不觉得过于轻率吗?”说话的正是华去病,吴铭听师父凛然相责,又不失礼数,心中不禁大为钦佩。再看归坎时,见他讪笑两声,道:“这位就是‘帝畿双壁’之首华去病华将军吧?”
    华去病拱手道:“不敢当,正是在下。”
    “华将军大名我在岛上倒也有耳闻,只是一直未能领教,今日得见,不知这盛名之下,嘿嘿!”说着归坎干笑两声,语带嘲讽。众人见状,叫骂声又起。归坎仰头向天,手捻短须,毫不理会,接着说道:“今日既有此机缘,华将军何不上来切磋切磋,以正其实?”
    “大哥,让我先试他一阵。”一旁夏弃疾怒道。
    “你重伤初愈,不能出战。我只是念其年迈,不想他如此狂妄。就接他两招又有何妨!”说着提高声音向归坎道:“既然前辈一再相邀,华某如再推辞就显的不恭了。但华某如若侥幸胜了前辈,还有个不情之请需向尉迟兄弟言说。”
    众人听的奇怪,为何赢了玄武岛主,却要向尉迟侍卫请求。只见尉迟贲抱拳应道:“华将军但有所命,只管提就是了。”他虽小小年纪,也颇通事故,听华去病未提何事,也就没敢先答应下来。
    “我自不会为难于尉迟兄弟,那便等到我二人战罢再说吧!”华去病笑道,说着向台边走去。离台尚有丈余之时,潜运元气,双膝微屈,脚下绷簧弹出,直射而上,半空中展臂抱拳,轻轻巧巧落于台上。
    吴铭本欲先上台为师父挡下一场,但听师父另有打算,想来是和刚才自己所提防护之事有关,也就未加阻拦。此刻见师父也不见蓄力,腾跃之势竟如此洒脱,内功与机甲之术已合璧无瑕,心中更加佩服,身边众人也是彩声雷动。待得众人彩声渐弱,华去病躬身道:“还请前辈赐教!”
    归坎见华去病上台之时初时如机弩飞射,落下时又飘逸似鸿飞冥冥。轻功果然了得,狂傲之态稍敛,微微欠身,回礼道:“还是请华将军先行进招吧!”说罢又摆出防御之势。华去病知他武功以防御为先,而后再伺机反攻。因此也不多言,说了句“得罪了!”飞身出右手短剑直取归坎面门。归坎见他来势迅疾,急忙施展“龟蛇伏波”掌法相迎,侧身躲过来剑。华去病接着短剑向左斜劈,归坎早有准备,左掌斜下拍向他右腕。华去病知他欲以胸口护甲防住短剑,再以龟甲芒刺伤自己右臂,也不理会,“嚓”的收了短剑,右臂机甲又弹出一柄短锤,夹着劲风,砸向归坎。归坎不料华去病器械变化如此之快,又见小锤来势凶猛,眼看躲闪不及,忙缩头臂入龟甲,向后倒去。小锤贴着龟甲之顶挥过,险些将归坎击的脑浆迸裂。华去病见归坎狼狈倒地,收回小锤,一时并不追击。归坎在龟甲之中不见外面情形,便向后翻了个筋斗,避开丈余之后,才露头伸臂,此时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台下众人先是见华去病一招间击退玄武岛主,不由得又是大声喝彩,复见归坎败的滑稽狼狈,都轰然大笑起来,程破天更是大声喝道:“老乌龟还不赶紧谢华师父不杀之恩,速速投降!哈哈!”
    归坎此次来帝畿大赛,本欲以一己之力技压群雄,夺个高官显职号令帝畿一众英雄。没想到第三场一开战即被攻的如此狼狈,听得众人嘲笑,又想到在众弟子面前如此丢人,不禁恼羞成怒,心道:“我若再存保留之心,恐怕过不了华去病这一关了,还谈何校场夺魁!”只听他一声低吼,声若牤牛,初时尚且干瘪瘦小的肢体,膨胀鼓起,瞬间肌肉虬结,将龟甲被撑开了三倍有余,同时头顶手脚处均有利角长出。华去病见他突然变得如此魁伟高大,心中一惊,想不到这老儿居然还有此一招,看来稍后对战还需更加谨慎方可!刚想到此处,只听对面归坎狞笑一声,道:“小子果然厉害,居然能逼我耗费数年修为,显露真身!嘿嘿!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了!”说着飞身向前,全身如一大块巨石般向华去病冲去。华去病见他来势猛恶,单凭拳掌怕已抵挡不住,忙向后跃起躲避。堪堪升至半空,归坎双掌在地上一撑,一扑之势改而向上,翻了个筋斗,在空中出掌又向华去病腰间劈去。华去病不敢怠慢,忙出右臂短剑削向归坎右掌,不料剑刃刚碰上归坎掌缘,霎时间火花四溅,“铛”的一声,竟尔为其掌上护甲挡了回来。归坎掌势不收,继续劈向华去病腰腹。华去病见一招未能收效,左掌急出绷簧搭向归坎右臂,接着一按一弹,拧身复又腾空而起,躲过来掌,远远飘落于归坎身后。这几下兔起鹘落,攻似迅雷,避如飘叶,招招只差毫厘。只把旁观众人看的屏息凝气,鸦雀无声,过了半晌,震天价的彩声才响彻校场。夏弃疾赞到:“大哥果然了得,招式元气收发由心,远在小弟之上。”吴铭更是钦佩已极,暗想:“不知何时能练成如师父一般的功力,也不枉他老人家的一番教导了。”
    彩声未歇,吴铭又向台上望去,只见两人方位互换,又已战作一团。归坎已不似耄耋之态,拳掌威猛击出,步步进逼。华去病则施展机甲六术小巧精要招式,不断与之游斗。初时吴铭尚怕师父久战疲累,有所闪失,待见师父越斗精神越是见长,才悟本门功夫以外养内,六术不单只重机甲器械的运使,还需修习外门拳脚套路,既可固本培元,又能精进招式中精微之处,看来今后只有加倍勤学苦练,方能牢固根基,学有所成。思及此处,忙又向台上凝目看去。
    此时归坎将元气释放,现了真身,一招一式均是虎虎生风,只是攻势虽猛,却扫不到华去病半片衣角。华去病知其如此下去,元气耗费过甚,必不能长久。于是便继续游斗,伺机再行一击制胜。果然过不多时,归坎出招已不及先前迅捷,喘息之气渐粗,渐渐的攻少防多。华去病眼见时机已至,又看出其躯体胀大后不能回缩,急飞身跃起,左臂出短锤砸向归坎太阳穴,同时右臂弹出短剑自右向左划向其左颊。这一招“双峰贯耳”由不同器械使出,端的是凌厉至极。归坎左右无法躲闪,只能向后越出,不想力有不逮,只退了半步,钢锤已至,正砸中他鼻梁之上,顿时鼻骨粉碎,鲜血直流。好在华去病手下留情,及时收了短剑,才未伤及脸面。饶是如此,归坎受伤也似极重,惨叫一声,双手捂鼻而退。华去病见状,不禁暗暗后悔出手过急,眼见胜负已分,忙过去查看归坎伤势,道:“前辈伤重,还请快些下去疗伤吧。华某收招不及,还请见谅!”说着缩回短锤,又向前两步欲扶归坎站稳。不想归坎捂鼻之时,假作呻吟,两眼一直暗中偷窥华去病动静,此时见他走近,突然双臂暴胀,两掌推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拍向华去病胸口。华去病心存良善,丝毫无备,瞬间被这一掌击的飞出丈余,半空中鲜血狂喷。归坎偷袭得手,奸声一笑,不待华去病落地,追身而上便欲置他于死地。
    眼见华去病行将命丧小人之手,半空中忽然闪出两人,身着机甲,形貌一般,各出双锁链缠向归坎四肢,同时又见一人现于台上,稳稳将华去病接住。归坎心中正自窃喜,哪想到会起如此变故,身在空中,更是无从借力变招,双手双脚同时被锁链缠住,“嘭”的一声摔落于台上。接着只听台下一声怒吼:“休伤我师父!”原来是吴铭见情势紧急,不暇多想,急出三分身相救华去病。待见分身已将师父救下,忙又飞身来在台上查看华去病伤势,夏弃疾和楚楚等也均紧跟跃上。
    归坎慢慢爬起,见众人团团将华去病围在正中,知今日已无法再取华去病性命,冷笑两声,起身来将吴铭两分身拉近,略一运力,便将二人挥掌格毕。吴铭救师心切,已丝毫顾忌不到其他,此刻见华去病面如金纸,呼吸微弱,连忙轻轻将师父从分身处接过抱起,心中慌乱,忙唤夏弃疾前来救治。夏弃疾一面松开华去病机甲,一面恨恨说道:“大哥怎地如此大意!待我去杀了此恶贼与你报仇!”楚楚忙道:“夏师叔不可急躁,华师父此刻还需你来照看医治!”夏弃疾听楚楚说的有理,重重的“嘿!”了一声,赶忙接着救治华去病,又招呼尉迟贲安排属下一起为华去病疗伤。正纷乱中,华去病缓缓睁开双目,似欲有话要和吴铭说。吴铭赶紧俯身贴耳去听,华去病低声断续道:“你求,尉迟将军,大赛后续可用,皮革裹住器械利爪,如此,如此即可减少损,损伤。”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吴铭大惊,垂泪道:“师父不必忧虑,徒儿定会谨遵师父之命!”华去病听罢,心头一松,晕了过去。
    吴铭口中虽答应了师父,心中却悲愤难抑。眼见师父被众人抬下,心想恩师一念之仁,险些把性命送在这玄武岛主之手。此仇尚未得报,便要更改规矩,但若如此放过此等恶人,岂不是后患无穷。可师命又不可违,不由得一时心乱如麻。正烦恼间听得归坎叫到:“走开,我玄武岛主自有灵药,不用你们多管!”转头看时,只见归坎正挥手遣开帝畿医者,自行清理鼻伤。台下弟子又向他送去本门续骨伤药。待得敷治完毕,又听归坎齉声讥讽道:“老夫以为帝畿乃礼仪上邦,才不请自来参与这‘英雄’大会,不想华将军一败于我手,众位‘英雄’立即群起而攻!早知如此,嘿嘿,这‘英雄’大会不来也罢!”
    “你偷袭在得胜,算什么英雄!”
    “老乌龟自不量力,败后使诈,怎能算赢!”
    “此局不能作数,换人再来打过!”台下群雄激愤,纷纷叫嚷道。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哪有那么多道理好讲!”玄武岛众弟子见师父取胜,跟着呐喊助阵,反唇相讥。一时间台上台下乱作一团。
    吴铭见此情形,心中忽生一计。于是朗声说道:“既然前辈自认为赢得光明磊落,那是否还愿以我师弟子一战,以正其名?”归坎从未见过吴铭,见他年纪轻轻,面目清秀,身形单薄,居然敢口出狂言,又能有什么本事了。于是斜眼道:“你师弟子是何人,还用的着老夫出手吗?”“前辈即想正名,难道连我师弟子都怕了吗?”吴铭继续激到。归坎仰天打了个哈哈道:“难道竟是你这小子?”“不敢,正是晚辈!”吴铭回道。
    归坎见吴铭居然敢如此挑战自己,不禁勃然大怒,心道:“我斗不过你师父,难道还拾掇不了你这小贼,片刻要你好看!”心中如此想,脸上却不见怒气,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虽已连胜三场,按理应下台休整一番。但老夫看你实堪可造,便来提点一二吧。”
    “那便多谢前辈了!”吴铭见归坎中计,连忙相谢。说着转头又向尉迟贲道:“尉迟将军,我师赛前所请之事,乃是欲以皮革裹住器械利爪,减少与会英雄损伤,不知是否此局即可施行。”
    “华将军以仁义为怀,想来大家均无异议,小将自当即刻变更!”尉迟贲应到。
    “规矩既已商定,怎可轻易变更,再说适才一场是老夫赢下。他有何权力更改!即便要改,也需这小子拿下此局方可!难道是怕老夫伤了他不成?”归坎急欲杀吴铭而后快,而其身上坚角,甲上芒刺正是伤敌利器!
    “前辈说的有理,既如此,那便依前辈所言,以此场胜负来定夺如何?”吴铭心中暗喜道。
    尉迟贲见双方均欲以命相搏,心中虽鄙玄武岛主为人,又不禁替吴铭担心,却也不好再加阻拦,嘱托道:“如此请少侠小心了!”
    “多谢尉迟将军!”吴铭说罢,又向归坎略一躬身,摆开架势便欲迎战。归坎见吴铭居然让自己先攻,心中暗骂:“小子无礼,此番定要取你狗命!”也不再顾忌身份,飞身上前,展开龟蛇伏波掌法拍向吴铭。吴铭知其掌力雄浑,不敢正撄其锋,展弹纵术向左闪去,同时出两分身于归坎身后,各执短剑攻向其后脑。归坎才吃过吴铭分身的亏,早有防备,转身回掌格向两人短剑。吴铭分身远较本体为弱,一时收势不及,双短剑斩在归坎双掌掌缘,一齐崩断。归坎掌势未歇,掌风凌厉,直将吴铭分身震出丈余,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活了。吴铭见分身已无战力,连忙收了,心想:“看来以分身硬攻难以取胜,我如凭自身功夫,又不是这老儿对手。看来还需另寻他法。”念及此处,吴铭便不再运使度维分身,只学着师父游斗之法,纵高伏低与归坎周旋,耗其元气。归坎亦知他打算,当下以静制动,吴铭攻来之时,则出招相迎,击退之后也不追赶,如此下去,反而是吴铭气力消耗更甚。
    又斗了一盏茶时分,吴铭也已发觉此节。暗思:“分身虽然颇耗元气,但尚有胜算转机。若再这般游斗不止,恐怕必败无疑了。”心念忽动,想到一法,也不知能否必成,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上一赌了!吴铭决心一定,便在又攻了一招之后,飘然回退,归坎仍未追击,心想:看你还有何伎俩。不料此次吴铭并未即刻再攻,只是站立于原地暗调元神之气以备最后一击。归坎见状冷笑道:“装模作样,有何用处,还不速速降了,说不定老夫尚能饶你一命!”不料话音刚落,吴铭瞬间发动了八个分身按八卦方位布于归坎身周,不待归坎再言,分身中六人齐挥锁链向他缠去,离位分身缠其腰腹,兑位缠其颈项,巽、坎、震、艮四位则甩向归坎四肢。吴铭则带了余下乾坤两位分身各出机甲短兵向归坎上中下三路攻去。这一招“天罗地网”乃是吴铭刚刚自悟出的绝技,端的是密不透风,杀机深藏。
    归坎只见四面八方均是吴铭身影,一时不知如何防御,竟然呆在了当地。霎时间吴铭真身带同两分身已攻至面门,其余分身则将归坎四肢躯干一一绑缚。吴铭心中虽恨极了这老儿,但念着师父仁义之心,最后还是未下杀手。以短剑指着归坎双目冷冷道:“怎么说?”
    五.决胜高台
    归坎眼见为吴铭所制,大势已去,不由得收起狂傲之心,长叹一声,也不多言,闭目待死。吴铭见他一副末路景象,怒气渐消,心中略觉不忍。又怕他挣开锁链再施偷袭,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才好。只听台下众人纷纷呼喝:“快用短剑刺死了他!”“为华师父报仇啊!”“这老乌龟即不投降,还留着他做甚!”均是欲杀归坎之声。
    尉迟贲见局面一时僵持不下,忙走到二人身前,说道:“归岛主如已认输,可下台歇息观战!”归坎闻言,缓缓张开双眼,撇了一眼尉迟贲,傲然道:“玄武岛主岂是认输之人?今日为小儿妖法所擒,有死而已,快动手吧!”吴铭与尉迟贲之前见他人品卑劣,甚是不屑。此刻又见他如此硬气,心下也不禁钦佩。尉迟贲见他迟迟不肯服输,略一思忖,又道:“既然前辈不愿认输,依大赛之规,只好得罪了!”说完招呼一声,台下上来四名武士,手持镣铐来到归坎身前。
    “还请前辈暂且委屈片刻!”尉迟贲无奈道:“拿下吧!”。归坎哼了一声,似是要束手就缚,趁着四名武士举镣铐将锁未锁间隙,猛的向后跃起,脱开吴铭双短剑,手掌还连在吴铭分身锁链之时,便又向身旁两武士斩去,吴铭见其又施偷袭,心中早有准备,短剑跟着追身递出,在归坎脸上划了长长一道伤口,瞬间只见他皮肉外翻,满脸是血,惨叫一声,双掌却复又推出,欲与吴铭同归于尽。吴铭闪身躲过,左手剑又递向归坎右目,同时乾坤两路分身各出短锤砸向归坎胸腹。众人见归坎已避无可避,虽均是脑恨此人狂傲无良,也不禁齐声惊呼。尉迟贲在旁急叫:“少侠不可!”跨步向前欲救归坎。正慌乱中,猛听天空一声雀鸣,刺人耳鼓,一头人面大鸟俯冲而下,一爪挡开吴铭兵刃,另一爪抓起归坎,展双翅扇倒台上众人,贴地而起,扶摇直上,片刻间消逝于云端,再无影踪。
    这一下变故大是出乎意料,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均不知此大鸟是哪方神圣,为何会突降校场救了玄武岛主。正猜疑间,尉迟贲已在台上站起身来,一边吩咐属下救治伤者,一边和身旁两名武士低声耳语了两句。两武士躬身领命,下台领人急向玄武岛弟子聚集处奔去。众人恍然大悟,知道这大鸟来历的,必是玄武岛徒众,于是齐向校场北门处喊道:“莫让老乌龟的徒子徒孙跑了!”“快些拦住了门口!”北门场边诸人及守卫离得甚远,场中之事也不甚了然,听得大家叫嚷,又见一批身穿龟甲之人向门口鬼鬼祟祟溜了过来,神色慌张。忙执兵刃喝问来者,玄武岛弟子不敢应答,反过头来又向西门跑去。还没跑到一半,尉迟贲属下已带人赶到,将众人拦下道:“尉迟将军有令,命尔等速去回话!不得延误!”这些弟子均是势利之辈,平日对师父阿谀奉承,习得武艺之后便在玄武岛上作威作福,欺压良善。今日见师父初始之时连战连胜,以为此次可以随他扬威帝畿,一起跟着混个一官半职,不想归坎最后却败于吴铭之手,此时逃也逃不掉,战又不敢战,忙不迭跪下高呼:“尉迟大人但有所命,我等必一一照办,还请大人饶了我等狗命,纳降我等啊!”说着哭天抢地,如丧考妣。领头武士见状,不禁眉头微皱,大是厌恶,喝到:“快起来复命,如再敢如此不堪,现在就取了尔等狗头!”众弟子闻听此言,俱各大喜,道:“还请将军快快押解我等上台!”
    众武士见玄武岛弟子起身之后,便带了他们一起来在台下,那领头武士挑了个看似机灵的弟子疾步上台。此人獐头鼠目,背一方形龟甲,见到尉迟贲连忙上前跪下,谄笑道:“小的于良龟,东海蛇岛人士,不想被归坎强收为徒,今日弃暗投明,还望大人饶过!”尉迟贲低头看了看他,淡淡道:“起来回话吧!”于良龟又忙起身道:“多谢大人,不知大人何事不解,小的但有所知,必不敢隐瞒!”尉迟贲点了点头,问道:“嗯,你可知那人面巨鸟底细?”
    “大人可问的是朱雀师伯?呸,应是朱雀岛主阳离这厮。此怪浴火而生,世居于南方朱雀岛,与归坎那老贼乃是结拜兄弟。擅于操弄炎火之术。不想他今日居然潜伏于大赛之中,我如早知,必先告知大人!”于良龟赔笑答道。
    尉迟贲听到此处,不置可否。心想:“公主初时只想以此大赛为契机,选贤任能,得一英才作为将来决战统领。没想到大赛未近一半,反而惹出诸多事端来。唉,且不管其他,先将大赛之事了结之后再说吧!”想到此处,抬头向北方楼台看去。又沉吟片刻,吩咐部属将于良龟带下看押,朗声向台下说道:“今日大赛变故颇多,小将应对不周,还请诸位见谅!不过小将职责在身,为国求才之事不能半途而废。因此大赛尚需各位英雄继续与战相助。”台下众人听尉迟贲说的恳切,都静了下来,一位老者道:“尉迟将军乃是奉命主持,再者大赛为家国盛事。自然要办的圆满才是,将军不必自责,我等稍后自会尽力比试!”边上群雄附和道:“正该如此!”“我等也正是此意!”
    尉迟贲见众人并无异议,心下甚慰。于是接着朗声道:“既然已无人反对,那小将便再行安排余下对战规矩,适才有海外帮派搅局,耽搁了大伙不少工夫。如再一对一比拼下去,恐怕今日剩余之时已不足以决出最终胜者,因此我欲将后面几局比试改为三对英雄同时上场对战,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吴铭与众人听了之后,均觉此议甚佳,况且也可节省与赛武士的气力。吴铭又在旁提醒到:“兵刃利爪等需裹以厚革,最好涂上染料粉末,这样胜负之分便一目了然了。”尉迟贲深以为然,当众转述了,群雄轰然称是。
    接着台下各自重新商议出战人选,吴铭因只胜一场,所以并未下台休整。心中担忧师父伤势,快步走至台边,向本部所在之处望去。楚楚知他心意,忙指了指华去病,又冲他摆摆手,笑了一笑。吴铭见楚楚手势,料想师父性命应已无碍,稍稍放下心来,在台上潜运内息,暗调元神,等候下一场对手上台。
    过不多时,各部已选出各自参赛武士。吴铭见此次上台比拼之人,虽有男有女,但均隶属帝畿各部,有身形相貌奇异者,也应是异人族所选派的武士,心中略觉一宽。因是初战,这一回上台来的不多时便决出胜负,吴铭所对战之人是个异人族大汉,徒有长臂利爪,功夫却是一般,三两下就被吴铭擒下认输。另两对武士各出杀招,但好在为新规所限,斗罢之后均无损伤。尉迟贲见吴铭已胜两场,劝其下场休息片刻再战,吴铭正担心师父之伤,也不推辞,冲众人一拱手,急忙下台回归本营。来到华去病身边,楚楚不待他相询,就笑着说道:“华师父元气充盈,虽被偷袭呕血,但恢复极快,又得夏师叔‘参茸承气丹’相助,现下已好多啦!”吴铭听后,仍是不太放心,凑近去看时,只见师父躺于软床之上,面上已有血色,喘气均匀,只是尚在昏迷中,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师父如此仁义,却遭小人所算。所幸未伤到性命。今后我若学有所成,还须时时护佑师父平安。”正自感慨间,忽又想起楚楚回报燕离公主之事,转头向夏弃疾问道:“夏师叔,楚楚今日可是要去复命?”
    “这个自然是要的,只是中间有一节,需你尽力为之,方能助楚楚姑娘免去责罚!”夏弃疾回道。
    吴铭之前听夏弃疾说过今日大赛必须胜出,当时并不解其中意思,此时又听师叔提起,忙追问道:“这却是为何?”
    “我等护你回归帝畿,本就是为了由度维族引入位强援。而此次大赛一是想从本族选拔杰出之士,二也是为了验一验那强援的成色,嘿嘿!”夏弃疾说到此处,笑着向吴铭看了一眼,吴铭自知这强援所指是谁,脸上不禁一热。楚楚在旁笑道:“恭喜吴大强援旗开得胜啊!嘻嘻!”
    “但接你回来路上遇到了庚丙一这逆贼的阻拦,耽误了数日行程,以致大赛延期了几日。而楚楚姑娘又没能及时回禀,故此燕离公主便欲处罚我等,我依大哥之意,好生辩解了一番,公主这才看在我二人面子上放过,但有一条件,便是你须在大赛中夺魁。否则处罚依旧。我与华大哥因在途中见你宅心仁厚,颇具潜能,之后又得鬼谷先生的指点,悟得金属具象之功,功夫也算是进境神速。于是就应允了下来,所以今日之战,你务必要出全力,以保楚楚姑娘平安。”夏弃疾含笑续道。
    “弟子得有今日,全仗师父、师叔与楚楚教诲。自当全力以赴,不负诸位大恩!”吴铭慨然谢道。楚楚一听,“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我又有多大能耐教你。”接着又收了笑容,关心到:“铭哥哥,帝畿藏龙卧虎。高手所在多有,你打的赢就打,打不赢也不用强撑。认输便是,以免再受伤害!”说着向华去病看了一眼。吴铭听到楚楚语带关怀,心中一暖,应道:“这个我理会得!”
    “铭哥哥,适才你击退老乌龟用的是什么招式?可真厉害啊!”楚楚怕吴铭得知重任在身后,心存负担,于是岔开话题问到。
    “这是我冒险自悟出来的一招,叫做‘天罗地网’那时情势迫切,我也没多想,便施展了出来。倒让大家见笑了。”
    “怎会见笑,亏你能悟出这么厉害的招式为华师父报仇,否则帝畿英雄岂不是让这老乌龟继续耀武扬威,全身而退啦!”
    “我如战败,自有其他英雄上台胜了他。楚楚你可莫再夸我啦!”
    “哈!我才懒得夸你,不过待会再上台时,可要多想出几个类似招式,一路胜将下去,岂不简单!”
    “那时我报仇心切,才临时悟得。再说此招颇耗元神,不可连续使用,等我将来功力深湛一些,或能更加持久。”吴铭如实解说道。
    “铭儿此话甚是,习武之道,必先固其本元,才有根基气力去运使外门招式。否则岂不成了无本之木了。”夏弃疾捻须赞道。
    “你即因报仇心切悟出妙招,那一会儿也多想想如何救我可好?”楚楚笑问。夏弃疾与吴铭听后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三人又说笑了一阵,台上却已三轮战罢。原来是尉迟贲念吴铭出战归坎太过疲惫,有意让他在台下多休整些时辰,待到临近决胜之时再行上场。时至此刻,台上武士已越来越少,只剩下一对还在比拼。其中一人作道士装扮,双目微闭,颏下长须飘拂,运掌之时大袖挥洒自如,攻守进退行若御风。而他对手则身着紧身白袍,豹头环眼,姿容雄伟,身法却也极是敏捷,闪转腾挪,丝毫不落下风。斗到分际,白袍客略感不耐,连扑带剪,形似猛虎,快如闪电。那道士丝毫不乱,含笑之间一一躲过,偶见白袍客攻势过猛露出破绽之时,便即挥掌攻其要害。眼见二人虽不出兵刃,气势却如风雨大作,惊涛骇浪一般。台下众人不由得齐声喝彩。
    吴铭等正自闲话,一时忘了台上之事。听得台下彩声大作,方才想起应仔细观战才是,忙又向台上望去。此时白袍客见狂攻难以奏效,忽的原地站定,圆睁双目,虬髯戟张,霎时间只见其额头暴现一淡青色“王”字,跟着只闻一声惊天动地般的虎啸,白袍客张口一股真元之气吼出,响彻云霄。
    这一招“虎啸山崩”一出,近台众人毫无防备,只震的功力稍弱的晕倒一片,强者如夏弃疾等人也均感震耳欲聋,头晕眼花,忙运功相抗。再定睛往台上看时,只见那道士在白袍客蓄势之时早已有备,收了闲雅之态,凝神提气,也是一声清啸,抱元守一,双掌裹袖推出还了招“龙吟海啸”,瞬间两股真元之气相撞,相持不下。一时间啸声不歇,只激的台下四周狂风暴起,久久不衰。
    此刻台上尉迟贲更是难挨,虽平素用功颇勤,但必定年轻。直面如此冲击之时,险些呕血重伤,慌乱间急以手掩耳,这才不致耳鼓破裂。这一波真气比拼半晌未休,尉迟贲于台上看的较为真切,只见白袍客开始时气势更盛,后来却渐渐不支,眼见再过片刻就要毙于道士掌下,自思也无力拦阻,心中不禁大为担忧。正自束手无策时,那青袍道士突然撤掌收势,飘然后越,哈哈一笑道:“二弟,今日借此地一较高下,可还输的心服?”那白袍客见道士不再进逼,也收了招式,一时喘息未定,隔了片刻才恨恨道:“好你个孟老儿,多年未见,真元也不见衰退。罢了,这大赛之冠便让了于你!”
    “哼!什么狗屁大赛,不过是供你我消遣而已。二弟即愿与四弟争这名头,便留下吧!量此地也无你对手。”说罢更不多言,飘然下台,便向校场东门行去,一路之上竟无人敢阻。台上白袍客见状,却冲着吴铭虎吼一声道:“伤我四弟的小子,此次白虎岛主败于大哥之手,便饶你不死,他日若再让我与你相遇,必取你小命!”说罢,也随那道士出校场向西而去。
    众人见二人离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脸现茫然之色,心下甚觉惭愧。吴铭无暇顾及白虎岛主日后寻仇之事,朗声说道:“大伙不需多虑,还是抓紧救治伤者吧。”众人这才醒过神来,忙扶起身旁有伤同伴医治。尉迟贲见大赛又被搅扰,连对战之人都离台而去,不禁大是气馁,一时不知如何安排后续之事。正沮丧间,台下上来一名女官,递了一份手谕给他。尉迟贲看后点了点头,道:“眼下也只有如此了。”抬头望向吴铭处,叫到:“吴少侠,请移步台上说话!”吴铭见招,心想:“看今日局势,尉迟将军定是为难之极。也不知这大赛结果最终怎样商定。且上台听他如何说法!”和夏弃疾和楚楚招呼了一声,便来到台上,拱手道:“不知尉迟将军有何吩咐?”尉迟贲回礼苦笑到:“少侠也已看到,今日四岛岛主为祸大赛,以致大赛比至此刻已无人与少侠对战了。”
    吴铭点头道:“确是如此!不知这是哪四位岛主?为何一味扰乱大赛,又与总与我过不去?”
    “此事说来话长,这几位岛主分居帝畿不远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岛,玄武岛主你已会过,朱雀岛主正是今日救他飞去之人。而这青龙岛主则是适才与白虎岛主相斗的那位道士,我以为朱雀岛主带了玄武岛主离去之后,校场已无四岛之人,未曾想青龙、白虎二岛主还是借此处较量了一番,青龙岛主上台时自称孟巽,那白虎岛主则叫做班乾,来时只说是帝畿百姓,分居东西两方,并无统属。我亦不疑有他,见二人功夫高深,连胜两场,更是佩服。一想帝畿能得此两位高手,心中欣喜异常。不想他们均是玄武岛主结拜兄长,来此比拼也只是当做消遣而已。这样一来,场中胜者就只有少侠一人了。”说到这,向吴铭看了一眼,试探到:“少侠可愿为今日之冠?”吴铭一听此言,连连摆手,推辞道:“此事万万不可,不单刚刚两位前辈武功远远在我之上,便是如我师父一般的高手,也均胜我万分。如将军不愿那两位岛主称雄于帝畿,可询问台下英雄谁愿再与我一战。总之吴铭不敢受这不战而胜之冠。”尉迟贲又劝了两句,见吴铭之意甚坚,只好依他之意向台下高声说道:“此刻台上只余吴少侠一名胜者,然则少侠却不愿如此胜出,众位如欲与他争今日之冠,尽可上台来比试一番!”连问两遍,台下均是无人应答,寂然片刻,有人喊道:“吴少侠乃是华将军亲传弟子,处处仁义为先,更兼武功高强,我等佩服之至。夺魁胜出名正言顺,不需再战!”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正该如此!”“让吴少侠胜出便是,大伙并无异议!”
    尉迟贲见无人应战,转头又吴铭劝到:“少侠既深受众位推崇,这大赛第一人非少侠莫属,还是尽快答应了吧!”吴铭虽得大家抬爱,但依旧不愿轻易领受,忙再逊谢道:“莫说我师与众位高手英雄,便是尉迟将军也胜我一筹,这大赛头名之位,还需谨慎再议!”尉迟贲听得此言,心念一动,暗想:“公主之意乃是通过此次大赛选拔超群之人,原本龙虎两岛主实是上佳之选,我等皆非二人对手。但却未能与吴少侠一战,如吴少侠功力确实不足,岂不是误了公主大事。还是待我再试他一试吧!”想到此处,脸上却假作为难道:“既然吴少侠如此说,众位英雄又不愿上台来挑战。小将不才,便陪少侠再战一场吧。还望少侠手下留情!”吴铭见他忽又改了主意,不禁一愣。转念一想,如此也好,若能与尉迟将军切磋一番,也算为大赛做个了结,于是便抱拳道:“不敢,有劳尉迟将军指点!”
    观战众人见又有变故,虽前一场有不少人被二位岛主误伤,但兴致依然不减,均想:“前面几场已斗的如此精彩,稍后又能看到‘帝畿之蛟’出手,这一回真算是不虚此行了。”更有人为尉迟贲大声叫好助威。嘈杂声中,只听一女子高声提醒吴铭:“铭哥哥,小心我大师哥第三只眼!”吴铭一听,知是楚楚,心中一时不明话中之意。眼见尉迟贲双目炯炯,并无异样,为何却让自己小心他这第三只?正自奇怪时,只见尉迟贲也正望向楚楚,眼神中颇含怒意,吴铭只觉这神色好像在之前某人脸上见过。再一回思,忽的想起庚丙一见到楚楚时,也是这般神情!只不过尉迟贲眼中除了愤恨之外,似乎还深蕴思慕之情,不似庚丙一之奸诈狡猾。吴铭虽涉世未深,心思单纯,但念及此处,也知尉迟贲对楚楚有情,又想到楚楚昨晚已对自己表明心意,一时间喜忧参半,颇感为难,只觉今日之事极难善罢,不禁微觉后悔,早知如此,适才直承胜出,岂不是好。
    吴铭正想着如何应对之时,尉迟贲已转回头来,含怒向他一抱拳,说道:“吴少侠,请!”吴铭见他此刻敌意甚浓,又想到若是落败,楚楚和师父等势必会被责罚,不由得热血上涌,暗道:“我纵使毙命于此,也要保楚楚和师父无恙!”回礼道:“尉迟将军请!”起手提腿斜跨一步,摆出机甲六术防御之姿。尉迟贲见状更不打话,飞身攻上,瞬间二人便战作一团。饶是吴铭归途中用功不辍,才能堪堪防住尉迟贲迅捷无比的拳掌快攻。而台下众人只能看见两人化身为无数残影,倏开倏合,早已分不清双方招式去路。吴铭更是无暇运使分身之术,只凝神运掌将对手来招一一化解。尉迟贲心伤楚楚钟情于吴铭,一时又不好发作,只能将怒气集于拳掌之间向吴铭攻去,这一套“蛟龙出渊”掌法是他自幼苦习,之后又不断得帝畿诸多名宿指点,如今使将出来,当真是迅猛无双,纯熟无匹。
    吴铭全力防御之时,已渐感不支,心中不禁大为焦急,暗想:“我一败虽不足惜,但如此下去,楚楚必受惩戒。不过即便焦躁也是无用,尚需再寻一空隙,出分身将其牵制住,方能寻取制胜之机!”想到此处,忧虑之心稍减,奋力抵挡之际,更是凝神查看尉迟贲招数之中破绽。又斗了片刻,吴铭见尉迟贲攻上几个回合便会闪身撤步,稍加蓄势后才会再行攻上。一闪念间,心中已有计较,待见他再行退后时,自己也向后跃出。此时两人中间已相距两丈有余,尉迟贲复又攻上时,居然扑了个空。吴铭得此良机,算准方位立出两分身于其左右,分身甫一出现,便出双锁扣向尉迟贲。尉迟贲一招落空,微微一愣,欲待再行攻上,不料瞬间即被双锁扣住左右两臂,心中一惊,忙出腿扫向两分身。分身躲避不及,腿骨折断,向下倒去,但锁扣不松,尉迟贲双臂被锁,拖着两个重伤之人,已无法再斗。吴铭见状大喜,纵身向前,右臂机甲甩出锁链缠向尉迟贲上身,左掌则以裹上皮革的短剑指向其咽喉。
    眼看着吴铭即将得手获胜,却听台下楚楚又惊呼一声:“小心!”呼声未歇,但见眼前白光一闪,吴铭心知有异,忙向右躲去,究竟还是慢了片刻,瞬间只感左臂灼热异常,痛呼一声,收锁链退开两步。再看尉迟贲时,原本坚毅的脸上已多了一眼,霎时变得狰狞异常。还未等吴铭缓过神来查看伤口,尉迟贲身形一闪,拖着吴铭两分身眨眼间便到了他身前,接着额头怒目圆睁,又是一道白光激发出来,射向吴铭胸口,此次吴铭已然有备,忙向左腾身跃起,才勉强躲过。此时尉迟贲状若癫狂,功力突然大进,步步紧逼,吴铭只能手捂残臂,施展弹纵之术,左躲右闪。台下众人此刻见局势凶险,纷纷劝道:“尉迟将军手下留情!”“胜负已分,不可伤了吴少侠!”楚楚更是大声哭到:“大师哥莫下杀手!我去领了公主责罚便是!”夏弃疾则高声道:“铭儿认输吧,不可再受重伤!”
    尉迟贲狂暴之中听得楚楚求情,更是妒火中烧,于他人相劝之语已无一句入耳,只顾挥舞两具分身躯体砸向吴铭,眼中之光则频频射向吴铭要害之处,但必定拖了两人在身,身法已远不如初始迅捷。吴铭见状,心中稍感宁定,一面躲闪,一面暗调元神,眼见尉迟贲连声虎吼又已攻近,吴铭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去,躲过尉迟贲一击,接着半空中连出两分身向尉迟贲层叠扑下。尉迟贲举目放光,瞬时杀了第一个分身,不想第二个分身以第一个为盾,抱着他的尸首一起砸向尉迟贲。尉迟贲哪料到吴铭出此怪招,忙出掌相格,却忘了此时臂上仍有两具尸体,一时抬之不及,被分身重重砸倒在地,吴铭略一喘息,怕一两分身压制不住尉迟贲,又运功出两分身压上,自己则忙甩锁链将尉迟贲与众分身绑在一起,不敢让尉迟贲稍露眉眼。这一手巧妙异常,观战众人先是看的一愣,继而哄堂大笑起来,楚楚也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扫扫胸口,跟着破涕为笑。
    台上吴铭却不敢怠慢,一边命众分身将尉迟贲与自己锁在一起,一边自己接着将他们缠成一个大粽子一般。待得绑缚牢固,再无危险,才感筋疲力竭,一时间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左臂伤处更是钻心疼痛,低头一看,只见伤口焦黑一片,着实凶险,暗道:“此伤应未伤及筋骨,待了却眼前之事再行医治不妨。只是这胜负已定,裁判之人却被困在众分身之中。可如何了局才是?”正为难间,台下走上一人,正是先前为公主送来手谕的那名女官,只见她缓步走到尉迟贲身侧,伸手在尉迟贲额上轻抹两下,似是于其怪眼处敷了少许药膏。接着转头向吴铭道:“少侠现已胜出,可以收了招式了。”见吴铭仍在犹豫,知他尚有余忌,微笑道:“尉迟将军魔眼已被封印,本性已复。吴少侠无需多虑。”吴铭听后点了点头,只觉这女官温柔异常,但语气中自带威严,于是也不多想,将一众分身及机甲兵刃悉数收了,果见尉迟贲已与常人无异,只是神情萎靡,再无之前轩昂精干之气,向吴铭一拱手,低声说道:“多谢吴少侠手下留情,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吴铭见他重回彬彬君子模样,心下大慰,忙还礼道:“不敢,在下已尽全力,才侥幸胜得一招半式。真实功夫尉迟将军高我甚多!”这倒不是吴铭谦让,经此大赛一战,吴铭已知这世上高手如云,草莽间不知还藏了多少英雄好汉!
    六.燕离选帅
    吴铭大赛夺魁之后,那女官见尉迟贲与他谦逊不止,连忙含笑拦到:“你二人若再如此客气下去,殿下可等的不耐了。”尉迟贲一听,心想正事要紧,不敢再做耽搁,便又向吴铭施了一礼,昂首朗声向台下说道:“诸位英雄听了!在下学艺不精,适才已败于吴少侠之手。按大赛约定,此场胜者即为本次大赛之冠。其余各场胜者亦可获取相应奖赏!诸位可还有其他话讲?”
    台下众人见尉迟贲大度服输,一心为公,均是暗暗佩服,纷纷应道:“大赛既是奉公主之命而行,如今胜负已分,我等自当遵命!”“吴少侠当之无愧,大赛第一人选,非他莫属!”更有人起哄道:“只要与会之人皆有封赏,那咱们便更无异议啦!”余人听了,也跟着同声叫好!
    尉迟贲闻言笑了笑,转头低声与那女官商议了两句,又高声向众人道:“公主殿下念大家参赛辛苦,今日到场武士,均可去本部领取奖励,没有统属的英雄,亦可来我处领赏!”众人一听,无不大声欢呼起来,一齐称颂公主恩赏。尉迟贲等颂声渐渐静了下来,接着道:“此次大赛现已完满收场,各部各营可待公主离去后,统率部属依次离去!不得有违!”台下头领齐声应诺。尉迟贲见诸事安排已毕,这才转头向吴铭道:“吴少侠,请移步随我同去参见公主殿下!”
    吴铭昨日听师父说道燕离公主御下极严,此刻便要前去拜见,说不定以后还要听命于她,成为其下属,心中微觉忐忑。但事已至此,又有楚楚之事尚需听公主发落,只好应了。随着那女官与尉迟贲一起来到校场北方楼台之下。只见楼下车马仪仗早已齐备,楚楚也一早被唤至此处,守卫于公主鸾车之旁,见吴铭到来,也不敢招呼,只含羞偷偷向他瞟了两眼,忙又转头避开吴铭目光。尉迟贲见此情形,心中暗恼,“哼”了一声,转念又想:自己虽败于吴铭之手,但吴铭仁侠果敢,处事颇有担当,师妹钟情于此人,也算是有所依靠。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自此心中再无妒意。
    吴铭不知尉迟贲心中所想,见了眼前排场颇大,不由得略感不安,心中只想带了楚楚即刻回归山林之间,再也不管什么大赛公主之类的凡俗之事了。正自焦虑时,抬眼望见楼上一众高官贵胄顺阶而下,分别上了各自车驾。为首一人身姿娇小,玉洁冰清,款款来到公主鸾车边上,正欲上车,却听吴铭惊呼一声,叫到:“聆风?”此人正是燕离公主,听的有人向自己呼叫,转头一看,竟是今日大赛胜者。微觉奇怪,心想自己大赛之前并未见过此人,更不知聆风是何人物,想来他应是认错了人。又见此刻嘈杂,便也不再深究,扶侍女手臂上了鸾车,只留吴铭呆呆的矗立于原地。
    尉迟贲在旁见状忙轻声劝到:“吴少侠不得无理,以免受公主怪罪!”吴铭听了,心中仍是大惑不解:“公主明明便是聆风,为何却不愿与我相认?难道是另有隐情?且顾不了这许多,先随她们一起回去,再寻机问明真相吧!”
    待到众人各自就位,一名寺人尖声喝到:“公主起驾!”接着轮声响动,众人车驾开始列队向教场外行去。吴铭他人手中接过送来的马缰,心事满怀的上了坐骑,便也随着队伍缓缓离去。两旁众武士见公主移驾,躬身齐呼:“恭送殿下回宫!”吴铭在马上见此情状,心中颇感厌恶,暗想自己从出世至今,虽一路历经艰险,却从无如此刻一般,处处为人节制,如今又需遵守众多繁文缛节,真是片刻不得自在。但心中虽感不快,一念及楚楚,还是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出得校场,车驾一路向帝畿内城行去,吴铭见两边沃野千里,一望无际,其时正当初秋,水田中蛙声一片,稻浪随风轻摆,阵阵稻香飘至,吴铭不由精神一振,臂上伤处好像也轻了许多。又行了几里,田畦渐少,路人渐多,道旁慢慢可见到一些集市店铺,吴铭之前要么只在山野间闯荡,要么在校场中比拼,此时初见人间烟火,不由得大感兴味,之前那一丝不快便也已烟消云散了。转头向身旁尉迟贲问到:“尉迟将军,咱们可是已在帝畿内城?”尉迟贲听他问的浅白,心中暗笑,答道:“此处还只是帝畿郊野,到内城还需五六里路。”
    “嗯,我看郊野已如此热闹。想必帝畿内城必是更加繁华了!”
    “这个自然,帝畿穷数十代人力方才建成今日规模,放眼天下,当无处可以匹敌!少侠若是有兴,待公主赏赐之后,小将带你先游览几日可好?”
    “赏赐倒不必了,只要公主免去在下师父与楚楚晚归之罪就好。将军若有空闲陪我,自是感激不尽!”
    尉迟贲听吴铭处处为师门和楚楚着想,心生感佩,一时间将自己深幕楚楚之芥蒂抛却,向吴铭说道:“吴少侠,初时我见你年少,料也没多大本领。心中瞧你不起。加之你一路由华将军和素冰侍女护送而回,又令她因你而伤,更是想见少侠大赛中出丑。”
    “素冰侍女?难道是楚楚?”吴铭打断尉迟贲问到。
    “嗯,正是小师妹,现下她叫楚楚了吗?不知谁为她取了姓名。倒也动听!”
    “是我见她无名无姓,甚是可怜,所以取异人族同音为姓,楚楚为名。送了个‘易楚楚’姓名给她。尉迟将军刚刚说道盼我在大赛中出丑,可是因爱慕这位小师妹?”吴铭内心单纯,心中想到什么,也没顾及其他,直接便说了出来。
    尉迟贲听后脸上一热,没想到吴铭问的如此直接,窘道:“少侠既如此说,便算是吧。后来小将见少侠以师父为念,冒险先胜了玄武岛主,已是十分佩服。接着又为素冰侍女,嗯,现下已是楚楚了,舍命与我相搏,最后制住我心魔取胜。更是觉得少侠心有担当。楚楚将来既有所托之人,我这做大师哥的也就放心了。”说到这,心中一痛,又接着道:“少侠事事皆以仁义为先,我所不及,小将还有一事相商。不知少侠可愿意否?”
    吴铭听他说的恳切,又见他于楚楚之事如此豁达。也不由钦佩之极。忙道:“尉迟将军但有所命,在下无有不允。”
    尉迟贲点了点头,道:“公主御下极严,又时常喜怒无常,楚楚虽时得公主眷顾,但也不能保其永远不受责罚。帝畿各族等级森严,对异人族刑罚极重,我盼少侠今后能时时将楚楚带在身边,以护其周全。如你能答允此事,我二人就此结为兄弟如何?”说罢双目直视吴铭,眼中满是期盼。吴铭在校场之时见尉迟贲行事风采就已有心结纳,此刻见他欲与自己结拜,心中大喜,更不多想,应道:“在下正有此意,还望尉迟将军不嫌在下浅陋。”尉迟贲哈哈大笑道:“什么在下、将军的,你我今后均以兄弟相称,不须如此客气!”当下两人也不在乎虚礼,在马上各叙年齿,吴铭出世之时正好十七岁,尉迟贲则年长五岁。吴铭抱拳向尉迟贲叫了一声:“大哥”,尉迟贲回叫一声:“贤弟!”,四手相握,均是不胜之喜。结拜已毕,尉迟贲又嘱托吴铭道:“你我今日义结金兰,此事只可咱们二人知晓,外人面前却不可泄露。只因大哥在公主面前颇受宠信,如有外人得知此事,势必引起殿下猜疑。”
    “小弟理会得,那师父和楚楚呢?也不能叫他们知晓吗?”吴铭问到。
    “开始时还是先瞒着他们为好,等日后局势已稳之时,再告知他们不迟!”
    “嗯,如此也好。日后若是他们得知我二人是结拜兄弟,必是十分欢喜。”吴铭笑道,忽然想起公主与聆风两人关联,可以向尉迟大哥相询,于是又问到:“小弟见燕离公主与我一位相识的故人相貌一模一样,大哥可曾在帝畿城中见过相似之人?”尉迟贲听吴铭突发此问,又想起校场之中,燕离公主曾被他错认为一位叫聆风的少女之事,便答道:“你说的故人可是名叫‘聆风’?帝畿城中并未听说过有此姓名之人。你可知道她归哪一族统属?大哥可为你细查。”
    “她乃度维族人,小弟刚出世之时,在岱莱属地的荒野中与她相遇。正是她传了我度维分身的功夫,不过相聚不到一日,她便不辞而别了。多日不见,我心中也时常记挂着她,深感其启蒙之恩。因此今日见燕离公主和她容貌如此相似,自是大为吃惊,想与她相认,但公主似乎并不与我相识!听我呼喊,也不理会。”吴铭向尉迟贲陈说完此旧事,忽然想起聆风与燕离公主虽然容貌极像,但性情却似乎大不相同,聆风娇憨可喜,更易让人亲近,而燕离看似一般稚嫩,可初次一见,即感其面带寒霜,威严之态与她小小年纪颇为不符。怎么才离开不到一月,变化竟有如此之大。心中隐隐感到聆风与公主可能确是不同两人。想到此处,又向尉迟贲问到:“公主可曾去过岱莱之地?”
    “殿下年纪尚幼,自是不能亲往前线,此等上阵搏杀之事均是下属将官去安排。不过适才你所说的度维族人物,听说十数年前却来过帝畿。”尉迟贲答道。
    “哦?那又是谁?”吴铭忙问,想从中寻些线索出来。
    “我也是听老一辈人说起,十年之前帝畿来了一批度维族贤士,欲在帝畿与我族论道,为首二人一位名叫老聃,隐居于孟渚大泽,另外一人则自号鬼谷,却是出自于云梦山中。据来访其余诸人所说,两人均是族中至圣至贤之人,但因所见不同,于是便各带弟子来帝畿讲道,看看外族之人如何品评二人著述。不过具体二人见解有何差异,细节之处,我就不得而知了。似乎是老聃先生所阐述的主要是天人合一之大道,讲求万物循环更替,无始无终,天地间自有其规律,非人力所能干预,圣人应无为而治,顺应自然,方能恒久。而鬼谷先生则觉老聃之言太过虚无,不足以治世,为学者应上下求索,于精微处见事物本质,方足以立于当世而不败。后来二人讲论月余,老聃先生生性恬退隐忍,不欲再争,便带弟子飘然离去。而帝畿先人曾败于岱莱蛮夷,对鬼谷先生之学甚是推崇,因此又留他为帝畿将首讲授兵法武学之道。华将军也是此时与鬼谷先生结交为友。不知尊师是否向你提起过鬼谷先生?”
    “嗯,小弟曾见过鬼谷先生一面。师父也曾望他收我为徒,不过鬼谷先生应是看我资质不佳,并未答允。但前辈授我金属具象之功,小弟心中始终以其为师,他日如有机缘,我定当再行拜谢老先生。”吴铭答道,虽然鬼谷先生未收自己为徒,但心中却丝毫无怨,常常暗自感激。又想:“不知这两位先生与聆风姑娘和燕离公主有何关系。两人在帝畿期间,好像正是二女出生之时。”正想再问,只见车驾队伍已行至内城大门之前。
    尉迟贲向吴铭道:“贤弟能得鬼谷先生指点,福泽匪浅。愚兄着实替你欢喜,不过到了城内。此事也不须再提,因鬼谷先生应大王之请,收了些人族弟子,其中颇有几位更喜老聃之学的,被先生革出了师门。如你不慎在他们面前提及鬼谷先生传授功夫之事,定会惹他们不快了。”吴铭点头答应了,两人便并骑跟随众人进到内城之中。
    果如尉迟贲所言,帝畿内城车水马龙,市肆繁华,高楼广厦处处可见,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店铺酒楼鳞次栉比,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处处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一派升平景象。吴铭虽已心中有备,但还是被眼前景象惊得呆了,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心中不由得大为赞叹,暗想:“初时我以为帝畿战败之后必定破败不堪,虽历经数十代构建也不会有如此繁盛。今日看来,自己一介山野少年,可真算得上大开眼界了。”一时兴奋不已,但觉眼中所见,处处新鲜,耳中所闻,声声热闹!尉迟贲在旁见他神色惊喜,知他生于荒僻之所,又是少年心性,不禁哑然失笑。
    车行辚辚,又走了半个时辰,喧嚣渐远,吴铭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抬眼向前望去,遥见远处宫阙错落,暮色中灯火阑珊,显得异常宽广宏伟。心想:“应是快到了吧!”不料前面车驾忽然停了下来,又见公主从车上走下,与后车众人招呼了一下,便由楚楚等护着进了边上一处府邸之中。后车中人则向公主施礼拜别,只留一众兵将武士跟着走了进去。吴铭见府门极是宽阔,门上匾额写着“黄金台”三字,心中不解,却见尉迟贲和自己打了个手势,翻身下马,便也下了坐骑,步行随尉迟贲一起进了府门。
    来在府内,只见院中戒备森严,之前进来兵将于四下来回巡视,更有翼人持兵刃在空中守卫。庭院居中有一高台,台上摆满珍奇异宝,台顶正中放置着一颗大珠,夜色中熠熠生辉,将院中照的亮如白昼,而那明珠底座竟是由黄金雕成。吴铭见此奇景,正欲驻足观赏,尉迟恭忙拉他衣袖,低声说道:“此处乃是招贤馆重地,不可逗留!”吴铭闻言,知自己行止又有不当,忙跟着尉迟贲穿过深院进到招贤馆外厅之中。
    此时厅中已有几十人排列于阶下案几之旁,却不见如何拥挤。此厅与其叫做大厅,还不如称为大殿更为贴切,灯火通明中,只见燕离公主肃然端坐于正中之位。吴铭此刻再次见到她的容貌,仍是觉得与聆风毫无差异。虽相隔不远,但巨烛掩映之下,两人却似有万里之遥。
    尉迟贲见吴铭又呆望公主所坐之处,知道他又想起聆风之事,但此举十分无礼,急将他带到末位的一张桌案之旁,自己则在边上案边站定。又过了些时候,燕离公主眼见宾客均已到齐,便示意大家落座。等众人施礼坐定,身旁侍者吩咐下去,片刻间各人案上便摆满酒馔。吴铭见酒食上桌,却见大家都不动箸,自己虽打斗劳碌了一日,早就饥肠辘辘,但又怕坏了规矩,令楚楚与尉迟贲难堪。只能暗吞馋涎,强自忍耐,心中奇怪,为何公主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虽为妇好苗裔,却怎会有如此威严?不等他接着细思,燕离已开口向众人道:“贵客远来辛苦,燕离在此间略备薄酒,还望诸位不嫌简慢!各位将士日间操持有功,也一起共进一杯吧!请!”说着以茶代酒,抿了一口。吴铭在下边听来,燕离说话声音也与聆风一般无二,颇显稚嫩,不过言辞却十分老练。众人见公主敬酒,一齐端起面前酒杯,躬身站起,道:“谢殿下!”说罢,均是一饮而尽,吴铭依样而为,自然又是慢了半拍。公主待大家饮完,又说道:“近日岱莱蛮夷由我族叛逆引路,频繁进犯帝畿边境。父王这些年本欲休养生息,待他日兵精粮足时再一举收复陆上失地,不过敌军既如此不断相逼,我族自不能束手待毙,今日诸位在校场所见练兵所用岱莱兵将,即为我军近期与其接战时所俘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阶下将士听了均是大声叫好,燕离待众人彩声稍歇,续道:“但此类小卒均是无足轻重之辈,绝非岱莱主力,我帝畿与陆地隔海相望,凭借海峡拒敌日久。近日据斥候来报,岱莱部得我族反叛献计,已有主力渡海之策。故此,本公主急遣人去度维一族处求援,又安排了此次大赛以求贤良骁勇之士,为帝畿谋划如何退敌。”说到这里,淡淡的向吴铭望了一眼,接着道:“不过今日大赛颇经波折,所选之人胜得侥幸了一些,但本公主既已答允他若取了头名,即可免去相干人等的责罚。便也不会再去追究此事了。”吴铭听到此处,不禁大喜,忙向公主躬身谢过,楚楚亦从一旁站出拜谢,谢过之后又偷眼向吴铭看去,眼中满是欢喜爱慕之意。不料公主却又说道:“虽可免了处罚,但军国大事,不可有半点马虎,吴少侠,今日龙虎两岛岛主功力较之于你孰高孰下?”
    “在下自是大大不及!”吴铭忙答道。
    “嗯,少侠也不必如此谦逊,这二人高你一筹是有的,但其结拜兄弟玄武岛主败于你手,也足见少侠应变之能极强,加之际遇不凡,日后必然会有所成就。不过以今日大赛观之,眼下若要担当大任,似乎还是早了一些。”
    吴铭听公主对自己如此评价,暗想:“公主虽尚未成年,见识却非比寻常,不愧是家学渊源,此番剖析,确实老道,但实在与其年纪不相衬。正好我不欲担当重任,借此机会推脱岂不是好。”于是插话道:“殿下之言甚是,我本才疏学浅,蒙师父和各位抬爱,方能有今日之胜。殿下既有识人之明,还望给在下随意安置个闲职慢慢磨练可好?”
    不料话音刚落,公主俏脸一板,冷冷斥道:“你道这大赛之规说变就能变的吗?”尉迟贲在旁见公主发怒,怕吴铭吃亏,赶紧起身向吴铭低声喝道:“不可打断公主议事,还不退下了!”又转头向公主道:“吴少侠一向居于乡野,缺了礼数,也是无心之过。还望公主念他远来是客,宽恕了他吧!”燕离公主听后“哼”了一声,余怒未消,道:“今后你们这些在他身边之人,定要对其严加管教。”尉迟贲忙与厅中诸人再劝道:“公主息怒!”,而后便领命退下。
    吴铭见尉迟大哥站出求情,而公主小小年纪竟如此当众呵斥自己,却不知自身究竟错在何处,一时倔强起来,正要再行辩解,却见楚楚对他连使眼色,神情慌张,心下一软,还是愤然退了回去,心中只想:“聆风是何等的可亲可爱,这燕离公主虽与聆风生的一模一样,却如此冷漠无情,真不知二人性情为何差异如此之大。”公主又看了他一眼,知他心怀不忿,也不理会,微微冷笑道:“自己有何能耐,心中还没有些分寸吗?本公主今日且不追究你无礼之罪。你若想逞强,先去阵前建功再说!如若不胜,折损了帝畿威名,看燕离怎么罚你!”说完嘴角边露出了半丝狡黠笑意,一闪即逝。
    七.备战帝畿
    众人听燕离公主欲遣吴铭出征,心中均觉好奇,不知要将他派往何处。吴铭也暗暗纳闷,自己初来乍到,惹怒了公主,不知她又要用什么厉害手段来磨炼自己,一时间心中不再气愤,只想听听公主接下来如何安排。公主见众人都在等她示下,虽平日里行事处处强装老成持重,但必定年幼,今日遇到质朴无华的吴铭,居然敢顶撞自己,更是拒却荣华富贵,丝毫不贪恋权势,与日常所见王公将帅颇为不同,不禁内心竟对吴铭生出了一丝欢喜,但这情义只在心中波澜一现,便即克制。旋即庄容向楚楚道:“你去取了《山海舆图》来。”楚楚应了,不多时,带了四名女侍抬进一张两丈见宽的地理图进来,挂于阶下架上。只见图中西北方向山壑纵横,右下东南则绘有一条天堑,想来应是吴铭昨日东渡的海峡了,海峡右侧即为帝畿,整条海峡两侧被密密麻麻注满圈点文字。公主见《山海舆图》已摆放停当,向今日大赛台上女官吩咐了两句,那女官向众人宣道:“今日之事暂且告一段落,诸位与赛的英雄可随我一起去聚英阁中领取封赏。吴少侠、尉迟将军、夏将军与公孙大夫还请少待!”众人一听,知是公主要与吴铭等商议机密要事,虽心中好奇吴铭出征之事,但也只得听命。公主待余人尽皆告退之后,招呼四人一起来在图前,又向公孙大夫说道:“还请师父为吴少侠讲解!”
    吴铭自见到燕离公主以来,从未见过她如此客气,心中纳罕,不由得向那公孙大夫打量了一番,见他容貌清矍,身材瘦削,只简单以巾帻裹发,并不似其他文官一般峨冠博带,形貌打扮倒是颇似鬼谷先生,不知为何公主却称他为师父。正自好奇时,只见公孙大夫也不拘礼,直接向吴铭问道:“吴少侠可知这是何图?图中所绘之处可曾到过?”吴铭听他问起,又知公主欲遣自己出征,想了片刻,答道:“此图应为与岱莱族作战舆图,其中许多标记处,晚辈在来帝畿途中都已经历,只是路上过于匆忙,未及细细勘察。”
    公孙大夫听后点点头,道:“此图正是作战舆图,吴少侠这几日须牢记其中山川地形、气候以及已探明之敌军部署。你来时可是乘了翼人渡海?”
    “我与师父、楚楚乃是乘了鬼谷先生所赠双鸟而来。夏师叔应是与两位翼人兄提前返回。”
    “楚楚?她是何人?”
    “便是公主所派素冰侍女。吴少侠见其无名无姓,顺口为她取了‘易楚楚’之名,好方便说话。”尉迟贲在旁接道。说完看向图旁楚楚,众人听了,也均向楚楚望去。楚楚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大是害羞,暗想:“铭哥哥私下为我取了姓名,不知公主听到了,是否会怪罪。”偷眼向燕离公主看去,却见她脸上并无喜怒之意,神色间像是心中若有所思,楚楚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孙大夫只瞥了一眼楚楚,并未理会这些小儿女神情中有何异常,便又接着说道:“吴少侠既是从空中渡海而来,那应该未曾经过前敌战场了。其实以前两岸局势并未有如今紧张之时,我族一些开荒拓土之民便前往对岸谋生,渐渐收复疆域越来越广,不过岱莱族人本就迟钝,只需不破坏其生息之地,也不来干预。照此趋势,我族本可不费一兵一卒与岱莱族共存于陆地。但不知是哪个叛徒蛊惑岱莱首领,令其听信谗言,自西北栖息之地发兵驱赶我族陆上民众。大王得知此事之后,初时并不想兴兵征伐,但岱莱族得寸进尺,主力渐渐逼向海峡沿岸,颇有欲渡海灭我帝畿之势。我族自不能于帝畿困守,因此大王命公主主持大赛,选贤任能,以备日后统兵退敌于岸上。公孙犀不才,受公主所托,欲辅佐大赛胜者先行与岱莱族小股先锋接战。如此安排一是考察胜者胸中韬略,二是胜者未经沙场征战,尚需此机会磨砺。少侠可都听明白了吗?”一番话说完之后,便向吴铭凝目望去。
    吴铭见公孙大夫相询,略微思索了片刻,答道:“度维族既然将在下派至帝畿助战,虽然在下心中尚有许多不明之处,但一路多蒙大家照料,况且我以人族之身诞于世上,帝畿即为我父母之邦。如今我族蒙难,在下自当舍命相救。还请诸位多多扶助,共御外敌!”说着向众人一拱手,心知今后身负重担,须当更加奋勇勤勉,心中不由得陡然生出一股豪迈之气,自此再也不想推卸之事了。
    众人见吴铭慨然应诺,愿为帝畿舍身出战,都是十分欣慰。除公主外各自拱手回礼,均愿鼎力相助。公主虽未回礼,却温言说道:“吴少侠,适才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莫怪。少侠既有此决心,这几日备战所需军资、部属,待与公孙师父商议之后,尽管去找木兰申领便是。”
    “木兰?”吴铭不解问到。
    “便是带众人去领封赏的司宾。”尉迟贲代公主答道。
    “嗯,原来是她。”吴铭初见此女之时并未在意,只觉此女看上去虽温婉可人,但行事却颇为干练,想来公主应是甚为倚重。当下也不再多想,转头向公孙大夫拱手道:“还请大夫多加指教!”
    公孙大夫见吴铭向学之心恳切,又兼谦和有礼,心中甚是喜欢,颔首微笑道:“吴少侠不必客气,我之所学尽得于鬼谷恩师,今日见你在大赛之中用了具象金属之功,不知与我恩师有何渊源?”
    “晚辈有幸,曾在大江之上得鬼谷前辈指点,领悟了此功法。又在云梦山中与鬼谷前辈相遇,深感前辈收留之恩!”
    “喔,恩师可有收你为徒之意?”
    “晚辈资质平庸,鬼谷前辈并无此意。”吴铭惭愧答道。
    “哪有此事,少侠不必过谦。如若恩师看你不上,也不会传功与你,其中必有隐情。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先与你论论这兵法之道吧!”说罢,招呼众人一起来到舆图近前,手指来日用兵之处,解说道:“此战虽小,但胜败关乎帝畿大军士气。故此绝不能轻忽。吴少侠初次领兵,对双方军情还不甚了然。所以这两日须到营中详细考察,另外此处及周边地貌更须牢记于心,方能于精微细节处借势布阵。”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看了一眼吴铭。吴铭忙接道:“此战乃是前辈所策划,晚辈只是将前辈所教融会贯通后用于战阵而已,在此先行谢过。前辈适才所言之意,想来应是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更要守正出奇,才可制胜!”
    “嗯,正是如此。足见少侠聪颖过人,悟性极高,日后稍加磨炼,必能建功。所谓兵无常势,为将者每战必先审时度势,制定不同方略,以诡道行之,才能增其胜算。切不可拘泥于常法。”吴铭等听了,大有茅塞顿开之感,一齐躬身受教。接着公孙大夫又向吴铭详解舆图中何处应该设伏,又当在何处诱敌,如遇埋伏应如何突围,战阵之中攻守进退之机如何把握等细微环节。只把吴铭等听的赞叹不已,一时忘了时光流逝,鼓漏声中,已至中夜。众人正学的入神,忽听一女子说道:“公主,夜已深了。还是回宫歇息吧!”吴铭抬头一看,正是那女司宾木兰,原来她早已回到厅中,见大家仍在议事,一时不敢打扰。公主听到提醒后,回过神来,霎时间倦意上涌,颇感疲惫,打了个哈欠道:“今日便说到此处,师父教导辛苦,大家各自回去安歇吧!如有未了之事,可回驿馆用些茶点再议!”说完由楚楚等侍女护卫回宫。楚楚在出门前忍不住又回头望向吴铭,见吴铭也正恋恋不舍的目送自己离去,瞬间心生欢喜,脸上微微一红,烛光掩映之下,笑容灿若朝霞。她却不知此刻尉迟贲亦是满心苦涩的痴望着自己的背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楚对他视而不见而黯然神伤。
    待众人拜别公主之后,木兰司宾仍悄然留在厅中,向大家微笑道:“吴少侠与尉迟将军可随我前去驿馆休息,公孙大夫、夏将军还请回府早歇,如有他事,明日再做安排可好?”吴铭等自无异议。相互别过之后,吴铭便与尉迟贲出馆上马,跟着木兰向驿馆行去。
    路上吴铭向尉迟贲问起公孙大夫之事,尉迟贲答道:“这公孙大夫名叫‘公孙犀’,正是当年鬼谷先生来帝畿之时所收众徒之一,后来因其所悟兵法韬略高深莫测,大王又命燕离公主拜他为师,以助公主教领帝畿将士。”吴铭听罢点了点头,感慨道:“鬼谷先生之能真是通天彻地,教出的弟子亦是如此厉害,他日若有机缘重逢,我当再向他老人家好好请教一番。”
    “贤弟既有此心,可先借机求学于公孙大夫。来日之战可有大体谋划?”
    “明日先前往大营会一会军中将士,之后再去关押岱莱战俘的大狱中瞧瞧。临战前几日,再细细勘察一番战场地形风物,大哥以为如何?”
    “好确是好,只不过来时答应贤弟在帝畿游览几日的筹划便落空啦!哈哈!”说完二人不禁齐声大笑。
    木兰在两人前面车上听到笑声,转头回望,不知他们为何发笑。只见他们笑的欢畅,也不禁莞尔。又过了两条街巷,一行人来至内城一处驿馆门前。木兰将二人安置妥当之后,行礼作别时已是深夜。吴铭与尉迟贲草草用了些茶点,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刚放亮,吴铭便已起床洗漱,吃罢早饭后,由尉迟贲引着去往城外禁军大营。大营虽在外城,但离内城西门极近,不多时便到了大营门口,尉迟贲向吴铭道:“公主可真是待你不薄,贤弟首次领兵,便分拨卫护大王的禁军随你出征。这些禁军均是我族军中精锐,贤弟可要善用,不可有过多折损啊!”
    “多谢大哥提醒,小弟自当尽力维护。不过这应是公主看重与度维族之盟约,才会如此安排,而非全是对小弟的抬爱。”吴铭谦逊道。
    “贤弟也不用太过客气,咱们这就进去看看吧!”说完带着吴铭等向营门拍马行去。营门前守卫兵士见尉迟贲领众前来,早已报将进去,不一会营中迎出一众将领,为首一员大将鹰鼻深目,身形剽悍,通体上下均为暗红翎羽所覆,就如披了件皂色大氅一般。尉迟贲见了来将,忙招呼吴铭下马,双方见礼毕,尉迟贲向吴铭引见到:“这位乃是‘摩云赤羽’胜遇将军,帝畿禁军将首。所部翼人将士骁勇无敌!均是一等一的勇士。”
    胜遇闻赞,忙朗声谢道:“不敢!我等接木兰司宾传来公主令谕,说是吴少侠欲统领禁军扫灭岱莱蛮族,让我等协助分派军资兵力。大营中将士接令后均是大为振奋,天天憋在城内,着实气闷,还望少侠多带些兵将过去,一举剿灭了这伙蛮夷叛众!”说着向吴铭看了一眼,又道:“嘿,这位就是吴少侠吧?”
    “正是在下!还请胜将军多多指教!”吴铭听他语气中似有怀疑,知其见自己文弱,不信自己能统兵抗敌。尉迟贲在旁也已觉察,忙道:“咱们先进去叙话!具体方略稍后再谈!”说完,便让胜遇引着大家进了营门。
    众人簇拥之下,吴铭与尉迟贲,胜遇并骑而前,一路上只见大军营帐连绵不绝,远处操演呼喝之声阵阵传来,时而遇到巡逻甲士,也都是甲胄鲜明,神态威武,见胜遇等到来,即刻分列道旁向众将行礼。再向天上望去,碉楼高耸,翼人勇士与巨鸟坐骑翱翔于其间。吴铭一时为眼前情景所感,心下不禁暗暗赞叹:“禁军将士如此精强,来日必获全胜!”
    如此又向营中行了三里路程,遥见一处大帐矗立前方。胜遇指着大帐说道:“前面即是中军大帐,公孙大夫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我等可速速前去拜见!”吴铭等应了,一齐催马赶去。到了帐口,胜遇只领吴铭、尉迟贲两人进到帐中。公孙犀见三人进来,含笑招呼了一声,又低头看向身前沙盘。胜遇也不客气,领着两人来到沙盘旁边。吴铭从未见过此类器具,心生好奇,向前凑近了些,细细看去,只见沙盘上不仅砌有高山、丘陵、林木之属,居然还在低洼处用清水模拟江河、湖泊,更有大片海水围绕。沙盘之侧,站着两位工匠,不断操弄机械,使盘中之水循环流动,另有车马战船散布整个沙盘,简直与鸟瞰实地无异。吴铭看后不禁大感兴味,一时忘形,笑道:“大哥,这沙盘不知何人所制,可比昨日的舆图有趣多了。”尉迟贲听他当众称自己“大哥”,心中暗怪他忘了自己叮嘱,又不好答应,只得装作不知,向公孙犀和胜遇看了两眼。见二人并未理会,才放下心来。吴铭见他并未回应,一愣神间,回想起昨日大哥嘱咐之事,忙又凝神去看沙盘上众多地形标记。又过了半晌,公孙犀抬起头来闭目沉思了片刻,向吴铭问到:“少侠昨日回去可有了什么大致谋划?”吴铭听他问起,将昨日与尉迟贲所说这几日安排,又重述一遍。而后续道:“后几日我本想去对岸浮玉山中仔细勘察勘察,不过既有此沙盘指引标记,看来可省下这番工夫了。”
    不想吴铭话音刚落,公孙犀忽然含怒斥道:“兵危战凶,岂可儿戏?这舆图沙盘如此粗陋,只可仿真实战场十之一二。你若如此疏忽懒惰,我看还是让公主临阵换帅才能保住将士性命,如若不然,我军必败!到时先取了你项上人头!”
    吴铭见公孙犀刚刚还和颜悦色,此时却突然如此声色俱厉起来,不由吃了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尉迟贲见状忙向公孙犀劝道:“公孙大夫责骂的是,只不过吴少侠虽年少有为,必定未经沙场,公主也是期望大夫辅助其首战才做如此安排。还请大夫容其改过!”
    “军中之事,不论大小。均关乎将士生死,国家存亡,岂可任由己意。若不是尉迟将军求情,此番定不能轻饶于你,不过下不为例。如再敢有如此想法,军法从事!”公孙犀余怒未消,接着呵斥道。
    吴铭略略缓过神来,一时间惭愧无地,知是自己有错在先,忙躬身道:“大夫见责,晚辈甘愿领受。为将者本当以身作则,严明军纪,身先士卒。晚辈却因一己之私,险些误了军国大事。还望大夫见谅,不吝赐教!”
    公孙犀见吴铭悔过之意甚诚,这才怒气稍敛,缓缓道:“少侠从未见过战阵之惨酷,我也不来怪你。不过只要你在军中一日,就须记住适才所言,否则还是回去吧!”
    “大夫所教,晚辈日后绝不敢或忘。”吴铭凛然再拜道。
    “好,少侠还请免礼。其实外人只见大将军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哪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常年征战在外的,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公孙犀说道此处,自己也不禁慨叹。吴铭等听了,心中也均是恻然生悯。
    众人又感慨了一阵,公孙犀想到自己适才之言重了些,遂安慰吴铭道:“今日之事,即是为少侠在军中所授第一课,也是最为重要一课,只有严了军纪,大军方能如臂使指,进退自如。如军纪涣散无度,那还遑论兵法与其余?因此非我对少侠疾言厉色,而是此节太过重要,不得不再三申明!”
    “前辈用心良苦,晚辈铭感五内!还请前辈再教!”吴铭应道,心中暗谢公孙犀教诲。
    “少侠即已知晓了这第一节,之后依你规划,应是剖析一下敌我强弱所在了,现下可说来给大伙听听。”公孙犀语气转和,向吴铭问到。
    “晚辈之见,着实浅薄,还请大伙多多指教!”吴铭先谦虚到。
    “但说无妨,如有错漏之处,一起商讨修正便是。”公孙犀点了点头,意甚嘉许。
    “好,那晚辈就献丑了。晚辈在途中与帝畿所遇岱莱之敌不多,直到昨日校场中才首次见到双方演武,虽说最终是我方得胜。但岱莱众俘身坚力猛,更兼高大异常,实力着实不可小觑。不过我军将士胜在招式灵活,移动迅捷,辅以器械辎重,再借助胜遇所部翼人军在空中扰敌,我军主力若伏于山岭丛林之间,便可与之一战。”
    “此话大处甚是,不过浮玉山目前我军尚未布防,虽说浮玉山并非险峻异常,但要将辎重运至山林之中也非易事!”公孙犀又问到。
    “少侠另有一处尚需小心在意,岱莱兵士因是金石所生,周身水火不侵,只有破其石甲,或是斩其头颅方能将之杀伤。”尉迟贲在旁插话到。
    “多谢二位提醒,待我再去想想可有更加稳妥之策。”吴铭心知尉迟贲有意提醒自己,说完又看向沙盘凝神细思起来。
    过了半晌,吴铭又想到一计,脸现喜色,向公孙犀道:“既然辎重不易运送上山,那我军可将之列在山谷深处平地阵前,再于谷中深掘陷阱于辎重之前。岱莱兵将体格笨重,掉入陷阱,必不能轻易脱困。到时我军从谷周山岭中冲下将其前后军切为几段,可多用器械套索将敌军分割绑缚,再由车马辎重突阵冲杀,必能取胜!”
    “喔,如此设伏,还算周全!但临阵之时,局势千变万化,定要有后备良策。另外如何诱敌也需少侠好好思量一番啊!”尉迟贲此次对吴铭之计颇为认可,边上尉迟贲与胜遇两将脸上也均现钦佩之色,胜遇更是一改之前轻蔑之心,暗想:“吴少侠虽未经战阵,不料谋划之间却如此高明!听说还是帝畿比武大赛之冠,看来真是不能小看了!”
    吴铭不知胜遇所思,听到公孙犀认可,心下甚是喜悦,回道:“诱敌之策尚需去往浮玉山实地勘察一番再做定夺,眼下晚辈想去狱中看看岱莱众俘。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此事吴铭之前早已提过,众人自然附议。当下也不拖延,由胜遇安排兵士车马,领着吴铭等一行人向城外西北而去。
    不多时来到另一处营寨,却不见有关押战俘之所。再往营中行了里许,眼前豁然开朗,突现一大片铺着礁石板的空地,石板之间以粗大的金刚链条所连,空地四周一圈圈深沟围绕,深沟之外设了几处望楼,楼下营帐起伏。再往东看去,一座城楼拔地而起,楼外沿沟壑建了一截城墙,城墙虽不甚长,却高三丈有余,中间留有一城门,门外吊桥升起,应是为运送物资所建。
    吴铭见已深入寨中,也不见大狱所处之处,难道竟是在那座城楼之内?正自不解,胜遇向他笑道:“少侠不须疑惑,前面地下便是岱莱战俘大狱。此狱名曰:‘虎穴’,只因岱莱蛮夷皆如恶虎一般凶残,身上又坚如铁石,高大异常,故此只能关押于地牢深处。牢中湿滑异常,而蛮族笨重,站立尚且不易,更不用说越狱而出了,哈哈!”吴铭听罢点了点头,仔细聆听,果然听到前方地底时而传出沉闷嘶嚎之声,想是岱莱战俘被困于牢中所发,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微觉不忍。胜遇却不知吴铭心中所忧,接着道:“吴少侠既想近处查看岱莱众俘,还请移步‘虎牢楼’吧!”说着便带头向那城楼走去。
    八.浮白渡海
    众人到了城楼后,胜遇便吩咐守城将官放下吊桥,待吊桥落地,一行人则顺城门鱼贯而出,过桥来到地牢之上。不料还未等诸人站定,地下已乱做一团,岱莱一众战俘似是听到了动静,霎时间震地狂呼,怒吼连连,吴铭只感脚下石板晃动,锁链哐哐作响,便如天塌地陷一般,饶是他功力已有一定根基,也不禁一阵惊慌,忙稳住身形向左右看去,只见尉迟贲暂且无碍,胜遇则看到公孙犀抵受不住,背上赤羽张开,竟瞬时生出了一双巨翅,抱起公孙犀腾空而起,飞向城墙之上。吴铭见状暗舒了一口气,缓缓俯身透过锁链处向牢中望去。借着幽暗天光,只见地下成群岱莱巨石战俘往来扑跌,不少石人拼命跃起想要破顶而出,却在半途力尽,复又重重坠下,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只听得吴铭惕然心惊,转头不忍再看,暗道:“岱莱众俘被囚禁于大牢之中,身受如此折磨,还不如战死沙场来的痛快。帝畿如此处置,可大违仁者之心了。”转念又想:“我身负家国重任,怎可对敌心生怜悯,来日阵前相见,岂不是要令我军受累?”念及此处,强忍心中不适,又向牢中看去。此时牢中已渐渐静了下来,众俘闹了一阵,似已疲倦,地上却又多了一些石人残骸,残骸之上生满苔藓。再看其他石人,身上大小不一,斑斑点点也均是苔藓遍布,地牢中本是阴冷潮湿,吴铭也不以为意。但又看了片刻,只觉石人身上所染苔藓越多,越是虚弱,那些跃起碎落的更是满身皆是。微一凝神,吴铭似乎想到了什么,当下慢慢站起身来,低头思索。
    众人见他站立不动,似有所悟,不禁都将目光聚了过来,又怕再有杂音惊动了地下石人,一时间只闻牢中石人呼噜呻吟之声,再无余响。又过了片刻,吴铭抬起头来,满脸喜色,见众人仍是静静望向自己,心中微觉歉疚,忙打手势与尉迟贲等蹑足返回城楼。
    到了楼上,只见公孙犀已含笑迎上,向吴铭问到:“少侠此番探查,可悟到了什么?”
    “多蒙诸位相助,晚辈确是想到了一些对敌关窍。也不知是否可行,况且此法尚需完善变通,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吴铭回道。
    “如此说来,那也不用急于一时。待回营帐中再细说不迟!”公孙犀见此处耳目众多,吴铭不便详解。便岔开话题,以待容后再议。众人应了,胜遇又向守狱将士叮嘱几句,遂纷纷上了车马向禁军大营返去。
    等四人重回中军大帐坐定之后,不待公孙犀再问,吴铭便直接向诸人说道:“晚辈在牢顶所悟说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看到岱莱众俘之中,伤势越重者,为苔藓所侵蚀之处越为显著,因此细思一番后,想到我军是否可筹划一些风化之术,以应对岱莱兵士金石不坏之身呢?”
    “少侠体察入微,所想极有见地。不过确如你在虎穴时所言,此法虽妙,但却颇费时日。不知少侠是否已有良策?”公孙犀问到。
    “晚辈此刻还未想到,不知帝畿可有精擅稼穑之人?”
    “我倒知道一位老先生,隐居于帝畿外城西北,常教附近百姓耕作之事,百姓因此得以丰衣足食,先生亦深受爱戴,不知是否可去求教他指点一二!”尉迟贲插话道。
    “喔,我也久闻这位隐者贤名。据说是从陆上姜水迁来,曾为生民遍尝百草,几次险些中毒而亡。百姓感其恩德,都以‘神农’赞之。想来这老先生于农医之道必然是十分精通的了。”公孙犀听尉迟贲提及,也想了起来。
    “城中既有此大贤,即便无今日之事,也该早去拜访才是。这位神农前辈高姓大名?大家明日便去拜访如何?”吴铭听到神农隐者如此仁德,心中敬佩之极,颇望能一睹芝颜。
    “这神农老隐士自称姓‘姜’,名‘石年’,平素常行于山野田埂之间,教化众生,等闲也遇不到。少侠不须如此心急,还是先顾眼前战事吧!”公孙犀答道。吴铭听罢点了点头,觉得有理,心想只能等来日寻得机缘时再行拜访了。又想起已有两日未见师父了,不知他老人家伤势恢复的如何。还有楚楚,这次出征前不知能不能再见她一面。于是向尉迟贲道:“尉迟将军,明日在下想去探望师父,不知可否安排一下?”
    “少侠有此孝心,小将自当传达。不过尊师日前已和公主打了招呼,要你一心带兵,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小将也是早间在驿馆时,从木兰司宾处得知。少侠莫怪!”
    “在下怎会怪你,师父既然无恙,那我就放心了。领兵之事,我自然会尽心竭力,不过出征之前,是不是能见楚楚......”
    “公主之意,一切皆待少侠凯旋之后再说!”尉迟贲不等吴铭说完,忙拦住了话头。吴铭知是大哥不愿自己在他人面前提及私事,但心中还是若有所失。但师父与公主既已如此安排,那也是无法可施,只能潜心于眼下征战之事了。
    接着众人又将近期对战形势仔细于沙盘上演习了一番,最终定下明日由胜遇护送吴铭及公孙犀一同前往浮玉山勘察,而尉迟贲则在帝畿探访神农隐者行踪的安排。部署完毕之后,眼见天色渐晚,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吴铭与尉迟贲并骑出了营门,吴铭见左右无人,急切问到:“大哥,公主为何总不欲让我见到楚楚?”尉迟贲见吴铭神色焦虑,安慰道:“想是殿下怕你分心旁骛,因此让师妹留守帝畿。贤弟,你若是想师妹在公主身边太平无事,愚兄劝你还是先将儿女情长之心放下,待日后建功之时,哥哥与你一起去求肯殿下如何?”
    “唉,看来只能如此了。”吴铭听大哥如此替自己着想,心中虽然无奈,却也十分感激。尉迟贲见他还是放不下心事,看到已近内城,正是晚饭时间,于是对吴铭笑道:“贤弟也不需过虑,现下正是城内热闹之时,你我找个酒楼小酌两杯如何?也算是践了昨日之约!哈哈!”
    吴铭本无心思闲逛,但听大哥相邀,也不好推辞,只得应了,提醒道:“只是驿馆中已备了饭菜,咱们在外深夜不归,怕是不妥!”
    “小事一桩!”尉迟贲答道,转头吩咐属下提前回驿馆通禀,自己则带了吴铭直奔城内一处大酒楼。吴铭初时心中有所不愿,待到重回内城街市,见四处灯火阑珊,热闹非凡,必定还是年少,闻到楼中酒菜香气飘来,心中抑郁之情片刻间也即一扫而空了。
    尉迟贲一进酒楼,小二忙迎了过来,躬身赔笑道:“尉迟将军大驾光临,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今日将军可还是在未央阁用饭?”说着又向吴铭看了一眼,喜道:“哎呦,这位可是昨日大赛魁首?宾鸿楼今日有幸,居然能有两位大英雄赏光。实在是天大的面子啊!”刚说完,掌柜的也已见到二人,忙出柜台招呼,随后其余宾客见状,也都把目光投向二人,一时间啧啧称赞之声不绝于耳。吴铭从未受到过如此尊崇,初时有些手足无措,但过了片刻之后,居然有些飘飘然起来。尉迟贲久居帝畿,这类情形早已司空见惯,此刻不愿过多引人关注,忙命小二不必啰嗦,快引二人上楼。
    到了阁中,两人凭窗相对落座。吴铭放眼望去,只见目之所及,皆是灯火通明,气象繁华,不过阁中却能闹中取静,陈设也颇为雅致,心中不禁暗赞道:“帝畿各处人文居所,确非岱莱蛮荒之处可以比拟。”正自四处欣赏时,酒菜已然备好。尉迟贲先将吴铭酒杯满上,又将自己酒杯斟好,向吴铭贺道:“先恭喜贤弟大赛夺魁!还请满饮此杯!”吴铭忙端起酒杯回敬道:“不敢当,此事多蒙大哥关照。否则以小弟之才,岂能获胜。”
    “贤弟不需过谦,愚兄已尽全力尚不能胜,兄弟拔得头筹,实至名归。来,咱们再饮过这第二杯,恭喜你得公主殿下重用!”说着又向吴铭敬去。
    “小弟生性懒散,难堪大任,不知为何度维族偏偏选我来此援手。实在莫名其妙,若不是因师父与楚楚之故,小弟宁愿效仿鬼谷先生,觅一清静所在,归隐山林。不过既然已领了公主将令,也只能勉力而为了!至于殿下重用不重用,那也不必奢求啦!”说完又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你我生于世上,本就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贤弟也不必强求,凡事皆为因缘际会,如师妹与华将军不去接你回归我族,贤弟便不会与师妹相遇相识,也不会拜在尊师门下了,你我结拜之事就更无从说起。因此贤弟来此是福是祸,还是再看今后所历之际遇吧。”尉迟贲饮了第二杯,接着宽解道。
    “嗯,大哥说的是。小弟有缘,得诸位朋友师长扶助,方能有今日见识。这第三杯应由小弟来敬大哥才是!”说完提起酒壶,先为尉迟贲满上,再为自己斟满,站起身来,向尉迟贲敬起。尉迟贲也不推让,与吴铭一齐干了。放下酒杯向吴铭笑道:“此酒甚烈,贤弟能连饮三杯还能如此清醒,不愧是华师父之徒,不止学会了尊师机甲功夫,这酒量也深得华师父真传啊!哈哈!”
    “大哥取笑了,今日是小弟第二回如此畅饮,此刻已不胜酒力了!”
    “哈哈,但饮无妨,此间菜品色味俱佳,兄弟多吃些再喝,就不会醉了。”说完为吴铭推荐了些店中特色佳肴,又为二人斟满说道:“这一杯预祝贤弟此次出征凯旋而归!”
    “好,干!”吴铭首次如此大口饮酒,此刻只觉头昏脑涨,又感兴奋异常,见尉迟贲又敬了过来,竟毫不犹豫,酒到杯干,一口喝了下去。初来之时还在念着须少饮两杯,待这一杯饮罢却高声大呼:“好酒!痛快!”
    尉迟贲听了哈哈大笑,道:“贤弟先吃些菜来,听愚兄再说两句。我等习武之人,这元神之气最为重要,像哥哥这些外门招式,均要靠日常修炼所积元气方能运使的更加威猛持久。而我那魔眼之术,更是以元气化为光电,虽然也算得一门绝技,但元神却损耗极大,若非心魔所惑或是情势急迫之时,一般大哥是不会显露此招的。贤弟所学分身术法,我虽不知其中奥义,想来也是以元气为根基,再去具象实物吧?”
    “正是如此,以往分身施放稍微多些,小弟即会感到身心俱疲,应是元神之气不足所致。记得师父也曾说过,他所授机甲之术只是小道,要想有所大成,还需苦练元气内功。此话正与大哥所言相符!”
    “嗯,华师父在帝畿之时也曾指点过我些功夫要点。说来我与贤弟可算是半个同门。不过还有一点我也已得华师父真传,贤弟虽还未领悟,倒是可以猜上一猜!”尉迟贲此刻也有几分酒意,含笑向吴铭问到。
    “那自然是嗜酒如命啦!哈哈!”吴铭开怀笑道。
    “哈哈,贤弟果然聪明过人,一猜便中。凡是我辈武人,除了功夫之外,便是好酒,这酒最是能固元益气,非其他丹药所能比拟,来,你我再饮一杯!”说罢又将两人酒杯满上。如此二人你来我往,直喝到吴铭已不省人事,烂醉如泥般伏于案上才停了下来。尉迟贲此刻也是醉眼迷离,又缓缓喝了两满杯,口中反复含糊自语道:“小师妹,你对我可有半分想念?呵呵,你放心,师哥定不会负你所托之人!”说着说着也倒了下去。
    第二日早上吴铭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环顾四周,发觉已被人送回到驿馆房中,随即听到院中一阵嘈杂。正欲起身一看究竟,却感头疼欲裂,回思昨晚之事,竟只大概忆起大哥带自己去往酒楼之前情形,但不论如何回想,也记不起之后是谁将自己送回驿馆的,正烦恶间,房门轻响,接着屋外似是木兰司宾轻声问道:“吴少侠可已起身?胜遇将军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吴铭听了一惊,想起要去浮玉山勘察之事,心中不由一阵慌乱,急忙答道:“我已起身,还请司宾稍待!”说完顾不上周身不适,匆匆洗漱了两下,打开了房门。
    屋门开处,只见木兰司宾领着两位侍女,正含笑站在门前,三人看到吴铭出来匆忙,衣冠不整,心中均觉好笑。吴铭一见他们脸上笑意,更是神色尴尬,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木兰司宾见状忙敛容柔声道:“少侠不必着急,昨日深夜有侍卫前来禀告,说是你与尉迟将军会饮,商讨军中要事,不觉已至深更,想是过于疲累,便在酒楼歇息了。但我想少侠与将军还是在驿馆安歇更为妥当,因此派人将你们接了回来。不知是否误了少侠之事?”
    “哪里,哪里!多蒙司宾照看!是在下险些误事才对!”吴铭听木兰回护自己,心中不禁大为感激,暗想:“木兰司宾对人如此体贴,举止又这般温柔,真是令人如沐春风。明明是我与大哥之过,却让她用言语遮掩了过去,当真惭愧!”
    “少侠过谦了,还是先用过早饭再与胜将军会面吧。”木兰说完转头向一位侍女道:“霏儿,先带吴少侠用饭!”
    “多谢诸位关怀,不过已是这般时辰,饭就不必吃了,还请司宾带我与胜将军一见,以免耽搁了行程!”吴铭忙道。木兰见状,知他心中焦急,也不强求,微笑道:“少侠一心为公,既如此安排,那便随我来吧。”说罢带了吴铭来到驿馆厅中,胜遇正坐在桌边饮茶相候,并无不耐之色,见吴铭到来,忙起身相迎,拱手道:“少侠连日辛苦,今日才得以暂歇,不知眼下可否动身?”吴铭闻言脸上一热,惭愧道:“在下早已准备妥当,来得迟了,还望将军莫怪。”
    “呵呵,少侠言重了,公主殿下命我等辅助少侠,如何安排自是依少侠之命而行!”胜遇笑道:“那咱们这就动身吧!”说罢出厅命院中守卫兵将前去接了公孙大夫路上汇合,便与吴铭别了木兰,并肩出了驿馆。
    路上吴铭问起尉迟大哥去向,胜遇也不太清楚详情,只知昨晚二人一起被接回驿馆,尉迟贲则在今日一早面见公主去了,说是昨日是他与吴铭相约前往宾鸿楼商讨出征之事,不想论至深夜方归,望公主莫要怪罪少侠。再之后情形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吴铭听罢,不禁大为担心。暗道大哥如此做法,定是为我昨日醉酒之事开脱。那燕离公主何等聪明,此等有违军纪所为,恐怕一问便知,不知大哥是否会因此受责。又探询了几句,仍是无甚头绪,心中虽忧,却也只能作罢了。又随胜遇一路向北行了几个时辰,日已过午,吴铭渐感潮风拂面,知是已近海岸,心想:“难道这次要走海路前往?”果然听到胜遇在一旁手指前方说道:“公孙大夫该是已经到了,此次勘察,虽无太多人马辎重,但仍是走海运更为便捷。不知吴少侠可有异议?”
    “在下从未走过海路,但凭将军安排便是。”
    “不敢,若少侠从未经历过海上风浪,还请多加保重,以免眩晕烦呕。我等自也会在旁时刻看护少侠。”
    吴铭听他说的郑重,也不知真假,其时天高气爽,吴铭宿酒已醒了小半,烦恶之感也渐渐消退,只是从早至午粒米未进,腹中空虚异常,甚是乏力。途中欲讨些干粮,但看到众人赶路匆忙,又怕公孙犀久等,也就只好闭口不提。此刻眼见将到岸边,这才放下心来,暗想:终于可以稍进饮食了。于是向胜遇道:“公孙大夫既已到了,那还是快些过去拜见吧!”
    第二日早上吴铭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环顾四周,发觉已被人送回到驿馆房中,随即听到院中一阵嘈杂。正欲起身一看究竟,却感头疼欲裂,回思昨晚之事,竟只大概忆起大哥带自己去往酒楼之前情形,但不论如何回想,也记不起之后是谁将自己送回驿馆的,正烦恶间,房门轻响,接着屋外似是木兰司宾轻声问道:“吴少侠可已起身?胜遇将军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吴铭听了一惊,想起要去浮玉山勘察之事,心中不由一阵慌乱,急忙答道:“我已起身,还请司宾稍待!”说完顾不上周身不适,匆匆洗漱了两下,打开了房门。
    屋门开处,只见木兰司宾领着两位侍女,正含笑站在门前,三人看到吴铭出来匆忙,衣冠不整,心中均觉好笑。吴铭一见他们脸上笑意,更是神色尴尬,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木兰司宾见状忙敛容柔声道:“少侠不必着急,昨日深夜有侍卫前来禀告,说是你与尉迟将军会饮,商讨军中要事,不觉已至深更,想是过于疲累,便在酒楼歇息了。但我想少侠与将军还是在驿馆安歇更为妥当,因此派人将你们接了回来。不知是否误了少侠之事?”
    “哪里,哪里!多蒙司宾照看!是在下险些误事才对!”吴铭听木兰回护自己,心中不禁大为感激,暗想:“木兰司宾对人如此体贴,举止又这般温柔,真是令人如沐春风。明明是我与大哥之过,却让她用言语遮掩了过去,当真惭愧!”
    “少侠过谦了,还是先用过早饭再与胜将军会面吧。”木兰说完转头向一位侍女道:“霏儿,先带吴少侠用饭!”
    “多谢诸位关怀,不过已是这般时辰,饭就不必吃了,还请司宾带我与胜将军一见,以免耽搁了行程!”吴铭忙道。木兰见状,知他心中焦急,也不强求,微笑道:“少侠一心为公,既如此安排,那便随我来吧。”说罢带了吴铭来到驿馆厅中,胜遇正坐在桌边饮茶相候,并无不耐之色,见吴铭到来,忙起身相迎,拱手道:“少侠连日辛苦,今日才得以暂歇,不知眼下可否动身?”吴铭闻言脸上一热,惭愧道:“在下早已准备妥当,来得迟了,还望将军莫怪。”
    “呵呵,少侠言重了,公主殿下命我等辅助少侠,如何安排自是依少侠之命而行!”胜遇笑道:“那咱们这就动身吧!”说罢出厅命院中守卫兵将前去接了公孙大夫路上汇合,便与吴铭别了木兰,并肩出了驿馆。
    路上吴铭问起尉迟大哥去向,胜遇也不太清楚详情,只知昨晚二人一起被接回驿馆,尉迟贲则在今日一早面见公主去了,说是昨日是他与吴铭相约前往宾鸿楼商讨出征之事,不想论至深夜方归,望公主莫要怪罪少侠。再之后情形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吴铭听罢,不禁大为担心。暗道大哥如此做法,定是为我昨日醉酒之事开脱。那燕离公主何等聪明,此等有违军纪所为,恐怕一问便知,不知大哥是否会因此受责。又探询了几句,仍是无甚头绪,心中虽忧,却也只能作罢了。又随胜遇一路向北行了几个时辰,日已过午,吴铭渐感潮风拂面,知是已近海岸,心想:“难道这次要走海路前往?”果然听到胜遇在一旁手指前方说道:“公孙大夫该是已经到了,此次勘察,虽无太多人马辎重,但仍是走海运更为便捷。不知吴少侠可有异议?”
    “在下从未走过海路,但凭将军安排便是。”
    “不敢,若少侠从未经历过海上风浪,还请多加保重,以免眩晕烦呕。我等自也会在旁时刻看护少侠。”
    @ty_苍穹一啸 2022-03-08 12:48:05
    第二日早上吴铭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环顾四周,发觉已被人送回到驿馆房中,随即听到院中一阵嘈杂。正欲起身一看究竟,却感头疼欲裂,回思昨晚之事,竟只大概忆起大哥带自己去往酒楼之前情形,但不论如何回想,也记不起之后是谁将自己送回驿馆的,正烦恶间,房门轻响,接着屋外似是木兰司宾轻声问道:“吴少侠可已起身?胜遇将军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吴铭听了一惊,想起要去浮玉山勘察之事,心中不由一阵慌乱,急忙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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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催马向前,不多时便见到公孙犀在渡口负手而立,正向海中望去,听到马蹄声响,才转过身来颔首示意。吴铭不待坐骑停稳,便翻身跃下,趋步向前拜到:“晚辈来迟,累得大夫久等,还望大夫恕罪!”
    “不妨,少侠忧心国事,近几日劳累过度,正该好好休整一下,以备来日之战。”公孙犀温言道。
    “多谢大夫原宥!”吴铭言罢心中一暖。心中顿时卸下了许多顾虑。此时胜遇也已赶了过来,与公孙犀见礼之后,问道:“大夫看今日气象是否可以渡海?”
    “喔,这几日季风尚未转换,适才看这偏南风向仍稳,今日渡海,定能安然抵达。纵使遇险,也有海中智叟护卫,不需多虑!”公孙犀答道。
    “如此最好,那便稍后出航。”胜遇知公孙大夫学识渊博,虽在帝畿教 兵法韬略,却熟知海事。当下也不多言,命手下将校招呼鲸鲵战船入港,又遣人安排海中智叟靠岸来渡人马上船。
    吴铭在旁见众人往来忙碌,自己却呆立在旁,想要上前相助,又不知如何助起,心中不觉苦笑道:“吴铭啊吴铭,你枉为此战主将,诸事皆为他人代劳。嘿嘿,不觉惭愧吗?”正尴尬间,忽听公孙大夫在旁看出他心中所思,笑道:“少侠勿需自责,军旅之中本就应该各司其职,身为统帅,不必事事身先士卒,通观全局以制定总体方略才是首要之事。眼前些许杂务,不必太放在心上,交给胜将军去办便是。”原来公孙犀在旁见吴铭心热,知他初次领兵,军中诸多细节之处不甚了然,无法插手相助,因此出言安慰。
    “前辈指教的是,不过将士辛苦,晚辈却在一旁袖手旁观,心中实感惭愧。”吴铭应道。
    “呵呵,少侠有此心意就好,你我借此闲暇之时,看看还有何遗漏之处如何?”
    “如此最好,请问前辈今日渡海将于何处登岸?是否会有岱莱军把守阻挠?”
    “岱莱军眼下前部尚未抵达浮玉山,我族近些年在雁荡山之北已设渡口,此渡口即为今日登岸之处,并无敌军把守,反而于山脚下驻有我军大营,此节少侠却不必担心。”
    “大夫思虑周详,晚辈不及,不知岱莱先锋具体已至何处?距浮玉山尚有几日里程?”
    “今日敌军动向尚未得报,前两日有斥候探得其前部已将近大江北岸。按岱莱行军之缓,算来应还需五日方能抵达浮玉山麓西北。”
    “嗯,如此看来我军所余布防时日确实紧迫,需当抓紧筹备。”吴铭听公孙犀讲完,低头沉思片刻,又问道:“那斥候可曾探得敌军先锋规模?”
    “那是当然,岱莱先锋总体算来应有五百余众,按以往正面对敌之折损,我军应出三倍兵力方能匹敌,五倍时则胜算极大。”
    “这是为何?”吴铭不解问到。
    “便如少侠日前所言,岱莱兵将体魄庞大,又兼生具怪力,水火不侵。我军只能以阵法器械胜之,即使最小阵型,也需三人一组,用于分割敌众。如兵力充足,便可化为五人一伍,平阳交锋,阵型循环变化之中,环环相套,岱莱军士虽勇力过人,也只能束手就擒了。”公孙犀细细解说到。
    吴铭听罢环顾四周,粗略点数了一下随行护卫,约有百十来人。于是向公孙犀道:“公主可曾与大夫限定此战兵力总数?”
    “这个公主倒未曾提及,我与胜将军商议之后,权衡再三,才定下此次出征所领兵力为两千,如此既增胜算,又能保禁军不致折损过多。少侠以为如何?”
    “晚辈以为足够了,依前辈日前所教,用兵不在多寡,还需审时度势,出奇制胜。只是禁军虽为帝畿精锐,但与我一般久疏于战阵,不知大夫可曾想到此节?”吴铭提醒到。
    “呵呵,少侠尽管放心。凡禁军士卒,皆是由久经沙场军士中选拔而来。少侠可随心调遣,绝不会出错!”公孙犀笑答。
    “嗯,如此多谢大夫了!”吴铭道,接着又思忖片刻,续道:“晚辈以为据所知敌军动向而言,布防时日已颇为紧迫,今日可先渡海勘察,同时请胜遇将军遣几位部属前往禁军大营传令,调剩余大军明日起航,提早至浮玉山与我等汇合,以备万全。大夫觉得可行否?”
    “少侠身为主帅,如何行军自己安排便是。我等皆是辅佐少侠之人,决断还需少侠来定,自古军中之事令行禁止,此中威仪,少侠还需慢慢领会!”公孙犀向吴铭谏到。
    “晚辈初次领兵,说是主帅,实则仰仗各位扶持,发号将令之事实不敢当,还请大夫代为转达。”吴铭仍是谦逊不已道。
    “哼!又有谁一生下来就熟习战事了?还不是有了第一战才能窥得门径,帝畿惜你之才,又念及度维一族驰援之义。才让我等尽心辅助。你若再行推让,那便就此撤军吧,也不必让我帝畿大好男儿去阵前送死!”公孙犀见吴铭此刻仍无统军气概,不禁恼怒起来。
    吴铭见状,心中略觉愧疚,振作道:“大夫切勿着恼,晚辈改过便是!”言毕,又向公孙犀躬身赔礼致歉,暗想:大夫知我为人谦和,少了掌兵威严,才会如此苛责,就像昨日教我军法一般,前辈待我如此尽心,今后我当以师礼侍之才是。想到此处,心中感激不已,又向公孙犀深施一礼,礼罢,挺身向胜遇走去。
    此时胜遇与部属已准备停当,正欲安排众人起航,见吴铭到来,忙拱手请示。吴铭不再谦逊,直接传令与胜遇,将刚才安排说了,胜遇听令后并无他言,遣了两位得力部将前往,两将更不迟疑,向吴铭与胜遇略一躬身,便持虎符向帝畿火速返去。吴铭见自己所施号令众将一体凛遵,心中大慰,直到此时才领略到主将威仪,接着又传令命胜遇即刻引兵上船出征,胜遇接令,吩咐下去之后,便领着吴铭与公孙犀等向渡船走去。
    九.雁荡经行
    吴铭随着胜遇来至跳板处,向渡船看去,心中不禁一奇。只见渡船上无帆无桨,船头两侧各配了一副套索,套索另一端居然连在两尾大鱼身上,再一细看,原来并非是什么大鱼,应是异人族在海中的侍卫。二人通体光滑无磷,后脑处生有一孔,四肢俱全,只是除手掌外,两臂双腿已更似鱼鳍鱼尾,上下波动,浮于海面。吴铭看罢向胜遇笑道:“胜将军,这便是适才所说的海中智叟吧?”
    “吴少侠所料不错,此二人正是我帝畿海中奇兵。归属于异人族,少侠莫看其臃肿,在海中他们可是通行无阻,敏捷异常。”胜遇答道。
    “嗯,帝畿当真是人才济济,来日之战我军必可获全胜!请大夫上船。”吴铭鼓舞众军道,又扶了公孙犀一起经跳板上了渡船。
    待到第一艘船满,胜遇便命海中智叟起航向深海处战船游去。吴铭初时望见战船泊于海上,并不甚大,待到两船越来越近时却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船中一楼台耸峙,楼高三层,距海面竟有十余丈,战船首尾亦宽几十丈,舷后部有女墙,弓弩由墙孔探出,戒备森严。
    待渡船靠近,楼船上放下悬梯,吴铭等依次攀援而上,胜遇则展翅将公孙大夫抱起,飞上楼船。等到后续渡船兵将悉数上了甲板之后,胜遇便吩咐船工起航,吴铭只见众船工一齐晃动一根巨链,也不见拉起船锚,而楼船竟自动向西北航去。吴铭见状心中不由暗暗纳罕,向胜遇问到:“将军可知这船为何可自主行驶?”
    “哈哈,少侠有所不知,此船所以能自行,道理与那海中智叟拖动渡船一样。只不过此船所用异人族水工常潜于海面之下,身躯之大,与此楼船无异。”胜遇笑着答道。
    “不知此水工是否为将军在岸上所提及的鲸鲵?”
    “正是。我军能在海上驰骋全凭鲸鲵之能,亦是世上躯体最大之异人族勇士。”
    “嗯,确实如此,今日可叫在下大开眼界了!”吴铭赞叹道。不料刚赞完,腹中忽然“咕咕”叫了两声,吴铭不由得大窘,这才又想起大半日未进饮食,脚下都已有些飘浮了。刚想向胜遇要些干粮充饥,胜遇已忍笑向吴铭道:“少侠早已饥肠辘辘了吧?小将岂有不知,只是我等知少侠首次乘船出海,怕你晕船,故此不提。还望少侠莫怪,再忍耐些时候,到了陆上小将自会安排酒食补过。”
    “好说,好说!只是我这肚中无食,咕咕乱叫,诸位还是不要笑话才是!”吴铭讪讪的解嘲道。
    谈笑声中,鲸鲵载着楼船一路劈风斩浪向对岸驶去,半途吴铭果然晕了船,一时之间只觉腹中翻江倒海,狂呕不止,好容易到了岸边,吴铭已是面色苍白,腹中无物可呕,由胜遇部将搀扶着上了渡船。此时天色将暮,晚霞染红了大半边天,海上鸥鸟群集,盘旋于半空,景致极美,吴铭却只感头晕眼花,脚步虚浮,哪里还有心思去看眼前美景。胜遇看护在旁,见他已如此虚弱,忙单臂夹起吴铭,不待渡船靠近,便展翅飞向岸边。甫一落地,又安排身边翼人侍卫先去雁荡山下军营中提前备好酒宴为众人接风。接着向吴铭问到:“少侠可还能乘马?”
    吴铭听后定了定神,虽仍觉头重脚轻,在实地上也是站立不稳,但略一调息,体内元气流转,便感精神一震,于是缓缓挺身答道:“多谢胜将军关怀,我已好多了,稍待片刻便可无碍。”说完闭目盘膝坐下,依师父所授心法抱元守一,搬运周天,渐渐心中一片祥和,不适之感似是一点一滴散于体外。
    胜遇在旁见吴铭脸上血色渐润,知他在运功恢复,当下也不打扰,命众护从远远分开守卫。又过了一盏茶工夫,吴铭体内浊气尽消,神完气足的站起身来向胜遇道:“有劳将军守候,咱们这就出发吧!”胜遇见他恢复如此之快,心中暗赞,更不多言,为吴铭、公孙犀牵来坐骑,一行人便首途向雁荡大营而去。
    那雁荡大营位于雁荡山东北方,滨海而建,初时还是个小渔村,帝畿先民退至东南海上之后,时常由此登陆,渐渐渔村规模越来越大,帝畿便派遣将领屯兵于此,以备日后返回陆上中转之用,吴铭到来之时,此地已成重要枢纽。
    因雁荡大营距海极近,胜遇一路领着众人不多时便到了大营南门。之前所遣部将与大营诸将早已候在营门口,见众人到来,忙迎上见礼。为首一员老将向胜遇拱手朗声道:“胜将军出征浮玉山,也不早些通报一声,好让末将早些去渡口迎接!”
    胜遇见状忙下马还礼:“此行来的仓促,项鸢老将军莫怪。另外这位才是此战主帅,小将只是吴少侠的随行部属。”说完将吴铭向诸将引见,那老将见吴铭年纪轻轻,又无甲胄在身,轻轻“哦”了一声,意似不信,略一躬身,淡淡道:“老朽见过少侠。”此等情形,吴铭早已司空见惯,知自己此时并无官衔品级,燕离公主又下了此战获胜之后再行封赏之令。故此每每与不同将官初见,均会被其轻视。吴铭本无出将入相之心,又只想快些卸下了此次军务重担,后虽经公孙大夫教导,但仍是只对兵法颇感兴味,于功名利禄一节却毫不在意。此时又见这位项老将军心生质疑,吴铭心中早已大为不快,但无可奈何之下,还是下马回礼道:“项老将军治军辛劳,百忙中还要招待我等,在下代禁军将士谢过老将军了!”
    “好说,好说!少侠请进,公孙大夫请进!胜将军请!”项鸢见吴铭礼数周到,并无傲人之气,与寻常王孙公子不同,也就暂收轻视之心。伸手肃客,领着众人进了营寨。
    还未到中军大帐,吴铭腹中已是饥火难忍,此刻虽无晕船之苦,但深恐肚中再发怪声,只好将双手扪腹,跟着那老将军向前行去。又走了里许,吴铭终于闻到阵阵酒肉飘香,知是宴席已近,不禁大喜,长长吁了一口气。恰在此时,肚腹一松,腹中“咕咕”声大作,众将闻声齐齐看向吴铭,只看得他满脸通红,无地自容。胜遇知道其中缘由,却不好与众人解说,只好向项鸢道:“吴少侠与我等舟马劳顿,整日未进饮食,还请项老将军安排。”
    “胜将军先前已遣部将告知此事,末将也早在大帐中安排好了酒宴,正是要带诸位前去。还请将军、少侠莫急。”项鸢微笑答道。
    “如此甚好,也不必急在一时,还请老将军引路。”吴铭含糊相谢。
    接着众人又在营中行了片刻,好容易到了中军大帐。项鸢安排大家入席,吴铭见众人推自己去坐首席,连忙逊谢,欲让公孙大夫去坐,公孙犀却不肯就位,笑着对吴铭道:“少侠美意,我已心领。不过还是少侠去坐这首位更为合适,难道你忘了出行前岸边之言吗?”
    “不敢,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说完便面东入了首席。
    待得众人一一坐定,那项鸢起身举杯向吴铭敬到:“吴少侠年纪轻轻,却能担此重任,可见公主殿下对少侠甚为倚重,末将祝少侠此次出战旗开得胜!少侠在前方若有差遣,尽可传令于末将,末将自当全力支援!”
    “那晚辈先在此谢过老将军了,只是明日一早我军便需前往浮玉山勘察防线,今晚之酒最好还是待到来日凯旋之后再畅饮如何?”吴铭起身应道,心想今日可不能再因饮酒误事,况且自己腹中空空,极易醉倒,到时又会被公孙大夫责备,还是先推辞了为好。不料话刚说完,帐中一片寂静,只见众人均以怪异眼光看向吴铭,气氛极为尴尬。吴铭见状心中暗慌,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转头向公孙大夫看去。公孙犀见吴铭望向自己求助,知其年少,不懂席间礼仪,此时已得罪了项鸢与帐下诸将,忙笑着圆场道:“吴少侠一心为公,军务倥偬,怕多饮误了明日大事。不过项老将军诚意敬酒,少侠还是先饮了此杯,也无大碍。”说完示意吴铭把盏回敬。不料吴铭酒杯尚未端起,项鸢“啪”的一声已将手中酒杯砸在案上,愤然道:“吴少侠深蒙公主殿下恩宠,自然是看不起老朽了,老朽也不敢高攀,这杯接风之酒,不喝也罢!哼!”
    吴铭见项鸢误解了自己言中之意,忙起身辩解道:“哪有此事,项老将军不要误会,晚辈实在是量浅,又怕耽搁了军务,并无他意,还望老将军恕了晚辈无礼之罪!”说完,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饮罢向诸将照杯示意。
    项鸢见吴铭喝完,心中虽余怒未消,但也不好再发作,又重新端起杯来,与众将一起饮了。暗想:“公主年幼,竟派了这等不更世事的小子统军前来,哼哼,我看这一战怕是必败无疑,老夫身负守土重任,到时可莫怪我等作壁上观了!”
    雁荡大营诸将本想欢饮达旦,为帝畿禁军接风洗尘,不料一上来便讨了个没趣,均感扫兴,也不再劝酒,草草招待了一番,便安排吴铭等人各自回帐中歇息了。吴铭不想只因自己一句推谢之辞,便令众人不欢而散,心中追悔莫及,但事已至此,却也是无法可施了。
    第二日天晨曦初露,吴铭记挂着出征之事,早早醒来,用罢饭后,便命侍卫传令与胜遇,即刻启程出发。待众军收拾停当之后,项鸢才得讯领人到营门相送,吴铭知其于昨日之事颇有芥蒂,也不多礼,相互寒暄了几句便即拱手别过。
    离了雁荡大营之后,吴铭心中畅快了许多,向公孙大夫问起那项老将军详情。公孙犀答道:“这项鸢老将军早在雁荡大营初创之时,便随军来此,之后世居此地,帝畿甚为倚重,命其族裔永镇于此。说来浮玉山虽无军驻守,应也算是归项老将军所辖。陆上之事,少侠尽可向他讨教便是。”
    “呵呵,晚辈虽有此心,但项老将军也未必愿教。”吴铭无奈道。
    “些许小事,今后定能解说明白。少侠也不必太过挂怀。”公孙大夫安慰了两句,心中亦觉昨日之事这项鸢有些小题大做了。又与吴铭聊了一些此处帝畿先民的掌故传说,眼见日已过午,不觉已到了浮玉山脚下。吴铭抬眼望去,只见山中大树华盖亭亭,林深叶茂,山下金风送爽,清凉异常,一时间众人精神一振,皆感通体舒畅。吴铭笑着对公孙犀道:“此处设伏,确是个好去处。”
    “嗯,诚如少侠所言,此山万树吐翠,古木参天,若将主力安插于此,必不会为敌军所发现。”公孙犀赞许到。
    “我军尚需寻一山谷做为伏击之地,在下在沙盘之上曾见这浮玉山西面有一狮子岩,状若狻猊,下临深谷,应可作为布防所在。咱们这就去勘察勘察如何?”“自当遵命!”胜遇犀等齐声应道。当下众人拨转马头,沿山脚向南绕向狮子口而去。
    这狮子岩雄踞于浮玉山西面偏北万丈高崖之上,与东南诸峰环抱深谷,极为险峻。吴铭领军由东南而至,要到谷口处需绕小半个圈子才能到达,好在山下平地一路无阻,半个多时辰也就到了。吴铭眼见已至午时,心想今日可不能再与昨日一般过午不食,便令胜遇在谷中安营,待用过午饭后再行查探。胜遇应了,便命众人于谷中起灶,又在周边密林中粗略搭建了十余座营帐,以作这几日暂驻之用。待众人匆匆用过午饭,吴铭又命胜遇遣斥候前往大江下游探明敌军动向,另派两员部将返途去雁荡大营迎引主力,自己则与公孙犀带同余部一起绕谷勘察。
    在谷中环行一周之后,公孙犀向吴铭道:“此谷谷口敞开,易于敌军后军中伏后极速脱身,我军需在谷口处另设机关障碍方能困住敌军。”
    “此间地势正与沙盘所示相同,那日晚辈在查看沙盘时,也已想到了此节,今日见到山中林木粗壮,才解忧虑。”吴铭微笑答道。
    “呵呵,少侠可是想伐树以之为滚木,待敌军入瓮后,再封堵谷口?”
    “晚辈正有此意,大夫以为如何?”
    “好是甚好,不过这谷口甚宽,滚木只能封堵两端,中间必留间隙,少侠可有对策?”
    “不知胜将军所部翼人将士是否可将巨木空投至中间豁口?”吴铭转头向胜遇询道。
    “小将看这巨木颇重,定需五六位翼人将士合力方能带起。如此算来,余下防御兵力便显不足了。”胜遇回禀道。
    “嗯,确然如此。此法不易见功,容我再另思他策。”吴铭说完,低头来回踱了两步,余人不敢打扰,只静静在旁待他再出奇计。又过了片刻,只听吴铭自语道:“也不知是否有溪水流经此谷?”
    “浮玉山中确有几处溪涧,但却不经过此处。”公孙犀搭话道。
    “那便有些为难了,在下刚刚思得一计,若谷中有水源的话,定可将敌军困于谷内。但此时正值初秋,气候干爽,而谷中又无溪水流过,看来此计还是不易施行。”吴铭向众人解说道。
    “哈哈,少侠如欲引水来此,可命胜遇将军为此重任。此事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公孙犀笑道。
    “哦?胜遇将军还有此能耐,那自是大妙!”吴铭一听,精神一振,忙接着又问:“不知将军以何法引水?”
    “公孙大夫谬赞了,小将因性喜食鱼,因此略通弄水小技。不知大夫欲遣小将如何将溪流导入谷中?”胜遇谦逊问道。
    “胜将军不必过谦,此事也非甚易,待我军主力来时,可在山溪流瀑离此谷较近之处,开凿一浅渠引流,再在分流较窄处建一水坝封堵原路。但水渠所经之地高低起伏,不易贯通,胜将军需在通渠之时施术将干流之水大量灌入渠中,一经大水冲刷,自然便会水到渠成了。呵呵!”公孙犀捻须笑道。众人听罢尽皆大喜。吴铭赞到:“大夫果然高明,片刻间便想到如此妙计,晚辈自愧不如!”
    “吴少侠不忙称赞,不知引流而下之后,少侠作何处置?”公孙犀又问到。
    “如有水源可用,晚辈可在谷中再将此水引至谷口处。我军可在谷口挖掘深沟,再将深沟蓄满泥水,只留一可通行之狭窄豁口,必可阻敌军逃出埋伏。”吴铭答道。
    “喔,此计确是可行,少侠缘何悟出此妙法,可不简单啊!”。
    “前日晚辈查看关押岱莱众俘地牢之时,曾见敌军兵士虽勇力过人,水火不侵,但身躯笨重,在阴冷湿滑的牢中,连站立亦且不稳,更不用说越狱脱逃了,因此想到仿效帝畿战俘大牢来掘此深沟。”
    “此法大妙,少侠才思敏捷,能举一反三,度维一族之士,果然了得!”公孙犀听了不禁大声喝彩。计议已定,众人便在谷中继续细细探查,将哪里需设置陷阱,何处可隐匿主力,如何诱敌,辎重器械如何突阵等一干细节,逐步安排了下来。眼见天色将暮,胜遇命部属备了晚饭,众人围坐帐中,一边谈论来日战局,一边等候主力进谷。不想及至深夜,仍不见禁军主力到来,连那两员传令的部将也是踪影全无。胜遇心想自己所统兵将久候不至,诸多部署因此皆会延误,到时禁军上下恐怕均是脱不了干系,心中不由得大为焦躁,在账中转来转去,高声骂道:“这群竖子,平日里习练有素,在此关键时节,却无一人前来回禀,当真该死!”
    “胜将军且莫着急,也不知路上是否有什么变故,如主力未遇阻拦的话,应是何时到达?”吴铭见状向胜遇劝道。
    “在帝畿渡口时,小将已派部将持符前去提兵,最多也就较我等迟得半日。此刻尚未抵达,也不知受了什么羁绊,不过午间小将又已另派人前去相迎,如有变故,也应见一二人回报啊!”胜遇答道,语气中仍是焦虑异常。
    “嗯,此事确实蹊跷,我等来时并未受阻,难道是众军走错了方向?”公孙犀猜测道。
    “或是如此,不过胜将军已派人前往迎接,应不致走错。想来禁军主力人马众多,调度不便,所以缓来。此刻已至午夜,我看大家还是早些歇息吧,待明日早间再做定夺!”吴铭接着劝道。
    “是否需小将再派哨探返回细查一番?”胜遇放心不下,又向吴铭请令。
    “夜间道路不清,还是等明日再说吧。”吴铭心想也不急在一时,便未准所请。胜遇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忿忿道:“哼!待来日回军之时,胜某必严惩违规诸将。”说完便忍气命身边侍从安排各人回帐歇息,自己则又去巡视了一圈夜间哨岗后才入帐安歇。
    一夜无事,次日吴铭等均是早早便起身迎候,但直至日上三竿之时仍未见主力兵马到来。胜遇再也忍耐不住,急欲带兵亲自返回查看,吴铭此时心中也是颇为担忧,但想如在胜遇分兵回转之时,敌军前锋忽至,留守于这点人马岂不是必败无疑?公孙大夫更是少了守护之军。便向胜遇道:“将军还是再遣一将回去探查如何?此间之事不可少了将军维持。在下与公孙大夫安危亦是全仰赖将军。若有零星敌军来犯,伤了公孙大夫,回去如何向公主殿下交代?”
    “你我安危尚在其次,只是胜将军乃禁军首领,主力如遇险情,应只有胜将军方能从容应对。我看还是让他先行回去查看为是。”公孙犀在旁说道。
    “公孙大夫既如此说,晚辈也不好阻拦,不过前辈安危亦是大事。大伙看如此可好?我等先再派两人回去探查,不论我军是否遇险,均需即刻回来禀报。如若这两人于黄昏之时仍未回归,胜将军可亲往查看。”吴铭重新安排道。
    “嗯,用此折中之策也是可行。胜将军以为如何?”公孙犀又向胜遇相询。
    “少侠之令,小将自当遵从,况且此事关乎大夫安危,只是困守此处也着实让人气闷!”胜遇烦躁应道。
    “既然如此,将军可令余下将士先行布置机关。待主力到来时,再另其连夜修渠布防。如何?”吴铭重新交代到。胜遇听了,心想眼下只能如此了,于是先命两名贴身侍卫速速返途回探,又与吴铭、公孙犀安排余下诸人先行布置机关埋伏。
    又过了三个时辰,主力仍未到来,昨日派出的斥候兵却已赶回,吴铭等三人忙停了手边之事,命斥候入账禀告敌军动向。那斥候日夜马不停蹄刺探敌情,入账时已累的险些栽倒,边上侍卫见状急忙将他扶稳,吴铭又命人倒了碗水,让他喝完再禀。斥候喝完谢过,喘息着向吴铭三人回道:“敌军前锋已渡过大江,但行军缓慢,现下距浮玉山应尚有两三日里程,不过敌军中似有我族反叛先行脱了主力南下,还望将军小心!”吴铭点了点头,又问可知叛众详情。那斥候只说离得远了,具体情形也只看了个大概,提前杀来的叛众人数与样貌均不太清楚。吴铭还待再问,忽听账外人喊马嘶,心中一惊,暗想:“难道岱莱所遣先头叛众竟来的如此迅速?”当下不再询问,命人将斥候兵带下歇息,自己则与胜遇出帐查看。
    吴铭刚出大帐,一见谷中情形,心头不禁大喜,原来是禁军主力终于到了。但身旁胜遇却不喜反怒,向为首一员将官喝到:“冯谡过来!”那将官闻声一望,见是胜遇,忙快步来到帐前参见。“尔等为何来的如此之迟?速速禀来!若有半句虚言,军法从事!”胜遇大怒喝道。冯谡不知胜遇因何震怒,但心中还是一虚,颤声回禀:“末将在帝畿接到将军调兵军令,便即刻安排出兵,一路并无阻碍,昨日午时已赶到了雁荡大营。末将本想在大营稍作休整便即赶来与将军汇合,不想项老将军却执意欲留末将多歇些时候再走,项老将军言道:‘吴少侠才华盖世,又有公孙大夫在旁辅佐,敌军远来迟缓,攻至浮玉山尚有时日,冯将军不必担忧,今日只需开怀畅饮,待到养足精神之时再去拜见吴少侠也不迟。’末将见实在推辞不过,也只能从了项老将军之意。因此来的迟了些,还望胜将军莫怪!”
    “莫怪?莫怪?自古兵贵神速,你却为一己贪欢,听他人号令,险些误我大事。那昨日本将派去两人传令催促,尔等又为何会抗命不尊?”胜遇说到此处已是怒不可遏。
    “啊?末将并未见到将军所说传令之人,想是这两人半途走错了。又或是,或是......”冯谡说到这里已是冷汗直冒,连说几个“或是”便不敢再往下接着说下去了。
    “哼!或是什么?传令二人一路随前部来至此谷,怎会走错?”胜遇怒问。
    “或是被项老将军扣下了!”冯谡说罢,躬身低头,不敢直视胜遇。吴铭与胜遇听后,心中均是微微一惊,心想此事也并非绝无可能,一时间俱各沉吟不语。
    众人默然半晌,忽听身后公孙犀在帐口说道:“项老将军以国事为重,怎会扣押胜将军派去传令将官。想是二人途中另有变故,因此不能及时传达将令。不过即便如此,冯将军也应于昨日抵达,这延误军机之罪,今日权且记下,待日后回归帝畿之时再做处置!此刻正是用人之际,胜将军还是先暂且饶他一回吧。”不知何时公孙犀已来到帐口,听到二人对话,心想过两日便要与岱莱前锋接战,若此时军心不稳,于我军大为不利,因此急忙插话道,这后一句却是向胜遇劝说。
    “本将原想将你处斩以正军纪,不过既然公孙大夫求情。今日之罪先行记下了,今后如有再犯,本将当时便取了你的狗头!”胜遇又厉声斥道,只吓得冯谡慌忙跪倒,连声道:“末将领罪,绝不敢再犯!多谢公孙大夫!多谢胜将军!”
    吴铭见禁军主力已至,虽中间颇经波折,好在并无大碍,于是与诸将回到帐中,重新将布防之事又交代了一番。待吴铭安排已毕,胜遇也不顾冯谡等尚未休整,便部署禁军吃过晚饭后,连夜开工。吴铭与公孙犀想到已耽搁了一日工期,也就未加阻拦。吴铭忽想起适才斥候所说有帝畿叛众先于其主力向浮玉山攻来之事,于是命胜遇这两日加强谷中戒备。胜遇领了将令,便即增调哨岗,于浮玉山周边各处日夜巡查。
    如此又过了一日一夜,众将士昼夜不停赶工,吴铭在巡视之时,听到军中怨言渐多。于是便找来胜遇问到:“胜将军,后两日可否可让布防兵士也分两队轮流休整?”胜遇却回道:“少侠,按当下进展形势,如两队轮休,定然会逾期完工,再者禁军主力有过在先,此刻正是让其戴罪立功之时,还是莫令其懈怠为好。”吴铭闻言有理,但仍是命胜遇将昼夜不息改为三队人马轮换休整,如此即可保布防期间始终有两队兵士在出力劳作,又能令众军皆有休憩之机,不致来日对敌时太过疲惫,而吴铭与胜遇二人则一早一晚轮番督工。胜遇觉得可行,便领命与众军说了,布防兵士听后尽皆欢然,无不大赞吴铭与胜遇爱兵如子。
    众军照此安排又忙碌了一日,这一夜正该吴铭出帐巡视,他见前半夜谷中各处均是太平无事,想到岭上修渠进展更为紧要,于是便带了几名侍从向山上行去,一路之上只见玉盘挂于中天,月光洒下,朗照于山峦密林,忽然忆起那晚与师父、楚楚三人同去寻鬼谷隐士之时,心中一甜,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暗道:“不知师父与楚楚如今怎样了,此刻是否也在思念于我。”正感怀间,忽见前方树丛轻轻晃动,一条黑影窜过。吴铭心中微微一惊:“这背影好生熟悉,我定是在何处见过!”
    十.浮玉鏖兵
    吴铭见那黑影一闪即逝,通体乌黑,若非今日月光皎洁,稍有疏忽,便极难发现其踪迹。霎时间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之感,但仍是记不起近期在何处见过此身影。稍一转念,心想不如派一分身前去探查探查,于是凝神在那黑影闪现之处生出一个分身,心中暗发号令,命其顺着那黑影离去方向追了过去,自己则与众侍卫继续向山上行去。
    从谷中到开渠处需绕道而行,吴铭原本可命翼人侍卫带自己飞至岭上,但想到来日若有夜间战事,尚需在此刻备战之时多多勘察一下谷周地形,故此一路步行上山,想要看的更加细致一些。不过虽然行路稍缓,不到一个时辰也已距修渠之地不远了,吴铭抬眼向上望去,只见禁军队伍在灯光火把照映之下,蜿蜒曲折,便如一条长龙盘于山间一般,监工将官在其间往来穿梭,呼喝之声不绝于耳。吴铭见状心下颇慰,心想:“禁军将士初次接战便能如此不畏辛劳,看来必能如期完工,待凯旋之时定要好好替他们求些封赏才是。”又向上走近了几步,脑海中那黑影又一闪而过,心中一振,转念到:“若如斥候所禀,敌军先锋哨探已至浮玉山,那我军如此大张旗鼓的大兴土木,防务之部署岂不是尽为其所获?嗯,不过即便如此,其探报之人应也难解这渠中之密!”想到此处,稍稍松了一口气,领着侍卫又向山上走去。
    一路来到岭上正在开凿的水渠之旁,吴铭向身旁侍卫问到:“此渠胜将军安排何人主理?”侍卫回到:“主理将官名叫‘郑国’,此人在帝畿之时便常参与谋划水利修筑,听闻此次出征可尽览江南河山,便主动请缨前来。”
    吴铭听罢笑了笑,道:“那还真是来的巧了,不过这两日备战迫促,又能有什么闲暇去游山玩水了!先把他叫来问问进展如何吧。”那侍卫应了,片刻之后便把郑国唤了过来。吴铭上下打量了一番郑国,见他身材不高,神色谦和,不似是行伍出身。待相互见过礼后,吴铭问道:“郑将军可是一直在禁军中履职?”
    “小将原是在帝畿专司河道的泽虞,此次得知少侠出征来此,便与几位同僚一同请战,顺带勘察一番陆上山河湖泊,不想军中尚有用到我等之处,小将等均是十分欢喜。”郑国笑着回道。
    “嗯,事也凑巧,我军也是来此之后才有此安排,又幸得将军相助,不知这水渠能否如期完工?”
    “这浮玉山上岩壁坚实,开凿不易,故此渠道转折之处甚多,不过将军放心,即便如此,此山仍然有松软土地可供挖掘。虽说工期甚紧,但季驯将军思得一法,可加快进程。”
    “哦?这季驯将军便是郑将军昔日同僚吧。他有何妙法,还请郑将军解说。”
    “正是,季将军此法名曰‘束水冲砂’之法,即在渠口上游处筑坝,中间留一闸口,待水渠每成一段,坝中水已蓄足,便开闸将已开掘水渠渠底泥沙冲净,如此反复,即能省掉大量挖掘与清淤之人力,建渠周期亦可大为缩短。”郑国详解道。吴铭一听,心中暗暗感佩:“帝畿贤士众多,且均怀保国安邦之志,实属我族生民之幸啊!”念及此处,向郑国深施一礼,道:“两位将军之法极妙,在下佩服之至,有两位将军相助,此战我军必获全胜,还请受吴铭一拜!”
    郑国见吴铭向自己行礼相谢,忙躬身回礼道:“不敢,不敢,少侠免礼。我等能得少侠赏识,在军中一展所长,心中亦感少侠与胜将军等知遇之恩!少侠今后但有所命,小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尊敬的小编,为啥会有敏感字啊?明明没涉及任何违法内容。
    吴铭闻言心中大喜,笑道:“如此有劳将军了!日后郑将军必可在帝畿大展宏图!”
    “多谢吴少侠抬爱,小将受之有愧!”郑国又逊谢道。
    吴铭爱惜郑国才能,又见他并无恃才傲物之态,便不再客套,当下请郑国在前领路,一起绕渠巡视,途中吴铭又向他请教了些水利河工之事,郑国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相谈甚是投机,一路边走边谈,不觉已至丑时,吴铭顾虑山下陷阱深沟进展,便别了郑国,找了几名翼人力士带了自己与众侍卫飞降回谷中。
    翼人力士刚一落地,便见不远处冯谡与身边军士正倚树小憩,吴铭知众军士连日劳累,也不打扰,心道:“且让大家休息片刻,待半个时辰之后再来看过,如仍不见醒转,当命人唤起,以明军纪。否则到时难以完工,岂不误了大事!”想到此处,便带了侍卫向谷中其余布防之处巡去。
    如此转了大半个时辰,其余各处均无懈怠,吴铭等又回到冯谡带兵之处,见其仍是未醒,身边军士却已起来了大半,众军士见吴铭到来,忙振作精神,落力挖掘谷口水沟。吴铭见状虽然心中着脑,却又不好发作,向身边侍卫忍怒道:“快去将冯将军叫醒,带来问话!”侍卫领命,飞步上前将冯谡推醒。冯谡睡的正香,忽感有人大力推来,心中一惊,大怒道:“是何人扰本将清梦?来人啊,给我绑了!”那侍卫喝到:“休得胡言,还不赶紧去向吴少侠回话!”
    “啊,吴少侠?他不是上山巡视去了吗?”冯谡睡眼惺忪中含糊说道。吴铭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厉声下令:“先将这冯谡绑了!带入大帐听审!”众侍卫二话不说,直接将冯谡按倒捆了个结结实实,跟着吴铭大帐向帐中押去。冯谡此时才醒过味来,知道大事不好,高声叫道:“冤枉啊,末将冤枉!”还未喊完,便被身旁侍卫堵住了嘴,旁观兵士见他“呜!呜!”闷声挣扎之态,心中无不暗笑,当下更不敢怠慢,一齐挥动器械,奋力赶工。
    吴铭在帐中坐定之后,命侍卫放开冯谡,冯谡甫一得脱,便又大声嚷道:“吴少侠恕罪,末将当真冤枉啊!”吴铭冷冷向他看了一眼,道:“你率众拖延工期,有何冤枉?”
    “末将此刻已由昨日午时劳做至今日丑时,实在是疲累已极,因此想在树下暂歇,不料困倦异常,便睡了过去,还请少侠体恤!”

    “我已安排各队人马轮番休整,其余诸队皆无人如你一般懈怠。
    你若想好好歇息,尽可等到自己轮换之时。我与胜将军派你谷口挖掘重任,而你却无丝毫尽职之心,还说自己冤枉,当真是岂有此理!”
    哦,原来是“军-----WEI”连在一起了。
    “少侠明辨,我等禁军兄弟在帝畿哪曾做过这种苦差事。一时不适也是有的!”冯谡又叫屈到。
    “一时不适?如若敌军今晚便攻来,你也会如此不适吗?那我军岂不是就此束手待毙了?”吴铭闻言不禁更怒。
    “这个?末将倒未曾想到,不过日前项老将军曾与末将说过,岱莱蛮夷行军缓慢,还要过几日方能抵达此处,此时应是无甚大碍吧?”冯谡畏缩答道,心下已然虚了。吴铭听罢怒极反笑,心想自出世以来,从未见过如此蠢笨懒惰之人,也不知他凭何功绩升至禁军首领,不过自己首次治罪属下,一时也想不到如何发落此人才是。念及胜遇情面,只得冷笑道:“你还有颜面提到项老将军,前日之罪尚未处罚,今日便即再犯新过,如此目无军纪,当我不敢治你之罪吗?”
    “末将乃帝畿冯魏世家,吴少侠小小年纪,若是想胡乱安插个罪名放在末将头上,怕也没那么容易!”冯谡见吴铭一再不肯饶过自己,居然以自己世家身世相挟。吴铭听了一愣,一时不明此中利害关系,但心中却是更加恼怒,喝道:“不管你是何等身份,今日之罪定不能轻饶,不过看在胜将军面上,暂且将你押下。等天色一明,再会集胜将军与公孙大夫一同处置!”言毕,吩咐帐中侍卫将冯谡带下看押。吴铭则留在帐中来回踱步,余怒未消之间忽感莫名焦虑,回思出征以来明明自己所为皆是一心为公,却总被自家人所掣肘,一时只觉世事繁杂,今后不知还要经历多少艰辛之事。
    好在吴铭仍是少年心性,思虑了一阵后倦意袭来,心想再有半个多时辰就要与胜遇交接,于是不再继续出帐巡视,吩咐侍卫到时叫起自己,便在榻上和衣睡了。
    半个时辰倏忽即逝,吴铭尚未安枕,朦胧中便又被唤了起来,心中虽然不愿,但想到处置冯谡之事未了,还是强打精神起身盥洗用饭。待胜遇进账交接时,将冯谡触犯军纪为自己暂扣的情形与他说了。不料此次胜遇听罢并未动怒,默然片刻后向吴铭道:“少侠有所不知,此人确为世家子弟,唉,禁军之中此类身无寸功却身居要职者当真不少,小将劝少侠还是不要与其计较,待回返帝畿禀明公主之后再行治罪可好?”
    “胜将军怎可如此袒护属下,前日将军不是还欲杀之以正军纪吗?怎地今日又劝在下莫要追究?这可令人心生疑惑了。”
    “少侠不须误会,小将也是为了少侠着想。前日那只是要吓他一吓,并非真想取他性命。少侠今日治他之罪,他日若其族人在帝畿进谗坑害少侠,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就任由其败坏军纪,使禁军无端受挫?在下可不惧他人谗言,到时直接与公主殿下分说明白便是!”
    “呵呵,少侠初到帝畿,还不知这国中奸佞之辈的手段,依小将浅见还是小心为妙。不过我亦钦佩少侠之刚直,少侠看如此可好,先将这冯谡羁押起来,派人好生看管。待来日班师之时,再行依律发落!”
    “胜将军顾全大局,此议应是可行,但今后再有扰乱军规之事,还望将军与吴铭秉公处置。”吴铭见事已至此,只能暂且放下。胜遇见他不再追究,也就答应了下来,两人又商讨了一番后续迎敌部署,胜遇便叮嘱吴铭早些歇息,自己则出帐巡查去了。
    吴铭此时已困乏至极,倒头便在帐中榻上和衣睡了。这一觉只睡得昏天黑地,直至午后方醒,起身后吴铭见四下无人,知是大家不愿打搅,应是都在帐外候命。于是下榻活动了一下四肢,又唤帐外侍卫安排了些饮食,匆匆用过之后,心中挂念外间布防进展,便走出帐外去寻胜遇与公孙犀二人。刚一出帐口,只见谷中阳光从密林中透过,照在自己身上,微风轻抚,吴铭顿感周身上下清爽无比,精神亦是一振,微笑着向身边侍卫问到:“胜将军现在何处?”
    “山上水渠已近完工,胜将军与公孙大夫等正在商讨通渠之事!”侍卫回禀到。
    “哦?有如此好事为何不早些叫我起来,快带我去岭上看看!”吴铭大喜道。一名侍卫见状,含笑应命,即刻安排了两名翼人力士带着吴铭与自己向岭上飞去。到至岭上,两人在半空见胜遇等人围在渠头水坝之旁,正与郑国会商,待得更近了一些,吴铭心急,不等翼人落地,便飞身跳下落于众人身旁。胜遇正专注计议通渠之事,忽见吴铭到来,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吴少侠来的正是时候,此渠片刻之后便可贯通,不过此时尚缺最后一道关节。哈哈!”
    “却不知是何关节?”吴铭笑问。
    “呵呵,此节最为关键,全凭胜将军之能方可打通!”一旁公孙犀插话道:“还请胜将军一展雄风吧!”
    “哈哈,那小将这便献丑了!”胜遇说罢吩咐众人向外散开,自己则展双翅悬于溪水之上,暗自潜运元神之气,片刻之后,忽地振翅长啸,声若鹿鸣,霎时间岭上风雨大作,溪水暴涨如沸,灌入那浅渠之中,渠中水面立时波涛汹涌,漫过两岸,顺着山坡奔流而下,刚刚还如一条潺潺小溪般的渠口,瞬间已成了汪洋一片。胜遇运功不止,啸声连绵,响彻深谷,风雨之势也越来越大,山上山下众军不知究竟者,尽皆大惊,一时间都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吴铭等虽有准备,但见此变故,也均是大为震撼。
    胜遇这一啸半晌不休,此时谷边崖上已挂了一条宛如玉龙般的流瀑,瀑布之下所掘深沟陷阱也早已满溢而出,山下将官见谷中处处泥泞不堪,这才回过神来,忙命翼人力士向山上通禀。吴铭接报之后,朗声向胜遇喊道:“还请胜将军收了神功,山下之水已足够使用!”胜遇闻言,缓缓停了啸鸣,抖了抖身上雨水,轻摆双翅向众人缓缓飞来。吴铭见胜遇飞近时已是满脸疲惫,忙上前搀扶,抚慰道:“有劳将军大显身手,还请快快歇息片刻吧!”胜遇落地时勉力扶住吴铭站稳,向众人强笑道:“不妨,只是元气消耗稍巨,过得半日便可复原如初了。”吴铭还待再劝,忽见一斥候兵由山下奔到近前,向他急报道:“敌军已抵达浮玉山西北五十里处,预计再有三个时辰便会途径此处!”
    吴铭听罢心中一惊,暗想:“终究还是来了!”稳了稳心神,命侍卫将胜遇接过,转头向公孙犀道:“敌军如期而至,我军设防虽稍显仓促,不过幸有胜、郑二位将军助力,各处均已部署完毕,晚辈以为稍后可令众将士先于林中潜伏,敌军远来疲惫,我军士卒正可趁此间隙休整备战,以逸待劳!”
    “少侠所言极是,不过还需安排一将带兵前去诱敌!”公孙犀答道。“正该如此!”吴铭说完,又命翼人军仍是留在崖上驻守,自己则与余下众人一起返回山下林中大帐部署迎敌。
    待诸事齐备之后,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吴铭在帐中闭目暂歇,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昨晚所见黑影,自己之后派去的分身至今未归,想来已被擒住杀了,若是如此,那人必是敌军哨探,说不定已探明了我军部署,也不知岱莱军是否还会中计。想到此处,不由得站起身来,欲出帐再去巡视一番,但转念又一想:“我军主力到达之后,增派了不少哨岗,均未发觉有何异常。难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不成?唉,事已至此,敌军转眼即至,还是于此谷严阵以待为上。”一时间思来想去,心中焦躁不已。
    公孙犀在帐中见吴铭坐立不宁,心想他必定年少,临战之时稍显慌张也属寻常,刚要站起来劝说两句,却见帐前校尉匆忙入内禀道:“敌军前锋已追至谷口,我军诱敌队伍已退入谷中!是否即刻应援,还请少侠定夺!”吴铭听罢大喜,忙与公孙犀、胜遇出帐查看敌情。此时天色已晚,禁军伏兵早已得吴铭将令,不许点燃灯火,而众军营帐又扎于半山密林之中,因此大帐四周更是一片漆黑,吴铭等只能借天上微光向谷中望去,只见诱敌禁军于战马之上手擎火把,依计将敌军引入谷中,敌军兵数虽少,但谷口可行军处却极窄,加之岱莱军士身躯雄伟,便行进的更加慢了。而吴铭又下有严令,如敌军部队未悉数进谷,禁军伏兵不可显露形迹。因此山上山下均是屏息凝气,在暗中悄然窥视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好容易五百岱莱先锋皆已进入谷中,吴铭心中一喜,正待发令猛攻,却忽见四下火起,禁军藏于密林深处,一见大火烧至,无不大惊失措,当下有人丢下手中兵刃套索,急寻水源想要救火,另有伏兵不待将官发令便仓促下山攻敌,还有一些禁军兵将竟然见情势紧急被吓得不知所措,呆于当地。吴铭初见大火燃起之时,心中也是大为慌乱,但一想到昨日那黑影,便即凝定下来,心想纵火之事必是此人所为,说不定便是前日斥候所提到的那批帝畿叛众。自己身为主帅,可决不能掉以轻心,先乱了自家阵脚。一番思虑过后,向身边胜遇叫道:“胜将军,可否再行神功,唤些雨水灭了大火?”
    “此间并无水源,加之间隔太短,小将元气未复,无法运功,实是惭愧,还请少侠另想他法!”胜遇一时功力未复,仓促应道。
    “嗯,那还请胜将军速速告知诸位将领,领兵带好器械辎重冲下,最好不要与敌军正面对敌,尽力将之引至深沟陷阱之中便可。”吴铭又向胜遇匆匆吩咐道。
    “小将领命!”胜遇说罢强打精神,领了几名翼人侍卫,展双翅分向禁军诸将传令而去。吴铭待胜遇飞去,见火势难控,再不离此险地只怕公孙大夫行将经受不住,于是急命身边校尉护送大夫向日间崖上瀑布流经之处暂避,自己则命一名翼人侍卫带他飞到狮子岩翼人军大营处,那翼人侍卫尚未答应,忽听身边树上一声狞笑,一道黑影蹿下,直扑吴铭。吴铭忙闪身躲过,定睛一看,正是昨日所见背影,心中暗骂:“我道是谁,居然如此眼熟,原来是庚丙一这逆贼!”当下大声道:“前辈先走,待我拦下这恶贼与师叔报仇!”公孙犀却不肯先行离去,向吴铭劝到:“少侠身为一军主帅,不可意气用事!让侍卫将之擒获便是!”吴铭知身边侍卫远非庚丙一对手,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更不答话,暗提元神之气,瞬时在庚丙一身后左右两边各出一分身,与自己成犄角之势将庚丙一围在正中。
    庚丙一一见这架势忽地放声大笑道:“帝畿小儿,上次叫你侥幸逃脱,今日仍是使这等雕虫小技,还是找你师父来与小爷一战吧。燕离居然遣了个如此无能之辈前来迎战,难道帝畿当真无人可用了吗?哈哈!”
    “狗贼少在此大言不惭,那日若不是师父师叔饶你不死,哪还有你今日助纣为虐之事!你这小奸贼不思报恩,反而在伤了我师叔后逃窜而回,居然还觍颜来伐自己的父母之邦,真是不知羞耻二字为何物!”吴铭回讽道。
    “那是尔等人族的父母之邦,与我何干?谁与我好处,小爷便为谁出力。什么养育之恩,什么师道恕道,仁义之心,只不过是诓骗我异人族为奴之术罢了!今日不需再多言,快快进招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杀了小爷!”说罢只见庚丙一身上乌鳞圣甲鳞片“唰”的立起,本人却负手而立,似乎对吴铭与其分身视而不见。
    吴铭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也不敢太过小觑,心想此人虽然年幼,但先后得帝畿、岱莱两家传授,加之生性阴鸷凶狠,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当下收敛心神,与两分身各出短剑向庚丙一上中下三路试探攻去。眼看即将及身,庚丙一对身后两分身毫不理会,右腕乌金钢爪伸出,直取吴铭面门。吴铭这一招本是虚招,见对手攻的迅疾,忙斜身向后闪过,再看两分身时,只见两人均已得手,不禁心中一喜,不过随后便见火花闪处,刺在庚丙一乌鳞圣甲之上的双剑已齐齐折断。吴铭见状暗自心惊:“这乌鳞圣甲果然厉害,难怪师父当日擒他之时要用‘锁’,‘缠’两术对敌。今日我且故技重施,使出那招‘天罗地网’看看能否收效!”念及此处,忙命两分身收剑跳出圈外,接着又出一分身,四人同时挥动套索重向庚丙一攻去。不料庚丙一一见此阵仍是毫无惧色,纵身跃起扑向吴铭真身,半空中冷笑道:“小子长进不少啊!”
    吴铭见他来势凶猛,双腿一弹向后飞身闪避,同时臂上两条锁链甩向其颈项,众分身则随后跟上各出锁链缠向庚丙一腰腿。庚丙一见势也不躲闪,喝了一声:“让尔等见识一下小爷乌金圣爪的厉害!”说着双爪在空中向左右一挥,缠向臂上的两条合金锁链立断,乌金圣爪余势不歇,在他身侧划了个圈子,“哗啦”一声,其余分身锁链也均被长爪所断,庚丙一更不停歇,顺势挺爪又向吴铭面门刺来。吴铭见‘天罗地网’一招间便被破了,心中不禁微微一慌,眼见双爪攻到,忙向后仰身,双臂反掌撑地,身子向后仰去以避敌锋锐。庚丙一变招亦是极快,不待落地,双爪已向身下吴铭胸腹处劈去,旁观众人见吴铭顷刻间便有开膛破肚之危,无不大声惊呼,吴铭更是不敢怠慢,两臂微屈,绷簧弹出,使出机甲六术之“弹”字诀,双足向身前翻起一蹬,正踹在庚丙一肚腹之上,只听庚丙一一声惨叫,被吴铭踢出了两丈有余,一时无法起身,吴铭也因躲闪稍慢,双肩处已为庚丙一乌金利爪所伤,顷刻间血流如注。公孙犀在旁见吴铭获胜,忙唤校尉前去擒了庚丙一,自己则与贴身侍卫前去为吴铭施药包扎。吴铭不等救治完毕,便忍痛向众校尉叫到:“小心!”但仍是为时已晚,庚丙一虽重伤不能站起,但乌金圣爪尚在,见校尉近身,咬牙运起残余元气,右臂奋力一挥,便将身前两校尉拦腰斩断,余人见他气势未衰,尽皆吓得退了开去。庚丙一却心知如再有兵士上前擒拿,现下自己所受内伤极重,便只有束手被擒了。不成想吴铭与其三次交手,此刻已看出他元气衰竭,忙命分身前去将庚丙一锁了。众分身领命,正要飞身去擒庚丙一,忽听黑暗处响起几声鸮鸣,接着四周大树上枝叶震动,同时扑下三只人面长尾巨鸮,巨鸮人将庚丙一护在正中,其中一人向吴铭道:“此火为我炎鸮兄弟所放,不关此小儿之事。”
    公孙犀一见来人,愤然斥道:“我道是谁,竟又是三位帝畿叛众!今日倒戈来犯,天良何在?”
    “公孙大夫,当初若非帝畿失火之罪怪在咱们头上,我三兄弟也不会叛逃出族,尔等此刻亦不会遭此灾祸。如今我兄弟随岱莱大军南下,正是要去帝畿实实在在的再放一把大火!看谁敢阻拦我兄弟!”那向吴铭说话之人说罢双翅一挥,数点火星飞出,吴铭等身旁大树瞬时便被引燃。其时正值秋夜,金风萧瑟,天干物燥,不多时大树已是火光烛天,一股股热浪袭来,众人皆感灼烧难耐,炎鸮三兄弟却齐声大笑道:“愿天下永如此时一般赤炎干旱!尔等还不速速归降!”笑声未歇,三人背后忽地一人说道:“尔等还不速速归降!”口气语调与三人一般无二,三人顿时收了笑声,含怒转头向身后林中看去,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戏弄炎鸮兄弟三人。林火掩映之下,只见一人鹰鼻深目,身被赤羽,身形彪悍魁伟之极,正是胜遇到了。
    三兄弟似是与胜遇相识,适才说话的那巨鸮人见他来到,也不动怒,冷冷向胜遇道:“原来是禁军统领大人到了。在帝畿时将军自可胜我三兄弟半筹,不过日间你弄水行雨,可还有元神功力与我等相抗吗?”
    “便是我只存半分元气,要取你兄弟三人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尔等若是不服可随我前去岭上一决高下!”说完也不等三人答应,便即振翅向岭上飞去。
    炎鸮兄弟见胜遇如此挑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老二老三看了看大哥,见他并无示意,便想跟着飞去与胜遇一决高下。不想双脚还没离地,便被大哥拦住,指着庚丙一吩咐二人道:“岱莱重宝被此小儿穿戴在身,老三可将宝物从其身上脱下后带回,再去接应大哥二哥!”
    “那这小儿如何处置?”炎鸮老二问道。
    “让他自生自灭便是,这小子本领如此低微,怎配得起岱莱重宝!”炎鸮老大说罢向三弟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快动手。庚丙一躺在地上看的分明,一时无力挣扎,只得向三兄弟哀求道:“还请三位大哥救我回去,大恩大德小的永不敢忘。这乌鳞圣甲和乌金圣爪,尽可随时拿去,只要三位留我一条性命,诸事皆可商量!”
    “你这小儿在可汗面前夸下海口,骗得重宝,以为我等不知吗?如今你居然败于帝畿一舞象少年,还有何颜面回见首领?”炎鸮老大嘲讽道。
    庚丙一听罢知其已起夺宝灭口之意,心中不禁对自己反叛帝畿所为稍感懊悔,但此时再求炎鸮兄弟已断然无用,索性把心一横,向吴铭求道:“吴少侠,以往多有得罪,今日小弟败于你手,已然知错。还请少侠看在师姐份上,将我身上重宝取去,以备今后御敌之用!”
    吴铭见他说的可怜,心中也是微觉恻然,但略一转念,便知此人又在挑拨争斗,于是答道:“兄弟往昔过错,今日我也不与你计较。至于你所说重宝,还望兄弟交还岱莱部族,你师姐与我皆有一技傍身,也不须觊觎他人族中之物。”
    “少侠所言极是,此等小人反复无常。当在下初蒙冤之时便是他劝我兄弟反出帝畿,投了岱莱。今日少侠若不与我兄弟争这重宝,我便代你除去此败类如何?”炎鸮老大担心吴铭横生枝节,听信庚丙一之言再与自己争夺重宝,在旁连忙劝到。
    吴铭见刚刚炎鸮兄弟尚要与胜遇决战,颇为倨傲,此刻却为宝物不惜示好于己,心中不由得大为厌恶,又想战事紧急,火势蔓延极速,不可再做耽搁,于是向炎鸮兄弟道:“诸位即已投靠了岱莱一族,还请自行处置族内之事,在下重任在身,此时不便打扰,这就先行告辞!”说罢领着公孙犀与营中将士向山下走去。炎鸮老大闻言在众人身后高声叫道:“少侠慢走不送!”接着只听庚丙一在炎鸮兄弟狞笑声中惨叫连连,初时还能听他喊道:“莫抢我的宝物!快还我宝贝!”之后便只闻庚丙一用微弱声音说道:“什么师姐!什么少侠!什么首领!只知,只知自己立功请赏,建功立业,哪有,哪有一人还关怀于我......”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已几不可闻,突然又放声大笑道:“都是来害我的,都来害我啊!哈哈!哈哈!”之后便寂然无声了。吴铭听了心中不忍,几次均欲返回相救,但还是以军国大事为重,强抑心中悲悯之情。待得听到最后惨笑时,终是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炎鸮兄弟手提乌鳞圣甲与神爪,狞笑中看着地上一团火焰。吴铭心知那便是庚丙一遗骸,转头不忍再看,心中却暗下决心,虽非为庚丙一报仇,但今后也定不能轻饶了此三兄弟!想罢,再不回头,领着众人一路向山下走去。
    待吴铭一行人来到瀑布流经的山脚之时,谷中战况已是极为惨烈,岱莱军进谷之前已得哨探,因此中伏落入沟坑者并不甚多,帝畿禁军只能与之平阳交锋,加之营帐为叛众纵火偷袭,仓促应战,初时颇为被动,直到此刻才稍稍挽回了一些局面。吴铭见禁军将士多是乘战车、驭战马三人一队挥动套索铁网谷中往来冲突,虽以此法围捕敌军颇见成效,但只要有落单兵将或是队中有人为敌军击落坐骑,便难以抵挡岱莱兵卒重击,瞬时便会粉身碎骨。心想若如此下去禁军损伤必重,须快些叫翼人军参战。于是向公孙犀说了自己的谋划,嘱咐侍卫好生照看大夫,不顾肩上重伤,命一位翼人力士背了自己便向崖上飞去。
    到了崖上翼人军营,胜遇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吴铭便即询问道:“少侠伤势如何?公孙大夫可好?那炎鸮兄弟为何不来与我一战?”吴铭听他问的急迫,便依次答道:“在下除双臂暂不可运力,并无大碍。公孙大夫也已到了平安所在。那三兄弟已将那庚丙一杀了,至于为何不来与将军决胜,想是怕了将军神功,不敢来战吧,哈哈!”
    “嘿嘿,其实小将功力亦未全复,若炎鸮兄弟齐至,未必便能稳操胜券。且不管他,少侠带伤来此难道是为了时机已到?”胜遇又问道。
    “将军过谦了。在下来此正是欲命翼人大军即刻参战,此刻战况胶着,若翼人部出战,胜局必可一鼓而定!”吴铭振奋道。
    “愿如少侠所料,小将谨遵号令!”胜遇大喜,当即与手下将校一起擂响战鼓,只见五百翼人勇士同时背起已备好的山石滚木,听得吴铭大喝一声:“杀敌!”便飞步冲向崖边,齐展双翅俯冲而下。鼓声回荡中,大石滚木如冰雹般倾泻而下。翼人禁军在胜遇麾下素来操演勤勉,此刻临阵更显骁勇,一个个身负木石于低空掠过,对准岱莱兵将头颅砸下。霎时间谷中岱莱众军惨嚎之声不绝,大半人马向谷口逃去。吴铭与胜遇在岭上观战,眼见胜局已定,均是大喜过望,心想谷口掘有深沟,此战终于可将敌军前锋尽数歼灭于此了!正自欣喜时,吴铭忽见敌军逃窜时前军落入深沟者虽然不少,但不久后深沟即被岱莱兵士高大躯体填平,后方逃兵皆可以前军之身为桥,安然渡过深沟,见此情形吴铭心中不禁暗骂:“冯谡这无用之辈着实可恨,只知懒散偷工,可误我军大事!”但心中虽是恼怒异常,一时却想不出如何阻拦岱莱败逃之策。
    十一.帐下蒙冤
    吴铭眼见敌军溃败,却无法阻拦,如让敌军就此逃去,此战岂非前功尽弃?正自焦急时,忽见远处火把闪耀,一支大军如条火蛇般向谷口杀来。吴铭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心想如若是来接应敌军的那便更不好对付了。胜遇在旁也早已看到来军,轻声向吴铭说道:“看阵型应是帝畿雄师!只是离得远了,昏暗中看不太真切,待我前去探探!”说罢不待吴铭答应,便腾空而起,向那队人马飞去。
    吴铭听罢,也不阻拦,只小声叮嘱了一句:“胜将军小心!”望着胜遇飞远,忽然心中一动,忙命身旁校尉传令下去,吩咐飞回崖上的翼人军士,再次负了滚木大石,一齐向谷口处砸去,但能阻得岱莱一人逃走,便阻一人,又命一翼人侍卫向谷中禁军传令,集结主力,在敌军身后并力掩杀。安排完毕之后,轻轻舒了一口气,悄立于崖边一面继续观战,一面静待胜遇回报。
    胜遇飞出不久,便已看清迎面杀来大军果然是帝畿旗号,再一细看,居然是雁荡大营所派援军。心中大喜,旋即转身飞回崖上,报与吴铭知道。吴铭听后也是喜出望外,心道:“原来是自己当初错怪了项鸢将军,此刻敌军败走,雁荡大营援兵正好可以助我拦下。”转念又想:“不过这援兵来的好巧,恰逢我军即将大胜之时杀到,莫非?”念及此处,心中瞬间闪过一丝不祥之感,不过眼下也不愿太过多想,便又向山下望去,只见雁荡援军此时已杀到了谷口附近,半空中翼人兵将见谷口一线区域狭窄,怕误伤自己人,便不再继续追杀,纷纷向岭上飞回。再看那雁荡援军,以铁甲骑兵为主,十人一队,每队配一冲车,这冲车远较一般攻城车矮小,但数量众多,想是为对付单个岱莱兵士所特地配置。又看了片刻,果然不出所料,岱莱败军刚与雁荡军接战,便被这矮小冲车撞倒,碾压而亡,没有即刻毙命的,也被雁荡大营的马步兵将用粗大铁索绑了,直接擒获。岱莱逃兵见谷口援军来势凶猛,一时抵挡不住,不得已又转身向谷中舍命杀回。此刻禁军兵马已掩杀而至,霎时间谷内喊杀震天,禁军将士临死之时的惨嚎与岱莱残兵的低吼之声响彻深谷。吴铭见敌军被雁荡援兵封在谷中作困兽犹斗之态,心中不禁大急,心想:再如此下去,禁军死伤必重,但此时又不能传令退兵,这可如何是好!
    胜遇在旁已看出吴铭焦虑之情,眼见自己所统禁军不断折损,亦是大为心痛,忙向吴铭劝道:“吴少侠,不如此刻鸣金吧?”
    吴铭闻言思虑了片刻,缓缓答道:“如若此刻收兵,山中火势未歇,我军将士无法退入林中,只能向外突击与雁荡大军汇合。但中间隔了岱莱败兵,一时也是无法冲出。况且此刻撤军,此战之功便非禁军所有,想必公主到那时也会降罪于你我二人。”
    “嗯,少侠思虑周全,不过如此下去,禁军必将损伤过半。仍是不能免了我等罪责。”胜遇听了吴铭心中顾虑,一时也是难以决断。两人又观战片刻,吴铭见谷中敌军已近癫狂,疯了一般扑向禁军主力,禁军将士无冲车助阵,虽竭力抵御,但也已渐显不支,再不撤军便要全军溃败,吴铭把心一横,向胜遇下令道:“即刻鸣金,命我军速速退守于流瀑所经林中,若敌军敢上前追赶,便由翼人部以木石中道击之,将其阻隔于后!”胜遇一听大喜,忙领命下去安排。须臾谷中鸣金之声大噪,禁军将士本已抵敌不住,一听得鸣金,无不如蒙大赦般向后退向林中,岱莱败兵刚欲追赶,天上木石便倾泻而下,瞬间前路尽断。此刻岱莱众军已杀得不辨东西,也不理会头领之命,纷纷四散奔逃而去。吴铭在山上望见,不由得长吁一口气,暗道:总算是险情已过。又见胜遇已回,便道:“公孙大夫尚在山下,将军可速与我同去接应。”胜遇见大势已定,心中也慢慢宁定了下来,随即又向岭上翼人部稍作吩咐,便带起吴铭向山下飞去。
    公孙犀在林中已观战多时,期间见战局变化莫测,不免时时心惊。此时禁军终获全胜,虽历经不少波折,但于吴铭而言已是筹划的极好了,总算不枉自己一番督导之心,一时间不由得心下大慰。又见二人来谷中接应,忙快步向前贺道:“恭喜少侠首战告捷!”吴铭连忙逊谢道:“全仗公孙大夫与胜将军率禁军将士鼎力相助,何况我军因晚辈之过折损颇多,晚辈委实心中有愧!”
    “嗯,此战若是无雁荡援军,禁军本可减少损伤,所谓‘围师必阙’,项老将军实不该有此疏漏啊!”公孙犀说着叹了一口气,又向吴铭问到:“少侠也不必过虑,幸而胜将军及时鸣金,我军总算得以全身而退了!不知少侠伤势可好了些吗?”
    “有劳前辈挂怀,晚辈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双臂尚不能活动自如。”吴铭感激答道:“若与禁军将士舍命杀敌相较,晚辈这伤实是算不得什么。唉,只可惜项老将军封堵敌军之时未能在谷口留一虚缺,以致禁军将士难于抵挡!”
    “事已至此,少侠也无需懊恼,先命禁军将残敌扫清再做打算吧!”公孙犀又劝慰道。吴铭听罢,心想也只能如此,便与胜遇一同调度禁军四下扫荡岱莱军残部。一时间只见谷中岱莱兵将或落入深沟陷阱,或为铁网锁链缚住,余下负隅顽抗者也均被帝畿将士分割合围,一一击杀。眼见敌军残兵所剩无几之时,远处忽见一哨人马奔来,还未到近前时,为首一人已先向众人叫道:“老朽相救来迟,还望诸位莫怪!”吴铭等一听便知是项鸢到了,此刻听他言中之意,似是欲独占此役之功,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待到项鸢与众人见过礼后,吴铭抢先说道:“多谢项老将军驰援,在下疏忽,若无老将军拦截,险些令半数敌军逃出重围。”
    “少侠说的哪里话来,你我同守帝畿疆域,禁军适才已节节退守,我雁荡将士及时赶至,正好救了禁军同袍,此乃我部分所当为之事,少侠不必多礼!”项鸢含笑回道。吴铭听他虽说的客气,但句句紧扣雁荡军来援之时禁军已败,心中好生气恼,不过自己因体恤禁军士卒,在最后关节鸣金在先,也着实不好辩驳,一时间心中计议不定,只得默然以对。身旁胜遇听了二人对答之言后,却忍不住大声辩道:“项老将军此言差矣,禁军最初为敌纵火偷袭,交战时确是处于劣势。待到翼人部出战之后,我军已有胜算,若不是雁荡大军将敌军封堵于谷口,翼人将士顾念友军,此刻禁军早已获胜。我禁军浴血厮杀,舍命战了一夜,如何在老将军口中便成了败绩?”
    项鸢见自己所谋已为胜遇点破,脸色一沉,冷笑道:“嘿嘿,吴少侠年幼不谙战事也就罢了,胜将军身为禁军统领,也如此信口雌黄,不觉荒谬吗?适才对敌紧要关头,禁军却鸣金收兵,只留我雁荡部独力御敌,莫非诸位在此处也视而不见吗?”
    公孙犀见双方僵持不下,忙插话道:“老将军统兵到来之时,禁军已将岱莱败兵驱至谷口,况且吴少侠稍后又派出翼人部前往阻截,只是看到老将军已至,才命谷中禁军随后掩杀。还望项老将军明察,切勿伤了友军和气。”
    项鸢听公孙犀出言相劝,不禁“哼!”了一声,心想吴铭与胜遇也就罢了,这公孙犀身为公主之师,还需让他几分。于是拱手道:“大夫既如此说,倒显得雁荡部此番来援是多此一举了,此节老朽便不再追究,不过禁军布防失算,为敌所乘,后又鸣金败退之事老朽还需据实回报。今日言尽于此,还望大夫保重,告辞了!”说罢更不理会吴铭等人,转身上了坐骑便向谷口驰去。
    吴铭望着项鸢背影远去,心中甚是忧闷,不禁黯然摇了摇头,向公孙犀问道:“请问大夫,项老将军可是因晚辈未饮那一杯酒,才致如此刁难于我等?”公孙犀心知确然有此缘由,但仍向吴铭宽慰道:“想来项老将军绝非如此偏狭之人。少侠放心,如有误会,我等自会向公主解说明白。”
    “这老儿只想夺我禁军战功,岂止是为了那一杯酒之怨,哼!项氏虽世镇雁荡咽喉之地,难道我禁军便怕了他吗?”胜遇忿忿道。
    “胜将军息怒,还是先清点我军损耗后再做计较吧。”公孙犀又劝道。胜遇这才怒火稍抑,率部前去谷中清查。不料刚到谷中不多时,胜遇骂声便远远从谷中传来:“这老匹夫,竟将岱莱战俘全数掳走请功去了!”过了片刻,又听他哇哇大叫道:“老贼当真令人切齿,居然连敌军首级也不留一个!我禁军今后必与雁荡部誓不两立!”吴铭与公孙犀听得项鸢居然做的如此决绝,心中均深感忧虑,相互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
    待胜遇清点救治完毕之时,谷中大火渐熄,东方已是晨曦初露,朝霞好似又要将天边引燃一般,须臾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万道金光瞬时洒遍群山。吴铭深吸一口气,精神略振,回思这一夜鏖战之惨烈,相对于眼前之景,实有恍如隔世之感。又见诸将士尽皆疲惫已极,便命胜遇领禁军在谷口外另立营帐暂歇,待半日后再回师帝畿。过不多久,吴铭见除几处哨岗之外,众军均安顿已毕,便轻叹一声,转身回到账中和衣草草睡了。
    这一觉众人直睡到午后方醒,吴铭纲一起身便去寻胜遇、公孙犀两人商议回师之事。三人均觉帝畿虽非一日可返,但绝不可再于雁荡大营休整。最终定下今日先于仙霞岭北麓扎营,待明日一早再去往渡口经海路回返帝畿。期间另留一百禁军与斥候兵于浮玉山中殿后,往来传递岱莱后军消息。议罢,吴铭便命禁军即刻启程,众将士听闻今日便可回家,无不欢呼雀跃,急匆匆整装列队,只待胜遇一声令下,便即开拔。不料胜遇接令之后,却遍寻不到冯谡,问起身边校尉,校尉回禀道:“冯将军于敌军纵火偷袭之时便已走散,之后再也无人见到。小将也不知他现在去了何处。”
    胜遇听罢大怒:“尔等是如何看押的?一有敌军来犯,便只知各自逃命,不怕军法吗?”那校尉见胜遇动怒,连忙跪倒请罪道:“将军恕罪,我等本是看守紧密,丝毫不敢懈怠。即便大火烧了营帐,小将亦不敢疏忽,只是急去查看时,大帐已被烧穿,冯将军也已不见了踪影。事发紧迫,仓促间又难以追寻,还望胜将军明断!”
    吴铭在旁听了,觉得此事实是怪不得此校尉,便向胜遇求情道:“我军被袭之时情势紧急,众校尉未曾有亏职守。我看不如就此放过了吧。”胜遇原本早有此意,见吴铭相劝,便接着佯怒道:“少侠既为尔等求情,本将便暂不追究,今后如敢再犯,定不轻饶!起来吧!”那校尉忙起身谢道:“多谢胜将军恕罪!多谢吴少侠说情!”吴铭闻谢,淡淡的摆了摆手,回道:“不必客气,快些归队吧!”又向胜遇道:“诸事停当,咱们这就动身吧?”胜遇“嘿!”了一声,自语道:“此次出征,原本想率禁军弟兄来陆上走走,正好与帝畿立些军功。不料却处处受挫,所遇之人皆为宵小之辈。连到手的战果亦为他人所窃,看来当初真是失算了啊!”言毕,长叹一声之后,便昂首向禁军高声喝到:“回师!”众将士早已准备停当,此刻闻命,更不多耽,便即拔营向仙霞岭开拔而去。
    那仙霞岭位于雁荡山正西,距浮玉山并不甚远,禁军依吴铭等事先筹划行程一路向东南逶迤而下,傍晚时分便到了山岭北麓。胜遇见天色渐晚,便命众军就地安营。待与将士用过晚饭之后,又于帐中设了小宴,邀来吴铭与公孙犀小酌。酒过三巡,胜遇便停箸向二人问到:“两位可想好了明日到了帝畿如何复命?”
    “那自是向公主禀明实情,以免殿下听信项老将军一面之词。”公孙犀早知胜遇必有此问,于是从容答道。
    “但那老贼已抢先回返帝畿,献俘于众人之前,我等若再做辩解,公主驾下诸位如何能信?”胜遇又追问道。
    “此事自有公主做主,他人若是不信,随他去便是。”公孙犀一时也无良策,含糊应道。
    “即便公主对大夫所言信之不疑,不过此事说来空口无凭,实是难以服众。还望二位另想他法,若无善策,公孙大夫或可免罪,小将与吴少侠恐怕非但无功,还需领受责罚了。”胜遇叹道。
    “胜将军不须烦恼,到时在下与你共担此责便是。想那公主身侧皆是贤良之辈,应不致如此糊涂。”吴铭也随公孙犀一齐劝道。
    “吴少侠年少英雄,不过尚有许多道理不甚通达。小将虽愿与少侠患难与共,但禁军将士岂不为此败蒙羞?故此我等绝不可如此委曲求全。还需再做谋划!”胜遇苦笑应道。吴铭与公孙犀均觉胜遇所言有理,心中却是苦无良策,一时间三人尽皆默然无语。
    沉寂良久,胜遇忽道:“不如小将带上几名心腹先去将岱莱众俘从雁荡军中偷偷放了如何?如此一来,那老贼与我等功过相当,公主自然也就不会降罪于禁军将士了。”
    “此事万万不可,莫说项老将军此刻是否已到帝畿。即便仍在雁荡营中,此类同族相残之事也断然不可行。”公孙大夫一听此计,心中立觉不妥,慌忙拦阻道。
    “许这老贼使诈,我等便只能坐以待毙吗?大夫宅心仁厚,禁军却要无端受罚了!”胜遇怀恨怨道。
    “如若公主降罚,便全归于在下身上可好?到时只说都是尊在下所命而行便可,如此一来,禁军亦可脱罪免罚!”吴铭接话道。
    “少侠为保全禁军而鸣金退兵,小将又怎能让少侠独担此责,那岂不是太也薄情寡义了么?此事决不可为!”胜遇连忙阻到。
    “在下乃是度维一族派来援手之人,即便领罪,帝畿也会看在盟约面上宽宥处置。还请二位放心便是!”吴铭又仗义言道。胜遇与公孙犀却不论吴铭如何劝说,始终不允吴铭独领罪责之议。三人又争论了一阵,吴铭见已至深更,心中忽又想到了一法,便向二人说道:“在下此刻又思得一计,不过今日夜色已深,不论此法是否可行,今日便到此为止如何?”
    “还请少侠快快说来!”胜遇急不可耐道。
    “少侠请即刻示知,明日赶路,此刻也确是应当早些歇息了!”公孙犀也显得极为迫切。
    “此法说来也并无甚特别之处,明日我等到帝畿后。如项鸢献俘之时已按其说法构陷了禁军。大夫便可求公主于岱莱众俘中随意挑出十人,分开单独审讯,不过审理之人绝不能与禁军或雁荡大营有任何瓜葛,至于所审之事,便是让这十人从头至尾原原本本说出接战之后的全盘经历。若公主能依了公孙大夫所请,我等或许尚能免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吴铭说完,向二人望去,颇想听听两人对此法有何见解。
    公孙犀听后先是点了点头,捻须道:“少侠此计甚佳,只消项老将军未想到此节,不去指点敌俘作伪。禁军便可免罪,又可省却了一番争论。”胜遇也觉此法极妙,跟着拱手谢道:“全仗少侠颖悟,如此安排最为妥当,小将在此谢过!”说罢,又端起酒来敬向吴铭,公孙犀跟着举杯,吴铭忙起身回敬,三人同时一饮而尽,心中虽仍有些许担忧,却也放下了大半顾虑,饮罢此杯,便都回帐歇息去了。
    次日一觉起来,三人计议已定,反而觉得少了许多牵挂。吴铭待禁军整装已毕,便下令直奔渡口,乘了昨日备好的几艘楼船向帝畿航去。一路无话,天未过午之时,渡海楼船便已载着禁军来到帝畿近海。吴铭在船楼之上遥见岸上一队人马布列相候,远远望去虽不甚真切,但见衣甲鲜明,军容严整,应是大哥尉迟贲领着众侍卫到渡口前来相迎了。吴铭看后心中一喜,暗道:“回归帝畿之后,若再得大哥相助,谅那项鸢老儿也不能奈何于我了!”
    过不多久,渡船便将吴铭等先接到了岸上,果不出吴铭所料,众人刚一下船尉迟贲便迎了上来,兄弟二人多日不见,除吴铭肩伤未复,也算是各自安好,此时不禁同时伸出双手相互紧握,心下均是不胜之喜。吴铭挂念大哥那日醉后去向,便问起公孙犀第二日拜见公主之时是否受责。尉迟贲听后看了下身旁无人,便低声笑着答道:“多蒙木兰司宾帮着隐瞒,加之愚兄护卫公主多年,公主即便心中猜疑,面上却也不会深究。只轻责了哥哥几句便不再提了。不过有另一桩事,贤弟可要小心了!”说到此处,尉迟贲蓦地收了笑容,面色凝重道:“禁军中有一将领,名叫‘冯谡’,你可知此人?”
    “嗯,小弟认得。此人连犯军纪,与敌接战前已被我等看押了起来。本想待回师后再行发落,不料我军为岱莱偷袭之时,让他趁机跑了。不知大哥为何此时提起这冯谡?”
    “那便对了,这冯谡乃是帝畿世家子弟,自幼好嬉不学。家中为他在禁军谋了个官职,平素游手好闲也就罢了,真若与敌交战,定会坏事。贤弟此次出征偏又由他带了禁军主力前去,唉,也算是晦气!”
    “大哥是否已先在帝畿见到了此人?他却如何说?难道已诬陷于我?”
    “贤弟所料不错,此等小人最为谗佞。昨日他逃回帝畿之后,便向殿下告发兄弟与胜将军,说你二人与友军不睦,又命禁军战前日夜劳作,他不过是为众将士请命,却被贤弟用刑鞭笞,被看押起来之后更是饱受折磨。直到我军营寨为敌军所袭之时才乘乱逃了出来。又道贤弟从不知体恤士卒,只一味命将士们奋勇搏杀,禁军因此折损惨重,全赖雁荡友军来援之时方才得保剩余残兵。不过大哥自知此人信口雌黄,因此实情如何,还望贤弟尽快详尽告知,以备万一!”尉迟贲悄声答到。
    吴铭听罢尉迟贲所述前情,心中不由怒火中烧,大声骂道:“这狗贼,满口胡言!我军备战之时,三队人马轮换布防,怎能说是日夜不休?他自己懒惰怠工致使我军获胜之后为敌所乘,才从谷中脱困而去。反说禁军依仗友军救援方才保全。实是颠倒黑白!此人如此不知廉耻,大哥快带小弟去与他对质!”说完只气得浑身发抖。尉迟贲见他突然放声怒斥冯谡,忙低声劝道:“贤弟息怒,莫让他人得知你我关系!”吴铭闻言心中一惊,怒气消了大半,心知此时已为奸人占了先机,绝不可再意气用事,为其所乘,于是连忙压低声音道:“大哥责备的是,小弟一时激愤,险些误了大事!”但此时为时已晚,众人听到吴铭骂声,不禁都放下手中之事,转头看向二人。好在尉迟贲应变极速,高声招呼公孙犀与胜遇道:“吴少侠此刻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夫与胜将军过来相商!”
    公孙犀与胜遇下了渡船之后,便忙着在渡口整顿禁军上岸,此时先是听得吴铭大骂,心中正自奇怪,又听尉迟贲相招,忙草草安排完手边之事后,急步走向尉迟贲。尉迟贲见二人来到近前,便又低声将冯谡构陷之事说了一遍,心知胜遇性情急躁,听后必会与吴铭一般高声怒骂,故此先示意其听后不可叫嚷。即便如此,胜遇听罢仍是切齿恨恨道:“这群误国奸贼,当真碎尸万段不足以平胜某心头之恨!”公孙犀得知详情后却并未着脑,只向尉迟贲问道:“将军可知雁荡大营这两日动向,是否已将敌俘献至帝畿?”
    “小将昨日方才得信,便于渡口等候,并未见雁荡营中军士到来,只知禁军今日将渡海返回。”尉迟贲答道。吴铭等一听均觉奇怪,分明雁荡部早于自己返程,为何却落到了禁军后面?如此一来,昨晚谋划岂不是要落空了?不过此时也别无他法,唯有听天由命了。于是四人又商量了片刻,便引了禁军向帝畿大营行去。
    待吴铭等来到营中之时,禁军大营早已得信,备好了酒饭与将士接风。席间吴铭向尉迟贲问起公主何时召见,尉迟贲道:“公主此时尚未得知禁军已达,少侠可在营中与胜将军等歇息一日再去回禀。”胜遇听后忽问道:“冯谡那奸贼现在何处,适才我在营中遍寻不到,可是躲在了其父冯司马府中?”
    “这个我却不知,此人向公主回禀之后并未回禁军大营吗?”尉迟贲答道。
    “谅他也无此胆量!”胜遇咬牙说道。
    “若是如此,我等须尽早向公主分说。以免公主受其蛊惑,听信此贼一面之词!”吴铭提醒道。
    “少侠所言极是,还请尉迟将军稍后先行报与公主知道,我等随后便去回报此战详情。”公孙犀附和道。
    “既然大夫也放心不下,那小将即刻前去回禀,若公主能立时召见,小将便遣人来报如何?”
    “如此最好!有劳将军了!”吴铭等三人听了一齐举杯相谢,尉迟贲跟着端起酒来与众人一饮而尽,随后便领了众侍卫出帐而去。余下诸人又略饮了两杯,胜遇见大家均已用毕饮食,便命人撤去宴席,只留吴铭与公孙犀于帐中静候公主相召。又过了片刻,公孙犀觉得时候尚早,心中还有一事未明,于是便走到吴铭身旁悄声问道:“最近常听少侠称尉迟将军为兄长,而尉迟将军亦待少侠甚厚。不知此中可有何缘故?”吴铭闻后暗自吃了一惊,心道:“都怪我日常在众人面前与大哥说话时口无遮拦,让公孙大夫看出了端倪。此刻问起,我又不愿为欺瞒之事,却如何答复才是?”公孙犀见他一时语塞,神色间颇为慌张,已知二人之事应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便不待吴铭答话,笑着续道:“少侠若有顾虑,也不必答复。原本若能得尉迟将军相助,自是更好,少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吴铭听到此处,连忙躬身道:“大夫明鉴,晚辈因感激尉迟将军数次维护之德,心中已将其视为兄长,因此称呼上便未加留意,还请诸位体谅。”公孙犀见吴铭如此说辞,不禁莞尔道:“此事也是随口一问,少侠本无过错,不必多礼!”吴铭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三人又商议了一番如何防备冯谡构陷之事,眼看天色渐暮,不知尉迟贲在公主处受了什么羁绊,此刻仍不见遣人来召,心中均是甚为焦虑。又熬了半个多时辰,忽听帐外一片嘈杂,三人心中一喜,心想应是公主召命到了,不料帐门开处,一人领着侍卫冲入帐中,向吴铭等喝道:“吴铭、胜遇统军无方,首战便致我禁军失利,折损大半。左右,将此二人绑了,带到殿下驾前听审!”众侍卫齐声应命,上前便要锁拿两人。却见胜遇向后退了两步,高声怒斥道:“冯谡你这奸贼,只知向殿下诬陷我等。今日居然有胆来绑禁军统帅,是意欲谋反吗?”原来这闯营拿人的正是逃将冯谡,只见他“嘿嘿!”冷笑两声,向胜遇讥讽道:“胜将军那日不是要治冯某之罪吗?现下公主殿下谕令在此,也不知是治何人之罪!哼哼!”说罢又催侍卫即刻擒了二人。吴铭初时见冯谡一行来势汹汹,心知局势有变,待他说道要押解自己前去公主处听审,心中反而宁定下来,当下从容向胜遇道:“胜将军稍安勿躁,此贼既有公主令旨,想来确是公主之意。正好我等也要前去殿下驾前对质,便委屈一时又有何妨?”公孙犀在旁查看多时,见此情形也劝道:“胜将军暂且息怒,有公孙犀在,定能在殿下面前将是非辩个明白!你我这就同去如何?”胜遇此时已快气炸胸膛,但心知冯谡奉了公主致命前来拿人,自己已无抗辩余地。只得咬牙重重的“哼!”了一声,束手让侍卫锁了。吴铭更不多言,昂首就缚,与胜遇并肩大踏步走出帐外。
    十二.厅中龃龉
    吴铭两人由冯谡押解着出了禁军大营,直奔内城,一路上除了身遭绑缚,也并未受何凌辱。到了傍晚时分,吴铭遥见前方宫阙已现,心知又已快到了帝畿招贤馆,回想起与楚楚在此离别之时的情形,忍不住胸口一酸。多日未曾见她俏丽容颜,相思之情却从未断绝,此刻自己即将身陷囹圄,再无出征时之意气风发,也不知再见面时该如何相对。惟愿她与师父、师叔不再受此事牵连,日后好生在帝畿相互照拂才好。正自感伤间,忽见招贤馆牌匾“黄金台”三字已在眼前,接着又看到木兰与尉迟贲双双迎出馆外,尉迟贲见吴铭被绑,含怒向冯谡说道:“此刻罪名未定,快将吴少侠与胜将军松绑!”冯谡却傲慢回道:“怎么?铁证如山,尉迟将军还想为他们开脱不成?”木兰在旁见状眉头微皱,正色道:“公主并未吩咐冯将军定要锁拿吴少侠与胜将军二位,难道冯将军不愿理会殿下之命么?”冯谡听木兰此言甚重,心想吴铭这小贼不知有何能耐,公主身畔众人尽皆维护于他,我暂且先忍耐片刻,待到定罪之后再将其好好惩办一番,定须叫他知道我冯谡的手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念及此处,言语中气焰稍敛,命人将吴铭二人除去锁链,随后各自下马与木兰等一齐进了招贤馆大门。
    吴铭谢过木兰二人后,也跟着众人来到招贤馆外庭,朦胧夜色中,又见那颗硕大的夜明珠在金台之上宝光流动,映射四方。此次吴铭却已再无猎奇之心,不待他人指点,便急趋而过。片刻之后,吴铭时隔数日终又重回招贤馆大厅之中,一时心情激荡,也不及去看厅中诸人与陈设变化,进门第一刻便望向公主身侧,盼能立时见到楚楚身影,只是遍寻厅内,师父、师叔与尉迟贲等俱在其中,却独不见楚楚在何处,吴铭一颗心不禁渐渐沉了下去:“难道是公主因我之罪竟将楚楚逐去了?”念及此处,只觉胸口一痛,于周遭嘈杂再也无心理会,只呆呆立于当地,脑中一片空白。进厅众人见此情状均觉十分讶异,纷纷从其身边绕过,一时间吴铭在厅中便显得十分醒目。胜遇在吴铭身旁亦是不明其故,刚欲询问时,却听后厅一人声音响起:“殿下,时候尚早,待用些点心再.....,啊!铭哥哥!”吴铭听到此声呼唤,霎时心中欢喜的便如要炸开一般,脱口而出:“楚楚!”四目相对,两人眼中均是深情无限,虽分离并无几日,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吴铭更是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但还未走到一半,便被侍卫拦了下来,燕离公在旁见了,不禁俏脸一沉,面罩寒霜的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如此!还不快些退下!”楚楚听罢,不觉大羞,双颊一红,连忙续道:“殿下请再用、用些点心吧!”说完低头又向吴铭偷偷瞥去,却见吴铭不顾众人讪笑,被侍卫向后推向一旁时,仍是痴痴的望向自己,不由心中一甜,更是欢喜。
    吴铭浑浑噩噩之中,被侍卫推至厅中角落,还欲再上前时。耳中似是听到师父在低声招呼,这才回过神来向身前看去,只见师父正含笑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由大窘,又见师父伤势已然痊愈,大喜笑道:“师父,你已全好啦!”华去病听后却收起笑容,皱眉一皱,道:“为师自是无碍了,可铭儿你是不是已忘记我等在此,是为审议禁军兵败之事啦?”吴铭闻言心中一惊,暗想:“自己见到楚楚和师父后心中喜悦,却忘了眼前大事,该死!”忙向师父谢道:“弟子为人陷害,以致禁军多有折损,却并非兵败,稍后定会向公主分说明白。还望师父莫忧!”
    “嗯,为师自是信得过你,但此事定非如此简单。我听尉迟将军转述后,只觉其中牵扯颇多,应不止是冯谡一人为祸此役。哦,还有一事,你肩上之伤今日可好了?”
    “有劳师父挂怀,弟子伤势虽未痊愈,不过此刻日常起居已可无碍,只是尚不能运功使力。”
    “嗯,那是最好,再过得两日让帝畿名医与你诊疗一番,便可复原如初了。你我师徒还是先顾眼下之事吧!”
    “正该如此,多谢师父!”吴铭说罢又向师父躬身一拜,还未站直身子,便听木兰司宾命众人各自就位落座。华去病听后转身欲回本座,但仍觉不大放心,又嘱咐了吴铭两句,令其定要步步留意,切莫坠入奸人毂中,言毕才满怀心事的回到自己坐上。吴铭待师父离去之后,游目四顾,欲寻自己座位,但直至诸人皆已落座,已无空位之时,仍未寻到自己应坐于何处。眼见厅中只余吴铭与胜遇立于大厅角落,众人不禁齐齐望向二人,不过唯有楚楚凝视吴铭的目光之中尽是柔情与忧虑。燕离待大家坐定之后,便开门见山道:“日前帝畿遣吴少侠率禁军伏击岱莱前锋之事,想必今日与会诸位均已知晓了吧?”众人听公主问起,一起站起身来向着燕离躬身答道:“臣等已知!”燕离见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接着续道:“原本吴少侠于帝畿备战之时,行事甚为稳妥,不知为何到了迎敌之际却接连出了差错?”顿了一顿,又望向吴铭道:“据冯将军回报之言,少侠到了浮玉山,先是鞭笞士卒,命其日夜劳作,无心备战,以致接战之时为敌所偷袭。继而又败于岱莱敌酋,直到项鸢老将军到来营救之时方才脱困。不知实情与冯将军所禀是否有所出入,还望少侠再行陈述一番,以免帝畿为一面之词所误。”言毕,命侍卫带吴铭与胜遇近前回话。
    吴铭见公主年齿虽稚,一番话说来却极为老道,并未一起始便听信冯谡之言,以此来治己之罪,心中不禁暗暗钦佩,气也消了一大半,便同胜遇齐向公主阶前走去。到得近前,吴铭首次距燕离公主如此之近,只见她面貌仍是与聆风一般无二,冷峻之态亦是未变,还待再细看时,一旁胜遇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吴铭不可如此无礼。吴铭无奈,只得撤回目光,躬身拱手道:“殿下有所不知,此战禁军本可获全胜,在下与胜将军亦未鞭笞士卒,只是在布防之时,三队轮换休整,连夜赶工,以备敌军到来之际能将其一鼓擒获,献于殿下。”
    “嗯,依你所言,禁军所获俘虏现在何处?”燕离问到。吴铭还未及答话,忽见一长须老者于右首之位站起身来向公主劝道:“殿下莫听此小儿为己抗辩,吾儿冯谡于禁军中领兵日久,那日为将士请命,反遭此二人陷害责罚,吾儿定不会有半句虚言。”说罢向吴铭二人斜睨一眼,“哼!”了一声,神态间极为轻蔑。冯谡更是一派趾高气昂之态立于此人身旁。胜遇听罢虽是心中恼恨已极,但迫于眼下情势,只能强忍怒气驳道:“冯司马所言差矣,小将向为禁军统帅,身系全军之命,令郎亦为小将下属。小将怎会致禁军安危于不顾,轻易苛责部属呢?”
    “你与那吴铭贪功冒进,欲戮害忠良,当将士们不知吗?”冯谡大声不忿叫道。
    “公主面前,不得无礼!”木兰见冯谡言语鲁莽,便于公主身旁向冯谡呵斥了一句。燕离见他一副粗鲁模样,心中亦是大为厌恶,但碍于其父面上,也不便深究,于是淡淡说道:“诸位不必争吵,先让胜将军将话说完。”众人见公主出言调和,一时都静了下来。
    胜遇此刻已看出燕离不喜冯谡之意,忙接着道:“那日小将与吴少侠先行一步到了浮玉山中勘察,少侠见布防时机紧迫,于是便命小将传令禁军主力随后跟上。不想冯谡接令后先是于雁荡大营处饮酒享乐了一日一夜,直至次日傍晚才抵达驻防之处。后又在部署埋伏时懒惰误工,以致于我军大胜之时,为敌脱困而逃!况且小将与吴少侠念在冯司马面上,并未过分责罚于他,只是将其看押了起来而已,不想他如今反咬一口,构陷我等,还望公主明察!”说罢向公主又拜了一拜。燕离点了点头,向冯谡道:“胜将军所言,可有错漏之处?”冯谡忙施礼回道:“末将确是在雁荡大营停歇了一日,但并未饮酒作乐,反而是与项老将军相商增援之事。虽因此事耽搁了一日时光,不过能请到雁荡大军来援,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可这二人却因此小过便欲将末将斩了,后因公孙大夫求情方才放过。至于后两日被鞭笞之事,他二人也皆为小故而寻隙报复。还望公主为我冯氏一族做主才是!”言毕干嚎了两声,却不见有眼泪流下。冯司马在旁轻拍了拍他,傲然道:“谡儿所遇之冤,殿下自会为你秉公而断。这帝畿之中怎能让他人欺侮了你我父子!”
    “冯将军既说我二人曾对你用刑,那今日可否一验真假?”吴铭见三人各执其词,心想此事一时难以分说明白,还是先将用刑之事了结后再论其他。
    “如何校验?”冯谡瞠目问到。不知吴铭是何用意,难道竟是寻来了人证?
    “冯将军若一口咬定近日有刑罚加于己身,那稍后便可让此处医官与你同去验伤,不知冯将军可愿以此一正清白?”吴铭说罢双目凝视冯谡,心知此类达官贵胄平日里养尊处优,必不会莫名多出伤痕,因此倒要看他如何分辨。冯谡一听要去验伤,心下立时便虚了,连说几句“这个!”却不知应怎样作答。旁观众人见他冷汗直冒,知其所言不实,不敢前去查验,加之适才冯司马言辞颇为倨傲,侮慢他人,一时间心中均有幸灾乐祸之感。冯司马见冯谡愣了半晌也不知如何回复,忙代他分辨道:“谡儿确是有伤在身,不过得遇帝畿神医,今日已全好了。这滥施刑罚之罪,老夫便不与小儿计较了。不过你二人这败军之事,却如何说啊?”
    “在下正欲与公主分说此事,”吴铭接话道:“适才殿下言道,我军既已得胜,所俘敌众却在何处?在下此刻便回禀公主:众俘现下正关押于雁荡大营之中。”
    “那少侠为何不直接解来帝畿?”燕离听后不解问道,余人也均是一片哗然。
    “此事说来惭愧,只因项老将军争功,待尽歼敌军之时。雁荡军已将众俘尽数带走了。此事公孙大夫可与在下作证,还请殿下明断!”吴铭继续辩道。
    “确有此事,不过公孙犀实不知项老将军是作何想法!”公孙犀心知项鸢欲独占其功,却于众人面前不好表明。
    “项老将军世镇雁荡,应不致与禁军争功。只是吴少侠如此空口无凭,便说是自己取胜后雁荡部才予救援,怕是难以入信吧?”一旁冯司马冷言嘲讽道。
    “我有一法,可令诸位信服!”吴铭听罢便欲将昨日商定之策说与厅中众人。
    “少侠但说无妨。”公主听过吴铭几番巧思论述,此时已对吴铭思辨之言颇感兴味,右臂支颐,欲倾听吴铭又将如何证辩。
    “此事若求公允,殿下可向雁荡大营处派去十位可信之人。不过事前不可告知雁荡诸将,待到大营之时,便可宣召十名此战岱莱战俘分开审讯,命其交代接战后所历环节。如十人众口一词均道禁军于雁荡军到来之前便已战败,那吴铭甘愿服罪!”吴铭言毕,心中坦然,向公主一躬身,就不再多言了。众人听后均觉吴铭言之有理,燕离也觉此法可行,便向尉迟贲道:“尉迟将军觉得如何?”尉迟贲心中自是偏向吴铭,忙道:“殿下明鉴,此法最好不过。”“嗯,那便由你主持此事如何?”燕离此刻对吴铭所言已信了大半,只是尚需为厅中属下做个交代。不料尉迟贲还未领命,冯谡忽道:“殿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项老将军已将众俘尽皆斩首,命末将领人带同首级一起回帝畿了!”
    “此话怎讲?”众人听了冯谡所言均是大吃一惊,吴铭更是慌忙追问。不料冯谡却是不慌不忙,得意答道:“岱莱蛮族身躯粗重,如尽数解来帝畿岂不是徒耗军力?项老将军只命末将运送首级回来,才是最妙之策。更省却了尔等狡辩之机!嘿嘿!”此言一出,吴铭瞬间心如死灰,呆立于当地,脑中一片空白,恍惚中只听到胜遇大声怒喊道:“这老贼,处处与禁军为难。他欲争功,让了给他便是,不想到此地步还欲置我等于死地,殿下不可信其谗言啊!”说着便欲从侍卫丛中扑出,上前去殴打冯谡。冯谡见状假作求救,向冯司马身后躲去。
    尉迟贲在旁见状,知胜遇若如此莽撞,稍后定会吃亏,忙高声喝道:“公主驾前不可无理,快将胜遇拦下!”待侍卫按住了胜遇之后,便又和声劝慰道:“胜将军有何冤情再向公主细细禀来便是,怎能这般冲动!”胜遇一时激愤,被侍卫制住之后,心中仍是恼恨不已,却也不敢太过造次了,听了尉迟贲劝阻之言后,便不再扑击。众人均以为他已然就此作罢,不想停了片刻,胜遇一口唾涎吐向冯谡,冯司马正好隔在两人之间,一时躲闪不及,正中其鼻梁之上。冯司马慌乱中顺手一抹,只觉掌中滑腻,不由勃然大怒道:“小子无礼,竟敢对本司马不顾而唾!殿下还不即刻将之治罪收监!”瞬间厅上又是乱作一团。
    燕离公主平日里统领帝畿将士,均是正襟危坐,部属于阶下也从不敢如此争闹,今日见招贤馆大厅中如此热闹,少年心性,险些便笑了出来。待听得冯司马召唤,刚欲忍笑答应时,忽听吴铭向胜遇劝道:“还请胜将军稍安勿躁,不可再冒犯了冯司马。”原来他早已在纷扰中回过神来,接着又转身向燕离求道:“殿下委与吴铭重任,在下却不能保全禁军全胜而归,特此谢罪!”说罢一躬身,又接着续道:“不过此战全盘谋划皆出于吴铭之手,与他人无涉。若真是有违纲纪,吴铭愿一体承担,还望殿下只责罚在下一人,吴铭自是感激不尽!”
    众人见吴铭仗义担当,又知其间必有冤情,除冯谡等极少人外,心中不禁都对他大为敬佩。胜遇更是大声道:“小将如何能让少侠一人担负此责,只是冤情不雪,小将心中不忿啊!”公孙犀与二人患难多日,此时也起身向燕离禀道:“公孙犀愿保吴少侠与胜将军所述尽为实言,此战为我三人所共历,如两人有半句虚言,犀怎能不报与殿下知道?”
    燕离见恩师也为吴铭二人求情,心中已对吴铭所言再无怀疑,但冯司马处却有敌军首级物证,若就此放了二人,冯司马与雁荡项鸢处须不好交代。正犹豫间,华去病也上前求情道:“华某教徒不严,以致禁军折损过重。不过劣徒年纪尚轻,还望公主饶过,若有刑罚,为师的愿与其共同承受。”吴铭见师父欲代自己受罚,连忙拜倒相劝。尉迟贲与夏弃疾见状,也均站出求肯公主赦了吴铭两人之罪,接着又有一干仁侠将士也随后为二人请命。燕离见此情景,不禁更是犹豫。冯司马等人却毫不理会众人意愿,定要燕离从速降罪,不可轻饶了吴铭与胜遇。一时间大厅之上又扰攘了起来。
    正纷乱时,木兰忽地高声道:“如何处置,公主殿下自有分寸,还请诸位即刻回坐静候,已免惹的殿下不快!”双方见木兰司宾出言劝解,均是心中暗悔,忙告罪后各回本位。燕离见已无人打扰,神思略定,暗想:“两面各不相让,各执一词,今日确是难以决断,不如暂且将二人看押起来,待今后这冯文卿不在场时,再找个借口将二人放了就是。”想到此处,便向冯文卿劝道:“冯司马,既然令郎曾被吴少侠二人关押过,今日便将他二人也先关押起来,待来日诸事明了之后再行发落可好?”
    “殿下不可养虎遗患,今日便需将他们依律处斩才是!”冯文卿见燕离已有宽纵之意,急忙出言拦阻。
    “冯司马不知吴少侠乃是度维一族派至我帝畿的强援吗?如若就此杀了,帝畿岂不是要落下千古骂名?”燕离回道。
    “这个?那也须重责二人,不然如何严明纲纪?败军之将,恐怕刖刑是不可免了吧?”冯文卿见燕离偏袒,仍欲加害。
    “令郎不过受其羁押,此刻已安然回至帝畿,冯司马还是宽容一二吧!况且帝畿将来还有用得到两位之处,故此今日不能伤其肢体。尉迟将军,你先将吴少侠两人收押看管,不可让人伤了二人。”燕离知冯文卿今日不愿善罢,便又劝了两句,接着命尉迟贲将二人带下。尉迟贲听后大喜,忙向吴铭两人连使眼色,二人会意,齐向公主拜谢。尉迟贲更不多言,招呼侍卫即刻将吴铭与胜遇带出大厅。冯文卿等人见公主之意已决,心中虽极为恼恨,却不敢稍有表露,只冯文卿一人长叹一声,面色已是大为不悦。燕离见了,心中也是大为着脑,向他冷冷说道:“冯司马,你如此神情,难道是不服本公主之议吗?”冯文卿一听,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跪倒拜道:“罪臣不敢,还望殿下息怒!”燕离这才口气稍和道:“起来吧,司马乃国之重臣,燕离也知冯氏一族皆是一心为公,只是诸多国事尚需秉公慎重处置方可服众。”“谢殿下开导,罪臣谨记。”冯文卿说罢站起身来,心中尚自惊疑不定,嘴上却再也不敢多言了。
    此时吴铭等已被侍卫带至厅门处,想起楚楚还在公主身旁,匆匆一见又要分别,胸中不禁一痛,转头回看时,只见楚楚也正痴痴望着自己背影,见他回头,忙以手指心,接着又指向吴铭,随后摆了摆手,凄然一笑。吴铭知她欲说此心已属,切勿为念,一时心中喜慰,还报一笑之后,便转身随尉迟贲等并肩出了大厅。
    待众人来到招贤馆外街巷中时,天色已然全黑。尉迟贲此次所选押解二人的侍卫皆为自己心腹,尊其嘱托,一直未与两人戴上枷锁。吴铭心感大哥照拂,一出馆门便与胜遇向尉迟贲拱手拜谢,尉迟贲忙还礼回拜,说道:“二位不必多礼,此事乃小将举手之劳。只是稍后到了内城牢狱之中时,还请多加小心才是。
    “尉迟将军所说内城牢狱是何等模样,比之岱莱众俘地牢如何?”吴铭一听监牢之事,立时便想起囚禁岱莱蛮族的地牢,不由得大惊失色。“吴少侠尽可放心,这内城监牢与外城战俘地牢可是天差地别,时有王公大臣犯了小罪,也会被羁押至此。殿下应是体恤你二人受冤,故此派了小将送你们先于狱中暂避一时。”尉迟贲见吴铭惊慌,忙笑着安慰道。
    “嗯,那可要多谢公主殿下如此用心了。看她小小年纪,却是历练颇丰啊。”吴铭赞道。
    “确然如此,不过你二人还是需小心囹圄中的管事之官,此人名叫皋陶,被封为廷尉,司法严明,铁面无私,放眼帝畿也无几人敢惹。”尉迟贲忍不住又再提醒。
    “小将也曾听过此人之名,确如尉迟将军所言,看来到了狱中之后,遇事还需多多忍耐。”胜遇听了接话道。
    “你我到时安分守己,这皋陶严不严苛也便与我等无关了。”吴铭听罢,也不甚在意此事。尉迟贲见已告知明白,便不再多言,领着众人齐向内城大牢而去。
    这内城远较外城幅员为小,吴铭等本就在内城腹地,向西南方向行了十多里后,即到了狱门外不远处。尉迟贲眼见稍后便要入狱,转头向吴铭二人说道:“尚需委屈两位在此处先将枷锁戴上,例行公事而已,还望莫怪!”吴铭与胜遇自是毫不介意,待众侍卫将两人锁好,一行人便径直向大狱门口走去。门前守卫见尉迟贲等夜间来的突然,忙喝问缘由,尉迟贲将公主令谕说了。其中一名守卫不敢怠慢,匆匆入内通禀,不多时又跑回向他回道:“皋廷尉有请尉迟将军带同囚犯前去听审。”尉迟贲听罢向那守卫略一拱手,便领着众人随狱卒鱼贯而行,进到帝畿内城狱中。
    吴铭随着众人到了狱中之后,果见此处大狱陈设整洁,虽不如驿馆中舒适安逸,但也还算宽敞明净,比之关押岱莱战俘的虎牢大狱,更是有天壤之别,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胜遇也是初次到此,虽还未见到监牢模样,但一路行去,也已将恐惧之心放下了大半。又走了一盏茶的时分,领路的狱卒将众人带至一处大堂之中。吴铭抬眼向堂上看去,只见一人端坐于大堂正中几案之后,吴铭一看到此人面貌,心头不由得一紧,暗道:“自出世以来,还未见过如此冷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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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九阴伏龙
    原来堂上之人正是廷尉皋陶,此人生的青面鸟嘴,额上探出一根独角,双颊深陷,颏下稀稀落落一部短须,满身阴郁之气,便似一只利角青羊一般,令人见之胆寒。吴铭还待再细看时,身旁尉迟贲已开言向那皋陶道:“小将尉迟贲奉公主令谕,带同吴铭与胜遇两名疑犯见过皋廷尉。”说罢拉了拉吴铭衣袖,与胜遇三人一起向皋陶躬身行礼。那皋陶只略一欠身,并未站起,算是还了尉迟贲之礼。接着便冷眼向吴铭两人扫去,隔了片刻,才冷冷说道:“尉迟将军既说此二人现为疑犯,本廷尉看来也不必羁押于我处,直接放了便是。谅其也不敢逃出帝畿。”此言一出,吴铭等不禁心中大奇,均道:“来时只闻这皋廷尉铁面无私,于作奸犯科之辈绝不姑息,哪知刚一上堂,便命尉迟贲将疑犯放走,实不知这皋陶缘何会想出如此判法。”
    尉迟贲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向皋陶解说道:“皋廷尉宽大为怀,不过此事乃是奉了燕离殿下之命而行,小将不敢有违。若廷尉有意放人,还请向殿下陈说可好?”
    “天下刑律,均须先以铁证定罪之后方可判罚。此二人罪名未定,却要入我刑狱,此举于法不合。还请回禀殿下,皋陶不愿为此不公之事!”皋陶闻言斩钉截铁回道。如此一来,反成了尉迟贲不敢违命,定要让皋陶收押吴铭两人,而皋陶于罪名未定之时绝不愿留之态。僵持了片刻后,吴铭在旁见尉迟大哥为难,便又向皋陶劝道:“廷尉有所不知,在下与胜将军虽是被人所诬,但公主殿下怕我二人在外为人所害,加之在下身上有伤未愈,故此将我等送至内城狱中,也算是有托于廷尉照看之意。”
    “此事非皋陶职责所属,况且尔等所言亦无佐证,本廷尉虽一眼便能看出你二人并非奸邪之辈,但也绝不能就此定论,送入囹圄。”直到此时,皋陶仍是执意不收。众人见皋陶如此固执,相互对视两眼,一时均是无言以对。静了片刻,尉迟贲忽地想起一事,忙向皋陶提示道:“廷尉治下可是还有一处收留奇人异士之所?”皋陶听他突然提起这机要所在,霎时脸色一变,冷然道:“尉迟将军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小将也是偶然从他人处获知,还望廷尉示知。”尉迟贲见皋陶闻言后神色凝重,心知事关重大,不过为全与吴铭结拜之义,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皋陶此时心中却另有打算,沉思半晌后,便站起身来,将左右屏退,只余尉迟贲一人在堂。两人又相对默然片刻,皋陶出言问道:“吴铭这小儿有何本领可入那‘治靖馆’?”
    “廷尉平素少在外边走动,不知这吴少侠一入帝畿之时,便勇夺校场大赛魁首,之后又于浮玉山统兵力拒岱莱敌寇,最终获取全胜,你莫看吴少侠还只是个少年,便轻视于他。”尉迟贲见时机已至,便向皋陶极力推荐吴铭入院。
    “嗯,不过据我所闻,大赛中青龙、白虎二位岛主并未与其交手,此胜应是来的容易了些。至于浮玉山之战乃是何人之功,此时尚无定论,将军也不须提起。”
    “话虽如此,但吴少侠如此年纪轻轻,况且身兼人族与度维族两家之能。若能入院得名师细细雕琢一番,日后必可成为我帝畿之柱石!”
    “将军之言似是也有些道理,不过兹事体大,能入治靖馆之人皆为我帝畿卓越之士,何况此类高士皆不喜为人打扰。如何安排,还须细细考量一番才是!”皋陶说到此时,似是意有所动,便又低头思忖起来。尉迟贲见状心中大喜过望,站在一旁看着他踱来踱去,不敢稍作打扰。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只见皋陶忽地停步抬头,喜道:“那便如此安排吧!”尉迟贲见他计议已定,忙问此中详情。皋陶笑道:“将军可还记得昔日老聃与鬼谷先生来帝畿讲学之事吗?”
    “那时小将年纪尚幼,只是常听前辈说起此事。不知廷尉此刻提及,是否与吴少侠入院有关?”
    “正是如此,当年鬼谷先生弟子中有几位颇喜老聃之学的,被鬼谷先生革出门下后,并未随老聃返回陆上。其中一人身负绝学,道路传言均以为此人惹恼了鬼谷先生,被关押于内城大狱中,实则却是在治靖馆中清修,近日恰好悟道出关。因此我念将军诚心为帝畿求才,便想将这吴少侠引见至此人处,至于这位大贤教不教他,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皋陶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捻须微笑道:“不过此人姓名,暂且不便透露。今日之事尉迟将军也莫要说与外人知道。”尉迟贲但求吴铭借此机会能得高人指点,至于这高人是谁,心中虽然好奇,但也非十分在意,于是连忙答道:“还请廷尉放心,小将只欲为帝畿遴选良才,此类机密之事,尉迟贲必不会外泄,廷尉也不用与我说知更多。”
    “嗯,如此最好,稍后将诸人唤入之时。我假作将吴少侠与胜将军一起收监,暗中却将吴少侠送至治靖馆中,尉迟将军觉得如何?”
    “依廷尉谋划行事便是,小将无有不遵。”
    “好,那将军便去召二人回来吧。”皋陶道。尉迟贲见商议已毕,便领命将众人一起带回大堂之中。皋陶见人已到齐,便回至座中,冷语向吴铭两人说道:“适才听尉迟将军言道,你二人虽于浮于山中获胜,但禁军折损颇多。本廷尉重审此节后,裁定吴铭与胜遇两人均犯有轻罪,判你等暂押于此处囹圄。待日后其余诸环节明晰之后,再做裁决!”言毕,命狱卒将吴铭两人押下,送去大牢好生看管。吴铭与胜遇二人见此事总算有了个了结,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见狱卒来押,便齐向皋陶、胜遇一拱手,转身跟随狱卒而去。
    那大牢与公堂本就同在内城大狱中,一行人穿廊过院向内走去,不多时便已到了大牢门前,进了牢门之后,只见数十间牢房分布两侧,每间外墙均以儿臂粗细的合金钢柱密密封住,两柱之间缝隙只容手臂伸出,牢房内却是有床有椅,如只一人关押在内,也算颇为宽松,若有三人以上同处一室,便略显局促了。再往里看,内墙之上开有小窗,窗上亦为钢柱所封,想是帝畿异能之士甚多,如不封闭牢固,可困不住他们。吴铭看罢也不敢耽搁,紧随狱卒又向里间行去,刚刚走了十余步,忽听右手牢房一人冲他哈哈大笑道:“这莫不是校场大赛之冠吗?怎么今日也被关入大牢了啊?哈哈!”
    吴铭循声望去,只见玄武岛主一众弟子正于牢房中透过钢柱向外观望,适才取笑自己的正是那于良龟。其余弟子见他讥笑吴铭,也跟着哄然讪笑起来。吴铭不想在此处还能得遇相识之人,胸口一热,也就没将众弟子嘲讽之言放在心上,转回头来,昂首从其牢房门口急趋而过,身后玄武岛弟子却在后仍是嘲笑不止。又向里走了片刻,跨过一道内门,吴铭眼前瞬间豁然开朗,里面景象虽无招贤馆一般华美气派,却也与自己之前所住驿站相差无几了。只见此处屋舍环绕,围成一圆,当中设一小小碉楼,楼上四面有孔,似是作为守卫监视之用。刚进这内狱大门,前面一名狱卒便向吴铭二人道:“你们两位今日便于此处分开安歇吧!”言语中竟十分客气。
    “不敢请问这位大哥,此间与方才所经之处有何不同?”吴铭好奇问道。“偏你这么多事,外间乃是关押荒服与要服之地囚犯的牢狱,此处才是尔等帝畿罪民赎罪之所,可比外间强上百倍了。”那狱卒不耐烦答道。“哦,原来如此,多谢大哥指教。看来帝畿对治下黎民还是颇为眷顾啊!”“如此岂不是便宜了尔等这些负罪的囚徒。莫再多言,快快回归各自房中吧!”那狱卒见吴铭乱发感慨,不禁又催促道,说完便与另一狱卒将两人分别领到各自牢房门前。吴铭也不再多言,跟着狱卒来到自己牢房门前,发觉此处与胜遇所在的牢房正好相对,中间隔了那小碉楼,想来是皋陶不欲让二人私下商议之故吧。念及此处,也不多问,待那狱卒将身上枷锁打开又锁上牢房门后,便于屋中榻上闭目养神,静待用过饭后便即上床安寝。
    如此将歇了半个时辰,其余屋内皆已饭菜飘香,唯独自己房内饮食却久候不至。吴铭此刻虽已是饿的头晕眼花,但转念一想,许是今日新到,狱卒疏忽而已,还是再等些时候再说吧。如此又忍饥挨到中夜,仍不见有人送饭过来,此时才懊悔先前未去招呼补送饭食,但此刻夜已极深了,不好打扰牢中他人安歇,又想了想,还是先行睡下吧。
    不过吴铭心中虽是如此打算,但腹中饥火难耐,却如何能安于枕席。眼见子时已过,肚内咕咕之声又已响起,吴铭不禁苦笑了起来,回想那日酒醉渡海也是这般情形,只是那时统领禁军是何等的风光,今日身陷囹圄,竟连饭也无法吃上,当真可怜。正自自嘲间,屋外忽地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亏着他无法安眠,才于这夜深人静之际听的清晰异常。闻声之后吴铭不禁心中一喜,暗想:“难道那狱卒想起我至今粒米未进,前来送些吃食与我?”忙坐起身来,向窗边走去。他此刻所在牢房门窗已远较外间牢房为大,吴铭透过窗缝向黑暗处看去,只见一人提了灯笼于碉楼处向他牢房走来,看衣着应也是狱中官吏,只是品级应比晚间送自己入牢那狱卒高了许多。吴铭再一细看,见其手中并无食盒之属,不由得大失所望,也不愿再去想他深夜中想意欲何为,便又回床歇息。不料刚刚倒在床上,那人已行至窗前,伸指轻敲了两下窗上钢柱,低声说道:“吴少侠可安歇了吗?小吏奉廷尉之命,有事相商!”吴铭闻言,吃了一惊,忙再披衣坐起,悄声回道:“尚请稍待!”说罢,匆匆穿好衣衫,重又回到窗前,道:“仁兄请讲!”那人见吴铭并未入睡,喜道:“原来少侠并未安寝,那便最好。廷尉吩咐在下今夜带少侠去治靖馆拜见一人。少侠不必多做准备,这就和在下一起动身吧。”
    “此刻便去?”吴铭看他如此急迫,心下不禁有些疑虑。
    “正是,少侠莫要担心,此事于你只有好处。”那人在外听得吴铭尚有少许怀疑,安抚道。吴铭听罢,暗想自己此刻已在牢狱之中,此人本可将我直接提审,却如此客气相邀,想来应不至存何坏心,当下便答应了下来。片刻后只听得门锁响动,接着牢房门被打开,那人闪身进来对吴铭悄声道:“少侠无需收拾,先请随我来,明日一早你我还要返回此间,途中切莫惊动他人。”吴铭点了点头,更不多言,跟着他出了房门,那人又轻轻将门锁好,便领着吴铭一路蹑足向那小碉楼走去。
    碉楼与牢房相距甚近,片刻间两人就已进到楼中。吴铭见这第一层中陈设普通,中间摆了一张大石桌,四周几张木椅,似是狱吏议事或是用饭之所。心中微觉纳闷,看不出此处有何古怪。刚欲发问,只见那狱吏将桌上茶盏调换了几下方位,石桌桌面居然缓缓从中裂开了一个大洞。待到洞口已完全打开后,一处暗道便现于眼前,狱吏打了个手势,示意吴铭与他一同滑下。吴铭稍作犹豫,见狱吏已然入内,便也跟着跳了进去。这暗道入口至底部之间是一斜道,表面似是铺有帛缎之属,甚是光滑,到底时又有一皮垫,故此吴铭滑下时并未擦伤。待吴铭落定起身之后,只见面前一条长长的暗道向前盘曲延伸,虽有壁上灯火照明,却仍是望不见尽头,黑洞洞的令人心生恐惧。吴铭稍微犹豫了片刻,见那狱卒不等他跟上,已向暗道深处走远,便不再多想,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待吴铭追上之后,两人又行了有一炷香功夫,只听前方似有潺潺流水之声,黑暗中一阵阴风吹过,吴铭瞬时只感腥气扑鼻,心中不由得寒意大盛。那狱吏似是知他顾虑,站定说道:“少侠莫慌,前方乃是九阴神潭,潭中驻有一怪蟒拦路,名叫‘烛九’,此莽正是此次能否得访高人所必过之一关。以少侠功力,在下看来只需小心一些便可闯过。因此不必过于担忧。”
    “仁兄如此看得起在下,却不知在下已整日粒米未进,此时已近虚脱,不知是否还能与人再战了。加之双肩之伤未愈,如何能是此大蟒对手啊!”吴铭无奈道。
    “此事好办,在下身边尚有一颗‘百草归元丹’,此为尉迟将军数日前从神农隐者处求来。即可抵少侠一日之饥,又能使少侠肩伤复原如初。”狱吏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小心打开之后,便掏出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递与吴铭。吴铭听他说道此药乃是尉迟大哥求来,想起出征浮玉山之前,便是安排大哥去拜访神农隐者,看来最终还是寻访到了。不知为何不曾听他说起,嗯,定是回师之后便一直忙于辩白冤情,不及顾虑其他。但此药如此珍贵,怎能就此让自己吃下呢,于是忙向那狱吏推辞道:“如此珍贵之物,还是待日后救济他人之时再服用为是。吴铭不敢领受!”
    “此丹正是为今日之事备下的,少侠不必客气。如此事能成,帝畿得一贤才,亦是幸事。”狱吏笑着又劝。吴铭见其意甚诚,便也不再谦让,将丹药取过,分了一半放入口中,略一咀嚼,顿感一股清甜芳冽之气充盈口鼻,不禁精神一振,缓缓将半块百草归元丹吞入。待得神丹落腹,吴铭只觉阵阵和暖脉息自丹田处渐渐流遍周身经络,霎时间通体舒泰,身上再无寒意。他心知丹药功效已起,忙盘膝坐下,运元神之力再加导引。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吴铭聚气归元,含笑站起身来,运力活动了一下肩胛,暗道:“这灵丹果然厉害,片刻间便将我肩伤也一并治愈了!”念及此处,不由心生感激,向那狱吏道:“多谢仁兄赐药,还未请教大哥高姓大名。不知此刻可否见告?”
    “小人‘全胡道’,不过所言却是句句皆实。只因当初蒙廷尉相救,又将在下收留并传授了些技艺,故此廷尉吩咐之事,在下必忠心效力。少侠可感觉好些了吗?”全胡道简单解说了两句,又关切问到。“多谢全兄关怀,神丹药效着实灵验,在下只用过半丸,功力、体魄已然更胜往昔了。”吴铭说罢又向全胡道抱拳谢道。“少侠客气了,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全胡道见他已然无碍,便又领路继续向前行去。
    吴铭刚刚服药之时已距九阴神潭不远,片刻之后,两人便来至潭边。此处虽阴风更烈,但吴铭已服过灵丹,却也丝毫不惧了。放眼望去,前方漆黑一片,不见五指,更无灯火照明,即便借着暗道中的微光也只能稍稍看清岸边极小区域。吴铭见状,一时不知如何渡潭,正欲相询,却只见全胡道一声呼哨,瞬间潭水大亮,映照的整个洞府有如幻境一般,接着潭水如沸,适才阴冷之气霎时被蒸腾殆尽。吴铭只感周边闷热无比,竟似身处炎炎夏日之中。正自惊愕时,潭中水面爆裂,一个背生双翅,蟒头人身的巨物腾空而起,怒目圆睁,两眼之中光芒四射,居然将整个神潭照亮的与白昼无异。
    吴铭初见到此怪,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身边全胡道却似毫不在意,大笑着向那蛟龙般的大蟒叫到:“今日特为烛九潭主备下一机甲囚犯,以供享用。此人适才刚服过了百草归元丹,此刻食之,必能大增补益。哈哈!”那巨蟒闻听之后,斜眼向吴铭看去,瓮声问道:“莫非便是这小小少年?”全胡道点点头,笑意不减,转头又向吴铭说道:“少侠请吧!”
    吴铭听罢二人对答,暗想:“这全胡道不久前还对自己关爱有加,此刻为何会突然翻脸无情?听两人言中之意,竟是要将我献祭于这巨蟒。看来此人之前所说,当真是胡说八道之至。”一时间心中不禁勃然大怒,再无初时感激之念,将心一横,应道:“且看吴铭如何宰杀此怪,再来擒你!”全胡道却于吴铭怒意全然无动于衷,只淡淡回道:“愿观少侠一展身手!”吴铭更不打话,见那巨蟒已由半空飞扑过来,展弹纵术飞身跃起迎战。眼看着距烛九尚有丈余之时,吴铭忽感一阵炙热气息袭来,似是从烛九口中喷出,若再离得稍近,恐怕自己便会被这股热流烤焦。但半空中无所借力,无奈间只得出一分身扑在烛九头上,自己则甩出锁链缠于洞中凸起礁岩之上,使力一拉,径直飞了过去。待吴铭在岩壁上立定,再看自己分身时,只见烛九已将其缠绕结实,巨口一张,便直接将其吞下,吞吸之间,潭洞中似又回至寒冬,阴冷异常。吴铭见此情形,心中实无把握能与之一战,再向全胡道看去时,见他全无助战之意,只冷冷站于岸上默然观战。吴铭心中暗骂一声,不敢收了分身,唯有于岩壁上静待烛九食化了分身之后再做打算。
    烛九将吴铭分身吞至肚中之后,小腹高高隆起,一时行动迟缓,便也不再追击吴铭,于半空中收了双翅,缓缓落入潭中。不久后洞府之中又恢复了幽暗平静。就在吴铭长出一口气之时,全胡道呼哨声又起,烛九闻声再次窜出水面,但见其肚腹已然缩小,应是一名分身不足以令其饱餐一顿。吴铭见他来的迅捷,忙又甩出锁链向另一块凸岩缠去,飞至半途又出一分身扑向烛九,但此次烛九却对那分身毫不理会,转身又冲吴铭杀来。吴铭见分身不能建功,直落水中,急忙将之收了,双足在岩上一蹬,复又向身边岩上跃去。那烛九在后紧追不舍,丝毫不给吴铭以喘息之机。又逃了一阵,吴铭暗想如此下去绝难取胜,说不定还会葬身于此潭中,还是奋力一搏方有胜算。于是见烛九再次追近之时,合身跃起,从侧方扑向其背,左臂锁链甩出,向烛九腰间缠去,半空中又出两分身并肩扑向其蟒头。烛九见吴铭忽地变招,也吃了一惊,不顾吴铭锁链缠身,张巨口将一分身吞下,另一分身则被他出爪擒住,接着用身躯将其缠牢,正要扭头向吴铭喷出灼浪之时,却发觉咽喉已被堵住,气息喷之不出。此时吴铭将锁链全力一收,身子随之一荡,已稳稳落于烛九背上。
    烛九见为吴铭妙招所乘,微微一慌之际,变招也是极快,顺势猛吸一口气,将吴铭分身咽下,随后吴铭只感一阵彻骨奇寒袭过,原来这烛九喷气之时如烈焰炙烤,深吸之时却似寒冰附体。眼看自己片刻间便要冻僵,吴铭更不犹豫,取出剩下半丸百草归元丹极速吞下,才将将抵御住烛九这招‘天寒地冻’。又怕他再出绝技,忙从右臂中弹出锁扣,将其巨口锁紧。烛九本已吞噬了吴铭一个分身,此时又缠住另一分身,加之吴铭真身伏于背上,再也不堪重负,挣扎了几下,便向潭中沉去。
    十四.缧绁闻道
    岸上全胡道见吴铭已必胜无疑,不待两人落水,便跃至潭边石壁边上,按下一处机括。只听在他哈哈大笑声中,水面已拉起一道浮桥,稳稳将二人接住。此时吴铭已将左腕锁链收了,复又弹出短剑指住烛九左眼。烛九见败局已成,便也不敢再动,俯身于桥面之上,一声不吭。全胡道见状,高声向吴铭笑道:“少侠可将烛九潭主肝胆取出,食之即能暗中见物,又可令你百毒不侵。此刻少侠既已将其制住,只需剖开其右腹,剜下肝胆吞服了便是。”
    吴铭听了全胡道的指点,只觉身下烛九身躯挣扎扭动了几下,想来是因心中恐惧之故,一时略感不忍,于是向全胡道回道;“全兄,烛九若能悔过自新,放你我过了此桥,今后不再吞噬帝畿百姓。我看不如就此放过了他可好?”
    “烛九即为少侠所擒获,你愿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少侠待敌仍以仁义为先,在下佩服之至!”全胡道见吴铭为人处事皆已仁义为先,心中钦佩,忙收笑庄容回道。
    “那潭主意下如何?”吴铭问毕,向身下烛九看去,烛九听吴铭愿放过自己,虽口中不能出声,但眼中尽是感激之情,忙用力点头作以回应。吴铭见他诚心悔过,心下甚慰,又不敢太过大意,于是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开,左手短剑仍是指住他左眼,缓缓从他背上爬下。此时全胡道正向二人走来,望见吴铭举动,知其放心不下,笑道:“吴少侠不须如此谨慎,潭主既已被你降服,今后必不会再伤害于你了!”吴铭闻言也不收剑,笑着回道:“全兄之言,在下此刻可不敢再信了!”
    “哈哈,适才若不以言语相激,少侠亦不会出手与潭主全力相搏。全某多有得罪,还望少侠见谅!”说罢哈哈一笑,向吴铭抱拳相谢。吴铭本就心胸豁达,此时身陷牢狱,心知皋陶或是全胡道若想取自己性命,绝不会如此大费周折,因此更不疑心有他,“嚓!”的一声将短剑收回,说道:“全兄既是如此安排,在下唯有遵命而行了。还望全兄今后莫再戏耍吴铭!”
    烛九见吴铭果然饶过了自己,忙起身将怀中吴铭分身放开,躬身感激道:“少侠今日放过小人,大恩大德,不敢言谢!往后如有用得着小人之时,烦请示下,烛九必效死力!”吴铭见状,忙把分身收了,伸手将他扶起,安慰道:“在下侥幸得胜,潭主不须如此客气。”一旁全胡道也跟着劝道:“烛九潭主莫要再多礼数,我二人尚有要事待办。你只须明日不再为难咱们便好!”“小人岂敢再行阻拦二位,既然如此,那还是请少侠先过吧。”说罢烛九向吴铭又一躬身,接着腾身跃起,跳入潭中。
    吴铭见前方已无阻挡,便让过全胡道,随他一起继续向暗道深处行去。不料还未走出百步,身后又响起烛九召唤之声:“少侠请留步!小人还有一物相赠。”两人闻声忙停步转身,吴铭向身后朗声道:“潭主不必太过客套,在下身有要事,余事待明日再提可好?”“此乃是小人身上之物,诚意相赠,若明日再来取过,咳咳,便不及食用了。”烛九答道。吴铭一听,心中不禁好奇,暗道:“那是何物,既存于他身上,还可用来饮食?”一时心中疑惑,转头向全胡道看去。只见他也正笑着望向自己,停了片刻,说道:“既然潭主意诚,少侠不妨前去领受了吧!”吴铭听后点了点头,满脸不解的向回匆匆走去。
    待回到九阴神潭桥边之时,烛九已在岸上等候,吴铭见他神色间甚为疲惫,面上竟还带了一丝痛楚之意,于是连忙走上前去问道:“潭主可有何不适之处?”
    “小人蒙少侠不杀之恩,特为少侠吐出肝胆,还望少侠不弃,收了此物!”烛九喘息回道。吴铭听罢大吃一惊,未曾想烛九为报不杀之恩,竟会伤损脏腑,做的如此决绝,慌忙推辞道:“此物关乎潭主性命,吴铭绝不敢收!还请潭主即刻将之吞回肚腹之中,切不可自误啊!”“少侠有所不知,咳咳,小人这副肝胆,咳,即便吐出亦会再生,况且再过得几年,便会复原如初。咳咳,因此少侠不必愧疚,还请快快收下吧!”说着伸出双掌,捧出一副血淋淋的肝胆,吴铭见了,惊诧更甚,接连向后退了两步,才愕然道:“潭主怎可为此自残之事!在下断然不能受!”说罢便欲转身离去,不想却被身后一人伸臂拦住。
    拦他之人正是全胡道,他心知吴铭不肯领受烛九厚报,于是便在后蹑足跟来。果见吴铭看到肝胆血腥之状后,便想逃回,故此急忙将他拦下,接着又向吴铭劝说道:“此物乃是烛九潭主经年修炼之精华,寻常人欲求此至宝尚不可得,少侠即能有今日机缘,还请快快服用了吧!再说这幅肝胆如少侠不用,也无法归入脏腑复原,弃之岂不枉费了烛九潭主一番良苦用心。”
    “话虽如此,但此事在下实难承受!不如全兄代在下服用了吧!”吴铭毕竟年少,见了这般从烛九口中吐出的血腥脏器,实是避之唯恐不及。
    “此是潭主因吞食了少侠两位分身之补偿,怎能轻易让全某消受了?少侠不可再推辞。”全胡道仍是不住劝道。
    “如若少侠坚辞不受,烛九便将这副肝胆抛去,随后立时自绝于此潭中!”烛九见吴铭之意甚坚,此刻竟不惜再以性命相挟。吴铭闻言长叹一声,知其性烈,也不敢再行推辞,闭目接过那副肝胆,捧在手心向口中一送,但觉满嘴皆是苦腥之味,也不敢细品,直接便吞入腹中。待得片刻之后重又睁开眼时,只见四周一片明亮,再不似初入暗道时处处皆是一片昏暗,知是所食肝胆已生神效。忙向烛九躬身拜道:“潭主伤残自身赠与在下如此大礼,吴铭终身不敢或忘!”
    “此为少侠应得福报,小人只是有缘供奉而已。还望少侠永如今日一般仁善坚毅,烛九这就告辞了!”说罢,便缓缓沉入神潭之中,再也难寻踪迹。吴铭两人感其赤诚,在岸上凝立良久,才又拜了两拜,重新上路。
    二人在暗道中又向内走了半个时辰,吴铭向全胡道问起前方是否仍有关卡埋伏,全胡道答道:“若有如九阴神潭般的机关,在下自会提前告知少侠。其实再行两三里路,你我便可出此暗道,进到‘治靖馆’中。”“治靖馆?”吴铭不解问道。
    “嗯,正是此次带少侠拜会高人的地方。”
    “原来如此,全兄可否先行告知此处大概情形,也好让在下有所准备。”
    “喔,也好。这‘治靖馆’乃是帝畿用以汇聚绝顶武学与才智之士的圣地。寻常人物连馆名都不曾听过,更别说寻到此馆所在了。今日带你来此便是要拜见一位道家大贤,至于其余之事,在下也就不得而知了。”
    “多谢全兄解说,如此讲述已足够详尽了!”吴铭直到此刻方知这一夜所为何事,只是不知这位贤者是否愿传授自己本领,若是不愿收录的话,这整晚时光岂不是白白荒废了。正思忖间,忽见暗道尽头已至,眼前现出一条向上阶梯,全胡道在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速跟上。吴铭见马上便要到了出口处,心中暗想:“事已至此,今夜得烛九潭主相赠至宝,已不虚此行。也不用再贪慕其他了!”思毕,胸中豁然,抬眼向阶梯顶部看去,见全胡道正摆弄机关,不多时,只听铰链声响,头顶一块大石板被缓缓拉开,夜幕中星月之光倾洒而入,一阵清新气息伴着微风飘进暗道,吴铭顿感耳目一新,忙紧随着全胡道走出洞口。
    二人刚一出洞口,吴铭便觉眼前豁然开朗,初时听全胡道之言,以为此馆应与之前所住驿馆大小无异,绝想不到馆中方圆竟如此开阔,只见暗道出口位于一处假山山腰之处,四下曲径通幽,蜿蜒向下,于山脚处连绵通向远方。路边更是栽满花草林木,夜风轻袭,暗香浮动,花木便似妙龄少女般,随之婆娑摆动。吴铭看后不禁大为赞叹:“如此境地,确是修身悟道之上佳去处。”
    全胡道也不去理会吴铭在旁感慨,出来之后首件事便是将洞口封闭,接着又覆以花草将之隐藏。待遮掩已毕,这才站直身子,向吴铭催道:“此处风景,馆中随处可见,此刻已至丑时,想那高士在馆中已等候多时,还望少侠随我速速前去拜见!”吴铭闻言略觉尴尬,惭愧笑道:“还请全兄引路。”随后便跟着全胡道向假山下行去。
    两人一路在馆中曲折向东而行,途中每隔两三里远,便有楼台亭阁或是假山洞府于路旁深林中显现出一砖片瓦。吴铭一转念间,已想到这些所在应是治靖馆众贤士清修之地,只是各自间隔如此开阔,可见帝畿相待此间贤士是何等的尊崇。接着两人又向腹地走了五六里,这段路两边却颇具野趣,并未见到有何房舍人迹,只是在前方不远处依稀可看到有一座高大道观矗立于道路尽头,观前修葺整洁,四周以围墙拦护,规模远较馆中其他所在为大。全胡道此时也已望见了那观宇,便转头向吴铭叮嘱道:“此观名为‘宗圣宫’,隐于此处的大贤便是少侠今夜前去拜访之人。稍后你我进观后先于厅中等候,待童子通禀之后,再行叩见,期间切勿喧哗吵闹,扰了贤者清修。”吴铭点头答应了,待到了观门前时,忽向全胡道问起:“全兄此时可将贤者大名说与在下知道了吧?稍后见礼时在下也好知道如何称呼。”全胡道听后一笑,道:“这个自然,此高贤唤作‘关尹子’,帝畿皆以‘博大真人’称之。早年隐居于陆上终南山,建楼观用以为修道之用,后又见西方天现紫气,知是圣人西行,便于函谷处相候,果得老聃圣人,迎为师,终于求得至道。后又因机缘巧合,博大真人跟随鬼谷、老聃两位圣贤同至帝畿论道,最终隐居于此处。少侠今日有缘,恰逢真人悟道出关不久,不然可又需等上数月时光了。”
    “嗯,原来这博大真人来头如此之大。吴铭若能得其授道,可真是幸何如之。”吴铭听了全胡道述说,心中对关尹子已然仰慕不已,又对大家引荐自己来到此大为感激,于是拱手向全胡道谢道:“全仗诸位抬爱,令吴铭得此机缘!”
    “吴少侠不必多礼,咱们这就进去吧,至于真人是否真愿收下少侠。那还需看少侠的福分了。”说罢回了一礼,便带同吴铭齐向观中走去。
    这道观中人似是知道今晚有宾客要来,于前殿中已安排下了道童迎候二人。此刻见两人已至,便向全胡道行礼说道:“师父正在内等候二位到来,还请两位随我前去后院前去拜见。”吴铭与全胡道应了,便随着那童子一起来到后院庭前。还未进门,便听厅中一老者高声吟道: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无名,万物之始也。
    有名,万物之母也。
    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
    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
    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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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文始真经》
    吴铭在厅外听闻大道,心中不由一震,呆立于当地,凝神潜悟其中道理,一时片刻之间却又琢磨不透。正沉思间,厅内那老者忽然向外唤道:“度维一族小友光降鄙观,还请快进来吧!”吴铭听罢一愣,向左右看看,见身旁除道童与全胡道外,并无他人,方知这老者是对自己说话,又见那道童伸手肃客,便也不再停留,与全胡道一起向厅内走去。
    进得厅来,吴铭抬眼便望见一位宛如天人一般的老者在内负手迎候,再一细看时,只觉此前辈虽衣冠简朴,但眼中似有日月精华闪动,身姿长伟,垂臂下膝,堂堂若有仙人之貌,令人一见便心生景仰。吴铭看罢更不敢怠慢,忙与全胡道快步上前拜倒。那博大真人微微一笑,命二人不必多礼,接着双袖轻抚,吴铭也不见真人如何运功使力,便感到一股柔和劲力轻轻将自己托起,心中不由更是钦佩之极。
    待吴铭二人站起后,关尹子向吴铭上下打量了一番,颔首道:“我度维一族果然贤能辈出,似公子这般的舞象少年,一入人族,便具如此身手。实堪可造!”
    “真人过誉,晚辈实不敢当。今日初次拜见前辈,有何不敬之处,还望海涵。不知前辈是如何知晓晚辈过往的?”吴铭听关尹子称赞,心想博大真人当真了得,首次拜会,便已看出自己功底来历。
    “公子不必过谦,你二人未到之时,老朽已得廷尉详细相告,适才又于九阴神潭处看过了你与烛九之战。因此公子之事,老朽也略知一二 !”关尹子捻须解说道。“多谢真人解惑!还请前辈更加指教!”吴铭说完,又拜了下去。
    “你怎知我会教你?呵呵!”
    “晚辈虽然鲁钝,但方才听闻真人所吟经文后,感其博大精深,因此想求前辈指点,传授此中奥义!”
    “若想参悟这《道德经》中五千言之真意,以公子现下修为,还是差的太远。不过公子也不需气馁,老朽念你我均为度维族一脉,又爱惜公子资质,定会传你胸中所学。不过公子虽已闯过烛九这一关,但日后仍需不断精进,方能逐步以术悟道。待将来术有所成时,老朽再来传授你这天地间自然之道!”
    “以术悟道?”
    “正是!诸般修行,不论是农务稼穑,还是诗书教化,亦或是统兵习武。皆需苦心明智,遍尝百折不挠之苦后,方能深谙其术,待其术已至臻至善时,便可求索其中至道矣。就如你那度维分身之术一般,于大江之上经历生死大劫后,方能得鬼谷恩师指点,获取金属具象之能,以增分身战力。此中先后,你可懂了吗?”
    “晚辈明白,真人之言瞬间便令吴铭茅塞顿开。还请前辈再教!不过此刻晚辈尚有一事不明,难道前辈竟也是鬼谷圣贤之弟子吗?听先生所教,晚辈以为更近乎于圣人老聃之道。”
    “呵呵,你这少年偏偏如此好奇,只问些不相干之事,也不怕耽搁求道。不错!很好!”关尹子说罢,笑着望向吴铭,看似不满,脸上却丝毫没有责备之意。“晚辈不敢,还请真人讲道!”吴铭听后心中惶恐,连忙赔罪道。“少年人心思灵敏,勤学好问,并无不妥,公子不必多虑。说起这两位圣人,其实皆为老朽师尊,老朽先于函谷拜于老聃门下,后又为求驭术之学,师从鬼谷恩师。如今却被革出门墙,于此处修悟以术悟道,以道御术之道。”听到此处,吴铭忽想起尉迟大哥与自己在去往招贤馆路上所说让自己莫要提起曾得鬼谷隐者指点之事,看来便是为此博大真人了。
    “多谢真人为晚辈解惑,前辈既然教到,晚辈若想得悟大道,需先苦修术法,不知晚辈应从何做起呢?”吴铭恭谨问道。
    “公子早已起始修习了,难道公子自己不知吗?”关尹子微笑回道。
    “啊?晚辈鲁钝,不知真人是否指的是我修习的这度维分身之术?”
    “不止此术,公子之前所习机甲与兵法等皆为术法。只不过所学尚浅,且不够专精。因此还不足以深悟其中之道。”
    “还望真人多加指点!”
    “若想证悟大道,必先专精一术,深研至极处后,方能破除心障。此后再去熟习其他术法之时,便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了。譬如你这度维分身,所需精进之处颇多。欲使这分身战力更强,须从两处着手,其一,苦修内功,以增厚本体元神之力,如此分身之力自然随之变强,其二,因地制宜,公子具象度维分身时,可曾觉察数量愈多,分身愈弱?”说到此处,关尹子顿了一顿,向吴铭问到。吴铭从未关注过此节,仔细回想了一番数次与人对战之时的情形,确实与关尹子所说一般,力分则弱。于是便向关尹子请教:“正如真人所教,不知晚辈应如何修炼方能弥补此中不足。这第二条甚为容易,只须减少分身数量即可。不过这第一条晚辈却始终未窥门径,还请真人见教!”
    “其实这第二条也应看所处局势如何,若是单打独斗之时,凝聚元神,具象一两位分身即可,加上本体以天地人三才阵法围之,当可胜过一般对手。不过如于战阵之中,对手武功不强但人数众多时,便可多出些分身于周边守御。不过不论分身数量多寡,皆以第一条内功深厚与否为根基,如若元神之力已练至沛然无极,那这度维分身招式尽可随意运使,到那时公子也应列于顶尖高手之位了。待日后再通悟了道法,更可跻身于绝世高手!呵呵!”关尹子说罢含笑捻须看了吴铭两眼,不待他答话,便又接着续道:“既然公子问起如何方能修成元神之力,那老朽此刻便教授于你如何?”
    吴铭虽然不谙世事,但之前亦曾有过拜华去病为师的经历,听罢关尹子一番循循善诱之言,此时又似有意收自己为徒,忙即刻拜倒,向关尹子大喜道:“真人如能收录晚辈为徒,实是晚辈大幸。只是不知是否先须问过晚辈另一位恩师。”
    “你怎知老朽欲收你为徒?老朽既为鬼谷恩师逐出门墙。你又曾得其指教,不怕老朽报复于你吗?呵呵!”关尹子见吴铭拜倒,喜其机敏诚实,笑着又问。
    “真人襟怀宽广,已修至半仙之体,怎会为此类俗事而挂怀于心。想来鬼谷圣贤亦知真人修道之心,对前事也早已不萦于怀了。故此还请真人念晚辈诚意求悟大道,将晚辈收入门墙吧!”吴铭心知关尹子应是在用言语试探自己,便又再相求。
    “收你为徒不难,华将军也定不会阻拦,只怕他若知你拜于我门下,得意尚且不及。只是你内功根基太过浅薄,全是外门套路。将来修习老朽之《文始真经》怕是颇有障碍,须倍加勤勉方能有所小成。你可耐得住这期间的磨砺吗?”关尹子言毕敛容收笑,看向吴铭。
    “弟子既入了真人门下,这性命便交予了师父,区区修行之中些许磨难又算得了什么。徒儿但求追随师父同悟至道,于各方阻挠必然不会放在心上。”吴铭关尹子已答应了下来,便坚毅回道。
    “话虽如此,也不可说的太满。呵呵!今日老朽便收了你为徒,快起来说话吧!”关尹子直至此刻方才将吴铭收入门中,全胡道在旁见了,忙过来相贺,吴铭亦是满心欢喜的站起身来向他回礼。
    这关尹子一派源出于道家,后又自创“楼观派”,关尹子即为此派祖师。楼观派修行最重“贵清”,其功法讲求贵本重神,澹然无为,清静自守,独任虚无,随物因应之道。关尹子被世人称之为“博大真人”,可见其见识之广,修为之深。博大真人著有《关尹子》一书,又名《文始真经》,分一宇、二柱、三极、四符、五鉴、六匕、七釜、八筹、九药共九卷经文,所载修行心法乃是道家之无上瑰宝。今日吴铭能拜于楼观派门下,实属千载难逢之机缘。
    十六.治靖潜修
    关尹子待吴铭拜师已毕,便命全胡道先去前殿歇息,自己则将本派功法大致精要说与了吴铭知道。接着又再嘱咐道:“为师素喜清静,而本派功夫又最重自悟。因此不论于何时何地,均可用功不辍,不应局限在此治靖馆中,你如诸事勤勉,天下皆可为此馆。这一节你可明白了?”
    “弟子自当潜心修悟,不敢懒惰,还请师父放心!”吴铭坚定回道。
    “嗯,以你资质,如能勤习苦练,自会领悟本派绝学。待到出师之时,便可以此为根基,包容百家,更上一层楼了。不过此刻已近卯时,今日便先学到这里。铭儿你可先回去歇息,待明晚你我师徒二人再先从这第四篇‘符’篇练起。”关尹子安排道。吴铭领命,暗道:“原来日间自己仍需被看管于牢中,只有子时过后才能到此受教。如此一来,确需在治靖馆外多加用功了。”正想着日后如何调配之时,那童子已引着全胡道来到厅中。
    “请问真人,晚辈是可以带吴少侠回去了么?”全胡道恭敬向关尹子请问道。关尹子点了点头,意示许可,淡然道:“请回吧!”说罢袍袖一挥,转身出厅而去。那道童见师父离去,便送吴铭二人出了道观,拜别后,径自回观歇息去了。全胡道见童子进了观门,笑着向吴铭叮嘱道:“少侠拜师之事进展的如此顺利,实乃可喜可贺。不过今晚之事少侠切不可告知旁人。即便是尊师华将军也不能让其知晓。”吴铭听后摇了摇头,应道:“此事在下实感为难,虽是今晚有幸得拜真人为师,不过却要严守机密,心中难免对华恩师有愧!”“道家修真不拘泥于成法,少侠于此小节也不用太过挂怀,以免误了练功进境。想来华将军如此豁达之人,日后若知此事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而已,定不会有责怪之意。”全胡道见吴铭不愿欺瞒华去病,便出言安慰道。吴铭闻言觉得有理,便也不再多想,随着全胡道按原路进了暗道,返至牢房之中。
    随后几日吴铭过的倒也清静,并无帝畿之人前来滋扰。每日里吴铭只清晨略作小憩,便依关尹子每晚所授符篇内功心法,坐于榻上搬运周天,疏通经脉。到了中夜便又随全胡道潜入暗道,去往治靖馆向关尹子问道。如此过了月余,天气渐寒,吴铭却丝毫无感,应是内功已然颇有进境。不过心中却仍觉不足,一转念间,想到自己每日如此打坐静修,缺了与自己切磋的对手,故此才会进展缓慢。又想牢中狭小,决计不能施展,而每到治靖馆中之时已是中夜,更不可扰了馆中其他高人,真不知如何方能寻到更佳所在,与人试招。还是今晚拜见师父之时再去求教吧。
    好容易又到了子时时分,全胡道如期而至,吴铭随他出门之时,忽地心念一动,低声向全胡道说道:“全兄还请稍候!”全胡道闻言停步,以为他忘取了什么衣物。却见吴铭潜运功力,将一分身具象于屋内。事毕后向全胡道笑了笑,道:“还请全兄锁了房门,咱们这便动身吧!”全胡道略一思索,已明其意,也不禁低声笑了起来,暗赞一声:“高明!”随后将门锁了,与吴铭一起向治靖馆而去。
    来到楼观道院后,吴铭将自己日间所想与关尹子说了。关尹子听罢颔首道:“本派功法注重循序渐进,似你这般心急的,为师还是首次见到。不过念你上进之心甚强,又能日夜不休的枯坐练功,少年人之中,也算是极为难得的了。为师便允了你所请,此观中有一与世隔绝之密室,名曰:‘玄清境界’。你既可在这密室中坐忘导引,吐纳听息,又可与人切磋对练。只是天明之前你还需回归牢中,如用此室修炼,便显得太过仓促了,正所谓欲速则不达!”
    “徒儿已想到此节,今后可接连数日于观中修行了!”吴铭笑答。
    “哦?那你是用了何法瞒过了一众狱卒?呵呵。”关尹子含笑问到。
    “弟子略施小计,具象了一名分身置于牢房内。如有狱卒或他人前来巡视,见到此替身,便不会有所猜疑啦!”吴铭说罢,又笑了起来。
    “嗯,此法极妙!铭儿果然聪慧。既如此,那便先随我去玄清密室闭关些时日,看看你是否能动心忍性熬过此难吧!”说罢便向厅后走去,吴铭也连忙自后跟上,边走边想:“听师父言中之意,这玄清境界应是极为枯燥乏味,因此担心我于其中闭关时,少年心性,难以忍受。不过既然能时时遇到切磋对手,也应当不至太过寂寞吧。”
    吴铭随着师父一路向道观后院走去,才进了院门便置身于一处园林中,约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已到园林深处。吴铭自服了烛九肝胆之后,夜间视物之能已是极强,黑暗中望见前方不远隐约现出一座大屋,此屋外观极为简朴,不似帝畿之中寻常屋宇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之形,而是如一只大碗一般扣于地面,阴森森的令人见之生畏。吴铭尚是首次见到此种穹顶之屋,看后心中不由得发毛,忙转头向师父看去,欲从其神色间寻些慰藉。不料关尹子却毫无惧色,见吴铭面带恐慌的望向自己,暗想:“铭儿必定年轻,入世时间尚短,暗夜中见此如墓穴般的修行所在,不免畏怯,看来还需以言语慰勉一番。”想到此处,便微笑着向吴铭激励道:“这玄清境界虽僻处此地,形似古墓,但却正合你修行之所需。若非铭儿你力求上进,为师也不会今夜便带你来此。你如心中恐惧,此时回去为师也不会怪罪于你。但仍执意要入内闭关,为师自也不会拦阻,不过还望你三思后再做决断。”说道这里,关尹子顿了一顿,又续道:“嗯,其实再过两年,待你功力大进后,再来此地练功也不为迟晚。”
    吴铭听罢师父一番劝慰,心知师父关怀,有意让自己知难而退,再循序渐进多修行些时日。不过今日来此乃是自己诚心所求,此刻尚未进屋,便已心生畏惧,将来如何能得悟大道?念及此处,也不再犹豫,抬头向关尹子坚毅说道:“弟子适才确是心存怯意,不过今日之事为弟子所请,莫说此玄清境界仍在观中,便是在荒郊野外遇到,只要于修炼功法之事有益,弟子也不会再生惧意!”
    “如此甚好,那便随为师一起过去吧!”关尹子见吴铭片刻间已振奋精神,无所畏惧,心中亦是十分欢喜,于是也不再多言,带了他一起来至屋前。
    二人刚到那穹顶大屋近旁,吴铭便发觉一件极为怪异之事,这大屋四周居然寻不到一处门户,难道与那暗道一般,定须开启隐秘于暗处的机关方能入内?正疑惑间,关尹子忽地在他身边腾空而起,待吴铭仰头看时,关尹子袍袖轻抚,元神之气鼓荡而出,已冉冉向穹顶正中落去。吴铭首次见师父展露如此高深的功夫,这五六丈高的大屋,师父随心所欲之间,片刻便已飞至,心中不禁大为赞叹。但这穹顶如此之高,自己修为尚浅,绝难一跃而上,而屋周外墙圆润光滑,如半途掉落,更无着力之处,只能滑回原地,那便如何是好?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等师父示下。
    关尹子之所以不领吴铭一起上来,本就是想要查看其近期功夫进境,此刻见他在屋下犹豫不决,便高声笑道:“铭儿不须迟疑,径直跃上来便是!”吴铭闻言心知师父在上必会相护,便也不再踌躇,暗自潜运内息,使出华去病所传弹纵之术,飞身向穹顶跃起。果不出所料,行至半空,吴铭一口真气浊了,在距顶端尚有丈余之处,身子一沉,急速掉了下去。关尹子见状早已有备,右臂袍袖向吴铭脚下挥出,跟着又往上一撩,瞬间吴铭只感脚下生风,一股巨力托着自己复又向上腾起,知是师父运功相助,忙顺势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轻轻巧巧的落于屋顶中央。
    吴铭刚一落定,便听到师父赞许道:“看来铭儿入我门下之后用功颇勤。嗯,很好,很好!咱们这便去看看这玄清秘境是何等模样吧!”说罢也不待吴铭答应,便于穹顶处脚踏北斗七星方位往来行运功法。吴铭在旁不敢打扰,只在旁侍立时,凝目细看师父招式,又过了片刻,关伊子猛喝一声:“起!”只见穹顶西侧瞬间现出一弯新月般的巨大门户,门户之下,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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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玄清秘境
    关尹子将玄清秘境之门户开启后,并未立时带吴铭跃入屋中,却是转头又向吴铭叮嘱道:“入此秘境之后,必修满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出关。此乃小成之数,如你对此期限并无决心,那你我师徒便即刻回转可好?”
    “不知这玄清秘境中有何怪异,让师父为徒儿如此担忧,还请师父明示。”吴铭终究还是向师父问起此事。
    “呵呵,若于此境中修炼,前期尚且好说,不过练至中期之时,便会由简入繁,所遇对手也将越来越强,人数亦会越来越多,为师便是怕你维持不到最终出关时刻啊!”关尹子忧心道。
    “多谢恩师关怀,但这对手又是从何而来呢?其功力与徒儿相较,可分得出高下么?”吴铭又向师父谨慎相询。
    “初时所生对手你可放心施展,必可获胜,至于后续一众与你对敌的高手,便不可轻视了,也要看你前期修炼之进境,方能推断出你可否胜出!”
    “原来如此,为何陪弟子修炼的对手是屋中所生?”
    “哈哈,这对手便是铭儿你之分身啊!”关尹子大笑道:“不过在屋内所施放的分身,初期由你生出,补以太极两仪之气使其变强。待到后期时,屋中还是会自行生出更强高手与你对战,这一节你须牢记于心,不可有丝毫疏忽!”
    吴铭听罢师父解说完秘境中详情后,点了点头,又犹豫了片刻,暗道:“此番前来玄清秘境,可真算的上是自讨苦吃了,原以为上来便会遇到各路高手一同于此处切磋,不想前期对手却尽是自家分身,嘿嘿!不过既有秘境辅助,加之自己若能勤修苦练,必能功满出关,区区寂寞劳苦又算得了什么!”念及此处,向关尹子拜了一拜,毅然道:“徒儿谢过师父能引弟子来此修道圣境,屋中虽有凶险,但弟子为能修得神功,愿冒死入内闭关!”
    关尹子闻言,知其意甚坚,便也不再阻拦,长叹了一口气,道:“好!铭儿不愧是我楼观一派弟子。此事福祸未定,你即决心已定,那边随为师一起下去吧!”说罢托起吴铭腰肋,由那形如新月的门户处跃入屋中。
    二人甫一落地,吴铭便迫不及待的向四下望去。只见屋内方圆极大,并无什么像样的摆设,除去壁上灯火,便唯有一床一桌一椅,故此显得十分空旷。再看落脚之处时,正是全屋中央所在,地面绘有一个空白的大圆,两人便立于圆心之上。吴铭不知此圆有何用处,是否与修炼相关,便欲向师父问起,关尹子却不待他开口,便道:“此圆乃是混沌之状,你第一日需于圆中先行吐纳修习。第二时再行依此地面之象指引,与一分身对练两日,待到第三日之后,亦是按此引导行之,直至出关,你可记下了?”吴铭虽尚有些许疑惑,不过师父既如此说,也便答应了下来。接着关尹子又交代了一些修炼时应留意饮食、睡眠之规,言道每日餐饮到时自会现于桌上,不过每隔七日便须有一日辟谷之期。眼见除此之外便无其余太过紧要之事了,关尹子便拍了拍吴铭以示鼓励,刚转身欲走,略一思忖,仍觉放心不下,又叮嘱道:“铭儿,师父这一去,便只余你一人独处此地了。这四十九日之中,均无法与外间联络。因此你定要多加谨慎,勤修功法,方可保全身出关!”吴铭闻言,知道师父片刻后便要离去,心中大为不舍,又想到今后月余自己将独守此屋,一时不由得又有些害怕起来,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含泪向关尹子道别:“师父不必挂虑,徒儿定当依师父教诲于此处苦修精进。不负恩师所望!”说完又向关尹子拜了下去。关尹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将吴铭扶起后,袍袖一抚,便徐徐向那穹顶之上门户飞身而去,待他出了秘境,那门户也随之缓缓关闭,只余吴铭一人茕茕孑立于屋内。
    待关尹子离去之后,过了好半晌,吴铭才如梦初醒,又环视了一番周遭场景,见与初来时并无差异,虽说心感凄苦,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索性将心一横,暗道:“既来之则安之,也不知此刻已到了什么时辰,不过应是已近鸡鸣之时,还是先即刻歇息片刻吧!”心念一定,也不再多想,熄了灯火,便直接倒于屋中玉床之上闭目睡了。
    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吴铭正于睡梦中与楚楚相会,忆到情浓处,吴铭伸臂便将楚楚揽与怀中,瞬间心内欲念大盛,刚想更加亲昵一番,却忽感身下玉床突然变得滚烫,吴铭不由得大叫一声,猛然从梦中惊醒,滚落床沿。落地后忙伸手摸去,想要查看这玉床到底有何古怪。可着手之处却是一片冰凉,吴铭心中不禁暗暗纳罕,一时间也想不通到底是何缘故,揉了揉双眼,心想:“且不去管它,既然已被惊醒,那便起身修炼今日之功吧!”
    待吴铭站起身来,点亮灯火后,第一眼便是向那中央混沌之环看去。只见圈中已与之前情形略有不同,地面之上似有仙气阵阵飘出,氤氲蒸腾,缥缈于其中。吴铭见状心中大奇,忙急步走向环边,才一靠近,便感一股寒意袭来,原来这混沌圆环之中此刻已冷若寒冬,因此圈内才会有如此景象。吴铭又绕着混沌之环走了一圈,细细查看了一番,心想:“师父让我第一日于此环内打坐吐纳,想是因环内地气变化无常,需运元气与之相抗,故此可大大加速修为进境。那我便先踏入此环一试吧。”当下深提一口元神之气,便向混沌之环中迈了进去。
    吴铭右足刚踏入圈中,便感到一阵彻骨奇寒,若不是当初服过了百草归元丹,又吞食了烛九之肝胆,此时右足已被冻伤。经此一试,吴铭更不敢大意,待右足已渐感适应之后,又加紧行功,缓缓将左脚也踏入环中,好容易双足均已落地,才总算将全身都置于混沌环内。甫一入内时,吴铭只冻的是周身颤栗,心中一惊,便想跳出环外,心知如此逃离不妥,忙定了定神,依关尹子所授符卷内功心法搬运吐纳,渐渐的寒意稍减,如此运功不止,半个时辰后,吴铭方敢缓缓打坐于地面之上。
    十八.混沌初开
    吴铭于混沌环内借助寒冰地气,潜心修习师父所授符字篇内功心法,初时尚感苦寒难耐,待得行功半晌时,只感丹田中一股暖流遍行周身经脉,将体内寒气驱之体外后,又缓缓归于气海。如此每搬运一周天,暖意便多了一分,而功力也更深了一层,不多时便觉全身轻飘飘的似欲飞起,渐渐的心中已修至物我两忘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吴铭慢慢从入定中醒转,忽觉身下地面已由寒转暖,鼻中更是闻到一阵饭菜飘香,腹中不由顿感饥饿,暗道:“难不成此刻已近午时,故此混沌环中地气渐热,而午饭也应备好于桌上。嗯,那便稍事歇息片刻,待用过些饭食后再行修炼吧。”思毕,便从混沌环中站起身来,出圈去到桌边坐定,只见桌面之上摆了一荤一素一饭,另有一壶清茶,看上去虽不算丰盛,但也足够一人饱餐了。吴铭本对饮食不甚挑剔,当下也不多想,匆匆用过之后,便又回至混沌环旁。不料此时圆环中已是热浪滚滚,吴铭伸手入环一试,险些被灼热之气炙伤,忙将手缩回放在嘴边吹了几下,心想:“这环中地气已如此灼热,难道外间已到了正午时分了吗?之前圈内严寒尚可调元阳之气抵御,但这酷热炎炎却如何方能当得?”一时苦无良策,又怕耽搁了修炼的时辰,再加上身边灼气烤炙,不由得心中焦躁异常,片刻间浑身便已大汗淋漓。
    眼见首日闭关便如此迫促,吴铭不禁在心中极速回想关尹子所授心法,欲从中找出一抵受酷热之策,但思忖良久却始终毫无所获。口中不觉喃喃念道:“寒、暑;冷、热。寒、暑;冷、热!”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日在九阴神潭中与烛九相斗时,亦曾经历相似情景,只不过是烛九于呼吸之间换成了这混沌之环中寒暑交替而已。但若以应对烛九之计来修炼自身,却也难以照搬而行,还需再思善法才是。念及烛九,吴铭又顺势想到了其变幻寒暑时所行功法之根本。“呼吸之间,嗯,便是呼吸之间!”吴铭一领悟此节后,不禁欢声叫嚷起来。暗道:“原来自己只需将师傅所授心法逆运便可解此困境,不误首日之功!”当下更不迟疑,直接打坐于混沌环外,逆运符字心法,将丹田燥热内息一一散诸体外。过不多时,吴铭渐感体内虚寒,心知此时已可再入圈内一试,为确保无虞,吴铭又行功半晌,方才站起身来,重又试着将右臂伸进圈中。果不出所料,圈中炽热地气一遇右臂,便化作屡屡水汽,吴铭亦已感受不到初试之时的灼痛,心中不禁自赞两句,含笑将右臂收回。不过虽说此法可行,吴铭仍是不敢有丝毫松懈,直至将自己练至满面青紫,周身已无半分生气之后,才又重新踏入混沌之环中。
    此一熬练,又是半日之久,但却抵得上以往半年之进境,吴铭于此后修习中一直未能入定,咬牙忍至圈中地气渐趋渐冷之时,才重又起身前去用饭。用罢晚饭后,吴铭一时心感无聊,奈何屋中既无帛书简册,更别说什么斗鸡走狗之类的耍乐了。想要出几个分身陪自己玩闹一番,又想到只能等到明日方可施放此术与己对战,便忙收了此心,不敢再想。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吴铭胡思乱想了一阵,渐觉困意袭来,劳累了一日,也不再自寻烦恼,便径直上了玉床睡了。
    不料这一觉所梦到的却是自己为项鸢与冯谡所害,被侍卫绑缚了,立时便要被推出帐外斩首。吴铭梦到此处时,忙于梦魇之中挣扎起来,还未待惊醒,忽又感所卧玉床瞬间变得冰凉无比,只冻的他浑身一颤,忙跳下床去,呆立在地。受此一激,吴铭已全然清醒了过来,当下也不再动,低头凝思此床中的奥妙所在。暗想:“初次被惊吓落地之时,自己正于梦中与楚楚温存,其时情欲极旺,阳元之气充盈全身,床上便变得炽热无比。而此次被惊醒,却是因噩梦所致,那时自身内息中寒气颇盛,便激发玉床随之变冷。看来此床亦有修习元神内力之用,今后若再于其上歇息时,如感有异,可运功调息,平和真气,便不会再被此床折磨了。嘿嘿!”吴铭想通此节,心中也不再纠结,适值第二日练功之时,便起身披衣洗漱,待用罢早饭之后,径直向那混沌之环走去。
    一来到环边,吴铭便急去查看圈中变化,果如师父所言,今日环中混沌之形已变幻为阴阳两仪之态。吴铭见状,知是混沌初开所化,略一思索,便放出一分身置于阳鱼之中,自己则跨入阴鱼界内,与那分身各自盘膝坐定,借助阴阳鱼中气息行功备战。
    待到已满一个时辰之时,对面分身吐纳已毕,缓缓站起身来凝神蓄力,猛出双掌向吴铭拍来。吴铭见其起身之时便已有备,跟着站起,此刻更是不敢怠慢,潜运元神,深吸一口气,跟着双掌推出,迎了上去。两人四掌于阴阳两仪交界之处对在一起,瞬间嗤嗤有声,分身元阳掌力汹涌而至,吴铭则逆运符篇神功,以至阴内功与之相抗。如此比拼了三个多时辰,吴铭忽感分身已渐渐不支,忙缓缓收了纯阴掌力,与分身互调方位,自己则看到桌面午饭已现,便跳出圈外,先去用饭去了。
    待到饮食已毕,吴铭有意让那分身再多休整些时刻,以便午后对练之时能多积蓄些元神之气,更增战力。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后,吴铭这才踏入阳鱼之内,与那分身又一同修炼起来。等那分身已觉可以一战之时,便重新站起身来,挥掌又向吴铭推去。此次对掌二人阴阳异位,分身较吴铭多吸纳了半个多时辰阴鱼中的寒冰之气,掌力雄浑了许多,一时间阴寒内息汩汩向吴铭掌心涌来,吴铭不禁大感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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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三才四象
    正当吴铭与分身比拼掌力似要落败之时,忽地发觉自己如将掌回撤再提一口元气,便可将分身汹涌而至的阴寒内息挡回,而且似乎还尚有余力反攻之。又忆起师父所授符篇中内家掌法所载以柔克刚的招式,心中一定,便遵照而行。果然分身在这套“阴阳化生掌”消磨之下,掌力渐趋衰弱,又过了两个时辰,终于一蹶不振,倒在阳鱼之内。
    吴铭看今日见功颇为容易,一时意犹未尽,当下将委顿于地的分身收了,又在阴阳鱼中轮换行功半晌,才出了圈子,待用罢晚饭后,便安然在玉床之上睡下了。
    这一觉睡的极为安稳,并未再遇梦魇,等到第二日起身之时,吴铭只感精神焕发,神清气爽,但却已稍觉寂寞难耐。不过此时也不敢多想,便径直去看今日混沌环中变化。刚到环边,吴铭不禁大失所望,本想能看到圈内新鲜变化,不想却见其中景象与昨日无异。无奈之下吴铭只能又照着前一日安排又与一名自己的分身缠斗了一整日。
    好容易又熬过了一夜,第四日吴铭心绪低落,本已对那混沌环内之象无甚期待,但走进一看时,心中不禁大喜。只见今日混沌环内又已变幻出了新的形象,看上去便似师父所教的三才之象,如按此引导却该如何修炼呢?吴铭心中一时难以求解,便盯着这圈中天地人三才潜心思索起来。又看了片刻,吴铭暗想到:“此时象数已然至三,如出三名分身与我对战,便可结阵而攻,那自己岂不是长进更快?嗯,就是如此安排。”心中计议已定,吴铭也不再作犹豫,即刻运功在天地人三处置一分身,自己则于混沌之环中心坐定,与三分身一同调息备战。
    时光消逝,此次分身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已吐纳完毕,各出外门兵刃辅以元神内力攻向吴铭。吴铭见身周三件兵刃夹着劲风同时攻来,丝毫不敢怠慢,闪身躲过天地两分身短锤、短剑,又一侧身避开人字分身之锁链,跟着左右两掌分向地人两分身丹田拍去。亏得吴铭前三日用功颇勤,元神之力已大为深厚,掌力所及之处,分身均不敢正撄其锋。地人二分身见掌风锐利,向后跳开相避,而天字分身则收短剑甩出锁链套向吴铭手臂。吴铭看了,心中喜慰,暗道:“果然众分身于进退趋避之时隐含三才阵法之形。”
    四人又往来战了一炷香的功夫,吴铭仍是窥不到阵法破绽。原来这三位分身虽然是吴铭所出,但一经天地人精华之气培育,修为功力之强已近吴铭真身。加之阵法巧妙,一人退则另两人于后攻上,即便两人同守,亦余一人上前攻近。使得吴铭此刻虽能瞻前却不可顾后,一时之间极为狼狈。心中苦笑道:“早知如此,我便只出两名分身与自己对战,待日后功力更深之时再思破解岂不更好?”不过此时后悔已然无用,吴铭又凝神斗了一阵,心知以寻常斗法绝难取胜,必以诡道击之方能破了此阵。又一转念后,心中已有了计较。
    待与三分身斗至分际之时,吴铭故意于两肋处露出破绽,天地两分身立时便看出了便宜,齐纵身分左右向吴铭身前攻来。吴铭早已料到此招,也不出掌防御,突然飞身向后跃起,在半空中翻转身形,径直向人字分身身后落下。此时人字分身正与之前一样,以为吴铭会还招追击天地二分身,挥出锁链由后方攻向吴铭,不料却缠了个空。吴铭不待他转身回首,便双掌齐拍,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立时推在地字分身背上,那分身闷哼一声,身子高高飞起,砸向地字分身。这一下变故起于俄顷之间,天地二分身均以为吴铭会反击,早已向后退守,没想到他会攻向人字分身,此刻又见吴铭将人字分身毙于掌下,一时不由得都呆在了当地。
    吴铭见时机已至,趁着地人两分身出神的间隙,跟着人字分身尸首,向前腾身跃起,右掌挥出,击向地字分身胸口,那分身正欲去接飞来的尸首,此刻胸腹间已是门户大开,吴铭一掌命中,地字分身哼也没哼一声,便即倒地而亡。天字在旁见状,忙越界相救,最终还是迟了半步,吴铭不待右掌收回,便出左掌封住天字分身的来路。那分身见此刻已只余自己一人,心知不是真身对手,便自化于混沌环中之天字界内。直到此时,吴铭方得长出一口气,将地人二分身尸首收了,又调息半晌后,这才跨出圈外。经此一战,吴铭已看出今后修行将会愈发艰难,前期如稍有懈怠,便会无法全身而退。当下用过晚饭后,也不敢多做休整,便又重入混沌环中接着吐纳修炼起来,直至筋疲力竭后方去歇息。
    第五日吴铭见环中依然是三才之象,心中略一思索,以明其理,心想:“原来此混沌之环依化生之数为期,变换形象。吴铭初时修炼,最为浅易,只需运功与混沌初元之气相抗即可,而第二、三日却要出手以自己分身为敌,修习内家阴阳化生掌法。及至昨日之时,环中已现三才阵法,按此推算,明日之后便应是四象之阵了。且先不去管他,先将这两日破阵之术拆解熟练再说吧!”念及此处,便又将分身放出,变换了两套招式,不多时便已获胜,余下空闲吴铭再接再厉,这一日连打了三场方才罢休。到了第六日之时,吴铭亦是如此安排,只不过又多战了一局,之后便于玉床之上静待明日四象之阵显现。
    第七日吴铭估算着时辰已到宵分之时,便早早爬起身来前去查看,一到近前,果见混沌环中已现出四象方位与景象。心中一喜,不待早饭现于桌上,稍作收拾,便进到圈内圆心处,接着又放出四名分身各置于四象区域之内,暗道:“今日阵法不过比昨日多了一名分身而已,当是不难获胜。”
    @ty_苍穹一啸 2022-03-02 17:47:47
    众人正烦恶间,台上却是情势紧迫。眼见程破天被长舌覆面,马上便要窒息而亡。尉迟贲急忙叫到:“胜负已分,还请蛤兄收招吧!”老蛤听后,更不迟疑,收舌反身向后越出。只见程破天已收了双剑,抹了一把脸,将满脸汁液和着头顶鲜血甩在地上,睁眼左右一看,怒吼一声,又扑向老蛤。尉迟贲见状飞身越出,右手只轻轻在程破天左臂上一搭,已将他稳稳拦在当地,道:“程兄不可坏了大赛规矩。”程破天连运几次劲,想要将他手掌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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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版负责人 2022-03-30 15:49:25
    您好,有考虑出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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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暂时想先写一部分再说。欢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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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3-08 23:27:06  更:2022-04-01 01: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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