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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四川方言小说《月亮走 我也走》[第1页]

作者:听蝉弈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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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走 我也走》
    (一)挖地基古墓现形,读散记建豪诵咒

    舒镇是川南一个小镇,南面有个小山村名叫杨树村,因古时村子外面有一颗杨树而得名。张建豪家就住在杨树村上冲的碾石湾,家里就妈老汉、幺弟、幺妹。
    碾石湾原来是一个四合院,据说历史很悠久。张家族谱上记载,碾石湾是在康熙初年“湖广填四川”之时,张家祖上从湖北麻城县孝感乡来舒镇插站(乡下竹竿插地上,俗称“站站”,插站即将很多竹竿插在无主的地上,围住的地就算是有主之地。类似于现在给某一地块放线),开荒时,在一大片荆棘和倒钩刺中砍出来的。“湖广填四川”据今已经约三百五十年,在这之前碾石湾的四合院是哪一年建的无从考证。据说祖上一位远房的太公(曾祖父)捡房子(维修屋面)时,在屋顶的檩子上发现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一定银子和几个铜钱。铜钱上铭文为“开元通宝”。此钱是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为整治混乱的币制,废隋钱,效仿西汉五铢钱制造规范,下令铸“开元通宝”,以取代社会上遗存的五铢钱。
    “开元通宝”流传下来的为数不少,所以,碾石湾究竟建于何年仍是个迷。不过从四合院的规模,建筑雕刻的精美来看,房屋的主人不是财主也是个土老肥。
    由于人口的增加,最近一二十年,在碾石湾住的人户有搬离的,也有拆除在旧址上重建楼房的,把一个四合院拆得稀巴烂,就剩建豪家的堂屋和三间搭的偏房是老屋了。
    二O二一年大暑后,二十四岁的张建豪在四川音乐学院毕业回家,妈老汉(父亲)觉得把老大的书盘(供养)出来,该考虑几个娃儿成家的事了。老大结婚妈老汉做不了他的主,索性让他个人去操。小崽儿已经吃二十岁的饭了,该找人说(托媒人介绍)婆娘了,二妹听说在城里也耍了一个朋友,很快就该带进屋了。不把家里培整哈,媳妇女婿来看斗(到),脸上也不光生(脸上无光)。
    于是建豪妈老汉商量把老房子拆了,建座小楼房。
    想斗建豪毕业后还没上班,在家闲耍起有帮手,建豪老汉第二天飞叉叉地跑去把黄阴阳找来,将新房子的朝向、开工吉日定了下来。
    算了一哈手头银钱够摔摆(使用),“说干就干,干完好吃饭”,张老头马上就找杨家山的包工头黄二块来拆房子。
    把屋子搬空,瓦片木料也没球啥用,让黄二块一个电话招来一台挖挖机,几火(几下)就把老屋掀了。
    平地基时,挖挖机勾开了地下一座牲基(用砖和石灰建的拱形墓穴),里面用石头砌成墓室。墓室宽约三米,长约四米。墓室周围是精美的石雕图案,有仙鹤树木,人物马匹。墓室地面中间有一高约四十厘米、长两米、宽一米的石头台面。台上是棺材底板,板上摆着污黢麻古(黑黢黢)的一摊东西,从凸起的形状看,估计下面是死人骨头,上面覆盖的是朽烂的衣服。石台两边的地面散落着一些已经发黑的棺材板,棺材盖板则斜靠的左边石壁上。在棺材小回(棺材小的那端)前放着一只石头盒子。除了这些,表面洒满了青砖碎块和白色的石灰碎末。
    砖拱刚勾开一大半的时候,看到墓室较大,还有精美的雕刻图案,都以为墓主是有钱人家,里面可能陪葬了金银财宝。一个二个的颈杆儿伸起多长。俗话说“捡到金银平半分”,在场的人都以为今天怕是大黄狗滚粪凼——要搂肥(好处大大的)。等斗掀开,两个人年轻娃儿着急慌慌地跳下去一阵翻捡,除了骨头啥都没有,得手的就是把一双手弄得黢黑,想起还有些恶心。
    二赖子失望地道:“拉嗯保保的(保保:干爹,有的家庭对父亲也称保保。拉嗯:他们。这句话与他妈妈的一个意思),这死人比老子都穷,这哈只有狗儿向火——望到(看到起)了。”
    建豪跳进去道:“没过五月端阳,不是看秧窝的时候。不着急,把这个石头盒子打开来看哈。”
    这石盒长约半米,宽约一尺,盒体是一坨石头抠出来的,从石盖与盒子咬合的缝隙来看,盒口两边抠有凹槽(类似卯榫结构里的母榫),盒盖下有凸起的公榫,盖上时是顺凹槽推进去的,缝隙用不知名的东西封住,用力推了一下,盒盖纹丝不动,就像是整(gèng)生的一样。费了好半天力还是没用,只好用锤子和錾子将盒子破坏才打开。
    石盒里放着三本书,书上用楷书工整的写着《清虚散记》五个墨笔字,书边放着一根石棒,长约三十厘米,比拇指略粗,表面倒是挺光滑,上篆刻“无量天尊石”五字。看着也没啥奇特。
    对这些东西在场的人也没啥兴趣,建豪道:“这三本书我收捡斗,晚上没事翻哈,看写些啥子。这些雕刻有图案的石板大家小心抠起来放一边,别随便损坏了,说不定还有用处。”
    于是大家继续干活。
    家里房子掀了,一家人就在坝子边用竹子和谷草(稻草)架了几个茅草棚棚暂时栖身。
    晚上十一点过,建豪洗过澡,家里人都熄灯睡了,望着满天星星儿,天气有些闷热一时还不想躺下,又觉得无事可做,就在自己的茅草棚前,拿张长凳子放上《清虚散记》,把电灯泡开关打开,坐在地上的谷草上,带着强烈地好奇之心看了起来。
    翻开书,第一页上写着这样一段文字:
    清虚散人,杨树村人氏,幼丧考妣,随叔长阳真人居于高峰山清虚道观,叔以道观名赐余名,是为清虚。自幼叔见余聪慧,教余识字作文,少时即学黄老之术,继而传医、卜、击技、音律。而立之年叔陨,余独居道观,以修行炼丹为主,亦悬壶济世以益桑梓。而立之年小成,于乡人中享有名气。建安年间,瘟疫横行乡里,余遍寻医典,难得治病之法,余亦染病,知不久于人世,故将一生所历及桑梓要事记录散页,依序成书三册,留待后人展阅。以寻有缘人完成余终生之憾事,以救乡人于水火。
    清虚散人于建安十二年辰月申日
    《清虚散记》一共三册,摞在一起足有半尺高,内容非常庞杂,有清虚散人所作散文、诗词、丹术、修炼之法、医案、卜例、武术、曲谱及演奏之法等,多是每天自己及周围发生的事情、所思所想,类似于现代的日记,但又不完全记载个人生活琐事,内容感觉包罗万象。建豪用了五个晚上,读到下夜三四点才勉强浏览一遍。《清虚散记》用半文言半白话写成,里面好多内容根本无法记住和看懂。
    最后一页上写道:
    余修道近四十载,承继了长阳真人修真之术,亦有所发扬光大,已得读心和注心之术。若汝愿完成余未了之愿,救我乡人于水火,余将毕生所学及部分古之典籍倾囊相赠。可送汝去余桑梓之地,行善积德,亦可享尽人世荣华。天道循环,自有一定之法,汝去只能做一过客,不得留子嗣,不得行逆天之事。
    若汝已酌定,请将无量天尊石握于右手,心中默诵咒语:
    月亮走,我也走,我在月下骑老牛,老牛送我兜率宫。无量天尊……!
    看完最后一页,建豪心想:“我操!这清虚老道病的不轻,怕是都糊涂了。人都死球了,你还送谁去你的家乡呢?再说古时这个教那个教不过就是故弄玄虚,封建迷信而已,我信你个鬼,切!”
    建豪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下夜三点半了,望着天上繁星点点,月如明镜,眼前院坝如霜,有些调皮地道:
    “本帅(本帅哥)今天就不信狠,我看你如何送哥哥去你桑梓之地。月亮走,我也走,我在月下骑老牛,老牛送我兜率宫。无量天尊……哈哈哈,老道,有本事送我去呀!”
    刚一说完,手中无量天尊石棒突然变得晶莹剔透,发出白亮的光芒,一阵冷风吹来,建豪打了个冷颤,浑身鸡皮疙瘩,任是他不信怪力乱神,也不免有些恐惧。下意识向清虚墓处看去,隐隐觉得在墓穴上几米高的空中,一个身穿道袍手拿拂尘的道人,全身半透明,似乎还有些光点闪烁。就在建豪震怖之时,老道对着他拂尘一挥,感觉头一晕,自己的身体突然离地,径直向夜空中一个遥远的光洞飞去。
    二、建豪借尸还魂,舒窈雪中送炭
    建豪感觉自己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就像夜空中远方那个光洞有巨大的吸引力,无论自己心里如何抗拒,身体还是继续向其快速飞去。
    就在建豪心里恐惧大增之时,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暖暖地,紧张的心似乎一下就松弛了下来。想睁开眼睛看看,却咋个都睁不开。心里觉得此时此刻是真实的,有些晕的头脑又感觉是在做梦。二麻二麻地(酒喝得要醉不醉的状态)就听耳边有个声音道:
    “小友不必惊慌,贫道乃清虚散人是也。我在地下恭候有缘之人,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咱们快快去吧,那些被瘟疫煎熬的人还等着你去拯救。”
    建豪试着用劲想挣脱对方,可根本使不上劲。
    于是道:“老道,你为啥找上我?我除了会唱歌弹琴撩妹,啥子都不会,我能拯救哪个?再说你那些乡人,他们都在千年以前,我现在去就算有那个能力,怕是稀饭早都馊了。”
    清虚散人道:“小友自幼读书,当知速度可以改变时间和空间。老祖宗亦有‘仙界一日,世上千年’一说,现在去完全没问题,而且还有机会提前。至于为啥找上你而不是别人,这与你生辰有关,日后自知。”
    建豪还想说啥,却咋也开不了口。感觉过了一哈儿(一会儿),试着居然睁开了眼睛。就见下面到处是小山包,地上全是树木和庄稼,在一口水塘边,有个人躺在地上,一身焦湿,周围围了一群人。
    清虚散人道:“下去吧,记住,你除了将他们从瘟疫中拯救出来,只能做一些有益桑梓的小事,不得参与朝廷及州府政事,不得改变重大历史演化。否则,你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终必遭天谴。”
    感觉自己被人一推,身体就直接向那个躺着的人砸去,建豪心里一惊骂道:“你保保的!老道毛儿(乡下对道士的蔑称),弄个(那么)高掀下去,你是怕摔不死老子?”
    就在建豪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的惊叫中,身体已然落下,砸进那个躺着的死人身体里,然后和那个人合为一体。
    话说建豪晕晕乎乎中缓缓睁开眼睛,见眼前一女子。
    女子脸上皮肤细腻粉嫩,脸型清瘦,眉如弯月,眼波清澈,大大的眼睛状若桃核一般,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艳若二月之花,牙齿白细整齐,白白的颈项下,饱满的胸脯若鼓气一般,长发拢于脑后,有几缕青丝从耳边垂于胸前,在空中微微飘动。身上穿襦裙,上身短衣齐腰为红色,下身束裙为白底红碎花,上窄下宽,腰间施褶裥,裙腰系雪白绢带一条。
    女子蹲在建豪面前,裙边遮住双脚。从蹲着的高度来看,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年龄大概就十八九岁,那样子有些像金庸《天龙八部》里的王语嫣。有诗赞曰:
    红衫,红衫,姐姐身上穿。秀发如浓墨,眼波频流转。眉弯,眉弯,疑是月牙嵌。谁将彩霞摘,偷抹桃花面。
    建豪心里不禁一声惊呼:“我操!老子艳福不浅,穿越过来睁开第一眼就看见美女。”
    此时,就听周围的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纷纷道:
    “这娃命不该绝,阎王终于还是没收他。”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娃脑壳有卡(有病),他就是个哈(傻)儿,孤身一人,有个锤子的后福。”
    建豪一听,心里直接叫苦,骂道:“清虚!你个死龟儿子,怪实不得你四十多岁就挂了。弄么(那么)缺德,该着短命少亡。鼓捣(强行)把老子弄来,咋也该给老子找个好人家噻,不说富二代官二代,最撇(差)也该有车有房,貌赛潘安,帅得不要不要地噻。有了资本以后也好当个渣男,撩上几个原生态的美眉,也不枉老子穿越一回。老子这哈(下)痴呆哈(傻),这辈子怕是破处都难哦。”
    感觉后背可能有石子顶着,很不舒服。建豪抬了一下身子准备挪一下,那女子赶快按住他的肩膀道:
    “黄子川!不要乱动,我得把针给你拔了。”
    美女将针拔出放进针袋,然后轻轻一拢掉在胸前的头发,嫣然道:“黄子川!你赶快回家把湿衣换了,记得煮一碗姜汤来喝,别凉到了。”
    说完,站起来一转身准备离开。见美女要走,建豪觉得有些不舍,赶快坐起来,手一伸,轻轻扯了一下美女的下裙,没话找话道:
    “慢……慢……慢,必须慢。敢问神仙姐姐,你是何人,刚才你在……在我身上扎针干啥子?”
    旁边人七嘴八舌道:“真的是个哈(傻)儿,人家叶夫子救了你,你还不晓得呀?”
    “早上你和陈家二公子抓扯,掉到堰塘里了,好得叶夫子路过施针把你救醒。”
    “还神仙姐姐,以前夫子一从你门前过,你就追着人家喊夫子都忘记了。看来是更哈了。”
    叶夫子,建豪脑壳一闪,依稀记得《清虚散记》里记载有这个人。叶舒窈,自幼丧考,由祖父靠课徒抚养成人。因家无男丁,祖父自小教其识字,并传针灸药石之法。祖父于知天命之年,得哮喘之疾,舒窈即替其教授弟子糊口。乡人称叶夫子或夫子。
    “叶舒窈,好名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看在你漂亮的份上,以后我张……不,我黄子川一定要以身相报。”
    一边想,突见叶舒窈已经走出十几米远,黄子川赶快冲过去,站在美女面前一弯腰,一脸恭敬地道:
    “夫子!今日救子川一命,子川无以为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愿夫子美颜永驻。”
    叶舒窈有些疑惑的看着黄子川,略微羞涩地道:“黄子川!听你刚才的话,好像不傻了,居然先秦的《月出》你都会诵。来!继续诵我听一听。”
    黄子川迟疑了一下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张建豪是学音乐的,自古以来,音乐和诗词就如影随形,联系紧密。所以,在学音乐的同时,也学了《诗经》、唐诗宋词以及历代好多有名的诗篇。自然对《月出》烂熟。
    叶舒窈欣喜地道:“这太不可思议了,你这一溺水居然把痴呆病给去掉了,真是祸兮福所倚。各位叔伯长辈,你们都快过来看看,黄子川不傻了。”
    众人一听,赶快围拢来,这个说,傻儿,你认得到我不?那个说,前天你还偷看了李家三娘洗澡,被李三爷撵了几匹山,二天(以后)不要干了哈。
    看着众人,张建豪仔细翻捡黄子川脑壳中的记忆。估计黄子川呆傻,所以,记忆都有些模糊和混乱,除了一直对他还不错的黄四爷、李四娘其他都一时想不起来了。想着以后和大家朝夕相处,也不晓得黄子川以前哈戳戳地干过些啥子黄事(不着调的事),得罪过些啥子人。以后自己要在这里生活,得跟大家把关系搞好。
    黄子川向众人一弯腰道:“子川以前脑壳有包(有毛病),要是做了啥子对不住大家的,还请大家海涵!”
    叶舒窈道:“黄子川!你已脱蒙,须知礼仪,行礼时要站立正身、平视,两手相合,掩于袖中,手从胸口弧移至下腹,同时微微弯曲腰背。这样既可。”
    说完,作了一次示范,黄子川也跟着做了一次。众人见子川脑壳清醒了,都夸叶舒窈医术了得,不仅救活了黄子川,连带把傻病都医好了。
    大家一阵闹麻麻后,黄子川有些茫然地道:“敢问各位长辈,子川家在何处,能指引一下吗?”
    叶舒窈道:“黄子川!你随我来,我教授弟子须过你家门前。”
    看着自己一身烂衣服,加上一双露趾布鞋,黄子川有些自惭形秽,只好走在穿着漂亮整齐的叶舒窈后面。看着叶舒窈背着有些沉重的书袋,黄子川本想帮她拿一下,可刚一伸手,见双手脏兮兮地,还没开腔就只好软软的放下。
    与叶舒窈作别,黄子川来到家门口。
    门口左边的干檐坎上有一个垮了一个角的灶台,灶台中间是一只斜垮放置的破釜,已经有一个拳头大的缺口。木门斜吊在门方上,中间有两块板已经破烂,也没上锁。一脚踢开自己的家门,黄子川一下呆立在屋子中间。
    这是一间大概十七八个平方的茅草屋,屋子的四个角及屋脊上下是木料,屋顶和墙是用竹子捆绑而成,上面覆盖竹片夹着的茅草。由于年久失修,除了地面,整个屋子五个面皆有漏洞,估计遮风避雨都有些困难。屋子里两个瓦缸,一个装水,水面上还浮着渣渣。一个估计是装米用,空空如也。屋子中间有两三个平方铺着稻草,可能是睡瞌睡的地方。左面窗口下有一张约半米高一米长的烂条案。
    看看一身脏得发臭的衣服,黄子川心里道:“看样子老子现在真的是穷得打屁都不成个数了。想老子张建豪生从小妈老汉惯适(溺爱),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也是吃穿不愁。黄子川!你个日疯分子,以前再打烂仗(落难),好歹也该有件换洗衣服,存两把隔夜之粮嘛。”
    看着烂盖子斜靠的米罐罐,黄子川一脚踢了过去,把不远处地上摞在一起的碗撞翻在地。
    黄子川的家在柳树湾和学堂湾之间的一个斜坡上,单门独户。想自己以前疯疯癫癫,肯定也没啥亲戚可靠,以后这日子怕是难混哦。
    躺在谷草上的黄子川,突然坐起来,抹了一下绞在一起的头发,不禁骂道:“清虚!你个砍脑壳的,你要饿死老子吗?”
    此时,空中一个声音呵呵一笑道:“小友不必烦恼,我已将很多典籍及平生所学注入你的脑中。你只消睡上一觉,明天早上就会觉得心境清明,一切皆有主意。你已是天下有学问的强者,平常生活对你还真是稀松平常,就是大富大贵亦如探囊取物。”
    黄子川冲空中一拱手道:“老道!别跟本帅‘灯儿哪噹,米花糖’(说些空话)的,我现在一身焦湿喷臭(很臭,喷:pāng),肚皮饿得扁塌塌地。你是觉得我还不惨,中午的饭圈你来给我画圆(意思是你给我饭吃)?”
    清虚道:“你不憨不哈,这点事难不倒你。贫道去也。”
    觉得老道要走,黄子川一着急然后又无奈地道:“哎……算球了,《增广贤文》上说‘使口不如自走,求人不如求己’。老子不信,老天爷生了我张建豪,就不赏口饭吃。”
    说完,走过去把散了一地的大大小小十来个碗,收拾起来放到案上。然后捡起一只烂扫把,将撒满一地的谷草扫到一起。感觉也没啥事可做,于是,站到案前蹲下拿起一根筷子无聊的敲了一下。
    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之后,黄子川突然想起,以前有烦恼的时候,唱唱歌,弹奏一下曲子心情就会好很多。
    于是,将十来个碗逐一敲击,按照音阶高低排列起来,为了敲击方便,一共排成两排。试着按顺序敲了一下,觉得“哆、来、米、发、索、拉、西”音色还行。于是开始演奏《好汉歌》:
    大河向东流啊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嘿嘿参北斗啊)
    (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说走咱就走啊
    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嘿嘿全都有啊)
    (水里火里不回头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嗨呀依儿呀
    嗨唉嗨依儿呀
    (嗨呀依儿呀)
    (唉嗨唉嗨依儿呀)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嘿嘿 嘿呦嘿嘿)
    (嘿嘿 嘿呦嘿嘿)
    黄子川在屋子演奏,这时叶舒窈从学堂湾出来回家,正从其门前路过,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这种乐曲和歌声,于是就来到屋外立定聆听。
    张建豪是音乐科班生,所以黄子川击碗演奏的音乐流畅激昂,唱出的歌声高亢阳刚,弄得叶舒窈立时趣味盎然。待子川演奏完以后,叶舒窈在屋外道:
    “妙音悦耳,好歌!我可以进来吗?”
    黄子川放下筷子,走到门口一躬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式道:“原来是夫子!请进。”
    待叶舒窈走进屋子,子川尴尬地道:“让夫子见笑,家里连一张凳子都没有。”
    叶舒窈轻轻一摆手,拢了一下头发,见子川有些痴痴地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热。缓缓道:
    “我坐了一个多时辰,站站无妨。刚才是你在演奏唱和?”
    黄子川道:“对头(是的)!回来见家境凄凉,一时情绪低落。唱首歌给自己打打气。”
    叶舒窈道:“你以前呆呆傻傻的,突然清醒了就已经很奇怪,没想到,你还会诵诗奏乐,难道无师自通?你刚才是用何乐器演奏的?”
    子川抬起手中的筷子,然后指了一下案上的碗道:“就是用这碗筷演奏的。”
    叶舒窈走过去,弯腰在案上拿一根筷子敲了一下,听音色倒是与刚才一模一样。
    于是点点头,走一步来到黄子川面前,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子川道:“你还会其他曲子吗?”
    叶舒窈的靠近,一股让人酥软的香气立时就钻进黄子川的鼻孔里,心里直叫受用。于是赶快点头道:
    “会呀!”
    心想,你要喜欢听,本帅给你演唱三天三夜也没问题。于是,抬手敲了起来,一边演奏,一边唱道:
    夏天走了菊花开了
    秋风送来点点的忧虑
    阵阵秋雨敲打着玻璃
    片片的落叶片片愁绪
    坐在窗前翻看日记
    字里行间写满都是你
    昨日的浪漫难忘的记忆
    一点一滴烙印在心里
    我的快乐就是想你
    生命为你跳动为了你呼吸
    昨日的幸福曾经的甜蜜
    孤独寂寞角落思念你哭泣
    ……
    我的快乐就是想你
    生命为你跳动等待再相聚
    你是我的宝贝不让你委屈
    你是我的最爱无人能代替
    你是我的最爱无人能代替
    黄子川演奏结束,站起来见叶舒窈还站在旁边,眼睛微闭地跟着哼唱,假装谦虚道:“乡间俚语,曲子粗鄙,登不得大雅之堂。”
    叶舒窈道:“不,太好听了。我以前听过的曲子和歌词都有些晦涩,演唱也难。不想子川你的曲子和歌词,浅显易懂,还抓人心魄。请教一下,这首曲子何名?”
    听到叶舒窈叫他子川,把个黄子川乐得屁颠屁颠的,赶快笑嘻嘻地道:“这首曲子叫《我的快乐就是想你》。”
    叶舒窈一听,突然腮边飞上两朵红云。有些扭捏地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屋子,然后看着黄子川道:
    “你太让人意外了。子川!我咋觉得你身上有好大的迷团,让人觉得奇怪,想不透彻。以后有机会咱们再畅谈。你这衣服也没换,看样子午饭也没着落吧?要不去我家,我父亲走了还留下两套像样的衣服,祖父常年卧病在床也用不上,送给你吧。你现在清醒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脏兮兮到处乱跑,得穿戴整齐识礼仪,方能好好度日做人。”
    黄子川心想不意外才怪,小姐姐,我和你不在一个时代好不好。不过请我吃饭送衣,狗日封建礼教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好不好哦!可又一想,现在也没人帮自己,还有其他选择吗?再说,美女相邀,要是拒绝,这不是本帅性格,如此不识好歹不遭天打雷劈才怪。
    黄子川一拱手道:“夫子救我命,赠我衣食,大恩不言谢。如此叨扰了。”
    三 游故地公子伤心 逛舒镇子川说书
    其实,黄子川担心男女授受不亲招致非议是多余的。汉朝虽然经过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思想逐渐得到推崇,但那时男女交往还比较自由,女性地位也不比男人差。否则,西汉时,司马家小子也不会溜到卓家,捏把破琴,撩拨新寡的卓家妹子,害得文君当垆。
    叶舒窈的家在杨家山,是一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离杨树村一公里多。
    跟着叶舒窈来到家门前,一个近四十左右的女人正在门口的院坝里晾衣服。舒窈走过去拿起一件衣服,一边晾一边道:
    “娘!午饭做好没?我把黄子川带来了。”
    然后扭头对黄子川道:“子川!这是我娘,快叫嬢嬢(niāng niāng。本小说以四川方言为主。那个时候的方言称谓没法考证,所以,就按照现在的习惯称呼。嬢嬢是对长一辈的女人的称谓)。”
    叶舒窈的妈,因其老汉排行在四,故嫁来杨家山后大家都叫她叶四娘。叶四娘穿一身蓝色的粗布襦裙,已经洗得有些褪色,肩上还补了一个疤疤,头上是双环灵蛇髻发式,鹅蛋脸,脸上皮肤微黄,眼角鱼尾纹较深,脚上一双青色旧翘头履。虽然打扮并不光鲜,不过,还是给人干净整齐的样子。
    叶子川向前一步施礼道:“嬢嬢好!”
    叶四娘看了黄子川一眼,低声对叶舒窈道:“舒窈!你咋把这哈儿带家里来了?一身脏兮兮的,头发跟个烂鸡窝一样。你看邻居们都在看过来,还指指点点的。”
    叶舒窈道:“子川现在不哈了,人家精灵得很,还会诵诗奏乐。早上被陈家二公子欺负,衣服打湿了,估计现在还是润的。我见他一身稀脏,父亲留下的衣服反正没人穿,带他来给他换上,也好有个人样。”
    叶四娘皱眉道:“真的假的?我看你怕是闲得没事干哦!”
    叶舒窈调皮道:“还没吃饭,娘就觉得我撑得慌了?娘别乱说话,人家现在脑壳灵醒了。我来晾衣服,娘去烧水,让子川好好洗个澡,换了衣服好去拜见祖父。”
    叶四娘就这么一个女儿,在那个年代,男人读书的都少,更别说是女人了。叶舒窈算是个知识分子,还是学堂里的夫子,左邻右舍有个腰酸头热经常来麻烦她,乡邻念她的好自然在四娘面前赞口不绝,四娘也觉得脸上有光,自然百般宠爱。家里都是舒窈说了算。
    十分钟后,叶四娘说水烧好了。舒窈把衣服找出来放在洗澡间,拿出一只皂角,在水桶里撒上香料,让黄子川洗澡。
    关门前叶舒窈在门外伸个脸进来,故作狠状道:“子川!头发身上好好洗一下,不许偷懒。我要是发现中午不给你饭吃。”
    黄子川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式,然后关门别上门闩。
    叶舒窈有些不解地比划着黄子川的手式,自言自语道:“何意也?”
    二十分钟后,子川沐浴穿衣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把半个脸都遮住了,笨手笨脚的衣服也穿得有些歪斜。
    子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夫子!这头发咋个弄?”
    叶舒窈翻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站到他面前把衣服给他理伸展,拉他来到案前席地而坐,自己拿起梳子,弯腰将子川的头发仔细梳理,然后拢于头顶,梳了一个发髻。让黄子川站起来,舒窈走到他的对面,仔细打量。见眼前小子:
    发如墨汁,整齐不乱,发髻耸立。脸型方长,肤色微黄,卧蚕眉,双眼皮,眼神若炬。鼻直唇阔。身长近八尺(大概一米七五),腰身挺直,身穿玄色交合长袍,领边三指宽紫色布条镶边,紫带束腰,脚蹬双歧履。整个形象清爽,倍儿精神。
    舒窈心里满意道:“眼前公子帅小伙儿也。”
    这时叶四娘走了进来,有些惊讶地道:“傻儿!以前脏兮兮,脸像釜底一样,看着就是个野人。没想到这一收拾,还像模像样地。怪实不得都说人靠衣装哦!”
    黄子川弓腰施礼道:“多谢嬢嬢!”
    叶舒窈有些不安逸地看了四娘一眼道:“娘!人家有名有姓好不好。子川!随我进去见见爷爷,完了我们就吃饭哈。”
    黄子川随叶舒窈进到里屋,见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脸型瘦削的老人,呼吸间喉咙嚯嚯作响。
    叶舒窈走过去坐到床边,握住老者的手道:“爷爷!今天觉得身体还难受不?”
    老者摆了一下头道:“老样子,这位公子是……”
    黄子川赶快过去,施礼道:“爷爷!我就是傻儿黄子川,叨扰你老人家休息了。”
    爷爷仔细看了看,惊讶地道:“真是子川。以前我去学馆,经常看你坐在门前对我傻笑。”
    叶舒雅道:“爷爷!你说奇怪不?早上他差点淹死,活过来居然不傻了。人家还会诵诗唱曲,聪明惨了(很聪明)。”
    说完,居然学唱道:“‘夏天走了菊花开了,秋风送来点点的忧虑’。爷爷!好听不?”
    爷爷点头道:“好听!这是子川教你唱的?嗯……以前我就给你们说过,子川是富贵之相,你们还笑我是酒后之言。”
    吃过午饭,黄子川别过叶家爷爷和四娘,送叶舒窈到学堂湾门口,谢过舒窈又来到自己破旧的茅屋里。
    从叶舒窈那里,子川知道现在的时间是汉灵帝光和五年的五月十三。这周围好几个小村落,一打听居然也有杨树村、学堂湾、刘家湾。这都是在未穿越时自己老家的村落,心里就想难不成自己还在老家的地界上,只是时间变了?
    想心不过(心里想不过),反正没事,子川出来往下向杨树村走去。见子川打扮,路上好些人都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反正不认识,见别人看着自己,知是乡邻,只好微笑点头,算是招呼了。
    围着杨树村转了大半圈,几乎都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不过看向对面的山上,有一坨巨石感觉熟悉,那是穿越前杨树村前半山腰的女娲石。以此为中心慢慢看向周围,见山上长满了参天大树,脑壳里想了一下,要是把这些树木替换成种满包谷秧的土块,这山形就完全和穿越前对上了。再顺着村前小溪看下去,这和穿越前杨树村门口整条冲的地形基本一致,估计是上千年的地貌变迁,后来小溪没了,被村民改成了良田。
    想着碾石湾就在杨树村后,子川过村口约百米果然看到一条山沟,沟里长满杂草,稍往上一些直到山上也是茂密的树林,用田土庄稼一替换,这不就是自己熟悉的老家吗?越想心里越激动。
    也不知道碾石湾在不在。
    顺着山沟往上走了大概两百多米,经过认真确认,黄子川终于站到了穿越前自己老家的位置,这里是一片树林和杂草,那个时候还没有碾石湾。
    站在这里黄子川感慨万千,自己因为好奇、不信狠,穿越到了近两千年前。现在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衣食无着,接下来的日子该咋个办?最让人心头发虚的是,清虚这老道还要自己去拯救这里的人们。能不能让自己活下去现在都是问题,老子咋个管别个死活哟,想到这里,子川望着深邃的天空心里骂道:
    “你保保的!老子屁股都在流鲜血(痔疮犯了),还要去给别人医痔疮。”
    二十多年了,自己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本想找个工作,二天好好孝敬哈妈老汉。这哈和妈老汉虽然都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却是相隔千年,物不是人也非,何以尽孝?自己突然消失,妈老汉满世界找不到自己,怕是都要急疯了哦。想到这里,子川抬头望向天空大声道:
    “妈,老汉!我没有走,就在你们身边,你们看得到我吗?我现在好无助,好想你们。”
    子川低下头,一滴眼泪掉在了自己胸前。
    子川靠在一棵树上,闭上眼。良久,突然空中传来“呱呱”的叫声,睁眼一看,一只野鸡落在十几米远的草丛中。子川赶忙猫腰悄悄靠近,扒开灌木草丛,见里面一只野鸡正在抱窝,一只野鸡站在旁边,相互对视,嘴里发出“咕咕”声,估计是小两口小别后正在亲热。
    子川睃了一下周围,在地上捡起两颗石子,对着旁边站立的野鸡一扔,石子带着风声迅疾打在鸡头上,野鸡扑扇着翅膀倒在地上,另一只野鸡惊吓着飞向天空,刚飞了一米多高,也被飞来的石子打中掉了下来。
    子川一声惊呼:“我操!我咋变得弄么厉害了,居然弹无虚发。”
    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带着疑虑,子川赶快钻进草丛,抓起两只野鸡,随后将八个野鸡蛋轻轻放进宽大的衣袖中扎起来。
    回到家里,子川把衣服鞋子上的草渣打整干净,然后烧水给鸡脱毛,准备晚上好生饱餐一顿。
    等到把野鸡收拾完,子川在屋子里翻了一下,没盐,没油,没佐料。
    黄子川沮丧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啥子都没得,吃个锤子!”
    此时,就见舒窈从学堂湾方向走来,子川抓起案上两只鸡,跑到舒窈面前硬塞给了她。
    回来在谷草上坐了一哈,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将八个野鸡蛋放进破釜里煮上。晚饭吃了四个,留了四个做明天早餐。
    无事可干,天黑后黄子川只好在谷草上躺下。
    这谷草也不知被自己睡了多久,感觉有些发潮还带一股霉味,后颈项被谷草扎得有些疼和痒,背下梆硬,感觉很不舒服,耳边蚊虫嗡嗡作响。望着屋顶洞口上的星星,子川翻来覆去像烙粑粑一样,直到下夜在极度困乏中才带着鼾声睡去。
    睡梦里,子川梦到自己居然被清虚强行带到一个道观,要自己拜他为师,然后教他如何阅读理解各种典籍,各种技能掌握的要诀。自己应接不暇,根本记不住,惹得清虚大怒,用柳条抽打自己,最后硬往自己脑壳里塞了一大堆东西,弄得自己头痛欲裂。最后还是跟随清虚打坐冥想,在清虚的导引中自己才慢慢感觉心静如水,思绪脉络分明,精神亢奋。
    最后清虚道:“为师已经尽己所能,倾囊相授。日后每日当勤于苦练击技强健身体,秉承慈悲之心为世人解除病痛,以所学之技造福桑梓。待你拯救乡人后,为师自会把你送回父母身边。去吧!”
    感觉清虚老道对自己拂尘一扬,自己身体突然飞起,又从青云之上跌落下来。子川在一身冷汗中突然惊醒。此时,就听学堂湾传来一声鸡啼。
    子川于是从稻草上起来,把衣服穿戴好走出家门。呼吸着早上湿润的新鲜空气,感觉丹田充盈,精神抖擞。微闭眼睛,脑壳里居然浮现出各种文章典籍,且张口能诵,过去经历的事也是记忆犹新。试着用意念调动丹田真气,居然感觉一股气流从丹田溢出,先沿督脉运行,次沿任脉游动,顺畅地在全身各大要穴过了一遍,身体觉得轻盈且浑身是劲。
    见离家门十几米之处,有一个约三四十平方的平坦之地,子川一个提纵,居然一下就落到了中央。于是将清虚所授“太极冲虚掌法”练习起来,直觉得自己身体腾挪迅捷,跑跳轻盈,双掌使得呼呼生风。
    一套掌法打到最后,子川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下意识一个空翻,身体向身边七八米远一颗碗口粗的树子射去,伸手一掌劈在树干上,树皮被削去巴掌大一块,感觉树梢唰唰摇晃,树顶“喳喳”几声鸟叫,一只鹧鸪被惊吓着飞去,树顶一团黑物滚落,两只幼鸟从窝中掉了出来,子川心里道:
    “不好!”
    急忙身体微蹲,双脚一用力,身体垂直冲向空中,在八九米高处一手接住一只,落向地面。
    子川将鸟窝捡起来,将幼鸟放进窝里,远处那只鹧鸪正在冲着自己乱叫。于是,上树将鸟窝放回原处跳了下来。
    跑去下面水田边捧了两捧水洗了一下脸,回家将四个野鸡蛋吃下,感觉还是软饱软饱的。此时,天色已经放亮,已经有农人扛着锄头走向田野。门口的小路上有三两人挑着东西路过,一问是到舒镇赶场的。
    反正没事,子川跟着路人到了舒镇,准备来看一看能找点事做不。
    舒镇在杨树村北面约四五公里的地方,那个时候人口不多,经济也不发达,就一条主街,长约四五十米,房屋全是木结构青瓦房。街两边是店铺,卖点饮食、农具、生活用品等,小本生意为主。那个时候也不兴农转非,所以多行十(不得了)的老板都是农二哥,时不时还要回乡坝头挖哈克猫儿脑壳(种田)。街口有个约三四亩的敞坝,平时就是周围乡人交易农产品的地方。
    哪像现在嘛,马路蜿蜒,高楼林立,工厂喧闹,火车趴在铁轨上跑得飞快。
    子川来到镇上,先在街口集市上转了一圈,身上所有荷包一样重(都是空的),自然买不起啥子东西。几分钟后,就很无趣地来到了主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割肉打酒的,有下馆子喝酒吃肉的,也有两口子带个娃娃亲热闲耍的。就自己一个人两手空空,光得像剔了枝的一根棍样,讲抬承不起一斗米,讲挂稳不住一个油瓶。去问了几家店铺要伙计不,人家看他穿得跟读书人样,细皮嫩肉的,嘴巴一瘪(bià),说店铺小,请不起大掌柜。
    那个时候一般庄稼人这个时节,上身都穿短衣短袖,交合领,布带束腰,衣服长约下摆遮屁股,下身就是裤子,脚穿麻鞋。黄子川的打扮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或者家境殷实的人,根本就不是下力干活的,也不怪人家店铺老板拿脸色。哪个愿意请个小祖宗来养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天还得供他三顿饭。
    东家问问,西家站站,整到快中午了。天气有些热,免不了口干舌燥。经过一个茶铺,见里面有十多张条案,席地坐着十来个人在喝茶,子川就向老板讨碗水喝。
    老板看了他一眼,也没说啥,拿个碗倒了半碗白开水放桌上,让他自饮。
    仲夏的气温高,茶半天不冷,子川只好一边坐着等,一边观察茶客,听他们讲些家长里短。大概小半个时辰后,子川把水喝完,手一递道:
    “店家!生意兴隆,多谢了。”
    老板接过碗道:“借公子吉言,兴隆啥子哦,闲时找两个零花钱而已。”
    子川突然脑壳一转,后世不是有茶馆说书吗?反正自己现在记忆好,以前读过的书张口就能诵,要是把后世的四大名著整来谝哈嘴巴,说不定能行。哥哥穿越前就讨厌农活,户口早就农转非,穿越了也得找个街上的事做,否则,太掉价了。
    于是子川道:“店家!刚才喝你一碗茶,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想生意好不?”
    老板道:“这还消说,不过这舒镇就巴掌大个地,常年在街上住家的就这点人,生意要好怕是不易哟!”
    子川道:“店家要信得过我,我来给你说书,保证喝茶的人起串串。”
    老板有些疑惑地道:“啥叫说书?”
    书中暗表,说书是一种古老的传统曲艺,大约起源于宋代。一般指只说不唱的曲艺,如宋的讲史、元的平话,以及现代的苏州评话、北方评书等。有时也作广义使用,兼指某些有说有唱的曲艺,如弹词、蒙语说书等。汉朝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个玩意儿,难怪人家老板搞不醒豁(明白)。
    子川于是给老板详细说了一哈,老板好像懂了道:“就是摆龙门阵,吹牛、日高白(闲聊)得嘛,有人爱没得哟?”
    子川道:“人与人不同,花有两样红。我日的高白前无古人,惊天地,泣鬼神。搞(试。此处读二声)一哈,我不要你的钱,要是搞得到事(事情能成),我们再商量抽头(指在每碗茶上抽点钱作说书的酬劳)咋样?”
    老板想反正不花钱,搞就搞。于是,按照子川的意思,招呼茶客把条案做了调整。条案排成四排,最前面单放一张条案给子川。茶客背对门而坐,子川对着大门说书。
    子川席地坐下,见所有茶客尽皆顾盼,一副看他要搞啥钢(干啥)的样子。于是啪的一下,手一拍(没醒木)道:
    “各位乡邻!今天闲着无事,我来给大家说段书。啥叫说书,其实就是给大家摆龙门阵。要是一哈儿大家要觉得我的把子扯(闲聊也叫扯把子)得圆范,别忘了巴巴掌给我雄起哈。”
    于是,子川开始讲《水浒传》,选了其中一段《三打祝家庄》。其实,《三国演义》计谋百出,更吸引茶客。子川没敢讲,因为历史很快就进入黄巾军起义,然后就是群雄争霸,现在去讲是提前泄露天机,那就可能改变历史演变,有违清虚老道订立的规矩。
    摊摊儿扯起,从第四十六回“病关索大闹翠屏山 拚命三火烧祝家庄”到第五十回“吴学究双掌连环计 宋公明三打祝家庄”,一共五节。黄子川讲了三个小时,所有茶客午饭前来的一个没走,中午让老板买干粮将就,下午还增加了三四位。众人均是巴巴(眼巴巴。兴趣浓厚)地望着他,时不时地还整几下巴巴掌。讲完四十九回,心想得留点尾子吊胃口,于是,巴掌在案上一拍道: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才是吹的。欲知后事如何,明天接斗吹(吹即闲聊,吹龙门阵)。”
    那个时候,社会、经济落后,老百姓根本就没得娱乐生活,《水浒传》施老太爷不仅文笔好,故事还编得有盐有味的。子川虽然第一次讲评书,但现在记性好,嘴巴硬是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不仅流畅,还绘声绘色。
    大家高矮要他讲完,子川道:“大家要是有兴趣,我天天来吹,保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样。弄么久,我嘴都说起茧疤了,今天到此结束了,明天请早!”
    谢谢哥老倌的夸奖,愧不敢当。
    这是一部穿越,言情,方言小说。小说主要写张建豪被穿越到汉朝末年川南的一个小山村,去拯救瘟疫中的村民,期间与舒窈产生了不敢接受的爱。在拯救村民时无意中救了一个本该死的人,这个人破坏了张松献地图,导致刘备不能取西川。三国鼎立不能形成,使历史发生了重大偏离,自然就没有后面的历朝历代,从而抹去了建豪生活中的现实空间,建豪也就无法被送回现实中。为了让历史回到正轨,建豪(黄子川)通过各种努力,还是没能实现。最终死于非命。用方言写文字很难驾驭,肯给也会有很多问题,希望读者多多指教,发现问题给我指出来。谢谢各位!
    四、舒窈惊叹拜师 子川竭力治病
    见黄子川站起来要走,一个老者起身相拦,抓住子川的肩膀急道:“公子!这祝家庄究竟打下来没?你这样走了,老汉心牵牵(心里牵挂)的晚上怕是睡瞌睡都恼火哟。离天黑尚早,给我们讲完再回去不迟。”
    子川一笑道:“明天又来,回去晚了婆娘不依教(不高兴)。”
    老者道:“好大点个事吗,好意思说。再干一阵。”
    子川道:“不干,明天继续。”
    见子川傲起,老者怄昏了,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子川,气得不晓得说啥好。一副“东风吹,战鼓擂,你说你想挨几捶”的样子。
    黄子川嘻嘻一笑道:“老辈子!不着急,你要把我打坏了,明天没得听的了哈!”
    莫法,老头儿只好放开子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格老子,明天记到起早点哈!”
    众人在无奈中各自散去。老板赶快过来伸手示意子川坐下,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道:“先人伯伯(bébe。表示有惊喜之意),公子这书说得可以哟!你这张嘴太会谝(说话、闲聊)了。明天好久来,我早点把水烧起,茶泡起等你。”
    黄子川道:“要得!明天巳时开整,不过我得一碗茶抽半个钱哈。”
    老板道:“公子!我是小本生意,你这样我就没搞头了(没赚头了)。”
    子川道:“店家!我又没想在你釜中夺食,你哈(傻)呀,不晓得一碗茶涨半个钱啊?我以后每天上午整一个时辰,下午整一个时辰。保证你的生意一天当两天,你觉得巴适不?”
    老板道:“巴适!”
    子川道:“欢喜不?”
    老板脸笑得稀烂道:“欢喜,太欢喜了!”
    子川道:“早上走得急,身上忘带钱了,店家能帮我去街上赊几个烧饼吗?”
    老板道:“莫来头,钱我给你垫上。”
    看老板走出店门,子川无奈地叹口气,心里道:“看老子穿得周吴郑王的(周正),店家要是知道我穷得叮当响,怕是不敢如此大方哦。妈哟!整了几个小时,好歹今天晚饭明天早餐有了。”
    与店家相互通报姓名后,黄子川赶快往家里走。今天回去,无论如何得找黄四爷讨一根竹子,到山上整点茅草,把屋顶和墙的漏洞修一哈(下)。现在是夏季,那天就像娃儿的脸样说变就变。不抓紧点,晚上不消烧水,说不定直接站屋顶那个洞下就淋浴了。
    子川回来的时候已经申时过一半了,把烧饼放灶台上,家都没进赶快借了刀和梯子,然后又上山割茅草,回来划篾条竹片,夹好茅扇(两快竹片中间夹茅草,俗称茅扇)爬上去,把几个洞口堵了。汗水洗发地下来,一身是草渣,有些无奈地道:
    “这衣服干活也太不方便了,改天有钱老子得整一套T恤短裤,再配一双耐克运动鞋,那感觉肯定爽翻、巴适得板(好得很)。”
    说实话,你娃也不要埋怨,人家这衣服也不是干活穿的好不好。
    子川知道自己在做梦,叹了口气,把门推开。发现条案上居然放着一个竹编的食盒,打开一看上层一碗笋子烧鸡,下层是一大碗白米饭,子川弯腰闻了一下笋子烧鸡,然后用手指夹了一坨放在嘴里,边吃边道:
    “香,先人板板(惊叹),香死个人喏!”
    想到昨天送了舒窈两只鸡,估计这食盒是舒窈送来的。其他人怕是也没得哪个弄么有心。
    第二天,子川照样天一亮就起床,活动了半个时辰,整了两个烧饼就去了街上。到街上的时候大约刚过辰时,昨天那个“瘾大公司”来的老头(意为老头瘾大)和十来个茶客已经坐在那里了。见子川一到,赶快喊老板泡茶,抓紧整起,要想早点晓得祝家庄打下来没。
    子川冲大家一拱手道:“各位!有个事给大家打个招呼,今天开始每碗茶涨半个钱。不是店家见生意好涨价,而是在下说书的口水钱……”
    那老汉笑眯眯地来到子川跟前,伸手一扯道:“你娃‘少逼垮(少废话),少挨打’,懂得起,快去整起哟!”
    说完着急地在老板手头接过茶碗,恭恭敬敬地放到子川说书的条案上,然后回去满脸期待地望起。
    有了昨天的经验,子川今天说书更加熟练,说书的过程还加上了口技,那书说的更精彩,下午居然座位不够,所有条案还打了挤(两三个人挤在一起)。
    下午未时一过,说书结束,老板给了子川四十五个钱。把子川欢喜得跳。五铢钱在汉朝币值是很高的,一石粮食的价格一般为百余钱,好一点的住宅约万钱,较好的马一匹要万钱,一头牛要两到三千钱,一只羊在五百到一千钱之间,一只狗价格在一百钱左右(狗当时是作为肉食的),一匹布(麻布)价格在三百钱左右,一匹丝帛价格在五百钱左右,一柄普通的剑要六到七百钱,一斗普通的酒数十钱,老百姓一顿普通的饭要十几个钱。
    子川心想,这才是说书的第二天,过两天怕是要打拥堂(堂子里拥挤)哦,一天收个七八十甚至百把钱不是没有可能。
    拿到钱的子川,跑去街上买了一只釜(那个时候还没有铁锅),一把锁,一小包盐,一把菜刀,一块菜板,几斤米。哦豁!身上荷包又整成一样重了。
    想到明天还有书说,没钱的子川走在回家的路上照样心情愉悦,一边走一边唱道: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锄头在肩上,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喔呜喔呜喔喔他们唱,
    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
    笑意写在脸上,
    哼一曲乡居小唱,
    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
    多少落寞惆怅,
    都随晚风飘散,
    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一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整得子川步履轻快,神采飞扬。
    到家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半左右,看看时间尚早,那只食盒还放在条案上,于是在瓦缸里捧了一捧冷水喝下,用袖子擦了嘴就往学堂湾走去。
    走到学堂湾大门口,见几个娃儿提着竹篮,篮子里放着几捆竹简,蛮嗨嗨(有些吃力)地走出来。
    子川道:“小朋友!叶夫子在哪里?”
    一个拖着鼻涕的娃儿一指道:“就在堂屋旁边的学馆里。”
    子川走进去,见叶舒窈捏着竹片,正在打一个娃儿的手板心,一边打一边恨恨地道:“张良成!你自己说,为啥子不按夫子要求完成家课(家庭作业)?回家就晓得满山疯跑!”
    那娃儿张起个嘴巴,眼泪直滚,鼻涕连着上下嘴唇将断未断,在娃儿的抽泣声里若弹拨的琴弦,不断颤抖。
    子川赶快走过去,叫了一声叶夫子,然后对娃儿道:“不哭了,来!边上坐一哈儿。唉……一家人吃饭,你一个人读书,好造孽哟!”
    舒窈一听,忍不住就要笑,一想当着娃儿得把样子正起,硬生生忍住道:“子川!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我走你门前过也没看到你。”
    子川故作严肃状,对舒窈施礼道:“回夫子话,子川这两天去舒镇打望(没事东看西看)去了。夫子!你打人家娃娃咋子?当心家长找你麻烦!”
    舒窈道:“黄荆棍出好人,他妈老汉喊我打的。”
    张良成在一边哭着蹦起来道:“我不信,晚上我要问我娘,我是不是她亲生的,给夫子出这种馊主意,当真没打她身上不觉得痛嗦!”
    说完,一副不服气的样儿。
    子川道:“娃儿小,慢慢教。他今天咋个不乖了?”
    舒窈道:“昨天教六个字,让大家晚上回去好好熟悉,其他娃儿都没问题,就他只认识两个字。”
    张良成道:“我昨天晚饭后拿出来读,忘记了,问我老汉。他看了半天,脸逼得绯红,还恨到我说‘老子摸它不摁(顶)手,掐它不出血’,明天去问夫子。”
    说完委屈得哇哇大哭。
    子川道:“幺弟,赶快熄火,大家都走了,你也回家吧!二天让你妈老汉少整点寡鸡蛋(坏蛋,谣传吃了记性不好)给你吃。”
    那娃儿看了一眼舒窈,没敢起身。舒窈道:“走嘛!以后得知攒劲(努力)哈。”
    张良成走后,舒窈故作生气状道:“夫子是你还是我?”
    子川一笑道:“当然是神仙姐姐。不过这事不能全怪人家娃娃,你也有责任。”
    舒窈道:“我该教的都教了,他个人不努力,我能把脑壳给他掰开按进去?你弄么幺不到台(不得了),你来嘛!”
    子川道:“说到认字,要教这些娃娃,还真不是吹,我肯定比你行!”
    舒窈不安逸道:“耶!好大根猪脚杆炖不(你有好了不起)哟?”
    子川道:“你还别不信,古人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这样一个字一个字的教费力不讨好,我有个基本算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舒窈满脸不信道:“谝嘴壳儿(嘴巴说话)哪个不会?”
    子川道:“我能让你在不到一杯茶的时间叫我夫子,不信我们打赌。”
    舒窈道:“赌就赌。何以为注?”
    子川道:“我输了,我给夫子磨墨三载,你输了为我缝衣三年。敢不敢?”
    舒窈觉得子川的话就是在吹牛,有人磨墨何乐而不为呢!于是道:“击掌立誓。”
    子川道:“不!人家要拉钩上吊。”
    看见黄子川一个大男人,撒娇卖萌的样子,舒窈忍不住扑哧一笑。虽然不知道子川那话何意,还是学着他的样子,伸出幺指姆勾上。
    黄子川说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后道:“其实,解决认字的问题很简单,就是给字注音,只要学会了,不管啥子字教一遍就会了。所以,我说娃儿认不到字你也有责任,方法没对是不是?”
    黄子川怪人家舒窈妹妹方法不对,也是怪人不知理,人家一个古人哪知道汉语拼音吗?
    舒窈满脸不信地道:“咋注音?我肯信你会。”
    子川道:“字的读音绝大多数是由两个音构成。比如夫子‘舒窈’的舒,由诗和乌构成,诗乌念快一点就是舒。前面的诗我们就叫它声母,后面的乌叫它韵母。只要用符号代替声母和韵母,字的注音就成了。任何字你只要教一遍,娃儿注上音,就不需要你再教了。你说是不是一切就简单了?”
    舒窈若有所思道:“诗乌舒,还真是这样。子川!你会吗?教教我。”
    子川道:“教是可以,不过你得叫我夫子,还有刚才的话得作数,耍赖就是小狗狗哈。”
    在小说中经常用到“哈”这个字,外地朋友估计要整蒙。
    1、用到表示时间时“哈”读一声。一哈儿(yi2her1。数字表示声调),一会儿之意。
    2、用到表示智商时,“哈”读四声。哈儿(ha4er2。与傻儿一个意思)。
    3、用到表述量词时,“哈”读二声。一哈(ha2。与一下一个意思)。
    其他:1、到:在方言中一般发“斗(dou4)”这个音。所以,站到,看到,想到,本小说有时会写成“站斗、看斗、想斗”
    2、行十。表示某人很厉害,很特别。谣传来源于袍哥的组织结构。袍哥有十排,排也叫行,除十排(又叫行十、幺排)外其他二到九排升职只能逐级提升,只有十排(行十)可以直接提升为龙头老大。所以,日常用语说谁厉害,就说“你行十”。
    3、娘娘。有三个意思。表示长一辈的女人(读:niang1niang1,为了区别,本小说用繁体字,写作嬢嬢),表示没结婚的成年女人,读音同前。实例:在场的都是嬢嬢伙,你们说话还是文雅点。表示祖母(读:niang2niang1).
    文中有句话,“好大根猪脚杆炖不pa1”。炖不pa1指炖不烂。电脑打不出这个字。这个字正确写法火旁一个巴
    想着要给子川缝衣三年,舒窈脸上立马飞起两片红霞。不过,觉得子川这办法太神奇了,要是学会,以后教学童就省事多了。舒窈道:“说你哈谁信?一点都吃不得亏,教我,一切都依你。夫子!请赐教。”这么一个大美女,在自己面前百依百顺的,子川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子川答应道:“哎!以后你得以师礼待我,不得横起跑。否则,逐出师门,以叛徒论处。”舒窈一脸不屑道:“切!给你二两膏子(染料),你就开染坊。对了!舒和鼠感觉读音都差不多,但还是有区别。夫子!这又咋办?”子川道:“能提出问题,孺子可教也。这好办,用音调就区别出来了。”汉语拼音,居然被黄子川这不着调的哈儿骚拷(乱搅合),硬生生提前了近两千年面世。子川又给舒窈讲解汉字的四声咋读。舒窈听了沉思片刻,惊讶道:“夫子,神人也!”子川哈哈一笑道:“雕虫小技,更神的你还没见到。”舒窈道:“还有啊?嗨!难怪丘(孔丘)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不谬也!想不到我叶舒窈居然会拜一个哈儿为师。”子川道:“行了!觉得辱没了你可以不学呀。看!和你扯半天,已经快日落西山了。你收拾一下,去你家。”舒窈心中一暖,还是有些扭捏道:“你别送我了,毕竟男女有别。”子川道:“咋,刚拜师就想和我划清界限?我是去看你爷爷,找他有点事。”和舒窈回家,吃过晚饭。黄子川问了一下爷爷的病,然后,拿起爷爷的手腕摸了一下脉搏。黄子川道:“爷爷是肺上有问题,属于支气管哮喘。拖的时间久,虽然治起来有些麻烦,不过还不算难。”舒窈惊讶道:“子川!你别告诉我你还会治病哈,你咋突然变得如此……”黄子川道:“奇葩,是吧?你跳到井口看天就不奇怪了。你去把你的针袋拿来,我给爷爷扎一下。”经过这两三天的接触,黄子川身上有太多奇迹发生,虽然舒窈将信将疑,还是把针袋拿了出来。舒窈道:“子川!人体穴位有些不能乱扎,容易致命。你得拿准了再扎。”子川道:“再啰嗦逐出师门。好生看,学着点。”舒窈在子川后面粉拳一轮,作势砸下,不过还没半尺就硬生生的停在空中。嘴里含混不清地鬼念几句。书中暗表,在清虚传给子川的技能中,有一套奇妙的“冲虚针法”。这套针法吸取了庄子《逍遥游》思想精髓。庄子认为逍遥是人类的精神所能实现的最高境界。人要想实现逍遥,就必须摆脱物的限制,要能做到物物而不物于物,要实现无所待。这样我们就可以实现无情无心无情,实现无功无名无己,最终走向神人、圣人和至人才能达到的逍遥境界。人体在刚出生时,因为没有思想,无情无心,超然物外,几近逍遥之境。故身体的防御系统处于最佳状态。后来会受到环境、教育、物质、污垢的影响,使我们从娘胎里出来与生俱来的对疾病的防御系统逐渐改变,身体对疾病的抵抗能力下降,就会百病滋生。这套针法就是通过刺激人体穴位,通过调理,让自身的防御系统恢复到出生时那种先天的最佳状态。人体一旦达到这种状态,疾病就会不治而愈,医者中的高人甚至可以做到“不药而愈”。子川和舒窈将爷爷上衣脱去,上身赤裸。拿出针在胸口膻中穴扎下,然后调动体内真气于指尖,通过针和穴位慢慢注入爷爷体内。刚开始的时候,爷爷觉得胸口有一股暖流升起,就像是初春时节沐浴阳光的感觉,暖暖地、软软地非常舒服,然后就觉得有些困倦欲睡。见爷爷眼皮下垂,子川在针袋抽出七八根针,快速扎向肺俞、定喘、大椎、风门等穴位。先是逐一捻针,将真气注入体内。大概一刻钟后,突然出掌抵在爷爷后背,将自己丹田真气汹涌澎湃的注入爷爷肺部,并驱逐真气慢慢进入支气管。舒窈觉得爷爷脸色逐渐红润,头上汗如雨下。在子川将真气带入支气管约一盏茶的时间,爷爷喉咙突然嚯嚯作响,一口黑黄的浓痰吐出落在肚子上。舒窈赶快拿来一块布给他擦去。此时,子川缓缓睁开眼睛,让把爷爷扶上床榻躺下。子川满头是汗,脸色因真气损耗显得非常疲惫。舒窈有些心疼地打来一盆温水,一边替他擦拭,一边道:“子川!你要是困倦了到床榻上睡一下吧。”子川摇摇头道:“没事!我打坐小半个时辰就好了。到子时我还得给爷爷治疗一次,此时是人体气血运行最旺盛的时候,治疗效果最好。”舒窈只好静静退出。
    五 叶顺章沉疴痊愈 黄子川学馆授徒
    子川为叶家爷爷治病整到丑时才结束。舒窈见子川十分疲惫,想着他家跟狗窝一样,让他留宿。子川想到第二天早上一早要练功,随便住在别人家影响也不好,反正没几步路高矮还是走了。
    叶家爷爷本名叶顺章,今年五十七岁,中等身材,脸上清瘦,下巴胡须花白。年轻时就一直以学馆教书为主,兼做太医,身体也没啥大毛病。大概七八年前,舒窈的父亲突然离世后,对他打击很大。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过了两年就得了支气管哮喘病,三天两头地犯。一犯病人就气紧,咳嗽、喘得厉害,只能卧榻度日。
    那个时候教书先生、医生的行当,收入还是不菲。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学馆每年有相对稳定的收入,给人治病三天两头有点进项,日子还是过得可以。叶顺章见自己不能动了,家里就只有几亩薄地,媳妇孙女种地显然吃力。为了度日,只好让舒窈接了自己的班。好在舒窈聪明好学,在叶顺章的指导下,现在不管教书还是治病乡人都还觉得不错。
    第二天早上舒窈起床,在自己房间穿戴整齐,头发梳理好出来准备洗脸。见爷爷拿着扫把在扫地,赶快过去道:
    “爷爷!你咋起来了,子川说你还需要静养些时候病才能好利索。快去躺着,等早饭好了我来请爷爷用餐。”
    叶顺章呵呵一笑道:“老在床上,好人都会整出病来。我现在除了觉得还略微有些累,其他都没啥了。子川这娃娃真是咱家救命恩人喏!”
    舒窈道:“爷爷!你不用谢他,我还救过他的命呢!这哈儿最近不知是吃了啥灵丹妙药,何以聪明如斯,让人无法理解。前两天我不是告诉爷爷他会诵诗奏乐吗,没想到昨天就给了我两个惊喜。”
    叶顺章道:“子川这娃儿又有啥特别之举?”
    舒窈道:“他能治病爷爷已经知道,还有一项本事,昨晚我仔细想想怕要惊世骇俗了。”
    叶顺章道:“弄么厉害呀,啥本事哦?”
    舒窈道:“他居然发明了给文字注音。就是任何一个字只要注上音就知晓如何读了。爷爷!你说要是推广出去,那天下人只要花点功夫,学得注音之法,就人人都能识字读书了。知书方能达礼,这足可以改变世风。你说是不是惊世骇俗?”
    叶顺章也是觉得不可思议,惊讶道:“子川真能发明给字文注音?这的确是造福苍生的创举,功在千秋。舒窈!他给你说过咋个做吗?”
    舒窈道:“简单说过,以孙女的理解是完全可行的。昨天晚上子川走的时候,让我给他找人做巴掌大的木板四十七块,表面须用刨子刨平。他教注音有用。”
    叶顺章道:“这事简单,吃过早饭你去学馆,我去找人做,做好后我给你送来,顺便问问子川,爷爷也想拜他为师。”
    舒窈嘻嘻一笑道:“这如何使得?”
    叶顺章道:“人家早就不傻了,纵使愚笨,只要有过人之处亦可为师。夫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他真要会文字注音,爷爷定要拜他为师。舒窈!你也应虚心求教。”
    舒窈道:“爷爷!你说对了,为了学得注音之法,我已尊子川为夫子。你要拜他为师,难不成爷爷还得尊孙女为师姐乎,岂不乱了辈分?”
    叶顺章呵呵一笑道:“倒让你这丫头抢了先,可惜了!”
    此时,叶四娘把早餐端出来,见叶顺章精神不错,笑眯眯道:“爹!你真让子川给治好了?这哈儿还真是回春妙手。”
    舒窈翻了四娘一眼道:“娘!子川是我夫子,以后不准叫哈儿。否则,女儿不依!”
    叶四娘一笑道:“他本来就哈,还说不得了?”
    舒窈道:“就是不能说他哈。他哈我还拜他为师,那我是不是哈儿敲门——我哈到家了?”
    叶顺章在舒窈肩上拍了一下道:“咋跟娘说话呢?四娘!我感觉好多了。既然早餐做好了,咱家舒窈师姐赶快去洗脸吃饭。”
    说完,推了一下舒窈,笑眯眯地坐到案前。
    吃过早餐,叶顺章来到同湾子(院子)西头的杨木匠家,杨木匠正在弄一把锄头,见叶顺章走来,赶快放下手中的活招呼道:
    “老夫子!好多天没见你出来走走了,今天咋突然气色红润,跟没病一样。吃啥仙丹圣果了?”
    叶顺章道:“昨天晚上黄子川给我扎了针,今天居然痊愈了。杨兄弟!今天有空没得,给我做几十块小木板。”
    说完,把大小尺寸和要求说了一下。
    杨木匠道:“夫子放心,我一个上午就做好了,你吃过午饭来取。”
    下午申时将过,子川从舒镇回来,远远见叶顺章在门前踱步,紧赶几步过来,笑眯眯地道:
    “爷爷!身体好些了?大热天的,你咋来了?”
    叶顺章拉着子川道:“我把你要的木块送来了,舒窈说你创了文字注音之法,这是天大的好事。听说你今天要给学童讲解,我特来跟你讨教。”
    子川道:“爷爷!讨教不敢当,这都是被舒窈夫子逼的,我要整不出来,就要给她磨墨三载,那还不被她呼来喝去地欺负惨啊!”
    叶顺章哈哈一笑道:“你别谦虚,弄么神奇之法,岂是逼得出来的?先贤不在少数,俱是睿智之人,咋没人能想出来?子川,我们快去学馆吧!”
    子川道:“那你等等,我去拿几个碗。”
    两个人抱着碗和木块来到学馆。叶舒窈见二人走进来,兴奋地跑过去叫了声爷爷,然后对子川施礼道:
    “夫子好!夫子果然守信,令舒窈感动。”
    子川欢欢喜喜地道:“叶夫子每日课徒辛苦,教书育人,子川着实佩服。你还是叫我哈儿或者子川吧。这样喊,是想让子川把脸抹来抄荷包里哟!”
    舒窈调皮地道:“师道尊严,乱了伦常,罪莫大焉。我可不愿让人抓住把柄,以大不敬之罪逐出师门。夫子!你可别想变着法子整我。”
    子川看了一眼舒窈,故作不安逸状,一摆手道:“小人之心!你爱咋咋地,请便。”
    说完,子川扶叶顺章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案前,把木块拿出来,抓起毛笔写了起来。五分钟后,子川对舒窈道:
    “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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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舒窈拿起戒尺,在案上拍了两下道:“诸位弟子听好了,今天我们请黄子川夫子来给大家讲文字注音之法,大家要仔细听,学会了就再也不会被夫子打手板心了。”
    说完,向子川示意,自己站到旁边。
    子川道:“昨天张良成因不会识字,挨了夫子戒尺。唉......造孽(可怜)哟!那巴巴的眼泪掉得像星星儿屙屎(流星)样,看着着实让人心疼。为了不再在你们脸上产生流星雨这种天文奇观,我和你们叶夫子商量,发明了文字注音之法。大家要是掌握了,以后不认识的字,教一遍注上音,哈儿都会了。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大家想不想学?”
    听到子川把掉眼泪说成是流星雨,忍不住掩面‘嗤嗤’一笑,见子川说注音之法是他们一起商量出来的,晓得子川是在维护她的面子,心里好感动。
    学童齐声道:“想!”
    子川道:“给文字注音我们叫它拼音,拼音由声母和韵母两部分组成。比如张良成的张,它的发音由起始音‘知’和终结音‘昂’组成,‘知’‘昂’连读快速发声拼读出来就成‘张’了。起始音我们叫它声母,终结音我们叫它韵母。声母二十三个,韵母二十四个,一共四十七个。说起复杂,其实也不难,今天我们先教‘aoeiuü’六个韵母。要是大家努力,我再教一些基本方法,最多十天以后,大家就会给文字注音了。那以后夫子和你们是不是不用花太多时间认字了?省下来的时间夫子就可以传授你们更多的知识了。”
    说完,拿出木质卡片,先让大家在竹简上写下来,然后才一个一个的教读音。
    可能有人会问这些学生娃儿咋不用纸写呢?纸在灵帝之前就发明了,还用竹简。棒棒重(很重。棒:bāng)的,好麻烦哦!
    那就闲扯一哈说说纸。
    东汉蔡伦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家,为文化的传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在前人利用废丝绵造纸的基础上,采用树皮、麻头、破布、废鱼网为原料,成功地制造了一种既轻便,又经济的纸张,总结出一套较为完善的造纸方法,使造纸技术有了极大的进步。公元 105 年(元兴元年,汉和帝刘肇年间),蔡伦将制成的纸张献给朝廷,受到皇帝的赞扬。举国通称蔡伦造的纸为“蔡侯纸”。
    那个时候通讯交通很不发达,朝廷也没球想到整手机、快递公司、高铁、网课这些玩意儿。技术的传播多靠师带徒。你想那些造纸的匠人要全国传播造纸技术,靠双脚得要多少代人才能做到?再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观念古已有之。所以,尽管造纸术面世好几十年了,真正懂得的极少。
    况且,刚发明的纸也不是普通老百姓用得起的。纸真正普及使用的时间是公元八世纪(六百多年后)。
    不到十分钟,不说记性好的娃儿,就是叶顺章也是横(huán)起顺起都读得溜熟。
    子川道:“今天我们就学到这里。读书忌死记硬背,得掌握方法。”
    说完把卡片正反面给大家看了一下道:“你们回家让老汉去砍根大的竹子,把竹脚那一头破开,做成中指长两指宽的卡片,然后打孔,明天我和叶夫子帮你们在背面画上图或写上文字,要是忘记读音,看一下背面就知道了。然后再把它用绳子穿起来,随身携带,方便阅读,就是屙粑粑想看看也不是问题。只要努力,很快就可以全部记住了。不过,回去给妈老汉说,现在天气热,打鸡蛋的时候看一哈,少整点寡鸡蛋哈,吃了老记不住当心夫子把你们屁股打烂来栽菜。”
    舒窈本来是聚精会神地望着子川,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子川抓起戒尺,看着舒窈道:“课堂上禁止嬉笑,这位女同学,你是想带菜回家?”
    学馆里突然哄堂大笑,舒窈也忍不住傻笑回道:“嗯嗯!”
    笑完舒窈翻了他一眼。子川继续道:“好了,学习要劳逸结合,今后我们在完成每天的学业后,增加娱乐课。就是夫子教你们咋个耍,咋个耍疯。不过我要申明,娱乐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参见,有不认真学习的,调皮打滚的,逗猫儿惹祸的,通通地只有狗儿向火——望到起(子川学的是鬼子讲汉语的样子)。夫子不惩罚,但必须奖励,上娱乐课就是给表现好的奖励。”
    舒窈一听,子川要教娃儿咋个耍,自己平时都在扭到耳朵让大家珍惜时光,努力学习,子川这哈儿这不是想带起娃儿横起跑吗?
    舒窈有些担心地举手道:“夫子!何为娱乐,为啥要上娱乐课呢?”
    子川道:“就是教大家耍玩具、做游戏活动、锻炼身体、识读音律等,咋好耍咋干。”
    舒窈道:“古人云,一寸光阴一寸金,这......”
    子川道:“这位同学以为游戏就是浪费光阴吗?非也,非也,十分地非也!我这是在帮助大家更好地学习。”
    舒窈心想夫子就是教娃娃读书识字,做一个勤奋的人。没听说有要带娃儿耍疯的。今天你就是口吐莲花,我也不会让你乱干。
    于是道:“嬉戏玩耍只会玩物丧志,没听说……”
    这时,叶顺章冲舒窈一摆手道:“舒窈!你好歹让子川试一试。”
    得到叶顺章的首肯,子川继续道:“咱们今天的娱乐课就是我来教大家唱歌。唱歌不但能陶冶人的秉性,还能让人身心愉悦。下面我来演唱《童年》。”
    说完,把七个碗放上书案,拿起筷子试了一下音色,满意地道:“我先演唱一遍,大家仔细听,然后我再一句一句地教。”
    随着筷子的敲击,清脆悦耳的音乐声响起,子川唱道:“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
    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
    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
    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迷迷糊糊的童年......”
    听着清脆的声音,郎朗上口的歌词,感受欢快的节奏,看着子川挥动筷子潇洒敲击的神态,舒窈直觉得心都醉了。长弄么大,自己也跟爷爷学过古琴弹奏,虽然《高山流水》、《凤求凰》确实也好听,不过像子川这种一边唱一边演奏的形式确实新颖别致。这家伙咋弄么厉害呢,找几个碗就把曲子演奏出来了。
    这一演唱,舒窈对娱乐课有了新的认识,“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这也是在对学童进行教育嘛!
    因为没有把歌词抄写给大家,教多了怕也记不住,子川就只教了前面两段。娃儿些郎朗稚嫩的歌声惹得院子里好几个人来到门口围观。
    看看时间不早了,子川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筷子一收,干脆潇洒地道:“放学!”
    今天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还多些,要是往天一个二个地在就不耐烦了。可今天大家居然还在兴头上。
    娃儿些收拾好书篮,有礼貌地说着爷爷夫子回见,相继走了出去。
    叶顺章和颜道:“舒窈!论教这些学童,子川确实比你有办法,你看这些娃娃不仅学了东西,还整得欢欢喜喜地。这样下去他们一定觉得上学是件特别有趣的事。”
    三个人从学馆出来,舒窈一边哼着刚才的歌,一边道:“子川!最近听了你几首歌,大概意思还是能理解,可有些词汇咋以前从来没听见过,给人好像明白,但又陌生的感觉。”
    子川心想,相隔近两千年的歌词,你要没这种感觉才怪。但又不好明说。
    舒窈道:“比如今天歌词里的黑板、粉笔为何物,为啥学馆会有呢?”
    子川道:“我正想给你说,你也做一块黑板,粉笔我帮你制作。以后要教学童的东
    西写在黑板上,这样你那十几个学童你只消讲一次大家就都明白了。你现在一个一个地教,你不嫌麻烦吗?”
    舒窈惊喜道:“子川!你太聪明了,我咋没想到呢。这样就是再增加一些学童我也比现在轻松。”
    其实,也不怪人家舒窈妹妹笨。那个时候只有竹简,写的字又小,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办法就是一个个地教。一个老师累得吼包咳嗽(把哮喘病累犯了)的你能教多少学生?
    子川心想,你能跟本帅比?你就是把孔家二老辈(孔老二,名丘)喊来,我脑壳头装的东西他都闻所未闻,说不定他也像你爷爷一样要想尊我为师哦。
    见舒窈夸他,这家伙就有点飘了,蹬鼻子上脸地道:“别子川子川地叫得顺口,还讲不讲规矩了?”
    叶顺章在旁边呵呵一笑,舒窈有些不安逸道:“是!夫子,弟子失礼了。”
    子川乐得屁颠屁颠地来到叶顺章身边道:“爷爷!以前都是别人欺负我,想不到我哈儿黄子川也有翻盘的时候,听舒窈叫夫子,好过瘾哦!”
    叶顺章道:“我孙女的夫子不是弄么好当的,别哪天哭起来找我撑腰。先说,我都头痛。”
    舒窈撒娇道:“爷爷!就不能说点孙女好的啊?”
    来到黄子川家里,看着地上乱糟糟的谷草,叶顺章捂着鼻子道:“子川!你现在外面看着文质彬彬地,家里成这样也不收拾哈。”
    子川道:“爷爷!抱歉,你第一次来只能让你站着,大热天也没口水喝。”
    心想,我张建豪容易吗?黄子川那个哈儿甩个烂摊子给我,才几天,不但没饿到,好歹我还置办了一些东西,那菜板咋说也算一样正经家具噻。唉......这床榻怕是还得过两三天才买得起哟!
    叶顺章叹口气道:“也难为你了,以前家徒四壁,难哪。舒窈!一哈儿回去你找杨木匠,让他明天来给子川做个床榻。到时候你给钱。”
    黄子川道:“还是等几天吧,我可以将就。过几天我钱就凑足了,咋好让你们替我掏钱哦!”
    舒窈道:“一张床榻要三四百个钱,你一时上哪里去找?先做吧,就当是我给夫子的束脩。”

    六 黄子川置办家具,周鹤年筹划寿礼
    看子川这个溇馊(不成样子)的家,估计吃饭也只能将就。叶顺章就让子川去自己家吃晚饭。舒窈自是欢喜,还极力相劝。
    晚饭后把杨木匠请过来,黄子川画了草图,让杨木匠照着做。
    子川需要做的东西是一张床,床头有软靠背,一张可以圆形方形随意变换的桌子,一张马扎躺椅,八张凳子,十八个尺半见方的木盘,一个衣柜,五个陀螺。
    杨木匠走后,舒窈见这些家具自己都没见过,还有那些木盘、陀螺有啥用?于是不解地道:
    “子川!你做这些咋都不是居家过日子用的?”
    书中暗表,汉朝的时候,人们阅读、书写、饮食均在矮榻上放置既矮又小的案或几,为方便器物的摆设,还因物而设专用木架。使用时人都是跪坐在案几前的榻或席上,没坐凳子上方便舒适。你想时间久了,膝盖、脚踝必定酸痛,腿血脉不通,人站起来的时候麻得像万蚁在爬一样。老年人得个风湿关节炎、骨质增生啥的,不整得你打捞蹿(lāocuān。站立不稳)才怪。
    子川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自然是用不惯。
    没法解释,子川道:“我觉得这样方便些。”
    舒窈不安逸地怼道:“我咋觉得你钱多呢?一天到晚‘想精想怪,想偷油婆(蟑螂)炖海带’,怪上加怪!”
    书中暗表,此俗语是“想精想怪,想鸡屁股炖海带”,故舒窈说是怪上加怪。
    子川一笑道:“咋跟夫子说话呢,还讲不讲规矩了?”
    接下来,子川还是天天去舒镇茶铺说书度日。其实,以子川一个现代人的思维,他有很多方法赚钱,后世发明过很多东西,随便找一样在那个时代就可以赚大钱。
    他觉得发财不难,自己缺的是启动资金和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生怕一个不小心造成历史的改变。清虚的话他不敢不听,他真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要穿越回去还得靠老道毛儿。
    子川其实还是没想透,没明白如何会砸自己的脚,单方面以为就是清虚怕违背天意。
    茶馆是一个消息汇集的地方,团转一二十里发生的事情,要不到几个时辰就晓得了。说书恰好能让自己尽快熟悉舒镇。
    史书记载:秦灭六国,中国一统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四川盆地置巴郡和蜀郡。西汉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年),开“西南夷”,置犍为郡。初只领“南夷”之夜郎地两县,元鼎六年(前111)平南夷并牂牁郡后领县十二,即僰道(今宜宾)、江阳、武阳、南安、资中、符县、牛鞞、南广、朱提、蚲鄢、堂琅、汉阳(见《华阳国志》、《汉书?地理志》)。富顺县汉朝时属江阳县辖地。
    舒镇汉朝末年在富顺县境内,即那时属于江阳县管辖。县衙在此设立亭,亭长为周鹤年。
    周鹤年今年三十八岁,生于书香世家。这娃幼时聪慧,他老汉在五岁时就聘请夫子住家施教,一直读书到十八岁。章帝时富顺发现盐,后来朝廷在产盐区设置盐官,其曾祖父周冲任盐官多年,家境殷实,与衙门县吏多有来往,周家几代都与官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周鹤年在十九岁时,因老亭长卸任。他老汉就提了个补疤疤的口袋,装点乡下“土产”去拜访县太爷,希望给小周肩上压担子,为朝廷出力。
    看老周一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样子。县太爷又提了一下口袋,重拖拖地,土特产居然还发出金属般地“铿锵”声,于是满口答应。说是年轻人有志向为国效力,造福桑梓,作为父母官好好栽培是责无旁贷的。
    于是,事情就妥了。其实,那个时候县下设乡,乡下设亭。一个亭的亭长也就相当于现在一个派出所的所长,顶多就是个“科级”干部。你要说也没多大意思就错了,懂不起万丈高楼从地起的道理嗦?。
    那个时候年纪轻轻就管着舒镇,一般人一年也很难见到县太爷一次,说实话,老百姓看周亭长,那还是麻雀亲母牛屁股——一副确实(雀食)牛逼的样子。
    五月二十五,是周鹤年老汉周万山六十大寿。
    五月二十三这天吃过早饭,周鹤年穿戴整齐,带了跟班麻五上街,准备给老汉置办两件像样的贺礼。到街上,因为管着治安的差事,两个人就在舒镇前后,以及各家店铺仔细转了一圈,一切都秩序井然,该买的东西也买了。一看时间大概才巳时过不久。
    周鹤年抬头看了看,见天上太阳刺下万道金光,吧嗒了一下有些干涸的嘴唇道:
    “麻五!回家倒早不晚地,有啥子好耍的地方没得?喝口水耍一哈再回家。”
    麻五道:“亭长!要不去王幺爸茶铺,一边喝茶,一边听‘哈儿说书’,巴适惨了!”
    周鹤年道:“刚才走他门口过,围一大群人闹麻麻地,有啥子安逸吗?”
    麻五道:“亭长!你是没有听过说书,哈儿黄子川那书说得天昏地暗地(热热闹闹地),天天爆满,去晚了连座位都没得。你看门口围起那些就是吃喝皮的(不出钱光享受)。我们现在去估计也没位子了,不过你是亭长,王幺爸咋都会跟你挪个位子出来。走嘛!保证你听了一次还想二回。”
    周鹤年道:“前几天来,是说咋老是围一群人,搞伙(原来)弄么幺不到台呀(不得了)?”
    麻五点头道:“哦(表示同意,说时有点拖音)!那亭长我们走嘛!”
    两个人来到王幺爸茶铺,见门口围了七八个人,颈杆伸起多长。茶铺的屋檐下一杆蓝色的旗子,上书“哈儿说书”四个大字,大字的右边一列小字写道:著名说书艺人黄公子子川坐堂说书。
    这旗子是在子川说书的第四天正式挂出来的。因为黄子川还是哈儿的时候,没事经常花眉屎脸地在舒镇上逛,所以,认识黄子川的人不少。故旗子上用了“哈儿说书”四个大字,目的是想借以前的名气和强烈的反差,迅速提高知名度。
    旗子挂出果然如愿。
    见亭长来了,门口的人自觉让开一个口子,二人进来,王幺爸赶快走过来招呼。麻五让给亭长找个位子。
    王幺爸好不容易让两个茶客去旁边打个挤,才把周鹤年安顿下来。
    王幺爸有些歉意地道:“周亭长!不好意思,你看每张案上都挤了四个人,实在莫法,只能让你们两位与这两个哥老倌挤一下。”
    周鹤年知道幺爸已经尽力了,微笑道:“谢谢了!”
    此时台子上黄子川的评书正整得憨扎劲的时候。讲的是“ 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蒋门神”,子川一边说,一边比划道:
    “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钻将来。武松却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蒋门神虽然长大,近因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来,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来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来。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把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小拳头,望蒋门神脸上便打......”
    子川学着武松的醉拳,比划着与蒋门神来往的招式,那身段姿态惟妙惟肖,场中个个安静,人人两耳竖立。当听到“望蒋门神脸上便打”之时,人人觉得解气,场中就是一阵爆豆似的掌声。
    周鹤年一边看一边想:“这倒是个好玩意儿。可惜了,前面没听到,整得没头没尾的。”
    顺眼看了一下麻五,这娃看到台子上居然眼睛都不眨一哈,眼眨毛上居然吊着一滴汗水狗日也不揩。
    很快午时已到,评书已经讲到“武松大闹飞云浦”。
    台子上,只见黄子川醒木一拍,“啪”的一声道“武松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而来......欲知后世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屋子中喝茶的大多是老茶客。知道今天上午是洗碗(结束)了,都还有些恋恋不舍。
    一个茶客道:“你妈一到关键时候就下回分解,整得人牵心挂肠的,老子听不得这句话。”
    子川冲那人道:“兄台!没办法,要讲的太多,你就是来坐个十天半月,估计走之前听到的还是这句话。下午请早!”
    有茶客道:“反正午时刚到,再旋哈儿(逗留一下)回去也不晚。公子!给我们吼一个。”
    “吼一个”即唱一个。《水浒传》开讲没两天,子川就给大家演唱了《好汉歌》,一个二个的都觉得安逸得板(很安逸)。所以,好些时候说书结束,他们都要要求子川吼一个,一群人还跟着干吼。
    子川看了大家一眼道:“那给大家整一个?”
    众茶客道:“整!”
    于是已经起身的重新坐下,两眼盯着子川。
    子川冲老板道:“王幺爸,上行头!”
    幺爸赶快抱来一摞碗,递上筷子。黄子川摆碗试音后,举起筷子,身子跟着摇起节奏,醒垮垮(吊儿郎当)地嘴里喊道:
    “弯、土、丝瑞,狗(一二三,走起)!”
    随着前奏音响起,众人群情激奋,击节相合,看着子川捏着筷子的手一招,自动当起了伴唱,一声“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吼得威武雄壮,整起划一。茶铺立时显得热闹非凡。
    叶舒窈今天放了学童一天假,陪爷爷上街买点生活用品,顺便还割了两斤嘎嘎(肉。一般情况指猪肉),正准备回家,路过茶铺,听到里面吼得热气喷喷(pōng)地。禁不住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下屋檐下的旗子道:
    “想不到哈儿(傻儿)梭(来)到这里了。爷爷!你知道啥子是说书吗?”
    叶顺章道:“不知道。是子川在里面?”
    舒窈道:“肯定是他,你看旗子上写着,这歌其他人也不会。走!进去看看。”
    《好汉歌》演唱完,众人才意犹未尽地起身,陆续向门外走去。
    “子川!”
    子川正要收拾案上的碗,听见一个女人在叫自己,朝门外一看,赶快跑了过来。
    子川笑眯眯地道:“爷爷,舒窈!你们咋来了?”
    说完拉着叶顺章进来坐下,把王幺爸叫过来给他们做了介绍,让上两碗茶来。
    舒窈道:“你说来舒镇打望,原来是来说书。你这说书是啥名堂?好像喜欢的人还不少。”
    王幺爸赶快道:“就是给大家吹龙门阵(闲聊)。子川说书厉害哟,整得大家疯疯癫癫地。”
    子川冲幺爸摆了摆手,然后道:“舒窈!今天咋不上学馆,来街上干啥?”
    舒窈道:“这些天我严加督促,你的文字注音之法娃儿些都会了。今天特意放一天假,和爷爷上街买点东西。子川!你那些教娃娃的耍法还真管用,天天乖哦,生怕我不高兴不让他们上娱乐课。”
    子川一听舒窈夸奖,得意洋洋地道:“牛肉服生姜,红苕服米汤,娃儿服妈诳(哄)。那些娃儿我摸得到他们的脉(知道毛病,有办法对付)。”
    舒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子川道:“难得在街上碰到你们,中午我请你和爷爷下馆子。”
    舒窈道:“算了哦!你马上要付杨木匠的家什钱,手头也不宽裕。要是嘴馋了,晚上来我家,我让娘再杀只老母鸡,我们庆祝一下。”
    子川道:“我就不来了,你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我咋好叨扰。”
    叶顺章道:“子川!你就不要客气了。晚上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我想编一部书,把所有文字都注上拼音,要是能推广出去,以后穷人家的娃儿只要学会拼音,就识得所有文字,再不会为没钱读书发愁了。”
    子川想,这不就是后世的《字典》吗?还用你老费心去研究。不过,工程量浩大,就算编纂出来,要靠在竹简上抄写,怕是比牵牛爬皂角树还难哦。
    子川道:“爷爷!你的想法很好,要是每个字除了注音,再加上注释。只要学会拼音,努力的娃娃都可以自学了。”
    叶顺章一想欢喜道:“对呀!你的想法更妙。”
    子川道:“想法是好,文字上万,可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再说编出文本,要复制出成千上万份供天下学子使用,现在条件也不具备,编出来也没法推广。爷爷!这事暂不去想了。”
    子川和爷爷、舒窈的对话,周鹤年在邻桌听得一清二楚。周鹤年本就是个读书人,而且在那个时代勉强也算是饱学之士,听了他们的对话,自是知道文字注音之法的妙处。
    于是,周鹤年起身来到叶顺章面前,施礼道:“叶夫子!你我虽然没有来往,舒镇就弄么大点,想必彼此对对方都有耳闻。我叫周鹤年,刚才听了你们的话,鹤年作为读书人,亦是大感兴趣。另外,尚有一事要与子川老弟商量。中午我做东,可否赏个脸?”
    周鹤年,子川转动脑壳,想起在《清虚散记》中有这个人,此人不仅家庭背景深厚,而且是个文化人,任舒镇亭的亭长已经有好些年头,为乡邻也做过一些好事,虽无多大功绩,不过人品不坏。想到将来瘟疫爆发,要拯救百姓说不定还要他从旁协助。通过他也可以搭上县衙有关人员,这些人都是将来阻止瘟疫必须要依靠的。
    叶顺章起身还礼道:“是周亭长!子川想必你已认识,这位是孙女舒窈。亭长说得是,虽然我们彼此没有瓜葛,不过年轻时在下倒是与令尊有些交往。只是这些年疾病卧床,与年轻时的友人多断了联系。”
    周鹤年道:“既是如此,叶夫子就是鹤年的长辈,可否移步说话?”
    叶顺章道:“这……不好打扰吧?”
    在周鹤年一再相邀下,叶顺章也不好驳他面子,子川本就想结交自然没反对,舒窈更不好说啥。
    饭桌上,周鹤年详细请教了拼音之法,还写了几个字让子川注音并讲解。周鹤年虽然不认识拼音,但基本道理还是明白的。于是对黄子川自是佩服有加,觉得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好好栽培,甚至想到要举荐给县衙。
    后来谈道字典,周鹤年道:“子川老弟觉得要编撰字典,主要难度在哪里?”
    子川一拱手道:“主要难在工程浩大,须朝廷出面,邀集一批饱学之士,立时数年方能完成。”
    周鹤年道:“其他就没问题?比如要誊抄成千上万份供学子使用,这个功夫怕是也难如登天哦!”
    子川想真能整出来,纸已经发明,大不了老子提前让印刷术面世。不过只是念头一闪,他还是不敢轻易说出来。他是认为,任何先进技术发明出来都离不开其产生的社会环境,历史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让有些东西提前面世,未必是好事,会不会扰乱历史演变就是一个把握不好的难题。就是拼音他也不想太多人知道。
    子川不想再深说下去,赶快把话岔开道:“前面亭长说找我有事商量,敢问何事?”
    周鹤年道:“过两天是家父六十大寿,我想给他个像样的礼物,让他欢喜一哈。刚才听了公子说书,我想家父是读书之人,一定会喜欢。所以,想请公子本月二十五去家里说一天书。两位叶夫子也请过来喝杯薄酒。不知意下如何?”
    子川想,这不是和过去戏班子唱堂会差不多吗?好倒是好,不过那些茶客天天都望到起的,这都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不好得罪哒。
    于是子川道:“倒是没啥问题,家里能下午和晚上说书吗?其他时间茶铺的茶客还等到起的。”
    周鹤年以为他是舍不得茶铺那点进账,于是道:“这样如何,公子还是白天来,我给你双倍的酬金。我家离镇上也不远,你告诉哪些茶客,周家那天免费欢迎大家来听书咋样?反正那天人多,也需要端茶倒水,我给王幺爸说,让他来帮着张罗,我开工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子川自然满口应承。
    周鹤年欢喜道:“就弄个(就这样)。大家吃好了吧?走!两位叶夫子,我们继续去听黄公子说书。”
    七 陈二少途中起淫念 黄子川镇上立威名
    二十五这天,子川练完“冲虚掌法”,精神百倍,感觉功力又进了一层。吃了一个烧饼、一碗稀饭,收拾整齐就出了门。
    舒窈因为要陪爷爷去吃周万山寿宴,今天自然就没去学馆。按照子川的吩咐,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地。
    根据《清虚散记》的记载,今天舒窈会遇到麻烦。子川知道问题不大,做了安排,先去了舒镇,并未与舒窈同行。
    辰时刚过,舒窈陪着爷爷出了门。
    今天早上是个阴天,太阳躲在云层里,从缝隙中投射出几缕亮光。山间小路两边野草葱绿,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小野花。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到快一尺高了,叶尖还挂着露珠,亮晶晶地。林子里斑鸠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画眉在树枝间打闹,树莺躲在茂密的树枝里,用清脆的嗓音喊着“儿紧困(困即睡,紧困即睡懒觉),儿紧困起”。轻风时不时地吹过来,拂在脸上痒痒地觉得很舒服。空气吸进鼻孔,感觉润润地,还有野草的味道。
    舒窈一边走,一边高兴地和爷爷说着话。
    舒窈道:“爷爷!子川这哈儿真是聪明,那个黑板省了我好多事,他做的那些木盘,装上细沙子,用木棍写字,写完一抹又可重写,省了娃儿好多竹简。还有,他做的铁环、陀螺、板板车、地蜂子那些娃儿觉得好耍惨了。尤其是他教的歌曲,娃儿些有事没事都喜欢唱。现在,我说东没得哪个敢往西,生怕我不让他们上娱乐课。”
    叶顺章道:“所以说,凡事要动脑筋。你看你以前把娃儿些整得惊叫唤,自己还气得罩不住(气得很),是不是费力不讨好吗?”
    舒窈不安逸道:“‘前辈人兴,后辈人跟’,还不是你弄么教我的。”
    叶顺章道:“那人家哈儿咋晓得想点新招呢?”
    舒窈调皮地蒙住叶顺章的嘴巴道:“我说过,不许哪个叫子川哈儿。爷爷……”
    叶顺章道:“刚才好像也有人这样叫他,你咋不又板(挣扎)又跳呢?”
    舒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叫他哈儿不是轻贱他,是……”
    舒窈突然不说话,脸色微红。叶顺章呵呵一笑,心里道:“以为打鼓匠就不懂戏嗦?”
    去舒镇中间要经过一个山窝叫岩(ái)弯头。山路走到此处转了一个弯,拐进两座小山形成的山窝里,由于两山遮挡了视线,加上周围长满树木,此处是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杨树湾陈家是周围有名的大户。陈家祖上留下良田好几千担(指能收好几千担租的田土),家族几房约五六十人,杨树湾居住的人除了陈家就是陈家的佃户。家里又有井灶(盐井、制盐的灶房)。陈家二房的陈仲谦在江阳县衙做事,算是有权有钱有势的家世。
    二公子陈世安,今年二十三岁,单眼皮,猢狲脸,中等身材,看着不壮实,但一身肌肉疙瘩,属于“瘦是瘦,有肌肉”那类人。是长房陈伯谦的儿子。陈伯谦第一个是女儿,所以,陈世安就是长房长孙。
    陈家太公对陈世安给予厚望,希望它有安世之才,今后能撑起陈家,让陈家兴旺发达。陈世安出生后,陈家就像得了块宝贝一样,从小娇生惯养。六七岁时家里就聘了文武两个夫子。
    开始几年读书识字倒还下过一番功夫,到了十二三岁,这“日疯分子”(疯子)就慢慢偏科,打跑了几个老学究,只爱成天舞枪弄棒。十七八岁开始,白天经常带了跟班在舒镇周围晃荡,看到长得乖的幺妹少妇,不是言语挑逗、动手动脚,就是夜里“冲围子”(翻院墙)家访。
    这天吃过早饭,陈世安带着张拐子、五斗碗两个跟班就出了门。没走多远,就看见叶顺章和叶舒窈望舒镇而去。
    叶舒窈长得白白净净、身材婀娜、笑脸如花、娇滴滴的样子,陈二公子早就眼馋,想打来吃起(悄悄据为己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就跑到岩湾头的树林里埋伏,想来个守株待兔。
    看见叶舒窈和爷爷走过来,陈二公子带着两个跟班就从路边的坎上跳下来,拦住去路。
    舒窈去学馆要走杨树湾过,已经两三次受到他的骚扰,心里对他十几分地厌烦。经常远远看到他就绕道走。
    陈世安嬉皮笑脸地对舒窈一施礼道:“叶夫子!今天好漂亮啊,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要去哪里?世安愿护卫左右。”
    舒窈脸一红,紧张地抓着爷爷的手臂。叶顺章道:“二公子,我们赶着去舒镇给周老太爷贺寿,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陈世安道:“不费心。有美人相伴,好事。”
    舒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朗朗乾坤,只要陈公子远离,就没有坏人相扰。咱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五斗碗恶狠狠地道:“哈(傻)婆娘!咋说话呢?你的意思是说只有我们公子是坏人了?”
    张拐子道:“你别不是抬举。我们公子论长相、学识、本事、家世、地位哪一样不比你们叶家强?这舒镇周围,除了二公子,你能找得出第二个配得上你的?”
    五斗碗接着道:“就是。叶夫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舒窈盯了五斗碗一眼道:“弄么好,你咋不让你妹你妈去享这福呢?”
    五斗碗一听火星子直蹿,伸手就要来抓舒窈,叶顺章赶快挡在舒窈前面,五斗碗顺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肩上。
    舒窈一声惊叫,赶快扶住身子快要倒的爷爷。
    舒窈往前一步,指着陈世安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嫁给一个哈儿也不会卡(迈步)你陈家门半步。个人也不屙泡稀屎照哈自己啥德性。”
    这哈把陈世安整毛了。在他眼里,杨树村周围这些穷酸都是端他家的饭碗,得对陈家感恩戴德,陈家要是想做啥子,没人有资格反对。舒窈这话简直就是打他脸。
    陈二公子伸手扯过舒窈,恶狠狠地道:“难怪这段你经常在黄子川灶台边转,放着白米干饭你不舀,居然想哈儿家的胡锅巴。陈家是哈儿那栽栽(倒霉蛋)能比的?”
    慢,慢,二公子!有点文化好不好,人家舒窈夫子说的哈儿是泛指,不是仅指黄子川。
    陈世安说完就是一巴掌,舒窈脸上立时盖上四个指印。
    这时,黄四爷从山湾处冒出来,看见前面打起来了,赶快跑过来相劝。陈世安见这场合自己也拈不到嘎嘎吃(讨不到便宜),只好手一挥道:
    “老爷和老太爷也去周家贺寿去了,走!我们也去巴斗(沾光)香哈嘴巴。”
    狗日的,估计是对舒窈还没死心。
    见三人扬长而去,舒窈才含着眼泪扶着爷爷往舒镇走去。
    黄子川到周家时辰时还没过,见王幺爸已经在周家门口的敞坝里烧水泡茶,打了个招呼,子川往堂屋走去。
    此时尚早,客人较少。周鹤年和几个亲戚、长辈正在堂屋陪老汉喝茶闲扯。见子川进来,赶快站起来道:
    “子川小老弟早!今天家父过寿,还得劳你大驾,少不得多多辛苦!”
    说完把子川拉到老汉面前做了介绍。子川施礼道:“恭贺老太爷六十大寿,祝老太爷贵体康泰,福寿绵长!”
    周万山有些惊讶道:“以前经常见你在舒镇逛,这才多久,你居然变成一位翩翩公子了。听鹤年说你还创立了文字注音之法,了不起,了不起呀!”
    子川谦虚道:“子川未上过学馆,想识字又想偷懒。所以,才胡编了这个取巧之法。”
    周万山道:“子川公子谦虚了。一哈儿(一会儿)老朽还要来听你说书,领略公子口若悬河、精彩纷呈的风采!”
    闲聊了一阵,子川告退出来,王幺爸给他端来一碗茶。子川端起碗正要品,见陈世安带着张拐子、五斗碗从远处走进来,看了一下子川,手一扬作势要给子川搁下去。
    子川双眼与之对视,并没做出往日害怕的样子,陈世安的锭子(拳头)在离子川一个拳 头的距离处停下。
    子川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摇扇慢饮。过了一刻钟,舒窈和叶顺章才有些狼狈地走来。
    见舒窈脸上的红印,叶顺章沮丧的样子,子川过去道:“爷爷!这是咋了?”
    叶顺章恨恨地看了陈世安一眼道:“这不是东西的家伙在路上调戏舒窈,还把我们两个都打了。”
    子川赶快让王幺娘去找块帕子给舒窈冷敷。
    叶子川走到陈世安面前道:“你打的?”
    陈世安嘻嘻一笑道:“对头(是的、不错),是我打的,你想咋子?”
    看着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陈世安,子川道:“今天是周家老太爷生日,白天小爷忙……”
    陈世安抢道:“没关系,老子等你。你一颗苦藠,充锤子的大瓣蒜。晚上席散了我们约个地方。”
    子川点头道:“奉陪,要是拉稀你是我舅子!”
    言下之意,你要不敢就把你姐送给我。想到黄子川一直都是拿给自己随便欺负,陈世安心里一阵得意,心想你自己想拿给老子耍,不耍白不耍。再说叶舒窈不是喜欢你吗,老子要让你到时跪地求饶,让她知道哪个才是真男人。
    那个时候,社会治安是亭长的主要职责,子川悄悄去找了周鹤年,让他看了舒窈脸上的指印,知道陈二公子恶行。
    周家在舒镇也是有名的大户,所以,今天来的亲戚、朋友不少。屋子里外摆了好几十桌。因为子川评书讲得精彩,晚饭周万山特地拉着他进堂屋和自己坐一起。这一桌大多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陈伯谦的老汉陈述尧也在此桌就餐。
    快散席的时候,就听外面吵起来了,周鹤年赶快出去,一哈儿(一会儿)带进三个人,一个是陈世安,还有就是舒窈和爷爷。叶顺章一边走,一边劝舒窈算了,别搅了老太爷的寿宴。
    来到里面,周万山对叶顺章道:“顺章老弟!这是咋回事?”
    叶顺章道:“唉......哥老倌!在下说起都丢人哦。只因孙女长得乖巧,陈家二公子经常骚扰她,今天来的路上又被拦路调戏殴打。我们本想算了,谁知这二公子今天一天扭斗费(纠缠),不是在舒窈身边说怪话,就是斜眉吊眼看她。刚才又出言挑逗,舒窈气不过要他道歉,他死活不肯,所以才闹起来了。”
    周万山迟疑了一下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些误会?”
    陈述尧道:“我看也是。年轻人说话不注意,也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再说我家世安自幼读圣贤之书,我陈家也是诗礼传家,世安会有你们说的弄么不堪?”
    看着陈述尧故意偏袒自己孙子,叶顺章气得有些哆嗦道:“我叶家也是书香世家,难......难道还冤枉人不......成?”
    此时黄子川站了出来,朝众人一施礼道:“在座有乡上三老,有饱学之士,还有周亭长。今天我想告诉你们陈家二公子是何许人也。
    先说我自己。我从小呆傻,饱受陈世安欺负。平时无论何时遇见,我几乎都得受他拳脚。
    我现在的住处,原来是两间青瓦房。三年前,陈世安带着家奴,在我家门前打赌,烧了我的房子。要不是里正(类似近代的保长)可怜我,带人帮我盖了一间茅草房,我恐怕就无家可归了。
    去年冬天一个大雾的早上,舒窈夫子去学馆的路上,陈世安欲行不轨之事,幸亏我哈戳戳地路过叫喊,他们才放开。舒窈跑后,他们把我掀入堵水田,数九寒天我跑回家,睡在谷草上冻得全身都快失去知觉了。是黄四爷看到救了我。
    今年五月十三早上我们在杨树村外的堰塘相遇,他和跟班五斗碗突然把我推到堰塘里。我不会水,在水里拼命挣扎叫喊,他们却手里捏着树枝打我取乐。我三次爬上来,都被他们掀了下去,最后一次在他们正准备掀我下水的时候,幸好叶舒窈夫子路过喊人,才把他们吓跑。
    五月初十酉时,陈世安趴到李三爷家后墙去偷看李三娘洗澡,我恰好经过那里,哈戳戳地以为他在看啥稀奇,就走过去,李三爷发现外面有人,撵出来。他就污蔑说是我偷看。
    年初,在拗口上的树林里,刘家湾张五爷的媳妇砍柴,被陈世安和他两个跟班给糟蹋了,回去当天晚上跳了堰塘。
    陈老太爷,如果这些事是我黄子川所为,你会认为我是好人吗?我该不该遭天打雷劈?记得前两年你们家族一女人有相好,你义正辞严把那女人沉了堰塘。别的不说,就说他糟蹋张五爷媳妇一事,辱人名声,害死两条人命(那女人当时已经怀孕),你觉得这罪与偷人相较孰轻孰重?
    大家评评理,这是一个诗礼传家的人所为吗?”
    黄子川在舒镇一战成名,为将来治理瘟疫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陈述尧一时被问得嘴唇哆嗦,居然说不出话来。陈世安想哈儿指责这些事,多没发生严重后果,唯有张家媳妇被奸一事不能承认,罪名坐实恐怕自己要尿罐泡茶——涮得寡烦(非常麻烦)。于是道:
    “哈儿!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张家媳妇跳水不假,你凭啥子说是我害的?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没有证据当心老子告你污蔑。”
    子川道:“还想板命(垂死挣扎)嗦?我记得那女人在你转身走后,她追上来在你左肩上砍了一柴刀。”
    子川说完,伸手就把他衣领拉开,肩上果然有刀疤。
    陈世安惊慌道:“这是我和别人打架留下的。五斗碗和张拐子可以为我作证。”
    子川道:“我也不想和你多扯,是不是你做的好事,相信在座诸位心里自有评判。若张家要告你,我自会去县衙作证。你数次冒犯我和叶夫子,今天必须先跪下道歉!”
    耶!哈儿,胆子不小,点赞!
    陈世安道:“你一个哈儿,老子欺负了你咋吗?要我给你道歉,你怕是推屎婆(屎壳郎)爬烟囱——个人觉得自己高人一截哟。上午不是约了吗?有胆那就跟我走。”
    子川道:“要走就远点,周老太爷寿辰,别打扰了人家。‘给个定位,我赐你一寐(打在地上睡起)’,随后就到。”
    陈世安走出大门口,甩来一句:“舒镇场口上的敞坝见。”
    参加寿宴的人们见有热闹看,追着陈世安的屁股一窝蜂撵了出去。
    舒窈担心道:“子川!你哈呀?他从小练武,你怕不够他下饭哦!”
    黄子川道:“我现在缩脚,让他笑话,以后在他眼里我们不得像坨泥巴样,想咋捏就咋捏?”
    舒窈道:“这人心肠歹毒,要是被他打残了,你往后不过日子了?”
    子川道:“夫子别担心,今天我要让他知道锅儿是铁倒(浇铸)的(让他知道厉害),以后看到我们沟子(屁股沟)都要夹紧(害怕)。”
    见众人陆续散去,周万山悄悄对周鹤年道:“你去看看,黄子川这娃是个可造之材,务必保他周全。”
    今天晚上是个晴天,天空中弯月高挂,群星闪烁,晚风时不时地扫过,倒是给人清爽宜人的感觉。
    此时敞坝里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黄子川带着叶舒窈和叶顺章缓缓走来,人群自动让开一个口子,子川来到敞坝中间。
    陈世安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这哈儿手无缚鸡之力,跟个豆腐渣样。既然张家媳妇之事被你瞧见,那就别怪老子黑起屁眼儿整你,今天务必要送你过奈何桥。只要哈儿一死,没有证人,张家即使告到衙门,以自己家和县衙的关系,没有证人你耐我何?
    见黄子川站到自己面前,陈世安道:“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立个生死文书,我要是被你打死了,概不负责。”
    表面上看,陈世安是在示弱,他是生怕黄子川心虚,不敢以命相搏。
    黄子川道:“没问题,我怕你不够我打,把你那两个狗腿子一起写上。”
    陈世安窃喜道:“别提虚劲,嫑输了说老子欺负你是一个人。”
    黄子川道:“少废话!老子既然说了,那就是一言九鼎。”
    一个老者拿起一块绸布道:“比武之约。兹有舒镇亭杨树村人氏陈世安、张拐子、五斗碗与黄子川,因个人恩怨,相约比武。拳脚刀剑无眼,比武难免失手。今双方自愿约定,各安天命,场上但有死伤,概不负责,家人亦不得寻仇。此约。光和五年的五月二十五日。
    双方仔细审阅,无疑,请签字画押。”
    按要求整完,陈世安、子川立即跳入场中。舒窈立时心跳加速,紧紧捏住叶顺章的手臂。叶顺章眉头紧锁,在舒窈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陈世安轻蔑地招了招手道:“我让你先出手,来噻!”
    子川两只袖子一卷,挥着拳头冲了过去,陈世安纹丝不动让他打了一拳。子川顺势抱着他的腰,想把他摔倒。见子川捏个婆娘锤锤(男人捏拳一般是拇指弯曲搭在食指和中指上。女人则是拇指伸直搭在食指上,俗称婆娘锤锤),上来就埋头抱腰,若泼妇打架一般,毫无章法。陈世安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膝盖一抬撞在子川小腹上,然后手一推,子川身子就飞到舒窈脚边。
    舒窈一声惊叫,扶起子川哭道:“走,子川!我们认输,回去!”
    陈世安出言相激道:“哈儿!怂了?才开始,再来!”
    陈世安心想,老子要好好耍够了才要你去阎王那里应差。
    子川站起来,怒视着陈世安,突然大吼一声,头一埋又向陈世安撞去,看看子川来到身前,陈世安身子一侧,曲肘砸向子川背心,子川一扑趴摔了一个狗狗进餐。翻过身来,鼻血长嗒嗒地滴在胸前。
    爬起来擦了一下鼻血,鲜血和灰尘弄得满脸寡花(很花),又不信狠地冲向陈世安。如此往复七八次之后,子川头破血流,身子摇摆不定。陈世安则气定神闲,一脸蔑视,心想这哈儿不过就是只虾子,量你也没二两血。
    当子川准备再次撞向陈世安之时,陈世安道:“慢!徒手相搏,我看你只配给我舔脚。算了,为了不让你输得太惨,咱们拿家伙干,但愿这次你能像个男人样。”
    在场好多人都看出,陈世安这是要往死里整子川了。
    二人接过送来的刀,子川甩了甩脑壳,一咬牙,一副要重新组织火力的样子。当冲到陈世安面前,陈世安一矮身,一个扫堂腿,将子川仰八叉扫倒在地上,只见陈世安眼露凶光,提刀向子川颈子上砍去。
    舒窈眼睛一闭就是一声尖叫。
    此时,子川将刀一竖挡住,胆怯地道:“我认输,放了我!”
    陈世安单膝跪下,恶狠狠地在子川耳边道:“你知道太多,晚了”
    说完站起来举刀又向子川砍去,旁边一声“刀下留人”,“噹”的一声,周鹤年跳入场中,挡住了陈世安索命的一刀。子川顺势一滚,一个鲤鱼打挺利索地站了起来。
    陈世安有些恼怒地道:“周亭长!我二人有约在先,你这是?”
    周鹤年道:“都是乡人,公子何必痛下杀手?”
    陈世安急于要杀黄子川灭口,说话也就没啥顾忌道:“你就是个亭长,没事在家喝喝茶,何必来这里干起拿耗子的勾当?”
    这话显然一点面子不给。子川一听怒斥道:“周亭长好歹也是衙门任命的官员,竖子休得口出污言。”
    说完,将手中长刀递给舒窈,舒窈含泪道:“子川!你受伤了,我们回家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子川轻声道:“别担心。”
    然后转身向众人一揖道:“各位!叶舒窈救过在下的命,就是子川的救命恩人。大家听好了,往后你们可以欺负我,但不可以欺负她。也许子川力微,但为了她我不怕与天下为敌!
    这位陈公子,仗着家世背景,到处欺男霸女,也数次欺负我和叶夫子。今天这场比武,是他挑起。先前我以为此人还有最后一点人性,不想一上来就使狠,处处手下留情。你们都看到了,他为了灭口,刚才居然真要杀我。我已经仁至义尽,对这种毫无人性之人,看来不施惩戒,简直是天理不容。”
    陈世安轻蔑到道:“别跟老子‘逼垮卵垮,牙祭不打,豆花不推,海椒整一大把(这几句意思是净整没用的)’,提劲的话哪个不会,有本事手上过。”
    黄子川道:“陈世安!别说你那不成器的三脚猫功夫老子不怕。就算真的打不赢,今天我也要血战到底。”
    在场的人群中自然也有受过陈世安欺负的,心里都在暗暗为子川打气,替他担心。
    子川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叶夫子!给子川拿酒来,且看我如何饮酒惩恶徒。”
    舒窈立即递上满满一坛酒。这酒是来时就备好的。突然见子川神情大异,想着最近在子川身上发生的奇迹,舒窈不再弄么担心,而是对子川充满信心。
    子川提酒在手道:“老子嫌麻烦,你们三个一起上,打完了好早点回家。”
    陈世安道:“别歪(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先说,是你说让我们一起上,不是我们欺负你哈!”
    子川道:“像你这种‘文不能作文,武不能看门’的废物,老子视汝若‘插标卖首耳’(插着草标出卖性命)。看哥哥如何饮酒做诗与你周旋,让大家欣赏一下武松如何醉打蒋门神,也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提起坛子向嘴里灌了一大口。陈世安一个眼色,三人拿着刀剑齐向子川招呼过去。子川一个趔趄,像醉汉一般身子摔了出去,堪堪躲过刀剑,然后身子突然翘起,醉眼望着天上的星月,偏偏倒倒,嘴里吟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周鹤年一伸手,竖起拇指道:“好诗!赶快找笔墨记下。”
    这时,就见五斗碗一下冲过来,子川身子后仰一倒地,伸腿一绊,起身就跪在五斗碗的肚皮上,左手捏住他的嘴巴,酒如涌泉般倒入五斗碗口中。
    这时,舒窈一声惊呼道:“后面!”
    只见子川身子一倒,一个收势不住,陈世安从后面捅向子川的刀插进了五斗碗腹中。
    子川弓起背,将上身弹直,又是一大口酒灌进嘴里,然后一甩头,一股酒箭射向张拐子嘴上,弄得拐子满脸是酒。
    提起酒坛,子川跌跌撞撞地又吟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哎哟!偷袭老子,扰我雅兴,洒家须放不过你。”
    身子侧倾,然后举坛向张拐子脸上撞去,这一撞子川调动真气,用了七八成功力。张拐子鼻血涌出,往后便倒。子川见陈世安一刀捅过来,身子一躺,抬脚就在他屁股上一踢,陈世安向前一扑,刀斜着捅进张拐子胸膛,一股血若杀猪般涌了出来。
    趁陈世安楞神之际,子川道:“别急着想死,等老子把最后几句吟诵完,免得桩尾桩尾的(指尾巴不全)不安逸。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后世苏东坡《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词句。那个时候还没有词,所以,周鹤年说他是好诗。苏东坡何许人,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能不好吗?
    子川诵完对众人道:“我即兴吟诵的诗文咋样?”
    众人道:“好,公子真是文采飞扬,黄公子威武!”
    子川醉眼斜视着陈世安道:“你能做吗?”
    陈世安见两个跟班死于自己刀下,子川又这样蔑视于他,恼怒异常,举刀再向子川砍来,子川身形一矮,半跪在地,提起坛子往上一磕,只听“咔嚓”“哎哟”两声。陈世安刀掉地上,左手捂住右手臂,惊叫着身子都打不直。
    子川上前,一脚踢到他的腿上,又是咔嚓一声,陈世安应声倒下。
    谢老四兄弟。请多提意见。
    @江南毛老四 2022-03-01 08:58:08
    小三来了[xyc:火钳留名] ,初春微暖,临帖问候文友,新月放飞[xyc: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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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我这是方言小说,不知道有人喜欢没得。谢谢你的问候。
    八 陈述尧以财换命 叶舒窈为郎动情
    话说陈世安嚎叫着倒在地上,身子蜷缩,就像被火燎的猪儿虫一样。子川缓缓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刀,转身就放到了他的颈子上。
    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残废,且命悬一线,陈世安心里恐惧大增,惊慌地叫道:“爷爷,爹......爹,救......我!”
    陈伯谦赶快跑了过来,陈述尧亦紧随其后,有些哆嗦地向子川一拱手道:“黄子川!你......你不能杀我孙子。”
    黄子川一脸怒气道:“为啥不能,生死文书不作数?何况刚才我躺地上向这狗东西求饶之时,他可愿放我一马,你们为啥一声不吭?未必我黄子川就是烂命一条,根本就死不足惜?”
    陈述尧惊慌道:“子川公子息怒!都是老朽的错,从小没有教育好他,让他作了一些对不住你和叶舒窈夫子的事。我愿意放下这张老脸,为他向你致歉。”
    陈伯谦亦紧随道:“我是他父亲,养不教父之过。我愿替他,黄公子你有啥冲我来,万望留犬子一命。”
    黄子川道:“你们两位是子川的长辈,我没有理由把他的账算你们头上。我必须让他知道自己造下的孽得自己来还。否则,张家媳妇就白死了,我、叶夫子,还有在场的乡邻受他欺负就白受了。”
    众人齐声喊道:“不饶,不饶!”
    陈世安惊恐地看向众人,那架势恨不得撕了他。从小到大都是他欺负人,没想到今天自己被撂上了案板,太胆寒了。于是又惊恐又可怜巴巴地叫道:
    “爷爷,爹!我不想死,救......救我!”
    陈述尧拉着陈伯谦突然跪下道:“子川公子!我们知道‘自作孽,不可活’。请可怜我父子二人已经一大把年纪,陈家就弄么一个孙子,若世安死了,我们也活不成了。望公子垂怜!”
    看着陈述尧父子拼命护着小崽儿,此时,周围群情激愤,不断地控诉着陈世安的种种劣行。
    待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子川道:“陈老太爷!你看看自己孙子是个啥东西?我要是他,自己买个猪尿包吹胀撞死算球。今天要不杀他老天爷也饶不过我。”
    陈述尧和陈伯谦连忙又向众人谢罪,然后来到周鹤年面前跪下。陈述尧道:“贤侄!帮老朽父子说句话,若能求得黄公子原谅,周家大恩大德,陈家没齿难忘。”
    说完,竟失声痛哭。
    周鹤年也许起了恻隐之心,来到黄子川面前道:“子川!你看陈世安已经断了手脚,往后即使不废也难以为祸。上天有好生之德,给我个面子,能不能留他一命?”
    黄子川道:“他欠下弄么多血债,我想放他舒镇乡邻愿意放他吗?”
    众人举着拳头愤怒道:“这种人渣,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欺负了多少平民百姓,黄公子,留不得!”
    黄子川手一摊道:“周亭长!你也看到了。刚才他是如何对我,往日是如何对众人的。若留下他,我怕农夫和蛇的故事重演。等他缓过气来,说不定哪天在哪个弯弯头(僻静之地),子川就被下黄手(毒手),打闷棍了。到阎王那里报到都不晓得咋个去的。”
    陈述尧道:“子川公子!我愿意立约,你要是哪天枉死,我三人绝不独活,若苟且偷生,天打雷劈。只要留世安一命,你有啥条件尽管提,我陈家绝不讨价还价。”
    这等于是向黄子川做出保证,陈家绝不寻仇,而且还要保子川一世平安。
    舒窈走过来,把黄子川拉到一边道:“子川!得饶人处且饶人。陈家势大,真要让陈世安死了,恐怕陈家也放不过你。你毕竟一人,到时候惹不起也躲不起,最终还是自己吃亏。”
    子川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道:“还是夫子心善,你是子川的救命恩人,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啥。”
    子川心想,黄巾军即将起义,汉朝马上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战乱的结果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清虚散记》记载三年后,江阳县有一场大旱,几乎颗粒无收,饿死者数万人。既然遇到,我得想想办法,救一个是一个。今天杀陈世安容易,若一旦和陈家结仇,自己将永无宁日,更无法全心全力去对付灾害。不如趁机让陈家放血(出钱)。有了本钱,凭自己的本事,想暴富应该不难,到时就可尽己之能救大家。
    子川重新来到陈述尧面前道:“看在周亭长、叶夫子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他。除了你先答应的条件,我还有三个条件。”
    众人一听子川要让步,赶快嚷道:“黄公子,三思啊!此时饶他,当心反受其害。”
    “黄公子!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别好了疮疤忘了痛。”
    “黄公子,别怕他陈家势大,我们给你扎起(支持、支援、帮助)!”
    待众人闹过,子川道:“陈老太爷听好了,第一、陈世安禁足,从今往后不得在舒镇周围晃荡。否则,人人可乱棍相加。第二、陈世安多次欺负我和叶夫子,我两次差点死于其手。陈家拿出十万钱作补偿。第三、舒镇乡民多受其害,陈家须拿出家产的七成用于公益,造福乡民。这笔财产须由我来挑选我来使用,周亭长和啬夫(啬夫掌一乡之行政)监督。当着乡人起誓,此钱财子川若用于谋私,天打五雷轰,舒镇父老人人可问罪于子川。这仅是我放手的条件,其他苦大仇深者是否放过他与我无关。”
    陈伯谦一听,这样一整陈家虽然不至于家破,但家财算是彻底掏空,自己如何对得起陈家,那些叔伯、兄弟不恨死自己才怪。这如何能接受,但又不敢明着不愿。
    陈伯谦道:“黄公子!可否.......”
    看来方言小说喜欢的不多。暂停更新。
    发了这么多,没啥反应,估计大家不喜欢方言小说,我想趁现在刚开头,精力花得不多,改成普通话来写。
    @王雅渲or 2022-03-02 20:59:53
    听蝉弈棋,别呀!继续更新!我们都在默默地看着!支持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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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我思考几天是不是故事构思、写作方法有问题。中午把这第八章最后几千字发出来就暂停。
    陈述尧抢过去道:“休得多言。黄公子!我陈家接受你的条件,愿立约为据。”
    子时,杨树湾陈家灯火通明,听到二公子被重伤抬回来,陈伯谦另外两个在家的兄弟都来“探视”,陈家上上下下也是围着瞎转。没一个敢眼睛一闭,双腿打直,蹬起八字脚地告告(睡觉)。
    堂屋里,陈伯谦还在埋怨老汉道:“爹!咱们陈家好歹在舒镇也是响当当的大户,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猫儿搬甑子(替狗干事),把几代人的心血拱手交给哈儿,还把老二关起来?”
    陈述尧捋了一哈胡子道:“不然呢?你去问哈老二,他舍得那条小命不吗?”
    陈叔谦道:“我就不信,不答应给哈儿粑粑吃(不给好处),他真敢当鸡脚神、吴二爷(黑白无常),把世安勾了去?”
    陈述尧一声力喝道:“嘴巴闭到起。难道你们没听说黄子川已今非昔比?你老子今天观察一天了。现在的黄子川能文。你看他说书和比武场上的诗文,你们哪个有这本事?这小子也能武。比武场上,一边喝酒一边力战三人,谈笑间就占尽上风。这小子还是个聪明人。一上场即示弱,故意败给世安,让世安凶相毕露。为自己后面杀世安博得大家理解和同情埋下伏笔,也让我们在众人面前放不出一个屁来。你们几兄弟,只知道平时在我面前打自己的小算盘。你看人家黄子川,自己只要了十万钱。虽然也不少,但与陈家七成家财相比,那只能算是小头。他把大头给了舒镇乡邻。往后哪个不说黄子川好,钱是我们出的,哪个念陈家的好?都觉得我们活该,养了一个祸害陈家的小祖宗。现在人心都倒向黄子川了,我话说在这里放着,不出三年,黄子川在舒镇就是一个神一般的人物。
    我们要是不答应黄子川的要求,他真杀了世安,我们还只能忍气吞声,你们觉得陈家不丢人?以前虽然知道世安有不少劣迹,毕竟没有摆在明面上。你们想想,黄子川将那些不光彩的事抖出来,以后还有多少人拿陈家当回事,愿意和陈家打交道?失去天时和人和何来财源滚滚,我们只有坐吃山空。古人说‘厚德载物’,我们陈家没有厚德,承载不起这么丰厚的财物,还不如早点散去家财,让陈家子孙警醒,这未必不是好事。
    大家也不要哭丧个脸,黄子川也没把陈家逼上绝路,这就是他的明智。留下这三成家产,只要你们几房人不怕流汗,足够咱们过普通人家的日子了。”
    陈季谦道:“爹!未必我们以后都下田扶犁,上山扛锄吗?散坛子(开玩笑)哦!我把话说清楚,祸是世安惹得,要干这些事,大房去做。放着茶不喝、鸟不逗我霉昏了吗?”
    陈伯谦一听这话,气急道:“你......”
    陈叔谦拍了一下陈季谦道:“老幺!不着急,还不至于要咱们像鸡一样去土里刨食。哈儿不是说要七成家产吗,他知道我们有多少家产?田产、现钱和值钱的细软有多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只是兴隆场的井灶怕是保不住了。”
    井灶那是陈家产业中的摇钱树,说起井灶保不住陈述尧也是一阵心痛。
    此时,陈世安的婆娘谢桂花抱着两岁的娃儿哭着进来道:“爹,爷爷!你们就任由哈儿欺负世安?世安断手断脚的,我这日子以后咋个过哟!”
    说完,就和娃儿一起,一个哭,一个昂(āng此处意为哭声很大),拼谁高音拉得长。其实,娃儿哭是谢氏一只手在掐娃儿的屁股。谢氏心里其实有很多委屈,自己老家在富顺姚坝也算是有名的绅粮(有地位有财的人家)。嫁到陈家后,陈世安到处逗猫儿惹祸,游手好闲。她也说过他,结果陈世安呲着牙,捧着她的脸用力拍了几下,谢氏立时就乖了。现在陈世安把陈家祸害了,以后在陈家怕只有夹起沟子过日子了,自己也跟着倒霉。你说谢氏能不着急吗?
    陈伯谦厌烦地道:“没规矩!爷爷和这些叔伯在这里,你一个婆娘家闹啥子。把娃儿哄睡了,好好照顾世安。”
    半个月后,子川顺利地拿到了陈家的钱财。知道陈家报了假账,子川心头很不爽,于是晚上把枕头垫高,想了一个妙招。
    在完成财产交割后的第三天,由乡上出了一个告示。大意是陈家最近对自己名下的财产进行了清理确认,一部分移交给了黄子川,一部分产业自己继续经管。由于陈家家大业大,难免财产有遗漏。这部分已经成为无主资产,请以前租用陈家产业的乡民,到乡上找啬夫核对,若不在陈家财产清单者,既可申请财产无偿转移到自己名下。
    我日!这哈如意算盘落空,把陈家几兄弟气得吐血。
    少数乡民欢喜得敲锅盖,分钱不花白拿到不少地还有店铺。以后生计有了着落,都感谢哈儿黄子川。黄子川和啬夫统计了一哈,加上这些资产的数量,虽然最终没有拿到七成的财产,五成还是足足有余的。
    哈儿清产核资完成,第二天约上周鹤年,子川在舒镇宣布立即建一所学校,欢迎有识见、愿意造福桑梓的绅粮捐资参与善举。以后除收租经商(有店铺)的地主资本家外,凡是劳动人民子女全部都免费读书六年。
    哈儿!古人不晓得啥叫地主资本家好不好,显自己有文化吗?整“六年制义务教育”这些人家听得懂的噻。
    告示一出,舒镇轰动,黄子川名噪一时,在舒镇绝对是一个网红级的人物。黄子川街上买东西,不需要问价钱,老板们打折完全不惜血本,不打成“粉粹性骨折”(贱卖)是不会给他的。能和黄子川扯上关系、多说两句话,大家觉得就是一种荣耀。
    就连上个茅房,大家都客气让他先整欢畅,子川不离开,没人会在他旁边长吁短叹(指上厕所发出的声音)。
    谣传黄子川那句“为了她我不怕与天下为敌”,不知迷倒了舒镇多少妙龄妹妹,舒窈都快成众矢之的了。
    接下来子川很忙,除了每天下午未时去王幺爸那里说一个时辰的书,其余时间都去舒镇旁边的校址查看工程进展。由于这是一项公益事业,家里有娃娃的巴不得早点建好,好让娃娃读书。所以,自愿出工的人还真不少,工程进展也很快。
    过节前两天给大家结了工钱,手头现钱没几个了。中秋节这天,子川把周鹤年、两个账房先生(一个管土地、一个管井灶商铺)找来商量如何筹钱,整到酉时过半才完。想到今天是中秋团圆的日子,子川赶快让大家回去。
    其实,中秋节起源于唐朝初年,子川并不知道汉朝没有中秋节。
    子川回家已经戌时了,打开门点上油灯,见家里冷锅冷灶地,忙了一天人也很疲惫,就顺势倒在床上。
    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子川想到了自己的亲人。
    往年这个时候,一家人都围坐在一起,吃月饼、糍粑、麻糖,欢欢喜喜地摆龙门阵,听老汉讲过去的故事。自己离家已经三个月了,不晓得家里妈老汉、幺妹幺弟好不好,家里房子修起没,妈老汉是不是从悲伤中走出来了。自己孑然一身来到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有烦心的事也没啥知心朋友可以诉说分担。把陈家得罪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寻仇。自己走了,自己那个湖南女同学简晓丽一定会很伤心,本来已经商量好在成都找到工作就结婚。两个人感情那么好,那妹子肯定会骂自己是个负心汉。晓丽本来就脆弱敏感,她会不会想不开哟!子川想到这里冲着屋顶喊道:
    “晓丽,我好想你,你晓得吗?”
    两行热泪禁不住从子川的眼角滴到了枕上。过一阵,子川觉得又饿又渴。只好起来,打开一个芭蕉叶包着的包裹,拿出一个饼放在嘴里咬着,然后拿了一只碗,在桌上的小钵里舀了半碗早上烧的开水。
    吃完一个月饼,子川摆上七只碗,拿起两根筷子。最近忙,好久没有唱歌了。于是双手一敲,随着音乐声起唱道: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当子川演唱完,响起了几下敲门声,门外有人道:“子川!”
    子川赶快开门,擦了一下眼泪道:“舒窈!你咋来了?快进来!”
    舒窈微微一笑道:“我来了一哈儿了,听见你在演唱,就站在门外听,不忍心打扰你。子川夫子好像很伤感?”
    子川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你见笑了!”
    舒窈摇了摇头道:“听你演唱这首歌词是思念亲人了吧,有啥好笑的!”
    舒窈来到桌前坐下,拿出食盒里的东西道:“你一个人,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娘做的晚饭,还是热的你趁热吃。”
    看着子川津津有味的吃着饭菜,舒窈道:“这首对月咏叹的诗句,现在已经在舒镇广为流传,文人都在争相传诵。今晚在月色下,听到你谱写的曲子,觉得这诗更美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天涯遥远,要是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欣赏这皎洁的月光,彼此的心就会近在咫尺了。子川你想有这么一个人吗?”
    子川叹口气道:“子川孑然一身,孤寂度日,当然想。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舒窈低下头,轻声道:“舒窈也想!娘都说过几次要我 出嫁,我都没同意。冥冥中我好像在等一个我愿意厮守的人。”
    看到舒窈有些羞涩的脸,子川心里就是一颤,只好不语埋头吃饭。
    子川放下碗筷道:“舒窈!都到亥时了,你回家吧。”
    舒窈有些不高兴地道:“夫子!就弄么想撵舒窈走啊?你演唱的歌曲太好听了,再给我演唱一首吧!”
    子川道:“要得!不过唱完你得回去了,免得四娘担心你。”
    舒窈乖巧点头道:“嗯!”
    子川道:“你想听啥,欢快的还是抒情的?”
    舒窈一笑道:“你演唱的我都喜欢。来首抒情的吧!”
    子川道:“好!那就给你演唱一首《月亮走我也走》吧!弯、土、丝瑞,狗!
    月亮走我也走,
    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
    他阿哥离家远方去,
    十里相送难分手,难分手。
    噢天上云追月,
    地下风吹柳。
    月亮月亮歇歇脚,
    我俩话儿没说够,没说够……”
    歌词里有些现代词怕舒窈追问,懒得解释,子川做了改动。
    听着这优美的曲子,缠绵的歌词,舒窈心里满是醉意和幻想。看着愣神的舒窈,子川放下筷子道:
    “夫子!时间不早了,你真该走了。”
    舒窈迟疑了一下道:“你不送送我啊?”
    子川收拾起碗筷放进食盒,双手扶着舒窈的香肩,将舒窈身子扭向门口道:“有美女相伴,子川愿做护花使者。开路!”
    舒窈心里一酥,脸就是一热。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缓缓而行。舒窈心里还想着子川的歌词,要是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如此牵挂,难分难舍,一起走在月光下,徘徊村口处,漫步小桥边,那该多让人神往啊!
    看着满天的星月,聆听秋虫的呢喃,晚雾让山影朦胧,月光染小径如霜,子川道:“月如镜,万点星,薄雾轻烟笼田埂。杨树村真美!”
    舒窈道:“嗯!好想咱们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只可惜,杨家山这么快就到了。子川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舒窈给他扯了扯衣领,子川把食盒递给她,转身走进晚雾里,一阵轻风,身后飘来婉转的歌声:
    月亮走我也走,
    我送阿哥到村口.......
    @jiyi1997 2022-03-03 14:28:49
    喜欢呀,我的小说也很多方言,支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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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厚爱。有空也欣赏一下你的文字。向你学习。
    考虑两天,今天恢复更新,中午发
    九 有说有笑兄妹谈心 无缘无故学馆遭灾
    舒镇在汉朝末年全部人口仅七千多人。周鹤年在建校前就受子川之托,对舒镇六到十四岁的娃娃做了调查,一共有三百多人。
    之所以把年龄上限控制在十四岁,原因还是那个时候《婚姻法》规定的婚龄早。《汉书·惠帝纪》记载,当时“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按五倍交税)”。现在的娃儿多安逸,三十几还是单身狗,今天泡张家妹妹,明天耍李家姐姐。你要在汉朝歪个锤子!包你单不起。
    故多数人十六七岁就妈老汉带起,到处参加“非诚勿扰”(江苏台的相亲节目),加入人口生产活动。超过十四岁,估计读不了几年书,天天就该婆娘抱起娃娃送到学校了,有两口子感情酽络(深厚)的,不天天早上着(zháo。挨)迟到才怪。
    子川的学校一共建教室十八间,一个食堂,一座小四合院,一个面积约三亩的广场。用于将来教学、夫子和杂工吃住、娃儿些滚铁环缠(抽打)陀螺用。
    现在房屋的架子已经搭起,开始屋顶施工。为了保证不出渣草(问题。指安全事故),子川让几个监工务必把细,每天监督拴好保险绳。告诉大家个人注意安全,真出了事,‘婆娘拿给别个耍,娃儿拿给别个打’就不划算了。
    九月二十一是舒窈十八岁生日。舒窈提前几天,就撒着娇要子川那天必须陪她过生。
    九月十八这天,子川让舒窈学馆放假一天,要舒窈陪她去舒镇办事,主要还是想给舒窈买样她喜欢的生日礼物。
    想着与子川一起上街,心里就激动,那些小姐姐不是嫉妒自己吗?看我今天不眼气(羡慕)死你们。
    舒窈一早就跑来找子川,子川刚好练拳脚回家。见他满身是汗,舒窈赶快打来水,让他好好擦擦。
    子川穿戴整齐,锁了门道:“走!我们一起到舒镇再吃早饭。”
    舒窈很兴奋,一边唱着子川教她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边去摘路边的野花。还让子川给她戴在头上
    二人走到岩弯头。舒窈突然道:“子川!我听黄四爷说,那回儿陈世安欺负我和爷爷,是你让他来替我们解围。你事先是咋知道的?”
    子川楞了一下道:“我能掐会算噻!”
    舒窈见他不说实话,有些不安逸道:“鬼扯!对了,记得你还事先告诉我,说陈世安那天可能要去参加周老太爷的寿宴,要是他乱想汤圆吃对我不敬,让我激怒他。我咋觉得你好像是在安他的壕壕儿(háohēr。即挖坑让别人跳)呢?”
    子川道:“我被他欺负惯了,看到他沟子都夹紧了,哪敢主动去招惹陈家二公子?”
    舒窈柔柔地看了他一眼道:“没那个胆子?我看你吃雷的胆子都有。好像曾经有人当着众人说不怕与天下为敌哈!”
    子川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提哈虚劲,打胡乱说你都信?”
    舒窈道:“我不管,反正以后哪个敢在我面前‘灯儿哪噹(不尊重、开玩笑、调戏)’的,你必须扎起。”
    子川突然立正,一个军礼道:“噎死馒头(Yes Madam。要得!美女长官)!就是血溅当场,我也要茅坑里划船——奋勇(粪涌)向前,绝不拉稀。”
    这鸟语整得舒窈一楞一愣的,不过后面意思还是明白。伸手将子川的手扯下来,嫣然道:“你哈(傻)呀?要命了还不晓得跑远点?”
    一边走,舒窈一边想,子川咋突然就变得弄么厉害了呢!神仙附体?问过几次,这哈儿总是“这样那样,弯头坳上”地东拉西扯,反正就不说个鸭子鸡(说不明白个所以然)。不过也好,自从子川收拾了陈世安,再没人敢招惹叶家,见面都客客气气地,家里娘和爷爷也不催自己嫁人了。
    走了一段,舒窈道:“子川!你对学馆将来是咋个打算的,弄么多娃儿来得请好多夫子吧?”
    子川道:“是要请一些。我想刚开始就开语文、算术、娱乐这几门课,有十来个夫子就够了。以后我还想增加自然常识,办职业技术培训。让在我们学校出去的娃娃都能有一技之长。到时再视情况增加人。”
    子川有一个长远的打算,将来自己的“商业帝国”需要大量的人才,他要让舒镇学馆成为他的“黄埔军校”。
    子川嘴巴经常蹦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舒窈倒懂不懂地习惯了。知道他脑壳头鬼板眼多,一时也弄不明白。只好就自己明白的道:
    “怕是不行哦,弄么多娃娃,十来个夫子忙得过来呀?”
    子川心想,像你那样一个人教十几个娃娃,有刚来的,有读了两年、三年的,个个娃娃学的内容都不一样,教起来效率低下,是顾不过来。哥哥办的学校是现代管理模式,这些“音乐”你不懂好不好!
    子川道:“我默(心里计算)过,应该能搞定。舒窈!今后我是这样打算的,我的主要精力要放在赚钱上。所以,想学校就交给爷爷和你。爷爷当校长负责全面管理,你当副校长负责抓娃儿的读书识字。”
    舒窈有些诧异道:“你让我和爷爷去,你花弄么大的精力和钱财建起的学馆,我们哪敢坐享其成?”
    这傻妹妹居然觉得是占了子川的便宜。
    欢迎读者多提意见。我是边写边发,难免在情节构思上有缺陷,人物刻画不到位,语言组织上有瑕疵,打字出现错误等,若您发现,请留言告诉我,您的每条意见我都会认真对待,高度重视。谢谢!
    子川道:“是哥哥出钱聘请你们给我管理好不好!以后,学校重大事情由我做主,平常活计就爷爷带你做,我不过问。具体咋弄,我会写个章程和职责,到时你就明白了。你和爷爷是在给我出工出力。”
    子川心想,这些现代管理的方法,一时也给一个古人说不明白,二天(以后)慢慢教。舒窈略一思索道:
    “要得!妹妹我和爷爷一定把学馆办巴适(好),你放心!
    子川伸出手掌,与舒窈一击道:“要得!你我弟兄......”
    舒窈嘻嘻一笑道:“辈子弟兄!”
    子川道:“其它弟兄......”
    舒窈脸一红骂道:“讨厌!”
    “其它弟兄,日不拢耸(假的、没啥意思)”,这是子川经常爱说的口头禅。就是最后一句话有点粗糙,舒窈妹妹自然说不出口。
    舒窈道:“子川!将来学馆修好了,舒镇几个教书的夫子甑子就倒了(饭碗就砸了),我总觉得……”
    子川道:“放心!你抽时间去通知他们,约个时间到学校谈,愿意来的我欢迎。”
    舒窈开心地道:“真的?子川,你太好了!爷爷说不久前到舒镇,遇到两三个夫子,他们都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还担心将来会讨口要饭。”
    子川道:“这些事我早想到了,因为忙,一直没有和你谈。给你四五天时间,你找他们来,我想从中选两三个年轻的,我给他们培训算术。舒窈!你也要参加哈。”
    舒窈道:“我写算还可以,我就不了,抽出时间做点别的嘛!”
    子川盯着舒窈道:“小丫头!从今往后,别忘了你是我下属,我是你的长官和夫子,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舒窈在子川手杆上掐了一爪道:“我‘借你的米还你糠了’,欠了你?客气点!”
    子川在她头上拍了怕,心想,我教的算术你见过?到时候阿拉伯数字和算盘让你惊掉下巴。
    书中暗表,在算盘(算盘起源于唐朝,流行于宋朝。依据是,宋代的《清明上河图》之中,在一家商铺的柜台上就已经出现了算盘。)出现以前,中国数的计算都是使用算筹。算筹出现的时间大致在春秋晚期至战国初年(公元前722年——公元前221)。古代的算筹实际上是一根根小棍子,一般长为十三到十四厘米,粗约零点二到零点三厘米,多用竹子制成(也有用木头、兽骨、象牙、金属等材料)。
    算筹大约二百七十几枚为一束,放在一个布袋里,系在腰部随身携带。需要记数和计算的时候,就把它们取出来,放在案上、炕上或地上。算筹现在看来很原始,但在中国数学史上却是立有大功的。
    算筹计数法,大抵以纵横两种排列方式来表示数目,其中一至五均分别以纵横方式排列相应数目的算筹来表示,六至九则以上面的算筹再加下面的算筹来表示。表示多位数时,个位用纵式,十位用横式,百位用纵式,千位用横式,以此类推,遇零则置空。据《孙子算经》记载,算筹记数法则是:凡算之法,先识其位,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万百相当。《夏阳侯算经》说:满六以上,五在上方,六不积算,五不单张。
    算筹计算与数码字相比,数字越大,效率越低。那个时候数字书写皆用古代隶书,非常麻烦。二人闲扯着,很快就到了舒镇。子川整了一碗鸡婆头(用手扯的面片)后走进李记布莊,老板满脸堆笑过来招呼道:
    “黄公子,叶夫子,欢迎欢迎!”
    说完,赶快让伙计上茶。
    子川道:“李老板,恭喜发财!把你店里上好的布料都拿出来,让叶夫子好好挑选。”
    老板知道子川不缺钱,赶快屁颠屁颠地回道:“要得!公子布料是拿回家自己做还是在店里做?”
    舒窈赶快道:“我们还是拿回家做。”
    老板道:“好勒!不过要是公子在本店做,我不收你工钱。能给公子效劳是本店的荣幸!”
    此时,就听街上一阵锣声,有人一边敲,一边大叫:“学馆失火了,大家快去救火!”
    子川一听,心里骂道:“我日,咋会弄么倒霉哟!”
    赶快拉起舒窈冲出店门,就见学校方向浓烟滚滚,街上好些人手里拿着木盆水桶跑向学校。刚到学校处,就见地面躺着一个人,满脸是血,呻吟不止。周亭长正在一边指挥人救火,一边安排人找门板抬人,见子川二人过来,赶快冲过来道:
    “子川!你可来了。”
    子川道:“亭长!你安排人救火,我来救人。一定要赶快把火灭掉,否则,这么一大堆木料就完了。告诉大家小心点,别伤到人了。”
    子川说完,简单查看了那人伤势,头上一条伤口有两寸多长,鲜血直流,左腿骨折。子川出手点了那人几处穴位,帮他止血止痛。然后冲舒窈道:
    “你快去医馆喊人来抬,快!”
    十来分钟后,舒窈带着两个人,抬着门板来了,几个男人赶快站拢来帮着把伤者抬到门板上,两个大汉抬起,一边站一个男人扶着,后面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老人娃儿往医馆冲去。
    抬进医馆,子川赶快对医馆老板道:“李太医(乡下过去称医生为太医),麻烦你把人请出去,关上门。”
    李太医清场后就卷起袖子准备看病,子川道:
    “老辈子!这个病人我已经检查过了,我熟悉他的伤,我来给他整。”
    李太医有些不信自己地问道:“子川公子!你给他治我没听错吧?散不得坛子(开不得玩笑)哦,搞不好这娃要留个老残疾跟他一辈子。”
    叶舒窈道:“老叔!你放心,子川会治病。刚才这个人鲜血长嗒嗒地流,还不停叫唤。子川几下就让他好多了。”
    伤者冲李太医点点头。
    子川让两个人给自己打下手,先去打盆水把伤者腿上皮肤清洗干净。然后双手握住他的腿断处,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真气去探,探明里面骨头断裂的情况后,子川道:
    “哥老倌(兄长)!你叫啥名字?现在你把你受伤的经过说一下。”
    然后又去跟舒窈咬耳朵(说悄悄话),让她去分散伤者的注意力。舒窈就蹲到伤者脑壳边,听那人前言不搭后语地描述,时不时地询问两句。
    伤者名叫谢二娃,今天早上一上工,工头就安排他上房顶干活。系好保险绳就去帮着传上屋顶的木料。干了一哈儿,下面递木料的蓝木匠突然递给他一块长木条,还和他开玩笑,一扬一扬地老不送到位,他就吃力地伸手去拿,不注意脚下一滑,人就掉了下去,挂保险绳的绳子突然断了,人也就跟着受了伤。
    就在舒窈继续询问的时候,谢二娃突然一声“哎哟”地惊叫,子川赶快道:
    “按住他的身子!”
    大概七八秒后,谢二娃才慢慢消停。
    子川满头是汗站了起来道:“好了!幸好断骨没啥碎渣,在家里静养十天半月,我保证你行走没啥问题,只是最近半年不要干重活就可以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子川居然说半个月就可以行走,李太医一脸怀疑地看着子川。
    子川道:“接下来四五天,我每天再给他治疗一次,说不定也不需要半年就会跟好人一样。而且他的身体还会比以前更好。”
    子川说的疗伤是自己用真气给他治疗。李太医行医大半辈子,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但碍于黄子川的面子,又见谢二娃现在除了精神状态稍差,的确也没啥。只好将信将疑。
    子川让李太医给谢二娃处理头上的伤口,给腿上夹板,自己带着舒窈往火灾现场而来。
    此时,火已经扑灭,像小山包样一大堆木料还冒着黑烟,现场空气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子川围着堆场转了一圈,仔细查看了现场的情况,在地上捡起几根沾满泥水和烟尘的谷草(稻草),看了看捏在手里道:
    “现场留几个人再看看,确认火彻底灭了再撤。周亭长,曹叔!请移步说话。”
    来到亭公所门口,子川让舒窈去布店选布,三个人就走了进去。三人坐定,曹叔战战兢兢地道:
    “子川!叔对不起你,你把弄么重要的活交给我,唉......我给你整屎了(整糟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舒镇的娃娃呀!”
    子川摆摆手道:“现在不说这些。谢二娃日笨(也叫戳笨。出事之意)、失火是哪个时候发生的?”
    那个时候没有钟表,人们都以时辰或者太阳在天上的位置来说时间,活摇活甩地很难整明白。曹叔啰啰嗦嗦牛胯扯马胯(东扯西扯)整了好一哈儿,只说是辰时快过的时候。
    子川见问不出个鸭子鸡(问不明白),只好道:“这两个事情哪个在先?”
    曹叔道:“谢二娃出事在先,大概半袋烟的功夫,那边就喊烧起来了。”
    子川无奈地道:“那行嘛!你回去告诉大家,暂时回家休息,何时复工听候通知。今天千万别干活了,人心浮躁,更容易出事。”
    曹叔出去后,子川对周亭长道:“亭长!麻烦你马上派人去看一下保险绳的断口。”
    说完跟周亭长耳语了几句就往布店而去。
    话说舒窈来到布店,哪还有心思选布料。想着工地伤人,一大堆木料被毁,子川这哈怕是要点油才脱得了锅哟(烙粑粑,需要先在锅上浇油,这样才不会生锅。意为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事情摆平)。想起都愁死了。于是,在店子里坐下,也不选布,手里端着老板泡的茶,在那里发愣。
    子川来到店里,笑眯眯地道:“舒窈!选好了?”
    舒窈站起来道:“子川!不买了我回去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子川请来老板道:“把你店里平时走得好的料子来几块,来了咋能空手回去呢!没事,就损失点木料,等我筹集到钱,又买就是。”
    舒窈道:“你以为是买几个粑粑饼饼?我咋觉得你还是哈(傻)的呢,也不晓得愁。”
    子川笑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我是愁经历太多,所以麻木了。笑着也是过,愁着也是过。那还不如笑着过好。”
    这是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的词句。辛前辈宋代文化人,写文字自然是很幺不到台的(很不得了)。
    老板也是个文化人,赶快让伙计拿笔来记下。旁边两个穿得伸伸展展(整齐漂亮)的妹妹围过去,嘴里念道:
    “黄公子又有新作了,太好了!”
    舒窈看着那两个花痴,有些不安逸地道:“你天天在花丛乱窜,不笑才怪!”
    二人选好布料,转身走出店门,子川冲街边一男子使了个颜色,然后带着舒窈也不去学校,直接望回家的路走去。
    十 为钱黄子川焦头烂额 破案周鹤年不遗余力
    很快,学校烧毁的木料清理出来,子川估计一共损失约一百五十立方米左右,按市价算约在十万钱以上。
    资产刚接过手不久,现在土地还没到收租的时候,店铺离下一轮收租还有约三个月,兴隆场的井灶每月也只能赚三四万钱,自己手头也没老窖(指偷偷攒存的钱)。从陈家手里拿到的钱全部都砸进去了。要是等井灶赚钱慢慢建,光是买材料的钱就得几个月才凑得够,还有人工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没个一年左右学校是整不归一(结束、完成)的。关键是短期不能开工,匠人些也要过日子,自然就跟田头散开的鸭儿样各自找食去了,等有钱要干的时候,要幺拢(赶在一起、聚拢)稀饭都馊了。
    没钱只有扯指姆儿了噻(无聊地望着)。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资金渠道转手(周转)一哈,子川第二天就去找了舒镇几家大户人家借钱。家家虽然都很客气,差不多都说自己手头紧,下个月都只有煮稀饭吃了,陈家弄么大一坨资产在你手上,咋都比我们行十(强),我们还说提起兜兜来找你舀两碗米哟!
    反正,你还没哭他们就先哭起来了。事先子川信心满满,撒个(结束)成了一只焉轮胎。
    子川跑了一天,整得痨肠寡肚、口干舌燥。下午五点钟左右回来,往床上一躺,望着屋顶的茅草发呆,心里恨恨地道:
    “妈卖鞋!老子以为古人都心地淳朴,这种造福桑梓的事应该都很积极。狗日一个二个地,说起钱,就命相连。老子是借,又不是跟你们要。唉……说起都焦人(愁人)!”
    转念一想,唐僧九九八十一难,还不是取得了真经。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雄起!
    听说舒镇要建学校,好多大人娃儿都伸其颈杆儿望斗(dòu到)起,子川想唉声叹气肯定搞不到事,老子得“有逗无逗,气势拿够(扯马股的俗语,意思是得不得行表面都要装作信心百倍),不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舒镇人看自己的笑话。
    想到这里,一打挺从床上起来,拳头举到空中,双臂一曲收在胸前,自己给自己打气道: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雄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老子还真不信锅儿全是铁倒的。”
    心想,你妈砂锅还不是锅。
    这时,有人敲了一下窗棂道:“夫子,好联!”
    子川扭头一看,舒窈笑颜如花站在窗外。
    子川把门拉开道:“还不进来!偷窥别人很不礼貌。”
    舒窈进来故作生气状道:“别自我感觉良好,谁稀奇偷看你!”
    说完举起粉拳,就在子川胸口上捶了几下,子川嘿嘿一笑。
    舒窈道:“是为钱在发愁吧?”
    子川道:“这点事能难倒哥哥?别门缝里看人。”
    舒窈道:“别装了,刚才谁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跟个苦瓜样?”
    子川有些扭捏道:“都是成年人了,嘿嘿……还不能有点心事?”
    舒窈轻蔑道:“切!好了,再苦再难,也得吃饭。酉时都到了,先做晚饭。”
    说完看了一下桌上有一刀肉,舒窈提起来看了看道:“这三线肉不错,今天晚上你必须留我吃晚饭。”
    想着晚上还有事,子川道:“哪有强行要别人留饭的,你还是回去吧,免得你妈又不放心你。”
    舒窈盯着他道:“快留!”
    子川斩钉截铁道:“不留!”
    舒窈嘴巴一瘪(bià)道:“你看你抠抠夹夹(吝啬)那样儿,我家的饭菜你还吃得少啊?今天我得吃回来。”
    说完就去洗肉做饭。
    子川拿出一点面粉,和上水,加了一点盐,调好后,让舒窈烧火,在釜里烙粑粑。
    子川道:“今天我做粑粑回锅肉给你吃,保证你吃了一回还想二回。”
    舒窈道:“你姓王吗(王婆卖瓜之意),又不是啥山珍海味,有弄么夸张?”
    书中暗表,回锅肉是川菜中有名的一道菜。子川这几个月见舒窈家里还有镇上馆子头,猪肉都是切成肉丝或肉片炒着吃,估计汉朝这些人都不会做回锅肉。
    据说回锅肉跟清朝一位翰林有关。这位翰林姓凌。因为仕途不顺,而歇官在家。每日没啥卵事(没事),嘴巴又好吃,所以天天研究咋个把二师兄整来香嘴巴。
    谣传凌翰林天生喜欢吃嘎嘎(肉),三天不吃炒肉片,清口水就长嗒嗒地流。但是老觉得用生肉片去炒,肥肉打脑壳(油腻),瘦肉狗日寡卡(kā)牙巴(肉卡在牙缝里),一顿饭吃下来,牙签都要夺(撬)坏好几根。于是这哥老倌就想要给生猪肉提前加加工,使得猪肉吃起来肥的爽口,瘦的不绵扎,还香喷喷地。他搞(试)了几种方法,最后把肉蒸成七八成熟,再切成片,放到锅里一炒,再加点豆瓣酱和其他配料,这样整出来,妈妈的!居然巴适得板(很好)。心想老子这哈有口福了。这家伙就经常弄个(这样)干。
    由于猪肉先蒸后炒,就像回了一次锅样,所以就命名这道菜为回锅肉。
    后来,他又对回锅肉进行了改进,最后把前期“热处理工艺”改成了煮的方式,觉得霸道(厉害),比蒸更安逸。于是幺不到台(不得了)的回锅肉就蹿上了家家饭桌,成为了川菜之王。
    各种回锅肉做法都差不多,配料却有好几种,主要有二面黄(豆腐切成二指大一块,两面用油烙黄)、溜粑(面粉调稀烙成粑)、蒜苗、青椒、藠头、干豇豆等。
    四川比较有名气的要数德阳的连山回锅肉。本作(本作者)觉得最安逸的还是自贡的香蒜苗回锅肉,一家吃肉,一个湾子(院子)都觉得香。
    烙好粑粑,子川把肉从萝卜汤里捞起来,切成片。为了防止生锅(该是釜),倒了一点菜油下去,然后就开始炒。
    当肉熬出油,子川放上豆瓣酱,一股浓香就弥漫整个灶台。
    回锅肉起锅,舒窈迫不及待地拿筷子拈了块放在嘴里,嚼了两下道:“我的先人板板(惊讶),子川,太好吃了!”
    子川逗道:“香不?”
    舒窈一边嚼着,一边含混道:“嗯,香!”
    子川将萝卜汤舀起来,撒上葱花,二人一荤一素就呼而嗨哟地吃起来。看着舒窈埋头苦干的样子,子川道:
    “萝卜和着回锅肉吃,才能又香又爽口。等过两三个月,有了蒜苗,我再给你做一道蒜苗回锅肉。那真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一定会彻底摧毁我们舒窈妹妹的淑女形象。”
    舒窈道:“真的?我才不要做淑女,‘见食不贪,必定是个憨’。”
    二人边吃边闲扯,在第二碗饭扫光之后,舒窈打了个饱嗝道:“子川!我吃不下了咋办?”
    子川道:“哥哥吃次肉也不容易,你吃不下了给我剩点不好?”
    舒窈撒娇道:“可是人家还想吃。咱们今天就这一荤一素,咋就吃得弄么香呢?”
    子川看了她一眼,心想做古人点都不安逸,没电视看,没游戏耍,就连弄么多好吃的菜都没尝过。要是哥哥把九大碗(四川乡下做生、喜宴常做的菜,一共九个)做出来,这哈(傻)幺妹不撑死才怪。
    子川道:“行了!别遗憾,你要喜欢改天我再做给你吃,好吃的多得很。”
    舒窈欢喜道:“嗯!吃人嘴短,子川,你要真缺钱,陈家十万钱给我的那几万拿去用吧。”
    子川道:“你妈都说了,那是给你留的嫁妆,我哪敢要。你要嫁不出去,我就罪莫大焉了。”
    舒窈吼道:“黄子川!我叶舒窈没有七老八十,就是没嫁妆也不会没人要。以后再咒我当心揍死你!嘿嘿......我晓得,要是没你,我家一辈子也挣不到弄么多钱。再说,是借给你又不是送。”
    子川道:“你给你妈说过没,她同意?”
    舒窈道:“没有。你去给她说噻,她好意思回绝你?”
    子川道:“我不敢,我怕你妈那鸡毛扫扫儿(鸡毛掸子)。”
    舒窈道:“死脑筋!你不晓得我妈怕我呀?”
    子川道:“关键是她不怕我有啥用?”
    舒窈有些不好意思地翻了她一眼道:“你不知道人家怕你呀?”
    这意思是你的事,只要你发话,人家肯定帮你。这哈子川要再不晓得咋整,那真就比二百四十九多一点了。
    不过,子川还是不想让舒窈帮自己。这丫头有些信号太明显不过了,自己是要穿越回去的,粘上花花草草,以后咋办?要自己在婆娘和父母之间做取舍,我日,老子道行浅,选不来(不会选)!
    子川犹豫了一下道:“舒窈!胡能(负累。方言就是谢谢之意)你,真要山穷水尽再说吧。爷爷年纪大了,就算你不要嫁妆,也得给他留点养老钱。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舒窈道:“子川!我知道你的好。我再坐一哈儿,你给我唱手歌嘛!”
    子川哄道:“要得,那唱完你就回家哈!今天晚上我们吃的一荤一素,我就给你唱一首《一荤一素》吧。”
    舒窈点头道:“嗯!”
    子川摆好碗,拿起筷子唱道:
    “日出又日落,深处再深处。
    一张小方桌,有一荤一素,
    一个身影从容地忙忙碌碌,
    一双手让这时光有了温度。
    ......
    月儿明,风儿轻,
    可是你在敲打我的窗棂?
    听到这儿你就别担心,
    其实我过的还可以。
    月儿明,风儿轻,
    你又可曾来过我的梦里。
    一定是你来时太小心,
    知道我睡得轻......”
    “月儿明,风儿轻,可是你在敲打我的窗棂。听到这儿你就别担心,其实我过的还可以”听到这几句,舒窈心里觉得这首歌是子川为她即兴编写的,当子川唱到“你又可曾来过我的梦里”,舒窈心房里铺满柔情,感动得眼里噬着泪花。
    舒窈心里道:“这哈儿真是多才多艺,而且还有铁骨柔情,要是能一辈子相伴,此生足矣!”
    戌时刚到,陈家上下已经忙完,陈述尧让下人都下去,叫来陈伯谦父子在堂屋里闲聊。
    陈世安经过医治,现在腿基本好了,就是走路还是明显扯短(跛的),反正无事可做,外面又不敢出去,陈家就当只宠物一样养着。
    陈述尧道:“老大!世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老耗在家里,一辈子就完了。”
    陈伯谦道:“能咋办,这样耍着至少也不会惹祸,养着吧!”
    说完狠狠地盯了陈世安一眼。
    自从陈世安被子川打败后,陈家与子川分割资产时,将一部分资产吃了雷(瞒下未入清单),打算铺盖里蒙起放屁——个人悄悄吞了。没想到算不赢哈儿,最终现钱细软是瞒下了,资产却都拱手送给了那些佃户。关键是那些得了便宜的人,没一个念陈家的好。最终自己所剩估计只有两成。
    陈家真就应了那句俗话,革了鸡儿(男人那宝贝)献菩萨——自己吃了亏,菩萨也得罪了。
    陈述尧道:“这样下去,别说陈家家道败落养不起,就是养得起,他现在也有一家人,啥事不干,时间久了族人也会气鼓气胀地。我想不能在舒镇露面,就送去他二叔那里,他在县衙做事门路多,好歹给世安找个事混日子,将来我们不在了,不至于会饿死。这样关在家里再耍几年人就废了。”
    陈世安咬牙切齿道:“都是哈儿害的老子,这场子我一定要找回来。爷爷!我不去二叔那里。”
    陈述尧道:“你要有这个狠劲,好好用在正道上,多读点书,学几样本事,站在人前像个男人爷爷就知足了。
    你不走咋办,成天看你两个叔叔和家族人的脸色,你能受得了?
    走吧!早走对你有好处。不出两年这个家可能就只有散伙了。真到那个时候,你们大房净身出户恐怕你们都得不到好。趁现在我还在当家,你出去找个事做,需要点本钱我还勉强能照应。”
    陈伯谦道:“爷爷说的也是。世安!你现在出去好好学本事,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会让哈儿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哈儿歪不了几天了,舒镇一把火,不把哈儿烧卷才怪!”
    陈述尧道:“老大!这事和你们两爷子(父子)没关系吧?”
    陈伯谦楞了一下摇头道:“没......没关系。”
    这时,有人进来在陈伯谦耳边低语了几句。陈伯谦站起来对老汉道:“爹!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你耍一哈儿早点困(睡)吧!”
    此时,就见大门口进来一个男人,中等身材,走路感觉双腿有点微微下蹲。由于天黑,只能看到头的轮廓,却看不清楚脸。此时,房顶上一个黑影正探头向下张望。
    九月初的一个早晨,舒镇周家。
    周鹤年喝了最后一碗稀饭,嘴里道:“爹,娘!我走了。”
    周万山道:“家里的事我照看着,你好好当差。学馆火灾的事这两天有眉目了吗?”
    周鹤年道:“暂时还没有啥进展。爹!你放心我正在调查,要真是有人故意对子川下黄手(使坏、下毒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周万山点点头道:“子川这娃你一定要好好给他扎起,小小年纪,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他自己从小受尽舒镇人的欺负,心里还装着我们舒镇。这娃突然变得聪明强悍,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境遇。也许是老天爷送给舒镇的一颗福星。他现在正在四处借钱,没人张视(理睬)他,听说回绝的话大同小异,意思都还差不多。你查一下是咋回事,可能会查出点卯巧儿(猫腻、不为人知的关节)来。
    先让子川再在舒镇拱(钻)几天,这是老天爷给他历练的好机会。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想看看这娃有多大本事,要实在过不了,我们周家决不能只看热闹。”
    周鹤年恭敬地道:“爹!我晓得了。”
    辰时快过,舒镇亭公所里,周鹤年坐在屋子里,正在问询相关人员这两天查案的情况。
    周鹤年道:“那个蓝木匠最近有啥特别的情况吗?”
    办差的穆小龙道:“一直没啥动静,只有昨天,他在镇上买了好几样布料,还整了一大块二刀坐坐儿(挨近猪屁股上的肉)。”
    周鹤年道:“他家里有啥喜事吗?”
    穆小龙道:“问了,没有。”
    周鹤年道:“继续看紧点。黄顺发,你那里咋样?”
    黄顺发道:“亭长!在火灾发生前一两天,在离火灾现场两三里地的曹冲(地名),有人举报发现一个挑谷草的,查了一下他的地在曹冲,打完谷子堆在曹冲的谷草盘(挑、弄)回家,没有啥不对劲的。”
    周鹤年道:“他回家的路要经过木料场附近吗?”
    黄顺发道:“最近处离木料场不到半里地。”
    周鹤年道:“查过他和蓝木匠有啥关系吗?”
    黄顺发道:“查了。两家相隔七八里,没有任何来往,也不认识。”
    周鹤年道:“继续盯到起。今天你们再查一下,一个走路双腿有点下蹲的人。查到马上来告诉我。”
    把一天的事情安排妥当,周鹤年就带着麻五去镇上及周围转了一圈。下午去王幺爸的茶铺里坐了一下午。在舒镇吃过夜饭,看看时间还早,周鹤年又进公所去养了一哈神,直到天黑尽才又出了门。
    那个时候电灯是肯定没有的。一到入夜,街上只有两边店铺里透出一点昏暗的灯光,家里条件好的手里提个灯笼,多数人在街上逛都是打黑猫儿(没有照明)。
    九月初的天气倒是不冷不热,街上行人稀少,周鹤年缓缓往舒镇外不远的一处热闹院子而去。此时院子里充满喧闹和浪笑。门口两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在招呼靠近的客人,几个男人往周围看了看,快速溜进门去。
    突然,周鹤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向院门,左边那个女子扭动着曼妙的腰身,走过去傍着那男人,亲热地道:
    “公子大驾光临,百花苑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十一 走欢场赠诗探案,出新招招股收网
    周鹤年远远看着,见那小子挎着那个清靓的妹子走进院子,于是跟了过去心里道:
    “这哈儿天天在舒镇晃,从来不去欢场找乐子,今天咋来了?”
    黄子川刚一进门,就对那妹子道:“小妹!你悄悄帮我打听一下,杨树湾陈家的管家李五块在哪个房间,你带我到他隔壁的房间就可以了。记斗(到)起,我来百花苑不许伸张。”
    那妹子一笑道:“懂得起,公子脸皮薄。”
    说完,女子将嘴伸到子川耳边,娇滴滴地道:“无利不起早,不过公子得给点好处。”
    子川道:“啥好处?我没钱哈!”
    女子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娃儿分钱不带,还想吃炒菜”。你要不是黄子川,看老娘不……哼!
    女子一笑道:“公子在镇上力战三人,又诗文超群,小女子十分崇拜。与雅人说钱好俗哦!一哈儿送妹妹一首新诗咋样?”
    子川道:“两首。”
    哈儿!会不会讨价还价,想打光叉叉(下身赤裸)穿围腰——显个人屁股白(显摆)吗?
    女子惊喜道:“公子,落教(耿直)!”
    子川看了她一眼,女子知道自己叉巴(声音大,不文雅)了,赶快拍了一下嘴巴。
    女子带子川到一拐角暗处,让子川背过去,冲远处一个浓妆女人一招手,几步迎过去,二人耳语了几句,走过来带子川进了一间屋子。
    子川道:“妹妹咋称呼?”
    女子道:“叫我芍药就可以了。”
    倒上茶,女子轻声略带羞涩道:“公子要是有看得上的姐妹,我去叫来。要是没有,芍药陪……陪你如何?”
    子川轻声道:“我都说了我没钱,不敢耽误你生意。我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就走。”
    说完,又和女子耳语了几句。
    一哈儿,芍药带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妹妹,名叫玉兰。
    那女子一见子川,眼睛立时就笑成了豌豆角儿。走过来傍着子川的手杆道:“公子!你的事芍药妹妹都说了。李五块狗日就是个变态,这一趟伺候下来妹妹怕是得浑身散架了。公子也要给我作一首诗犒劳犒劳。”
    子川拍了拍她的手道:“死火(没问题),你去吧!”
    玉兰软软地往子川身上靠了靠道:“公子不许过河拆桥,别偷偷就溜了,一定要等玉兰哈。”
    子川道:“放心吧,我自始至终都会在这边听着。”
    子川这样一说,想着一哈儿被李五块蹂躏,旁边居然还有人听房,玉兰突然一脸娇羞:
    “公子!可不许看轻玉兰。”
    玉兰离开,一哈儿隔壁就传来了一阵淫笑。
    玉兰道:“李爷!心急吃不了热灰毛儿(豆腐),慢慢来嘛!”
    李五块道:“良宵一刻,千金难买。多等一哈儿都是浪费。来!让大爷好好心疼心疼你。”
    玉兰道:“嗯!那你把这一罐酒喝了,我们就……”
    李五块道:“小妖精!这一罐怕是有一两斤,喝下去,就没力气了。到时候你该在你们这群小妇人中坏老子不是男人了。”
    玉兰道:“看李爷说些啥子哦,在舒镇,我就佩服李爷!陈府大管家,一表人才,财大气粗。要是再文气一点,都快赶上哈儿黄子川了。”
    李五块一巴掌扇在玉兰屁股上,恶狠狠地道:“哈婆娘!你是说老子不如哈儿?”
    玉兰一声惊叫,嘟着嘴道:“讨厌!李爷不知道玉兰娇弱啊?也不晓得怜香惜玉。这点你就不如人家子川。”
    李五块道:“哟!看你叫得那个亲热。哼!哈儿算啥子,以前还不是被我和二公子随便打起耍,他敢放个屁?就你们这帮哈婆娘当他是个人物。”
    玉兰道:“人家黄子川人文静,能文能武,那诗和歌哪个不说好。其他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李五块恶狠狠地在玉兰脸上掐了一爪道:“他算个球,跟老子和陈家斗,他斤两还不够。”
    玉兰“嗞”一声道:“玉兰不会说话,李爷别怄到了。咱们不说哈儿了。来!玉兰伺候你喝酒。咱们还来‘香舌引清流’。”
    “香舌引清流”是女人将酒含在嘴里,两嘴相合,慢慢将酒渡进男人嘴里。
    李五块一听,欢喜道:“这个我喜欢,小宝贝儿……”
    玉兰端起酒罐,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坐到李五块腿上,忍着他呼出的恶臭气息,嘴就盖了上去。就听 “咕噜”几声,玉兰才缓缓抬起头,用筷子夹了菜道:
    “李爷,真男人,来吃口菜。”
    李五块一边吃着,一边双手在玉兰的腰上,胸上游走。玉兰趁机又是一大口酒送上,如此往复五六下,酒罐就空了。玉兰是诚心要把李五块灌醉,一口酒至少二两,几口下肚怕是一斤把酒就灌下去了。
    再看李五块,满脸通红,说话嘴巴也不利索了。
    玉兰哄道:“李爷海量,要论喝酒,黄子川那哈儿根本不是你对手。”
    李五块摇晃了一下头轻蔑地道:“切!岂止……止是……是喝酒,他哪儿也没法给五爷比。妹子!等……等到起,要不了几天,这哈儿就歪……歪不起了。陈家是他能惹……惹的?”
    玉兰道:“光说空话,哈儿把陈家的东西都搬个人屋头了,你们陈家还不是屁都不敢放。倒是给哈儿放那把火的家伙聪明。早不干,迟不干,等哈儿钱都砸得差不多了,来这一手,这下哈儿就成案板上的乌龟王八了,伸头缩头都免不了挨刀。我就佩服这人。”
    说完,满脸崇拜,双手合十喃喃地道:“要是能知道这位英雄,本姑娘就是倒贴伺候他一晚心里也喜欢。可惜姑娘命薄,没得这个福气。”
    本小说已经发了快一个月了,有一些读者每天都在阅读,谢谢你们的支持。我想知道是那些读者,大家能回复一下让我知道你们都是谁吗?要是你们有作品我也想拜读,便于相互交流。谢谢你们!
    李五块站起来,有点偏偏倒到地将手臂搭道玉兰的肩上,搂着道:“哪个说的,走!这福五……五爷还真能给你,这就让你……享福……福去。”
    玉兰道:“五爷的意思这位英雄就是你?”
    李五块酒醉,心头还没完全糊涂道:“嘿嘿……哈婆娘,老子啥也没说哈!”
    玉兰吃力地扶着李五块来到床前,手一掀,李五块顺势就倒到床上,十几秒后居然就扯起了噗鼾。
    玉兰厌恶地在用绣花手帕擦了几下嘴,身上拍了拍,然后出门关上。
    来到子川房间,与子川耳语道:“公子等等我,我一身臭味,去换洗一下,再来欣赏公子诗文,不然是对公子不敬。芍药!你带公子去你房间,我一哈儿过来找你们。”
    玉兰来到自己房间,洗了脸,反复漱口,重新梳了一个凌云髻,清秀的脸上略施脂粉,换上一套宽袖白色长裙,脚穿红色绣花鞋,身材修长,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感觉。
    玉兰款步来到芍药房间,向黄子川一施礼道:“让公子久等了。”
    子川道:“多谢姐姐,不必多礼!”
    玉兰道:“我叫了一壶酒,几样可口的菜肴。咱们一边谈诗论文,一边把酒对歌,才不辱公子屈就咱姐妹寒舍。”
    子川想到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于是道:“刚才多谢两位小姐姐,还是直接来笔墨吧,我答应了的事也应该兑现了。”
    玉兰道:“黄公子,不着急。我知道公子不想久留,理解!放心,你今日到此,除了我二人,没人知道。我们姐妹亦会守口如瓶。”
    玉兰说完,拉着芍药转身走出门外,将门外端来的酒菜接过来,放进房间案上,然后起身把门别了(拉上门闩)。
    芍药开始倒酒,玉兰道:“我给母亲(鸨母)说了,不会有人来打扰。”
    子川有点七错八赖(七上八下)地勉强坐下。说实话,张建豪虽然二十有四,不过家庭条件不好。读书的时候,虽然有同学相邀去歌城或者酒吧,但他都没去。欢场这种地方实在是陌生还别扭。想着以前和同寝室的兄弟开玩笑,居然还豪言壮语要“练好身体,泡尽天下美女”。穿越过来,现在美色当前,自己心里居然生起落荒而逃的想法。
    真是“说得闹热,吃得造孽(结果不咋地)”
    见芍药和玉兰都端起了酒杯,子川只好跟着举杯道:“多谢两位美女款待,子川敬你们!”
    酒过三巡,子川觉得这样喝酒日白(聊天)好像也没啥值得紧张的,于是渐渐没了拘束感。从玉兰、芍药二人举止来看,虽然身在风尘,比一般女子大胆豪放一些,倒还谈吐文雅,不像有些欢场女子,出口成脏,行为放荡。二人在自己面前要比在别人面前雅致很多。
    后来,芍药谈到了自己的身世。
    二人来自汉安县(今内江),出生于一个望族家庭,玉兰为长。大约在四五年前,家里父亲被犍为郡太守处斩,家被抄,姐妹二人被卖入百花苑。鸨母见二人长得美貌,又从小读书。于是就请名师教音律、诗文,从不让其接客。
    直到去年底,鸨母感觉百花苑花魁逐渐受到客人冷落。于是,才将姐妹二人隆重推出。老鸨规定,二人只接待给得起钱的或自己喜欢的客人。
    了解到二人的遭遇,子川倒是感到痛惜和同情。
    芍药简单说了身世,玉兰道:“以前我姐妹二人从未想过境遇会如此凄凉。妹妹自小有个娃娃亲,十一二岁时见过一面,十分喜爱。总盼自己能尽快长大出嫁,长相厮守。现在也只有若牵牛、织女星一般,隔着天河相望了。”
    芍药悲戚道:“姐姐不说这些了,自从家破,我已经不再指望这门婚事。”
    子川道:“芍药!我就以牵牛织女星为题,给你做一首诗吧!”
    芍药有些激动地起身道:“谢谢公子,我来写下。”
    子川随口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后世宋朝秦观所作《鹊桥仙.纤云弄巧》,严格说这是词而不是诗。
    芍药写完,姐妹二人盯着看了许久,芍药含泪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诗!谢谢公子的劝慰。”
    三人继续饮酒闲谈,子川又以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相赠。这都是流传千古的名篇,姐妹二人如获至宝,对子川更是奉若男神。
    看着二人崇拜的表情,子川心里道:“老子这是拿别人的屁股作脸。各位先人,子川知罪,雷神爷爷千万别劈我!”
    看子时快过了,姐妹二人才在百花苑后门与子川作别。
    第二天,舒镇出了一个告示,子川的兴隆场公益井灶招股。大概意思是说,兴隆场井灶因发展需要,诚邀亭上富户携资参股,有钱大家一起赚。年终按股分红。招股所得银钱,用于学馆修建、打井、扩展灶房。学馆修建所需银钱属于暂借,将来在公益井灶分红中列支,不损害参股股东利益。凡参股股东名列前十者,将在学馆刻碑载明功德,千秋永传。
    制盐在当时属于朝廷专营,因为是生活必需品,在那个年代是最赚钱的行当。由于投资甚巨,一般富户想找这个钱也只能狗儿向火(烤火)——望到起。
    学馆遭灾后,为了筹集资金,子川四处借钱,跑了十来天,根本借不到一分钱。不过,子川从大家的话中还是体会出了两层意思。首先,好些人觉得自己借了钱,沾不到一点名分,好事都让黄子川占了。其次,钱借出后万一还不了,这钱又不是黄子川拿去个人香嘴巴。这哈儿光棍一条,一命斗儿(头下脚上栽入水中,方言叫栽命斗儿)栽起跑了,谁也拿他莫法。
    知道这些人心头的小九九(各自的私心),黄子川想,老子“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一个现代人脑壳还没古人好使?不可能!
    得换思路,如何让大家既得名,还有利可图,好事大家均沾。
    对了,老子把兴隆场井灶按照现代的公司制改造一哈,来个IPO(指首次公开募股)。
    不错!这样整,不仅消除了大家心头的小九九,而且还可以让好多有钱的人家,看到熬盐这块肥肉能够吃得上一口,应该会有人心动。
    IPO,妈妈的,想起都激动!老子脑壳太空(太聪明)了,居然把一两千年后的东西搬到了汉朝,日疯(疯癫、疯狂),确实太日疯了。
    告示贴出,舒镇立时就闹麻(引起热议)了。大家都在问,如何参股,参股后能不能退钱,要是亏了啷闷(咋个)办,赚了钱咋个分,二天井灶上的事咋个宰子子(咋个定夺)。子川站在告示下足足解释了两天,还是不断有人来问。
    这些现代的东西和老先人(汉朝随便拉个婴儿都是先人)些完全扯不伸展。
    第四天,舒镇上又贴出一张告示,大意是:鉴于大家对参股兴隆场公益井灶疑问较多,兹定于九月二十日,在亭公所讲解股份制基本模式,统一回答大家的疑问。
    经过这一整,终于把股份制整清了汤(讲明白)。知道这些古人都不富裕,很多人觉得一辈子存点老窖(偷偷攒了很久的钱)不易,一旦参股就不能退,要是手头急用钱就傻眼了。子川最后告诉大家道:
    “大家担心,家里遇到生疮害病退不了股,要用钱啷个(咋个)办。这个好办,我们允许股票转让。也许你现在用一千钱买一股,由于井灶在不断地赚钱、增加资产,到时候你们一股就可以卖一万钱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你一千钱买一股,原价卖出会没人要。”
    然后把股票为啥能溢价的道理又给大家做了讲解。子川很想把贵州茅台一股市价达到两三千,要是原始股就可能上万告诉大家。想想说了也没人信,最终还是打住。
    这哈估计这些古人有点开窍了,马上就有人登记,要求买个三股两股的。
    晚上周家饭案上,一大家人热闹地吃着。
    周鹤年道:“爹!子川的兴隆场公益井灶招股,今天听了子川的讲解,我觉得这事有门儿(靠谱)。我们周家是不是可以投点钱进去。”
    周万山详细询问了一些关键问题,然后放下筷子道:“黄子川这人将来必成大器。这样的办法只有他才能想出来,比找人借钱管用多了,巧妙还不欠人情,老朽佩服!鹤年,咱们家从你太公开始就想染指井灶,只可惜家底不厚。现在好了,不仅我们但凡手头有点余钱的,都可以分一杯羹。这是好事,把家里的现钱全部拿去支持子川。”
    周鹤年道:“全部拿去参股,万一家里有啥急用咋办?爹!我们多少留两个,手头松动些,免得要用钱打急抓(着急)。”
    周万山道:“咱们家还有其他弄么多产业,你怕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嫑再犹豫了。”
    冲着对子川的信任,第二天,舒窈把家里的四万五千钱全部买了股票,周鹤年家也投了二十万钱。半中腰来了几个大户,居然把股票抢购一空,走后面的洗碗汤都没尝到一点。
    晚上在亭公所,子川手下两个账房负责幺账(算账),四五个数钱的真整到手软,一直干到鸡叫头遍,才腰酸背痛地整归一(完、结束)
    此次,井灶招股一百万钱,最终一分不少到手。尽管忙了一天一晚,子川打着哈欠,却是满脸笑容。
    那个时候没有银行,弄么多钱,子川犯难了。最后,和周鹤年一商量,只好在亭公所先找了四个人轮流值班看守。立马派人去把牛头山那个蛮子洞清扫出来,安装上门作为永久性金库。
    第二天下午,子川召开了第一次股东会。
    会上子川宣布道:“兴隆场公益井灶招股成功。今后在座各位都是井灶上的东家,望大家协力同心,把井灶越整越红火。
    下面我把近期的计划告诉大家,一是开挖新井,二是购买土地。我们要好好大干一场。”
    基于大家对子川的信任,这次股东大会自然是一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散会后,子川将周鹤年留下道:“亭长!这些天忙着招股的事,火灾案子该收网了吧?”
    周鹤年道:“子川!我担心现在收网,真正的主谋抓不到。”
    子川凑过去,与周鹤年咬了半天耳朵,周鹤年道:“我这就去安排。”
    十二 探陈家子川遇艳事 用离间大爷现原形
    李五块的婆娘邱氏,年龄大约三十七八。人长得高高长长地,面皮细嫩,五官玲珑,柳叶眉,双眼皮,浓密的睫毛,眼神飘忽,双唇微厚略阔。双肩平窄,胸部饱满,腰细臀肥。整体看,邱氏不属于很漂亮的女人,但精神饱满,走起路来,身段柔媚似弱柳扶风,眼波流转若狐媚勾魂。那神态绝对能让男人万念兹生。
    李五块自从当了管家,手头有了权利,荷包胀鼓,天天守着邱氏,那感觉就像自己口袋里裹的烟一样,不抽呢有时又想,抽呢又觉得头闷眼花,苦叽叽地。于是,经常就在外面晃,常常夜不归宿。
    偏偏陈伯谦又喜欢邱氏那个调调。
    邱氏正值虎狼之年,经常独守空房,受不了身子久旷那令人闹心的感觉。陈家大爷看自己那飞蛾扑火般的眼神,都是老司机,心里自然明白。有时看见大老爷饥渴嘴馋的样子,也忍不住掩面偷笑,媚眼冲他频频放电。
    一来二去,在李五块出去找“野食”的时候,陈伯谦逮空就偷他“烟”巴(抽)几口。慢慢地就迷上了邱氏在床上那“咿咿呀呀”的莺声。
    黄子川上次夜探陈家,有两个发现。
    最先,发现了那个走路双腿微微下蹲的男人。想起火灾那天在布店遇到过,而且此人还假装不经意地偷听他在布店和舒窈、老板的谈话。出门的时候自己特意暗示亭里的公人跟踪那人。在陈家又遇到,应该不是巧合。
    夜深人静的时候,子川又有了新的发现。当子川从屋顶下来,准备找陈伯谦的房间偷听他背后和婆娘说话,看是否会涉及火灾的内容。无意间,竟然摸进了邱氏的房间。那晚,邱氏知道李五块不会回来,擦黑的时候遇到大老爷,眼神立即将“密电”发出,知道陈伯谦晚上会来“抽烟”。
    于是,熄灯后,就把自己脱光躺在床上等待,想着与大老爷一起那销魂蚀骨的感觉,这婆娘早就春心难耐。待到子时刚过不久,听到轻轻缓缓的推门声,赶快轻脚轻手地起来藏到门后。见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进来,邱氏从后面急吼吼地过去抱着黑影的胸部,就娇喘着道:
    “大老爷!你咋才来呀,你这是要让妹子想死你吗?”
    邱氏有些柔媚的声音,在杨树湾女人中是独有的。黄子川一听就知道是这小娇娘,又听他叫大老爷,已经猜到了几分。
    感受着背后两团饱满,有些慌乱地把她的双手搬开,想转身赶快离开,不想那婆娘又凑进怀里,子川下意识伸手推她腰身,居然一丝不挂。闻着怀里的脂粉香,子川一个“来火青年(肝火正旺的年轻人)”,突然感觉腹下迅速升起一团烈火。见这婆娘喘息着抬头就要把嘴巴凑上来,于是,赶快伸手点了她的昏睡穴,摸黑把她抱到床上盖好。
    子川拍了拍狂跳的胸,心里骂道:“妈妈的,这女人魅惑太大,再不跑老子就亏大了。”
    恰好那晚李五块在百花苑“欢喜”后,没有歇下来,在子川出去后没多久就到家了。第二天早上邱氏醒来,见李五块在身边,想着昨晚的事,心里有些害怕。后来见李五块也没啥异常,提心吊胆地好几天,以为那晚这背时行头(倒霉鬼)是喝醉了,没听清自己骚媚的话语。
    十月二十八这天,李五块借口帮东家办事,又上舒镇逍遥。五块来舒镇吃过午饭,下午去王幺爸茶铺喝茶。
    想到玉兰在等自己,酉时一到就赶快溜进百花苑。大概在子时快过的时候,迷迷糊糊有人敲门。玉兰把门刚开一条缝,外面就塞进一团紫色绸布。待把门打开,过道却空无一人。玉兰把绸布打开,是一件女人亵衣(内衣),里面包着一张白布条,上写:
    李五块:
    快回去,你家的田正被别人“犁”着,你的烟正被别人“抽”着,你脑壳“尖”(戴绿帽的男人又叫尖脑壳)了。哈哈……
    李五块躺在床上一看,这衣服是自己“裹烟”的“烟皮”,天天见哪能认不出来。突然就像屁股被火星燎了一样,跳起来就要跑出去。
    玉兰赶快提醒他穿衣,这家伙手忙脚乱,把叉叉裤(汉朝的内裤是不封裆的)穿反了也没球管,胡乱笼上外衣就跑。
    看见李五块的狼狈像,玉兰掩面偷笑道:“报应!”
    天下两口子,时间久了就像两个耍玩具的娃儿,老觉得自己的没有别人的好,看到别人的玩具忍不住就要去争去夺,自己的还霸着不给人耍。
    想到自家“玩具”正被别人耍着,李五块提起裤儿挂五档,油门一脚踩到底冲向回家之路,中间弯道连刹车都没有顾得踩一哈。
    约莫半个小时多点就冲进自家卧室门口,双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冲到床前伸手一掀,床上发出两声惊叫。借着微弱的光线,伸手一摸,床上溜光两个肉体。李五块甩了甩还有些昏沉的头,好像在确认婆娘旁边那人不是自己。然后抄起门后的一截木棒就不做好地招呼下去。
    那人吃痛,哀嚎不断,邱氏赶快叫道:“五块!你快收手,别把大老爷打坏了。”
    李五块一听是大老爷, 又捶了几下才气喘吁吁地把灯点亮,见床上二人若剥壳的鸡蛋般蜷缩在床上,身上捆着绳索。陈伯谦头上流血,身上青紫,样子狰狞恐怖。
    邱氏看着发疯的男人,哭着不断哀求。大意是说,“大哥不说二哥(都不是好鸟)”,希望五块看在一顶“绿帽”压不死人的份上,就别计较了。
    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绿帽压不死人,但很沉重。
    刚才李五块用了吃奶的力气,加上大老爷的惨叫,所以,动静不小。一哈儿湾子头陈家人和佃户就有好几个跑了过来。看见李五块的凶相,赶快夺下他手里的木棒。
    李五块看见众人楞了一下,突然冲了出去,哭喊道:“老太爷呀,你要给我做主啊,大老爷欺负我,我不活哪!”
    这家伙也不管自家烟还没裹“烟皮”,倒是便宜了湾子里几个光棍。
    半袋烟后,陈家的堂屋里站满了陈家老少,门口还围了一群佃户。陈述尧被丫鬟扶着来到堂屋坐下。丫鬟赶快把烟递上。
    陈述尧闷声不响地抽了两口烟,突然嘴唇哆嗦,拍了两下案道:“屋里屋外围一大群人,看稀奇吗?”
    说完,一脸怒气眼睛左右扫了一遍,见陈大嫂正站在自己左前方,头发有些散乱地哭着。
    陈述尧道:“格老子!哭的哭,昂的昂(āng。声音大),闹麻麻乱作一团。你们是嫌陈家还不够乱,还不够丢人现眼?”
    陈大嫂哭道:“爹!大老爷和邱氏搅起了(有不正当的那女关系),这事不仅是打我的脸,更是臊陈家的皮。你一定要主持公道,把那不要脸的娼妇沉塘。”
    陈述尧看了一眼陈大嫂,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几十岁的人了,当着陈家上下弄闷(那么)多人,说话就不能体面点?别搞忘了陈家诗礼传家的体统。
    族中同辈长辈留下,晚辈和佃户都散了。把老大和邱氏给老子弄来。”
    过了几分钟,看看该走的人都走了。陈家护院李天棒来到老太爷面前,低头耳语了几句。
    陈述尧道:“还不把这两个瘟神给老子嗲(拿、提)来,未必还要备轿吗?”
    这时,堂屋门口进来六人,陈伯谦头发有些乱,从脸上吊了几缕在胸前。脸上几道血溜子,穿了一身单衣,看走路的姿势,估计双腿是被五块变成不等式了。陈家大爷被两个壮汉一人捏着一根手杆拉了进来。
    后面跟着邱氏。只见邱氏头发跟个烂鸡窝样,脸上被抹满了脏物,上身只穿了一件亵衣,亵衣紧窄,有些关不住“满园春色”。下面是一件皱巴巴的长裙,打了一双光脚板,手杆被一条细绳捆住,反剪于后腰。两个壮汉一边一个押着邱氏来到陈述尧跟前。
    邱氏低着头,垮下的头发几乎将脸全部遮住,浑身在瑟瑟发抖,估计是吓死宝宝了。
    陈述尧在茶几上敲了几下烟杆道:“还不给老子跪下!”
    陈大嫂见邱氏跪下,蹿过去就要去撕扯邱氏,嘴里自然也没“闲着”。陈述尧赶快让人拉住。
    正在此时,守门的护院惊慌地跑进来,后面尾随了七八个公人(吃官家饭的人),手里拿着绳索。为首两位正是白庙乡游徼万不黯和舒镇亭亭长周鹤年。
    不等护院向陈述尧通报,万不黯即拿起竹简展开道:
    “兹查,舒镇亭杨树村陈家管家李五块,暗中使钱,唆使他人纵火焚毁舒镇学馆木材,致学馆损失甚巨,停工待建。学馆修建之目的,乃为造福本乡子弟,为朝廷栽培栋梁。李五块此恶行,实属罪大恶极。江阳县衙署特命乡游徼万不黯、舒镇亭亭长周鹤年即将案犯李五块一众人等拘押归案。光和五年十月二十四日”
    站在旁边的李五块吓得就是一哆嗦,赶快出来跪下道:“官爷!李五块一向遵守朝廷法度,行事谨小慎微,别说纵火行恶,就是‘组织蚊虫咬人,地马儿打洞’的事也是从没干过。你们是不是搞错球了哦,我的先人伯伯也!”
    周鹤年道:“舒光钱想必李大管家不会不认识吧?我们已经请他在亭公所喝茶多时,就是蓝木匠和赵得深我们也同时派人去请了。是不是冤枉,到了亭公所一切都将了然。”
    李五块一听三人的名字,吓得浑身立时就融(软)了,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突然手指陈伯谦道:
    “这…..这不…..不关我的事,都是陈家大老爷让我干的。”
    陈伯谦恶狠狠地一脚将李五块踢翻道:“你这狗奴才,嫑跟老子抓屎敷脸(把屎敷别人脸上),自己干了‘好事’想往老子身上泼脏水。”
    李五块道:“陈伯谦!老子替你们陈家卖命,你却背地里勾搭老子婆娘,像你这种下三滥有啥子坏事干不出来?官爷!你们想想哪个和哈儿有仇。”
    万不黯道:“陈老太爷,如此说来还得请你家大爷跟我们走一趟。放心!我们绝不听信妖言,但真要是大爷脱不了干系,少不得得罪了,我们也只好秉公处置。”
    说完,手一挥道:“拿下!”
    陈述尧捏着烟杆颤抖着站起来,缓缓走到陈伯谦面前,手一扬,突然人往后便倒。
    在陈家乱作一团中,万不黯和周鹤年将李五块、陈伯谦缚系(捆绑。汉朝拘人有三种方式“缚系”“械系”“钳钛系”)而去。
    回头我们再来说当初学馆失火、谢二娃受伤两件事。
    子川有两个判断。首先,料场堆的都是原木,必须借助其他易燃物才能引燃,这就可以初步判断,火灾是有人故意使坏。其次,谢二娃受伤后,很快料场那边也就跟着出事。感觉谢二娃受伤是在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掩护纵火人在料场点火。
    会是哪个呢,子川仔细回忆了《清虚散记》,弄么大的事,居然里面没有一点记载,这倒是令子川惊讶。那咋办呢,只有老老实实查了。
    子川第二天就约了周鹤年私下见面。
    周鹤年道:“子川!你对学馆出事有啥想法?”
    子川道:“这事肯定有人在搞鬼,还得劳动周亭长和你的兄弟伙,这些天脚板跑勤点哦!”
    子川说完给周鹤年咬了好一阵耳朵(私语)。
    过了些日子,二人碰面,周鹤年告诉子川查到的情况。
    周鹤年道:“兄弟伙掌握的情况汇拢大致如下。第一,工地每天不做好(一再)地强调安全注意事项,蓝木匠居然在做工时开起玩笑,造成谢二娃戳笨(出事)。感觉蓝木匠不是无心之过。第二,派人检查挂保险绳的绳索,断口处居然八成整齐,显然有人用刀割了绳索。当天开工前检查绳索之人就是蓝木匠这个栽栽(倒霉蛋)。蓝木匠确实可疑。第三,火灾现场发现谷草,十有八九人犯就是用谷草引燃木料。公人查到河坝上赵得深在火灾前两天在曹冲盘谷草回家,回家之路要经过木料场附近,有机会事先把谷草偷放到木料场附近的草丛。但赵得深盘谷草看不出啥异常行为,且没有使坏的动机。如果蓝木匠是在配合赵得深点火,彼此应该认识。二人却素无往来。第四,那天你从布店出来,暗示跟踪那个双腿微蹲的人,没查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第五,我们查了舒镇富户,他们回绝你借钱的话之所以意思都差不多,是陈家老大打招呼让他们那样回绝的。这里面出现了陈家的影子。”
    子川道:“舒镇学馆的修建对大多数人是有利的,饭碗受到影响的几个夫子我也做了妥善安排,按理不会有人对建学馆怀恨在心。纵火人一定是与我有私仇。
    我以前哈戳戳地,就算做过啥对不起人的事,也不会有人计较,甚至结弄么大的仇。唯一的仇家就是杨树湾陈家。
    前面我夜探陈家,又发现了那个双腿微蹲的人。问过佃户陈家亲友中没这个人,此人也没在杨树湾周围出现过。这个男人两次出现在敏感的时候、敏感的地方,得好好查查。查他与陈家、蓝木匠、赵得深的关系。那天晚上,陈述尧询问儿子是否与学馆火灾有关时,陈伯谦回答有些吞吞吐吐。
    陈伯谦父子与我结仇甚深,又去各家各户打招呼,此人有重大嫌疑。”
    又过了两天,周鹤年告诉子川道:“查到双腿微蹲的男人名叫舒光钱,麻柳湾人,好赌成性。
    此人与陈家管家李五块是赌友,最近经常裹堆儿(在一起)。蓝木匠是舒的姨娘老表(蓝和舒的母亲为姐妹),赵得深是舒娘娘(niáng niāng 祖母)娘家侄孙,蓝赵二人与舒家时有来往。”
    如何将陈伯谦、李五块、舒光钱、赵得深、蓝木匠串起来,子川和周鹤年做了大胆猜测。感觉此案可能由陈伯谦主使,出钱让李五块找舒光钱办事,舒再物色蓝、赵二人配合作案。
    按照这个思路,子川跟踪李五块去百花苑,让玉兰对其进行了试探,子川确定李五块有重大嫌疑。
    周鹤年又安排公人细查,发现近期蓝木匠家不仅置办了好多东西,蓝木匠还数次钻进百花苑鬼混,有一次居然点了芍药。芍药姐妹是百花苑的花魁,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
    子川与周鹤年商量决定,先从蓝木匠身上突破。
    于是悄悄抓蓝木匠,突审过程中大胆按照猜测的思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诈,妥了。
    蓝木匠家四个娃儿双亲健在,一家八口人,能包谷羮羹(包谷糊糊)对付起走,婆娘穿衣服不走光就已经很不错了。突然手头松活钱从何来扯不伸展。在一阵旁敲侧击后,感觉周鹤年对他与舒光钱密谋之事已经清楚了然,抵抗无效。自己再清不到(拎不清),等舒光钱一交代,自己坦白从宽的机会都没了。生怕“不趁热吃,落地就巴灰了(错过时间、机会)”,蓝木匠乖乖讲了自己如何受舒指使,为了钱,对谢二娃耗子腰杆卡手枪——起了打猫儿心肠(歹毒心肠)。但这栽栽(倒霉蛋)并不晓得自己是在配合别人,更不知道自己行为与火灾有关。
    蓝木匠一交代,子川和周鹤年就更加大胆,直接将舒光钱和赵得深拘来公所,还故意让二人见面,造成他们勾结之事败露的假象,略施手段,两边诈,没一个时辰二人就彻底丢刀(放弃抵抗),为争取宽大舒供出了李五块。
    以上突审都是在暗中进行,审完即放,陈伯谦和李五块都没有任何察觉。为了防止李五块揽下全部罪责,致使陈伯谦漏网。子川在股东大会后,让周鹤年收网并献上离间计。
    子川道:“咱们得这样办,一哈儿我去一趟百花苑,找玉兰主动勾李五块去百花苑鬼混,给陈伯谦制造“偷嘴”的机会。时间确定后,晚上我潜伏在杨树湾,在二人颠鸾倒凤之际,我制服他们,偷出邱氏的亵衣让公人送去百花苑。杨树湾外你带人埋伏好,只待陈家闹得乌烟瘴气之时去抓李五块。在盛怒、羞辱之下,只要把李五块抵死,他觉得自己板不脱,一定会把陈伯谦供出来......”
    周鹤年道:“万一陈伯谦不上当呢?”
    子川道:“应该不会。陈家大嫂有隐疾,两口子平时都是分房睡。你想,陈伯谦和邱氏经常‘饥肠辘辘’,逮到机会还不饱餐一顿?”
    通过两三个时辰的突审,在押人犯全部供认不讳,案情水落石出。与子川和周鹤年的估黯(估计)基本吻合。这是后话,一并交代,免得啰嗦。
    话说子川在屋顶见陈伯谦已经被带走,陈家乱做一团。陈述尧危在旦夕,几次夜探陈家,子川觉得陈述尧并不坏。邱氏风流就算不被沉塘,恐怕也没脸活下去。二人都因案情受到牵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脱不了干系,子川想得救下二人。
    于是,在陈家慌乱中,子川脱去夜行衣,下到地面,走进陈家堂屋。
    众人见黄子川进来,以为他是“看热闹”的,陈叔谦道:“哈儿!半夜三更来咋子,看陈家笑话吗?跟老子爬!”
    子川平静道:“我来救你家老太爷。”
    陈叔谦走过去抓住子川衣服。
    恶狠狠地道:“你少跟老子猫哭耗子!”子川道:“没跟你散坛子,我真会看病。”说完,走到陈述尧平躺的案前,躬身施礼。
    十三 神操作今人发明送古人 鬼板眼今天打赌验明天
    话说子川来到案前,对陈述尧施礼,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相对将自己真气输到对方体内。一哈儿,陈述尧缓缓睁开眼睛。
    子川道:“陈老太爷!你可能刚才有些激动,导致中风了。脑壳血管破裂,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若信得过子川,子川愿意效劳。”
    陈述尧点点头。子川于是要求陈家人退下,只留陈家老三老四在场。
    子川取出一个小布袋,让陈季谦倒来烧酒点燃,将针在火上烤了一下,然后开始给陈述尧扎针。扎针整归一(结束),又以真气疗伤的方式进行了治疗。等这些整完,陈述尧虽然口角略微歪斜,人基本清醒,慢慢也能说话。
    陈述尧看着子川,眼角滴下一滴清泪道:“黄子川!没想到老朽……朽的命居然是你来救。陈家有愧于你,你却大……大人大量。老朽感……感激!”
    子川道:“我虽然没有主动害陈家,不过,陈家现在如此却与我有关。老太爷危在旦夕,子川有能力,自然没有不出手的道理。”
    陈述尧点点头道:“看得出……你是个厚道人。最近,我也在窥察你,你所行……行之事都是造福乡人,为人从不逾矩,陈家子孙若如你一半,陈家何至如……如此。”
    子川道:“老太爷过奖。时辰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最近几天我会天天来给你治疗。估计有个十来天,待你脑中淤血散尽,应该可以痊愈。子川有个不情之请,望老太爷成全。”
    陈述尧点点头看着他。
    子川道:“望陈家善待邱氏。”
    陈叔谦道:“邱氏风骚,毁坏陈家名誉,把陈家搞得鸡犬不宁。不行!必须按规矩沉塘。”
    子川道:“男女苟合,双方都有责。请问邱氏沉塘那陈伯谦沉吗?”
    陈叔谦道:“邱氏能和我陈家大老爷比吗?都是这骚婆娘勾引我大哥才……”
    子川抢过去道:“别‘自己的娃儿不乖,你怪逢生人(自贡风俗,妇女生娃后,第一次听到本院子以外的人说话,这个人就叫逢生人。得醪糟蛋款待)’。众生平等,没有哪个天生就比别人高贵。这事哪个勾引哪个相信陈三爷也没看见。我也不和你争辩。‘待人宽,责己严’是为人之道。你们陈家败落如此,是该好好找找自己的原因了。老太爷!我只听你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陈述尧道:“把邱氏放了,让两个老妈子陪着,好好劝劝她。陈家不能再造孽了。”
    子川道:“多谢老太爷。舒镇学馆火灾一共损失十五万钱,给你们十天时间,这个损失请陈家主动承担,也好为陈伯谦减轻一些罪过。”
    陈季谦急道:“你……”
    子川懒得理他,站起来缓缓走出门去。
    料场纵火案找到真凶,学校重新复工。接下来子川做了两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第一件培训算术夫子。除了学馆三位即将担任算术教学的夫子,子川还让自己的两位账房管事郑德明和王俊豪、舒镇学校正负校长叶顺章、叶舒窈。乡上三老(官职,掌教化,并非三个人)张又新应邀莅临指导。培训期间,子川将阿拉伯数字、四则混合运算和算盘做了讲解。比起汉字书写数字、算筹运算,在这些古人看来,子川算术简直就是运算如飞,是跟神一样的东西。
    郑德明、王俊豪是陈家原来的井灶土地账房管事。老实说一直念陈家旧情,与子川并不完全同心。经过这一阵,看见子川为了舒镇子弟用心建校,努力经营井灶土地,干事有雄心,有谋略。尤其是见到子川发明的数字符号、运算方法、算盘,还有听说的拼音、说书、剽悍等,二人算是彻底服了子川。
    舒窈呢!在这姑妮儿眼里,世上绝无比子川更好的男人。
    第二件就是打井。自贡采盐始于东汉章帝时。古时候开采井盐,由于都是使用的原始工具,盐井都是人力往下挖,虽然也借助工具,井口大,井成如一个大池子一般。能够往下掘进二十丈以上就已经很不得了,著名的富世盐井亦不过深达二百五十尺(约78米)。大口井开凿技术笨拙、粗陋,不仅打井慢,且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其次,大口盐井开凿技术本身存在着致命的弱点,没有妥善地解决固井等一系列的技术问题,无法开采埋藏地下较深的盐卤资源。
    从东汉章帝(公元76-88年)到宋仁宗时期(公元1023-- 1063年),四川都是大口井产盐,仁宗后大口井才走向衰落,逐渐被卓筒井取代。
    俗话说“好货沉底”,盐卤真正莽(指蕴藏量大)的在深处。资料记载,自贡储量大的卤水,黄卤埋藏深度为四百到七百米,黑卤深度为九百到一千三百米。这是当时的人不知道、知道也无法开采到的。
    子川画图让木匠做好碓架,在铁匠铺打好钻头,找了二十个人,轮流和太阳比着干,开始用近代的“冲击式顿钻凿井技术”打井。这种方式打出的井就叫“卓筒井”。
    大坟包(位置在大安,是自贡过去主要的产盐区域)那边,几个大井灶东家有次在街上茶铺碰到,摆起这件事均感诧异。
    耗儿井东家道:“都不晓得这哈儿要干啥,几个人天天在一个木架(术语:碓架)上跳来跳去就能把地下卤水整出来?你嗯(你们)不晓得,听说打你妈碗口大个小洞,就算里面有卤水,拿瓢舀?瓢也放不进去噻。”
    猫儿井东家道:“这样骚整(乱球整)老子没听球说过。到底是嘴上无毛。”
    担担井东家一副看笑话的样子道:“来!喝茶哟。关你们球事,人家哈儿愿意拿钱打水漂咋子吗?”
    这两天不晓得咋个回事,发不了贴。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总之,说起这事这些老雀儿们(指经验丰富的人,这里指那些井灶老东家)嘴巴都瘪(bià)到后颈窝了。
    子川心想,千年以后才有的玩意儿,跟你们说怕是也懂球不起。“夏虫不可以语冰”,过四五个月,老子让你们馋得直流口水。子川下令,兴隆场公益井灶成立安保队。除了现场雇工,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打井周围。
    这哈儿还晓得做好知识产权保护。
    汉光和六年四月初三,经过八九个月的努力,舒镇公益学校正式竣工。
    初四,子川邀请乡三老张又新,亭长周鹤年,乡绅周万山、陈述尧、李万粮,校长叶顺章,副校长叶舒窈来学校巡视。
    舒镇学校占地四十余亩,整个布局分四个区域
    学馆区由十八间教室组成,每间教室约五十个平米,设施有一块黑板,一张讲台,两列并排放四十张桌子和凳子。每张桌子中间有一块盖板,将盖板抽开,里面是平铺的细沙(用于书写),桌子侧面挂一把算盘。
    这些东西除了叶顺章和叶舒窈,其他人都不明其用途。
    张又新道:“敢问子川老弟,你这学馆咋弄闷(那么)多新鲜玩意儿,可否给大家讲讲如何使用,将来学馆如何教学童?”
    子川和颜道:“谢谢三老和大家对学校关心,舒窈是将来负责教学的副校长,就由她来给大家讲解吧。”
    舒窈请大家坐下,站到讲台上道:“各位长者,我们学馆完全是按照子川的新式教学的需要修建的。将来开学后。首先,我们会以自愿报名的方式,把舒镇六到十四岁的学童集中起来。根据他们已学内容的多寡,将学童编成七个班,分成三个等级(年级)。以前一个夫子教十几个学童,个个学的都不一样。以后我们每个等级的学童教授的内容完全一样,相比起来,这样更省时省事得多。一个班四十个人,一个夫子就够了。
    在教授的内容方面我们也作了改变,除了教学童识字、诗文以外,我们还要教算术、娱乐。
    需要给各位特别一提的是,我们将向学童传授子川发明的文字注音之法、数码字、运算方法、珠算等全新的知识。”
    说完,将黑板应用、拼音、数字书写、算盘运算、沙盘用途等做了简要介绍、
    舒窈最后道:“在座都是饱学之士,你们觉得这些东西要是我们子弟都会了,将来走出舒镇,在天下舒镇子弟就是独一份。那不是吹,肯定比半斤肉过年的叫花儿——更行十(更不得了)?”
    这些古人哪见过这些神一样的东西,一个二个看子川就像看外星人一样。
    周万山激动地对子川道:“子川!你这些东西要是呈给朝廷,天下蒙童都学,必会为朝廷造就一大批不世之材。功绩不输鲁之孔丘哇!”
    陈述尧跟着道:“我陈家产业能归属到你的手里,算是得其所也!”
    张又新也道:“我张又新蒙张县令信任,得掌白庙乡教化,在任之时居然能看到这些神物,幸何如之。弄么大的学馆天下少有。好好干,咱们诸位都给子川扎起(支持、帮助),共同努力,造福舒镇,造福白庙。”
    在大家欢欣鼓舞中,子川又带大家参观了娱乐区、生活区、住宿区。
    最后,子川告诉大家,将在八月初正式报名开校。
    五月初,兴隆场新井在打到三百八十米处,地下冒出黑卤,伴随有天然气。幸好子川有准备,估计到会出现井喷的现象,在旁边修建了一个上千立方的大池,在碓架周围挖了截流沟,将卤水引到池中,避免了浪费和污染农田。
    这一口井,估计得顶好几口其它井的卤水产量。为了充分利用资源,节约成本,子川又用了两项新技术。
    一是?盆采气。这是一种盐井低压天然气采输方法。可一边采气,一边采卤或进行修治井作业。?盆是采气的主要设备,具有降低天然气压力、实现气水分离、保证安全、配入空气及方便作业等功能。这东西现在自贡的东源井还在用,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收录。本作见过,不是日壳子(吹牛)的。
    二是晒盐棚。棚高十余米,两个坡面用斑竹枝覆盖,将卤水提至高处,用笕管输入棚顶,顺着棚面流下,利用太阳蒸发水汽,可以节约燃料。
    丰富的天然气输入火坛子(类似现在的天然气灶炉盘)点燃,熬盐根本不用柴薪,大大降低成本。
    看着上百口燃烧的盐锅,那气派根本不是任何一家井灶可比。那些股东看这架势,怕是年终分红得幺(赶)马车来拉钱才行哦。把股东们都“愁”死了,更把同业的那些东家给眼气(眼馋、羡慕)死了。
    张建豪一直在舒镇长大,小时候对盐厂制盐就有浓厚的兴趣。经常扯垛子(撒谎)说吃豆花需要胆水(熬盐的副产物,氯化镁、硫酸镁和氯化钠的混合物),提个玻璃瓶子在自贡的兴隆场、舒平、贡井、大安、自流井几处盐场乱拱(蹿)。还专门去盐业历史博物馆吃喝皮(分钱不出死爱闹热),跟着导游听过几次打井制盐全过程的讲解。也翻阅过《自贡盐史志》,对制盐从打井到熬盐门清。
    更有甚者,即便后世打井,如何判定地下是否有卤水,准确确定井位都是一大难题。有好多大绅粮因为打井不出水而弄得倾家荡产。子川作为穿越过来的人,后世那些井位在哪些区域,他心里都清清楚楚,他找井位根本不需要任何技术和经验。单凭记忆就成。
    为了迅速将盐场做大,独占资源,应对世道即将面临的艰难,子川在六月初找了几个大股东开会。
    子川道:“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第一口井算是一炮打响。咱们得趁热打铁,把‘粑粑’(指生意)做大。我想购地的事要抓紧,把咱们井灶周围这几千担地,不管是林地还是熟地(种粮的地)全部按熟地价格买过来窖起(窖:gáo。放着),以后慢慢用。接下来呢,我们要加大与一些同业大东家的联手,有钱大家一起赚。今天找大家来就是商量增资扩股。”
    一位股东道:“子川东家!为商之道若登梯,得一步一步地来,要是步子卡(迈)大了,当心摔下来。再说咱们投的钱,还没看到一颗米米(钱)到手,又要投钱这心头总觉得像癞疙宝吃豇豆样——悬吊吊地。”
    在场的股东觉得这话有道理。都说,好歹让大家见到回头钱欢喜一哈再说。
    叶舒窈在一边扯了一下子川的衣服,悄悄道:“你考虑哈大家意见,别想一口吃个大胖子。”
    看看大家积极性都不高,心想老子给你们这些看寸寸儿远的耗子说不清楚。为你们好你们还做眉做样地(不接受、装怪),现在时间不等人,等以后他们明白了自会理解。唉......有些话说出来他们未必信,看这架势怕是只有鬼东哥(猫头鹰)日麻雀——估到(强行)干了。
    子川站起来道:“各位股东,我是最大的股东,按照章程,即使投票表决,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我。你们想想,真要搞不到事,吃大亏的还是我,我会害自己不吗?请大家相信我,就弄么定了。”
    子川本来说的是实话,这下整炸锅了,大家气鼓气胀就闹了起来,觉得子川东家太霸道,不通商量,日本人哦!
    周鹤年站起来道:“大家别吵了,我想子川肯定有他的打算。暂时停一下,大家出去我和子川再商量一下。”
    周鹤年知道,叶舒窈的话对子川有用,于是留下叶舒窈。
    周鹤年道:“刚才人多,感觉你有话不便直说,现在就我们三人,你告诉我们实情。要真有不便对外人讲的话,我发誓,出了这个屋子,就是我爹我牙缝也不漏一点风。”
    叶舒窈也点点头道:“子川!你说,要是有啥为难,我和周叔帮你。”
    子川沉默了一下,一咬牙道:“那我给你们透过底。我突然由一个哈儿变成一个正常人,这里面有你们不知道的秘密,我不便说。但我想告诉你们,我有一些特殊的能耐,你们都不具备。朝廷现在很乱,十常侍把持朝政,皇上昏庸,天下即将大乱,老百姓日子会越来越苦。明年黄巾军起事,后年江阳县将面临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田土颗粒无收。朝廷经过黄巾军一闹,根本顾不了我们,很多人会在这场灾难中丧命。我想多赚钱屯粮。我个人力微,救不了整个江阳人。但是,我想救舒镇,救我们白庙乡的人。周亭长,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希望你们帮我。
    我想把咱们周围这一大片地买过来,你以为我想当地主去收那两个租?错了,这只是蝇头小利而已。
    有了这片地,我立马会去联系那些绅粮财东出资,下一步我想干一票大的,我要让这片地为我赚租子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好处。
    只有这样,我才能快速赚钱囤粮。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再投钱,你们赚的钱那肯定是瓦片装稀饭——要都要不完(这个歇后语有事也用来讽刺别人很骄傲、瞧不起人)”
    子川还是没敢说这片地下面埋藏的全是咸度极高的黑卤。怕走漏风声别人来抢地或者地主捏着不松手。
    舒窈看着子川着急的样子,心想这些话没凭没据,自己如何能信,众人如何能信。
    舒窈道:“你有啥办法让我们相信你的话是真的?我都不信你能掐会算。”
    子川道:“黄四爷在岩弯头替你和爷爷解围,你忘了?周亭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打个赌,我写个东西放进身后这个柜子,明天上午巳时大家继续开会,到时候我们打开,要是我写的东西没有应验,我放弃我的意见。”
    说完,让人拿来竹简,写下几行字,放进柜子里,上锁后将钥匙放到周鹤年手里。让周鹤年带三个人轮流看守,晚上就住在这间屋子,吃饭让人送来。
    第二天上午巳时,大家来到屋子聚齐。
    周鹤年道:“各位股东,昨天子川东家和我、叶舒窈打赌,如果他输了就不再乱想汤圆吃,老老实实把咱们现在的井灶经管好。如果他赢了,就按他的意思办。我没征求大家意见,是因为子川、我、叶舒窈我们三人的股份占了八成多,有这个权利决定这个赌约。从昨天打赌开始,我和值守的另外三个人都没有离开这屋子,子川不可能有机会做任何手脚。现在我们打开这个柜子,看看竹简上写些啥子。”
    周鹤年在身上摸出钥匙,打开柜子,展开竹简念道:“明日酉时,鳌鱼换肩。来势凶猛,地覆天翻。高峰山下,井涌复干。见者而立,倪姓道宽。”
    听周鹤年念完,大家梦里梦浊(糊里糊涂)地,都看着周鹤年道:“何意?”
    周鹤年道:“地覆天翻的,好像是酉时要发生啥大事。我也不太明白,还是子川东家来说。”
    子川道:“已经到酉时,为了安全,大家赶快来外面等吧!”
    说完带头走到外面开阔地,几分钟后,大家感觉地下抖动,房屋哗哗作响,屋顶瓦片不停掉落。
    咋又说帖子不能回复呢?
    十四 黄子川欲擒故纵 叶舒窈因爱生恨
    刚才是发生了地震。这次地震在《清虚散记》中有明确记载,震级不大,那个时候的房屋均为木结构,多数只有一层,有很好的抗震效果。舒镇只有几人受伤,没有人因此丧命。
    地震后,在场人员均感震惊。那个时候的人大多迷信,认为这是老天爷给人们的警示。
    回到屋子里,子川道:“昨天我写下的话,预示了两件事,一是今天要发生地动山摇,时间在酉时。二是高峰山下,有一口井在地动时,井水涌出,一哈儿井里的水突然又没了。看见这一怪现象的人三十多岁,姓倪,名道宽。现在第一件事已经应验,第二件事马上派人骑马去核实,高峰山离此不远,来回半个时辰足矣。我看就由苟股东去吧。你家在高峰山那边,你老汉刚才头上受伤了,菩萨保佑没啥大碍。回去看看,速去速回。其实,咱们的赌约用不着昨天派人值守。之所以如此,是不想让人觉得有任何瑕疵。”
    那个时候,传说大地是被四只鳌鱼抬着。弄么重一坨搁在肩上,你想人还耍哈礼拜天,人家鳌鱼是有一天算一天,有一秒算一秒,没得一点松活。时间久了肯定就会觉得肩头惊痛,喝口水(歇稍)、换哈肩难免。一换肩,地肯定就不会四平八稳,自然就会动。这就是古人解释地震,有点奇葩。
    苟有成一听赶快骑马离去。大家等待核实的消息,一屋子人没球卵事,只好喝茶日白(闲聊)。
    一股东道:“地动山摇不是好兆头哦,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多灾多难,不太平喏!”
    另一股东道:“听我太公讲,以前地动,多会发生瘟疫、水灾或者干旱,天下苍生怕是要饱受其苦哦。”
    周鹤年道:“你们担心这些,其实子川早就在担心。所以,才想抓紧把咱们的井灶做大,多赚钱。有了钱是不是心里就踏实了?”
    快到午时,苟有成打马归来道:“果然如子川东家所说,第二件事应验。我老汉的确被屋檐瓦片掉下,在额髅上栽了一个眼,高峰山清虚道长已经给包扎好了。”
    此言一出,均觉子川就是神人。
    子川听到清虚,心里就是一动,但没有表露出来。这人可是自己师父,改日一定要去拜会。
    子川一言掩饰道:“我不过对《周易》有所研究,知道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没啥奇怪。说实话,关于增资扩股一事,我完全可以不找你们。只要我再发一个招股告示,我想荷包比各位鼓的不在少数,还怕没几个凑热闹的?之所以找大家,是因为你们是老股东,过去给我扎起,有好处自然要先想到大家。这样吧,这事我也不强求,要是大家手头紧,我还是对外招股吧。”
    这家伙要玩欲擒故纵。
    这些股东都是吃“精灵丹”长大的,子川打这口新井,花的钱还没以前打一口井多,可这口井出水量至少是原来大口井的五六倍。
    还不用花钱买柴薪,熬盐速度快,费用极低。不说一本万利,反正大家心头有本帐,你妈怕是要赚憨(赚很多钱)哦!
    这哈儿本事跟神一样。
    这哈听子川说要对外招股,要得个锤子!几个股东讪讪地一笑,有人道:“那啷个要得哟。子川东家!都怪我们哈戳戳地,我觉得还是我们自伙子过心(原本一伙的人,更能相互信任)些,就别去找其他人了。”
    子川欢欢喜喜地站起来道:“这就对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说完,双手在案上一锤道:“你我弟兄!”
    众人也是一锤道:“辈子弟兄!”
    子川道:“其……”
    子川瞟了一下舒窈,硬生生打住,众人神会,皆是哈哈大笑。
    子川一挥手道:“放学!中午都不走了,我请大家吃晌午(午饭),再让大家看看我亲手熬制的盐巴。”
    子川说完,对叶舒窈耳语了几句。让大家随便耍,自己则和几个股东吹牛下围棋。
    叶舒窈出去后,不到一盏茶功夫回来,冲子川一招手,二人出去。
    正午时分,厨房来请各位东家。众人走进厨房旁边屋子。里面一张大圆桌(这是木匠按子川的吩咐做的,以后在子川经常出现的场合会有凳子、椅子、桌子等一些汉代没有的东西。本作不再做说明),周围放了十二张单凳子。桌上了回锅肉、烧白、粑粑肉、坨子肉四个荤菜,每人面前一碗白嫩的豆花,蘸水已经打好。
    满屋子尽是肉香和豆花蘸水的香味
    旁边的一张小桌上放了两个盘子,里面装着盐巴。左边盘中盐干净,白如冬雪。右边盘中盐里面有杂质,颜色白中略暗。
    大家都看看尝尝,均觉得左盘味更纯,卖相更好。
    周鹤年道:“这样品相的盐巴,我们要是能大量熬制,怕是有多少卖多少哦!子川,是你整的?”
    子川道:“对头!以后我们都熬这样的盐。”
    一股东道:“子川东家!这是咋熬出来的,你太了不起了。”
    子川道:“这个不能说,是秘诀。以前我不让你们随便去看打井,你们还有意见。趁这个机会我告诉大家原因。有些窍门那时别人的劳动成果,别人是花了钱,花了心血的,在商业上那是可以用来赚钱的。所以,不能随便让人知道。我们拥有了别人没有的技术,我们就比别人行十(厉害)。咱们大家都要懂得保护,轻易泄漏给外人,就等于是自己倒自己的甑子,大家务必切记!”
    众人纷纷点头,这样的盐巴一旦进入市场,那其他井灶的盐恐怕就只有靠边站了。想着这些就感觉得天上都在不停地掉钱来。
    其实,那白花花的盐巴是盐水开后,在锅里加入了豆浆,打掉泡沫卤水中的杂质就被清楚干净。
    豆浆的作用就是提纯,操作很简单,一说出去人人都会,不知道那就感觉不可想象。
    通过这件事,子川巧妙地给大家强调了只是产权保护,也消除了大家对他的误解。
    坐上上桌,子川道:“今天桌上的菜大家都没吃过,是我和舒窈一起做的。这个叫豆花,和大家平时吃的豆腐其实是一个东西,但有区别。豆腐是用石膏点的,这豆花却是用我们灶上丢弃的胆水做的。它可以用筷子夹起来,蘸上蘸水吃。”
    说完有介绍了其他几个菜。大家一一品尝,都说“巴适”。
    看着一桌子弄么安逸的菜,周鹤年道:“大家觉得是不是还缺一样东西?”
    众人看着子川道:“对头!”
    子川哈哈一笑道:“晓得你几爷子那点板眼。上来!”
    厨房伙计赶快抱来一坛酒,给各位东家满上。
    大家欢欢喜喜地吃过午饭,陆续散去。看看天气有些热,子川留下来处理了好些事,待到太阳开始西沉,才和舒窈离开了兴隆场。
    兴隆场离二人的家大约五公里,慢慢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那个时候人烟稀少,好些山上都是树木,不像现在到处都开垦出来种粮,漫山遍野光秃秃的。
    今天,子川一身丝绸料子,按照现代人的习惯,子川让舒窈给他做了衣服裤子,脚上穿了一双麻绳纳的布鞋。舒窈则是一身长裙,长发齐腰,子川在她耳旁给她一边编了一根细细的小辫,在后颈处相合,以防止头发乱飘。相合处别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是以前简晓丽爱梳的头式,所以这活子川驾轻就熟。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林子里因为没有太阳直射,时不时还有丝丝凉风,感觉特别凉爽。林间空气清新,感觉呼吸顺畅。二人都心为之一爽。
    舒窈知道子川有很多好听的故事,于是就缠着子川给她讲。
    子川道:“那我给你讲一个牛郎织女的故事吧。
    传说牛郎是牛家庄的一个孤儿,从小靠哥嫂过活。嫂子马氏为人刻薄,经常虐待他。稍大点就被迫分家出来,靠一头老牛自耕自食。这头老牛很通灵性。有一天,织女和一群仙女从天上下来,到人间玩耍。耍疯了就去河里洗澡。
    老牛就让牛郎去偷了织女的衣服(这老牛就是个老流氓,遇到现在不刑拘个十天半月才怪),弄得织女见不了人,没法回天上去。后见牛郎老实忠厚,家境凄凉,遭遇可怜,便留下来做了牛郎的妻子。
    婚后,他们男耕女织,生了一儿一女,生活十分美满幸福。不料玉皇大帝晓得了,派王母娘娘到人间把织女押回天庭受审。老牛不忍他们妻离子散,于是闷头闷脑地撞断头上的角(怕是有点痛哈),变成一只小船,让牛郎挑着儿女乘船追赶。
    牛郎七吼八吼(累得大口喘气)地,眼看就要追上织女了,王母这歪婆娘(恶婆娘)忽然拔下头上的金钗,在天空划出了一条波涛滚滚的银河。牛郎无法过河,只能在河边与织女遥望对泣。他们坚贞的爱情感动了喜鹊,无数喜鹊飞来,用身体搭成一道跨越天河的彩桥,让牛郎织女在天河上相会。王母娘娘无奈,只好允许牛郎织女每年七月七日在鹊桥上会面一次(要是现在,喜鹊不收过桥费才怪,牛郎弄么穷,怕是只有站在河边扯指姆了。扯指姆即干着急、无计可施)。
    由于农历的七月七日正当雨季,所以这一天常常下雨,人们便说这是牛郎织女的眼泪。乡下一些少男少女还会趴在葡萄架的下面,据说可以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都是鬼扯,钻到葡萄架下怕不是想听别人说悄悄哦)。因为牛郎织女的故事美妙动人,所以人们还常常以“牛郎织女”来描述夫妻的恩爱。”
    舒窈听完,看了一眼子川。心想这哈儿也是从小孤苦,却善良忠厚。从小到大少有人善待他,他却很少记恨人。为了舒镇人脱离灾难,费尽心思,好让人感动。现在,他不但是一位翩翩公子,而且还多才多艺,勇武过人,胆识超群,装了一脑壳的新鲜玩意儿。这哈儿成天操劳,回家却没一个烧水热饭的人,门一关就只能形影相吊。
    我要是织女就好了,有神仙的法术,就让他喜欢人家,让人家照顾他一辈子。每天听他唱歌,讲好听的故事,感受他对自己的呵护。这样一辈子甜蜜相守,夫复何求!
    看着不说话的舒窈,子川道:“夫子!这故事不好听吗?”
    舒窈摇摇头道:“好听!织女有牛郎真幸福。”
    子川道:“是啊!‘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他们还有一年一次相会,唉......”
    子川其实想说,自己和晓丽这辈子怕是再难相见了。
    路边有个小水塘,水塘里开着好多睡莲。有洁白的、嫩黄的、红色的、紫色的。子川看了看,选了一只花朵略小颜色鲜红的睡莲花,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将它勾到脚边,蹲下轻轻摘了下来。
    子川道:“这朵花好漂亮,送给你!”
    舒窈没说话,微笑着点点头,脸上两个酒窝显得特别可爱。子川也是心情大好,嗅了一下花瓣,看着干净柔嫩的花蕊,想起周华健的《花心》。于是一边将睡莲插进舒窈的发辫里,一边张口唱道: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为何不牵我的手,
    共听日月唱首歌。
    黑夜又白昼,黑夜又白昼,
    人生为欢有几何。
    春去春会来,
    花谢花会再开。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
    让梦划向你的心海。
    ……
    听着这优美的旋律,缠绵的歌词,略带伤感的嗓音,舒窈觉得似乎是子川在向自己倾诉,表达对自己的爱慕。舒窈有些心醉地靠近子川,喊了一声“子川”,然后低着头,有些羞涩地道:
    “你愿意为我唱一辈子歌吗?”
    子川一笑道:“你是子川的救命恩人,是子川在这世上唯一的妹妹,别说唱歌,就是赴汤蹈火,我也不得虚。”
    说完拉着舒窈的手臂向前走去,舒窈挣脱子川的手,有些生气的捶向子川,骂道:
    “我让你刀山火海了吗?我说过要当你妹妹了吗?你,你真的就是个哈儿,哈儿!”
    子川只好任她捶骂,跟个菩萨样立在舒窈面前。舒窈突然停下来道:“还不走!一哈儿天都黑了。”
    说完绕开子川向前走去。
    二人走过一个山坳,来到踏水桥附近。突然路边的灌木里传来微弱喊“救我”的声音。子川赶快走过去,扒开灌木,见里面躺着一个人,浑身颤抖,体热发烧。病人还说头疼,全身酸软疼痛,这病已经有十几天了,经常犯。
    子川摸了一下脉,对舒窈道:“这人像是在做‘冷生意’(打摆子)。”
    子川让舒窈在口袋里拿出针袋,给病人扎了几处穴位,然后又将体内真气缓缓输入,镇住他体内的寒气。
    大概十来分钟后,这人才停止了颤抖,慢慢站了起来,好像已无大碍。
    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穿一身青布衣裤,方脸,脸上胡茬烙腮,扫帚眉,一身江湖气。虽然刚刚还病着,此时亦感其目光比普通人更有神。
    大汉双手合于胸前,弯腰施了一礼道:“多谢小哥小妹相救。在下万壑松河南人氏,请恩人留下姓名,日后定当报答。”
    “万壑松”,这名字好熟。子川脑壳打了几个转,找到万壑松的资料。《清虚散记》记载,万壑松河南人,黄巾军一小方(黄巾军建制)渠帅。携巨资到蜀布道(宣传太平道),想拉拢人心。光和六年被张角派往江阳某乱,后事败被县令所捉。公元185年,被犍为郡守所斩。
    说到这里给各位看官简单吹一哈黄巾军起义。
    东汉末年政局不稳,外戚专政,宦官专权,徭役兵役繁重。加之土地兼并现象严重,民不聊生。张角趁此机会,以自身的医术结合奇书《太平要术》上的内容??,救助老百姓并得到拥护。张角创立“太平道”,以宗教的方式笼络人心,信众多达数十万。将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的信众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设一渠帅,意图推翻汉朝。
    公元184年(甲子年),张角一个吆喝吼起,要在三月五日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准备兴兵反汉,信徒都头系黄巾为记号。就在起事前一个月,因唐周的门徒告密,官兵逮杀太平道信徒,下令冀州追捕张角?。张角被迫在二月发难,史称黄巾起义。
    起事开始,黄巾军势如破竹。
    汉灵帝先后派何进、皇甫嵩、卢植、朱儁、曹操等人带兵进剿。朝廷镇压起义军开始并不顺利,后来朱儁在宛城击败孙夏,张角病死,十月黄埔嵩斩杀张梁,十一月斩杀张宝。三兄弟归天,黄巾军自然就只有分行李散伙了。
    这才是吼得闹热,吃得造孽。可惜了那些信徒,枉遭惨死。
    子川想,万壑松手头有巨资,与其让他拿去抛洒在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中,让成千上万的人打打杀杀,招致生灵涂炭。不如想办法截下来,将来救救江阳这些平头百姓。
    阿弥陀佛!把钱用在有用的地方,也许这才是正途,这才是功德。
    子川见万壑松施礼,连忙还礼道:“哥老倌!刚才只是事急施救,你的病根还没彻底清除。放任不管,过两天还得旧病复发。要是没有急事,权且留两天,在下给你用药,待痊愈后离去不迟。”
    万壑松迟疑了一下道:“中!那就有劳兄弟和小妹,叨扰了。”
    子川道:“哪存在。我孤身一人,倒是方便。”
    于是,三人缓步向杨树村而去。
    到了家,子川开门让万壑松休息一哈儿,自己赶快转身送舒窈去杨家山。
    路上舒窈有些担心道:“子川!你不了解别人底细,咋随便留在家,万一出点渣草(问题),你不是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自找麻烦)?”
    子川一笑道:“是有可能惹麻烦,不过问题不大,我应该可以应付。”
    舒窈着急道:“你脑壳有包吗?还问题不大。此人一看就是个莽实汉(五大三粗的汉子),万一有啥意外,你想让人家担心死你?”
    子川道:“哥哥的本事,他再大的猪脚杆我都炖得。你别看这人像个江湖草莽,他可是身家百万的人。我现在手头正缺钱,这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好事!”
    舒窈道:“你一天到晚,‘想精想怪,想鸡屁股炖海带’。我上咐(警告)你,人要知足。别说你现在已经是富得流油,就算穷得叮当响,妹妹养你也能过日子。别‘想好又想好,有了珍珠还想玛瑙’。”
    子川嘿嘿一笑道:“算了,这要靠你养,还不如我个人去山上挖个凼凼。”
    舒窈道:“你想养鱼?”
    子川道:“我个人跳进去,养尸。”
    舒窈一瞪眼,伸手就要去掐子川。子川一声惊叫,朝前跑去。
    舒窈一跺脚,在后面撒娇道:“子川,你等等我!”
    十五 万壑松舒镇养病 黄子川学馆描图
    为了稳妥,第二天天不见亮,子川就把万壑松送到了舒镇学馆。
    子川道:“哥老倌!委屈你暂时住这里几天。现在学馆没有开校,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你放心住下,镇上比较复杂,你是外乡人还是谨慎点好些,没事请千万莫出去走动。”
    万壑松隐约感到,子川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暗示自己。想到自己身份的确如此,于是对子川点点头,也没多想。
    子川道:“万兄!一哈儿我去镇上给你把药抓好,准备好吃的送来。我每天把自己的事处理好久过来陪你,好了就对了!”
    万壑松道:“中!那这点钱你拿上。”
    子川道:“哥老倌,你瞧不起人哦!你是我的客人咋能让你掏钱。四海之内皆是兄弟,出门在外,哪个还没点难处,相互扯手(帮忙)哈还不是应该的?”
    万壑松道:“看得出来兄弟是个热心人。不过,昨晚在你家,我见子川兄弟家里甚是清贫。为自己治病我哪好意思花你的钱。如今世道混乱,普天之下老百姓过日子都不易,你一个人就更难了。”
    子川道:“还好!不过兄弟再咋个也不至于差这点钱,快收起来。”
    万壑松道:“这不中!”
    见万壑松执意要给,子川知道这家伙也是个耿直人,想自己还要赶去兴隆场,只好道:
    “不瞒万兄,这舒镇学馆就是我拿钱主持修建的。否则,也不可能带你到这里来。现在,你还跟我提钱不吗?”
    万壑松道:“那兄弟居家咋如此简陋?”
    子川道:“我光棍一条,家跟我的脚走(意思走那里都等于把家带到哪里),有个住的就成。就算有宽宅深院我一个人住也没啥意思。现在好些娃儿都读不起书,我就想为大家尽点绵薄之力,修这个学馆是希望今后娃娃都能上学脱蒙。”
    万壑松道:“兄弟年纪轻轻,识见非一般人可比,还有古道热肠,哥哥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说完,冲子川一施礼。
    子川还礼道:“万兄!我去去就来。”
    子川走后,万壑松悄悄跑到学校门口,拿起一颗石子,在墙脚处画了一个符号。
    接下来几天,子川每天下午都抽时间来学馆陪万壑松,衣食住考虑得巴巴适适,且言谈甚欢,二人距离拉近不少。万壑松在接受子川治疗后,病就再也没复发了。
    八天后,万壑松的病基本痊愈。第八天晚上,万壑松告诉子川,明天把最后一副药喝完,后天就准备离开舒镇。
    第九天晚上,子川买了一坛酒,几样菜来招待他,说是要给他辞行。
    子川把酒菜端上桌,拿两个碗倒上酒道:“万兄在此盘桓数日,子川却只能让你窝(躲、蹲)在学馆,平时兄弟穷事多,也没顾得上细心照料,想起来愧疚。今天幸兄小疾痊愈,弟心中甚慰。明日兄将离去,特备薄酒咱们喝一台,为兄壮行。”
    万壑松道:“兄弟快别客气。你我素不相识,你能为我治病,老哥已经感激不尽。”
    子川道:“一切都在酒中,来!你我弟兄感情深,这酒咱们平半分(一人一半)。”
    万壑松豪爽道:“中!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不醉,我不醉,路边沟沟哪个睡?”
    二人哈哈一笑,端起碗一饮而尽。
    子川满上酒道:“敢问万兄,明日一别,是想去哪里发财呢?”
    万壑松道:“我是个劳碌命,此生注定漂泊。按你们的话说,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吧!”
    子川叹口气道:“看哥哥面相,器宇轩昂,一看就是做大事之人。兄弟要不是烂事纠缠,真想像哥老倌一样,遨游天地之间,快意江湖之上。”
    看子川有不想屈居山野的想法,万壑松倒很希望子川跟随自己,打出一片天地,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
    万壑松道:“兄弟上无高堂,下无妻小,敢问有啥要事不能舍弃?”
    子川道:“实不相瞒,我有使命在身。我师父推算出后年江阳大旱,数年后江阳瘟疫横行,生灵涂炭。我必须在此尽力拯救家乡父老。”
    万壑松有些惊讶地道:“你师父是干啥的,居然有先知先觉的本事。以前听说是有这种江湖异人,不过倒是没见过。不会推算有错?”
    子川道:“不会。我也进行过仔细演算,不会有错。”
    万壑松道:“想不到兄弟也有这本事。能否让哥哥开开眼界?”
    子川沉默了一哈儿,掐着手指,嘴里“甲乙丙丁,乱扯筋筋”、“子丑寅卯,墨蚊乱咬”“日不拢耸,猫(儿)钻灶孔”念了几匹山(念了很多)后道:
    “好!如果兄想见识小弟手段,明日正午时分,你开西窗望向斗笠山。”
    万壑松道:“看啥?”
    子川道:“到时自知。”
    说完,站起来走到一课桌前,拿开桌上盖板,用筷子在沙盘里写下两句话。写完盖上盖板。
    来到万壑松面前,子川道:“不过,要是我刚才所书之事应验了,哥老倌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万壑松豪爽地端起碗道:“兄弟有恩于我,我应了。”
    子川道:“你不问啥事?”
    万壑松道:“兄弟非奸佞之徒,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二人继续喝酒日白,子川整到亥时才离去。子川一走,外面夜幕里走出三个人来,推开万壑松所在教室的门,三人齐声道:
    “大哥!”
    书中暗表,万壑松与这三人乃是兄弟。万壑松老大。老二万壑流,身材微胖。老三万壑岩,中等身材,长得文质彬彬。老四万壑风,和子川年纪差不多,脸上略带稚气。兄弟四人生长在一个较为富裕的家庭,从 武读书。稍大点即被送上嵩山玉玄子道人处习武。前年,师父玉玄子出去云游,回来就将四兄弟交给张角,让他们追随张角建立太平世道,解救苦难的平民百姓。
    @楼已 2022-03-30 15:38:38
    问好,支持文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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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请多提修改意见
    第二天早上起来仍然是个晴天,骄阳似火,天空湛蓝,云朵在天上漂浮。到处是知了声嘶力竭的叫声,根本没有一点下雨的样子。
    快到正午的时候,舒窈和子川拿着饭菜来到教室,陪万壑松吃饭。
    三人刚端上饭碗,突然门被一阵风吹开,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屋子外的垃圾灰尘随空气涌进教室,舒窈赶快去课桌上拿了几块盖板盖上。万壑松走到门口一看,见远处一大片乌云飘来。太阳迅速躲进云层,光线开始变暗。
    舒窈道:“这是要打偏东雨(夏天突然下大雨,俗称偏东雨)了,我去看看那些教室门窗是不是都关好了。”
    紧接着乌云中扯起了活闪(闪电),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
    过了三四分钟,随着一个大炸雷响起,豆大的雨点儿就从天上砸了下来。外面舒窈一声惊叫。子川赶快冲出去,见舒窈从不远处跑过来。
    护着舒窈来到屋子里,子川打开朝向斗笠山的窗子,三个人就站在窗下,盯着斗笠山上。此时,远处不断有闷雷传来,突然斗笠山上空,一道明亮的闪电直接伸向山上岩壁边的一颗黄桷树。那黄桷树树冠突然被一团火焰包围,树干从中间裂开,一大部分树冠开始倒向岩壁下,同时空中传来一声惊雷,雨就像决堤的水从天上倾向地面。
    惊雷中,舒窈又是一声惊叫,抱住子川的手杆,把头埋在子川肩上。子川赶忙转身将她抱住,不停地在她背上轻拍。
    子川道:“不怕,不怕!”
    子川扭头道:“万兄!你可以去看看我昨天留下的文字了。”
    万壑松急忙走过去,拿开盖板,上书:明日午时,斗笠山雷劈黄桷树。万壑松扭头看了看子川,又看了看沙盘里的字道:
    “兄弟,你太神了!”
    子川心想,没有《清虚散记》,我神个锤子。冲万壑松一笑道:“吃饭!”
    这雨下了大概一个小时,刚到未时不久,天空重又明亮起来,太阳又挂到了天上。舒窈收起桌上的碗筷,抱出去清洗。
    万壑松对子川道:“子川兄弟!你说吧,需要我帮你做啥?”
    子川道:“我想请兄留下来帮我。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强求。天大地大,兄可四海为家。唯独江阳县城(今泸州)莫去。”
    万壑松心想,此一别自己就是奔江阳县城去的,这里面莫非有啥古怪?
    见万壑松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子川道:“你今年流年不利,江阳方向是你的煞方。去了恐有性命之忧。”
    万壑松道:“兄弟!我万壑松为人行得端,坐得直,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知会有啥祸事?”
    子川道:“有啥祸事哥老倌自己心中明白。如果你硬要去,结果只有一个。你将被江阳衙署所捉,在牢中受尽折磨,后年会被郡守所斩。”
    万壑松心想,自己是太平道中人,果然身背杀头的罪名,这家伙所猜不错。如今,自己兄弟四人所做之事,无异血盆抓饭吃(极度危险)。自己带着三个兄弟,前途未卜。感觉此人倒是个好人,既然能掐会算,不如问一下前程也好。
    万壑松道:“不满兄弟,哥哥乃太平道中人。我想向兄弟讨教本道和自己前程,不知中不中?”
    子川半眯着眼睛,又在手上掐半天道:“太平道打着救世的旗号,想建立一个‘无欺诈,人人平等,无剥削压迫,无灾病,人人幸福安康’的太平世道。想法是好的,只可惜……”
    万壑松神情略异道:“只可惜啥?”
    话说舒窈抱着碗,来到一个水池边,把碗洗干净走回来,见屋子外站着三个人,耳贴门窗在偷听里面谈话,正要过去盘问。万壑风跳过来道:
    “站在这里,不许出声。”
    说完扬了一下手中的刀,示意她把碗放地下。然后刀放在她肩上,押着她走到不远处。
    屋子里子川继续道:“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张角因有人告密,将在明年二月仓促起事。开始义军所向披靡。后来朝廷派何进、皇甫嵩、卢植、朱儁等围剿,张角将于明年秋后病死,他的两个兄弟年底前也将被杀。这是一场只有生灵涂炭,没有希望的战争。”
    子川还将有关细节讲了出来。万壑松开始是惊讶,后来居然怒气冲天,一拍桌子道:“一派胡言!竟敢咒我太平道没有善终,要不是你于我有恩,今天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此时,门外一声惊叫,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三个壮汉押着舒窈,手拿长刀,站到子川身后,以刀架在子川双肩上。
    万壑流骂道:“小贼!你知道我太平道事太多,还诅咒大贤良师(张角)。大哥!干脆把他……”
    说完做了一个抹喉的手式。
    子川脸色一沉道:“万兄!这是啥意思?你要问,我拿你当兄弟才据实相告。现在却要杀我二人。”
    万壑流道:“少废话!”
    子川见万壑风把刀架舒窈颈子上,舒窈显得脸色苍白,身上有些颤抖。生怕舒窈被伤害。子川怒道:
    “你放开她,否则我让你吃不了晚饭。”
    身边二人见子川威胁自己小弟,刀就是一紧,子川完后一倒,出手快如闪电,点了二人穴道,将二人定在当场。同时,一腿飞出望万壑风面门踢来,顺手将舒窈往旁边一扯,解除了威胁。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站在旁边的万壑松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这小子功夫了得。
    万壑风生怕子川伤他兄弟,急忙道:“子川兄弟且慢!”
    子川扶着惊魂未定的舒窈站在一边。万壑松走过去解开二人穴道,示意大家都坐下来。
    老实说,自己秉承师命去太贫道,确实是抱有救黎明百姓于倒悬的目的。可经过仔细观察,太平道信徒多是社会底层百姓,没本事,没文化,只知道盲从。就是这些渠帅中,真正懂得排兵布阵,上阵厮杀的人也不多。这要是两军相对,以命相搏怕是不中哦!自己多次给上头建议,要求加强对信徒的操练,却得不到重视。对太平道的前程自己早就担忧。现在把兄弟四人派来蜀地,消息不通,感觉就像是一片树叶,被扔进波涛汹涌的大海。这要有个好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也不会吭声。
    仔细一想,的确前途渺茫,加上黄子川的言语,万壑松不禁对明天心生不安。
    沉默良久,万壑松道:“我兄弟四人真的就前途无亮了?”
    子川想,兄弟四人确有忧民之念,留下来将是自己的好帮手。只要人留下,他们手中的钱也就留下了。于是再次劝道:
    “万兄!留下来,我有办法帮你们洗白(黑道来的钱让它合法化。这里就是合法化的意思)身份。后年,江阳有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你们与其去参与一场毫无希望的战争,使成千上万的家庭遭受失子之痛。不如留下和我一起救江阳百姓,也是在践行你们出道的初衷,还保全了你们的性命。我想这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万壑风急道:“大哥!这家伙的话不可信,这会坏了大贤良师(张角)的大事,三思!”
    万壑松沉默了许久,冲子川施礼道:“此事容我细思,叨扰多日,我兄弟四人不便久留,有缘自会再相见。”
    说完四人走了出去。
    舒窈把刚才打斗弄歪的桌子扶正,拍了一下手道:“为好不得好,倒转着狗咬。你这哈儿巴心巴肠对人好,到头来人家念你好没吗?”
    子川道:“女人就是话多。放心!他们会回来的。昨天我让你问股东增资的钱收齐没,咋样?”
    舒窈故意生气道:“不晓得!免得说了你又嫌话多。”
    子川拉着她的手杆赶快道:“幺妹,我错了,我错了嘛!”
    舒窈心里一暖,嘴巴一噘道:“懒得理你,齐了!你说说,你手里现在弄么多钱,准备咋用?”
    子川道:“先把兴隆场我看上的地买下来,然后再增加几十百把口锅烧盐。另外我要办一个纸作坊,生产蔡侯纸。”
    舒窈道:“你不打井了?”
    子川道:“要打井,但是我得用别人的钱来打井。把地买下来后,我就用地和打井技术入股,找富世盐井和大坟堡那边的老东家和他们联手打井。”
    舒窈道:“哪个控股呢?”
    这姑妮儿(小姑娘)跟着子川也学会了这些现代词汇。
    子川道:“肯定是我噻。我控股才有决定权,才能按我的想法做事。你不信我能做到是吗?我只要让他们看了我新打井每天的出水量,估计他们会削尖脑壳钻起来和我合作。”
    舒窈道:“听说纸很贵,一般人买不起。你要整纸作坊,到时候纸有人要没得哟!”
    子川道:“你放心!我的纸便宜得很,而且比‘蔡侯纸’品质好多了,一般老百姓都能用得起。以前看着那些娃儿每天提着重拖拖的书篮,我真想让他们都能用上纸。你知道吗?有了纸,我们就可以练习绘画、书法,还可以把诗文印到纸上,装订成书拿到天下去卖。爷爷以前说要编纂《字典》,我想我有能力实现他这个愿望了。
    等把纸作坊办好,我还要办印刷、服装、豆瓣酱、家具作坊,修粮库,打水井。让舒镇能动的人都来做工,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这就是我为将来描绘的蓝图。”
    舒窈道:“子川!你的心真大。要是真能实现,咱们舒镇是不是就不怕那场大旱了?”
    子川道:“应该没问题。说不定还能救一些白庙、江阳人。”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舒窈心里充满崇拜,觉得他就像救世主一样高大,像神一样充满了法力。
    舒窈道:“子川!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功德无量的事。你专心去做,有啥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告诉我,我给你扎起(支持、援助)。”
    子川看着舒窈,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愧疚感。这姑妮儿对自己那份情一天比一天浓,可自己又不敢接受。他真怕有一天伤害到舒窈,舒窈会心痛,自己何尚不会呢?
    子川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有些气馁地道:“谢谢!”
    见子川突然情绪有些低落,以为他是压力过大。安慰道:“事情弄闷多,慢慢整,嫑自己把自己弄得喘不过气来。子川!我给你唱首歌咋样?”
    子川一笑道:“好噻!我最喜欢听你唱歌了。”
    舒窈抱着他的手臂唱道:
    “......
    月亮走,我也走,
    我送阿哥到桥头,到桥头。
    哥哥远去难相见,
    妹想哥哥好难受,好难受。
    啊......
    晚风悠悠吹,
    小河静静流。
    阿哥阿哥听我说,
    勤把阿妹放心头,放心头。”
    听着舒窈声凄凄、情切切的歌声,子川心为之一动,忍不住眼睛一红,眼眶竟然热泪欲流。
    舒窈抬头看见子川的样子,摸出身上的手绢,帮他擦泪道“好好的咋了?是不是我歌声太感人了?”
    说完嘻嘻一笑,在他肩上轻轻拍拍道:“好了,好了!我家哥哥弄么好,哥哥和阿妹是不会分开的。”
    舒窈的话勾起了子川对简晓丽的思念,躲开舒窈炙热的眼眸,叹口气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唉......”
    说完,嘴里哼唱道:“亲爱的你不知现在怎样,夜深人静时是否把我想,月亮恰似你那甜美脸庞,想你的时候只能问月亮。”
    这是歌曲《想你的时候问月亮》的歌词。
    舒窈道:“你总有弄么多好听的歌,等你有空了教我。”
    子川点点头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两人出来,来到马厩牵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这是子川托人买的,今天早上才送来给他。二人给马取名雪儿
    这马走出马厩,在外面敞坝里走了几步,精神抖擞,突然昂起头,抬起前腿立起来,就是一声嘶鸣。一副要驰骋千里的样子。
    子川兴奋地道:“大宛名马,就是神俊!”
    舒窈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马的颈子,哄道:“雪儿!不着急,我们马上就走。”
    子川扶舒窈骑上马背,自己踏上马鞍一纵身也来到了舒窈背后。想到刚学骑马,这马也不熟悉。于是就在敞坝里缓缓走了好几圈,觉得差不多了,才双腿一夹,催马向前。
    雪儿得到主人的命令,四蹄翻飞,冲了出去。路人见这马威风,马上俊男靓女,禁不住侧目远观。此时,就听马背上传来一阵歌声:
    马儿啊,你慢些走啊,慢些走哎!
    我要把这大好的风光看个够。
    风吹那稻麦卷起了千重浪,
    漫山遍野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头,
    ......
    舒窈慢慢往后一靠,缓缓闭上了双眼。
    十六 小兄弟城中被擒 哥老倌山上遇害
    龙门阵接到起吹。
    话说万家兄弟与子川起了争斗,整得有点不欢而散。几兄弟出来就往牛头山而去,准备去山上的野猪洞拿点米米(钱),然后整几匹马才好往江阳县城去办事。
    那个时候没有银行,兄弟四人就把钱主要换成黄金,装扮成“投机倒把分子”(转手倒卖的商人),把黄金混在货物里带进江阳,藏到了牛头山的野猪洞中。
    几兄弟靠双脚丈量着山路,到了野猪洞也没搞清楚有多远,反正整到野猪洞戌时已过亥时都到了。
    取了钱,一看外面荒郊野岭的,晚上一盯百黑莫说河南人,就是我们本地人也搞不清方向。那个时候没的士可打,导航也莫球得,看来要靠双脚去找栈房住怕是不靠实了。四个背时行头(倒霉蛋)只好留在洞里过夜。
    那个时候正是江阳最热的天气。虽然山洞要比山下凉快一些,不过只是感觉好一点而已。还是觉得坨子汗没停下来。时间还早,就只好坐在洞口日白(闲聊)。
    万壑松道:“今天黄子川劝我别去江阳县城,你们咋看这事?”
    万壑风道:“大哥,我说啊,你别见到瞎子就觉得他会算命,见到拿砣的就以为会称秤。黄子川就是个嘴上无毛的家伙,和俺差不多。”
    万壑岩道:“兄弟!你别这样说,人家可以一人对我们四人,救那姑娘轻松自如,你觉得你可以吗?”
    万壑松道:“还是老三有点眼力。说实话,经过这些天相处,我对此人有几点认识,我给你们说说,以后别小看这小子。
    首先是精明能干。他不在的时候,我改扮自己上街闲逛,听到过一些对他的议论。此人有一身功夫,脑袋聪明灵活,还伶牙俐齿。能在一年左右的时间,成为舒镇最厉害的人物,此人绝不简单。其次是此人身上充满神秘感。从一年前的一个傻子,突然变成一个厉害的人物,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你们知道吗?今天雷劈黄桷树昨天黄子川就算出来了。第三是这个人有一般人难有的心胸。他自己有钱,却过着清贫的日子,心里所想的是为周围的人多做点有益的事。所以,他修了舒镇学馆,还要设法救将来灾难中的平民。第四此人有德行。他除了专心经营正事,从不出入欢场,从不欺压别人。
    舒镇的人都喜欢他。‘得人心者得天下’,他可能得不了天下,但我相信他能成大事,能用他的方式得江阳这片天地。”
    万壑岩道:“我觉得黄子川的话有道理。在太平道我们是想拯救天下苍生,若真是大贤良师有心无力,最终只是生灵涂炭。那还不如留下来,与黄子川一起,实实在在地做一点有益的事。咱们没本事管普天之下,能拯救江阳人也是功德一件。”
    过两天就到与道中人会面的时间了,上次约的是在江阳城中的望月酒楼。见面后,万壑松需要向来人禀告近期在江阳布道发展信徒的情况,来人也会转达大贤良师布置的任务,通报太平道起事前重大事项安排。目前,太平道起事已经引起朝廷的关注,太平道在各地方的行动更加隐秘,生怕一个不慎造成“翻船”。
    万壑松想了半天道:“大贤良师的人快到了。我想既然黄子川说我不能去江阳,这家伙跟神一样,咱们不得不防。我们都去容易被一网给捞了,到时候外面没人就只能干瞪眼。老四你去一趟,一个人不打眼,你年纪还小不容易引起公人的警觉。我怀疑对方可能会出啥纰漏,为防把我们带进去,老四去后不要和对方直接见面。想办法把他约舒镇这边来。”
    万壑风道“中!”
    此时,就听“啪”的一声,万壑流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骂道:“这蚊子太多了,怕是要生一个火堆,用烟子熏一下才要得哟!”
    于是老三老四就去洞口周围找了一些干草和新鲜的野草,在洞门口整了两个火堆。
    第二天一早,万壑松给了万壑流一些散钱,然后给了他几两银子。
    这哈一张嘴说不了两件事,先说万壑风去江阳城。
    万壑风接过钱,就对三人一拱手,然后钻入灌木从中。下了牛头山,万壑风问明马市的方向就直奔而去,选了一匹黑色的公马,找人钉了马掌,配上马鞍就急急忙忙向江阳赶去。
    去江阳县城约有一百公里路程,在下午未时过一点,万壑风就来到了江阳城门口。
    抬头望去,青砖城墙笔直远去,城门上方书“江阳”两个斗大的字。城墙高三丈有余,城墙垛上是手拿长矛,身穿铠甲,头戴铁盔的士兵,城门两边各站一列兵勇检查进城的人。
    万壑风赶快下马牵着,与那些穿着破旧的人混在一起排队等候检查。见万壑风一个人牵着马,守城的兵勇道:
    “都下午了,进城干啥?”
    万壑风赶快脸笑得稀烂道:“回爷的话,从外地来做点小生意。刚赶到。”
    兵勇道:“做啥子生意哦?”
    万壑风矮了一下身子道:“听说江阳的盐巴、山货不错,想来看看。”
    兵勇仔细看了几眼,手一挥道:“走!”
    走进江阳城,见里面街道宽敞,两边是木结构青瓦房,多数为一层,少数略高的为二层房屋,三层建筑极少。房子虽然不雄伟,但排列整齐,歇山式建筑群房顶错落有致,倒是别有一番味道。街道两边的店铺里,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农具、生活日用品、铁器、农产品、各种小食馆等。走了两三条街,看到一家卖面食的,万壑风闻着那香喷喷的抄手味道,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只顾赶路,还没吃晌午(午饭)。于是就走了进去道:
    “店家!给俺整两碗抄手。”
    店家道:“我们这里有金钩(虾仁)的,有老姜的,保证你吃了都还想。客人喜欢哪种”
    万壑风道:“那就一样来一碗。”
    店家又道:“加油渣吗?”
    书中暗表,在抄手瓤子里加油渣(猪板油熬油后的渣),吃起觉得更香。各位看官可以搞(试)一下,要是散坛子(开玩笑),你煮好给我端来。
    万壑风道:“你把马给我栓好,你觉得你咋个做最好吃就咋个来。”
    老板屁颠屁颠地就去包抄手,一个小二出去牵马去了。一哈儿店家端来热气喷喷的两碗抄手,又递来一把蒲扇道:
    “天气热,客官慢用!”
    万壑风闻了一下,撬起一个抄手放到嘴里道:“店家,不错,不错!”
    问明店家望月酒楼的位置,万壑风吃完抄手出来就去酒楼附近写了栈房。想到明天的事情,万壑风放好东西,徒步就走出客栈,准备去望月酒楼踩盘子(踩点)。
    这是兄弟四人共同的习惯,凡要去哪儿办啥事,都要头天去观察那里周围的地形、道路、隐蔽点等。万一事情不对,赶快化妆撤退。
    望月酒楼就在长江边,前面几十米远是滚滚而过的长江,冬天江面烟波浩渺,远山蒙蒙。春天两岸野花怒放,暖阳高照。夏天楼廊凉风阵阵,蓝天白云。秋天江中船帆点点,鱼鹰戏水。这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酒楼南方临江,北方是民房,左右有些灌木和乔木。
    万壑风想,要是明天有事,自己就从左面跳楼,进入灌木丛隐蔽。
    由于自己身份特殊,万壑风踩完盘子,直接在街边买了两个烧饼,切了半斤牛肉就回到栈房,进房间就再没出来。
    睡到半夜,隔壁房间传来了“叽叽咯咯”榻摇动的声音,还有女人“咿咿呀呀”梦呓般的呻吟。弄得万壑风在榻上翻来覆去,整到鸡叫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辰时都快过一半万壑风才起来,穿戴整齐准备出去吃早饭。打开门,隔壁一个道人打着哈欠蹙眉蹙眼地走出来。
    这道士身穿道冠道袍,额髅略突,小眼睛,短鼻梁,鼻头略塌,颧骨较高,尖下巴,有些黄皮寡瘦。中等身材,身形有些单薄。一看就是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
    万壑风一见,心里就生气,十几分地厌恶,暗暗骂了声“败类”。
    万壑风吃过早饭,就直接去了望月酒楼附近的江边闲逛,看看已经快到正午时分,才缓缓向酒楼走去。
    这酒楼分两层,上面一层是雅间,用来招待有身份地位的人,下面大厅接待散客,多是些跑江湖、卖打打药、背包捞伞的乡下人、站街打望的闲人等。
    万壑风走进去,小二问明只有一个人,于是就带他来到西边靠墙的座位上。要了一份肉丝,一个素菜汤,三个馒头。
    等上菜的时间,万壑风打量了一下周围,一楼摆了十几张木案,东边有个木楼梯通向二楼。现在四五张案上已经有人在吃东西。
    过了一哈儿,就听门口有小二道:“道爷,里面请!”
    万壑风扭头一看,来人正是昨天晚上住自己隔壁的道人。此时,道人斜背了一个布袋,左手拿个签筒,右手捏着一根竹竿,杆上挂方旗一面,上面画着伏羲先天八卦图,图的右边写着“得老子精髓,知时运”,左边写着“用文王卦爻,测吉凶”。道人来到离子川几米远的地方坐下。
    此时小二已经把万壑风饭菜端来,那像丝茅草割的小眼睛已经成了一条缝,满脸堆笑道:
    “客官慢用哈!”
    万壑风吃了两口,一抬头,见道人的旗幡倒了,正在弯腰捡起来。那旗幡此时正对着自己这边。就见旗幡上画着阴阳鱼和八卦组成的图案,鱼和其他七卦为黑色,正上方唯独乾卦为黄色。
    太平道内部流传的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黄天”就是指太平道。
    在八卦中,乾为天,黄色的乾卦不就是“黄天”之意吗?万壑风与张角使者的暗语就是“黄天”。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此人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的猜测,万壑松暂时“稳起十点不偷(不动声色)”,想等小二上饭菜时,听道人说话是哪里口音。于是一边假装吃饭,两个耳朵已经“伸到”道人身边。
    一哈儿小二端着饭菜过来。刚放下,就听门口几个公人,拿着绳子棍棒进来,恶叫叫地道:
    “都不许动,原地坐好,衙署查太平道中人!”
    那道人一听,突然就站起来,准备跳窗逃跑。一个公人厉声道:“外面已经围了,格老子,你今天就是十条腿也休想逃脱。”
    道人开窗头一伸,又缩回来,惊慌地看着猛扑过来的公人。
    那公人来到近前,一棒就搁到道人腿上,道人一声惨叫就被擒了个实在。后来进来十几个公人,将所有在望月酒楼的食客全部带走。
    还好,万壑风算冷静没有逃。他想,老子和这道人又不认识,就算他熬不住要招,也供不出自己。到了衙署,只要自己咬死是来了解江阳的山货、盐巴的外乡人,衙署拿他莫法。
    就在衙署公人把食客带离望月酒楼不远,街边一个汉子正盯着渐行渐远的万壑风,突然一转身就消失在附近的小巷口。
    回头我们再说牛头山这边。
    万壑风见老四离去,心里还是不放心,于是道:“老三!你做事沉稳些,去跟着老四,如果有事只要老四没有性命之忧,赶快回来报信。如果没事,你们一起回来。我们在舒镇学馆附近等你们。”
    老三走后,两兄弟坐了半个时辰,准备取点银子下山去找地方住两天。
    拿着钱,刚来到洞口,就见前面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将自己两兄弟围住,个个手拿家伙,还有两三个挽弓搭箭。
    为首一个大汉,长得膀大腰圆,身长八尺有余(汉朝一尺约二十三厘米多一点),豹头环眼,络腮胡长约三寸,声若响雷道:
    “格老子!你们两个龟儿在这里鬼头刀把(鬼鬼祟祟)的干啥子?”
    万壑流莽杵杵(说话不知轻重)地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管老子干啥的!”
    豹头大汉道:“此山是我开......”
    万壑松嘴巴一撇道:“此树是我栽,要从......”
    豹头大汉伸手抓住万壑松道:“胡能你给老子一哈(全部)垮(说)完呢!”
    万壑松盯着他道:“要从这里过,留下买路财。”
    说完,嘴巴紧闭,两眼盯着大汉就不眨眼。那样子似乎在说,我方队员回答完毕,你娃想啷闷(咋样)?
    豹头大汉咬牙道:“都会抢答了。那就懂点事,把东西拿来,完了歪馆头喝茶去(一边凉快去)。”
    万壑松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直接向大汉脸上二筒(双眼)戳去,豹头大汉猝不及防,赶快一放手,急速后退几步,暴怒道:
    “妈卖鞋!都跟老子上,让两个龟儿晓得牛头山的锅儿是铁倒的。”
    听到老大一招呼,那几个挽弓的手一松,三根箭直奔二人射去。万壑松一斜躲过了胸口,左臂中箭,万壑流腿上中箭。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尽管兄弟二人功夫不错,奈何对方人多,豹头大汉等武功也不弱。兄弟二人中箭,那箭烦人,一动就摇晃,一晃就钻筋透骨的痛。二人架不住空子(对方)手硬,没几下就被拿下。
    豹头大汉手一挥道:“进去给老子搜哈看!”
    两个喽啰进去,突然在里面惊叫起来,万壑松二人知道所藏巨款是保不住了,心里懊恼却毫无办法。
    两个喽啰搬出四个口袋,上面是笋子木耳,下面全是金银。
    豹眼大汉道:“老子刚来牛头山,没想到干了一票大的。正好建山寨需要钱,瞌睡来遇到枕头,好,好,好!”
    万壑松道:“这钱你们不能要,这是太平道的。当心哪天大军打来,没吃韭菜也给你们打出绿屎来。”
    豹头大汉道:“趁老子心情好,你两个背时行头有多远爬多远。不虚!老子就是牛头山棒老二(土匪)头子黄莽子,要找回场子随时奉陪。”
    说完,手一挥道:“兄弟们,上山!”
    众棒客(土匪)一哄而散,留下万氏兄弟站在野猪洞前,吹着山风,顶着烈日,唉......
    万壑流呲着牙道:“大哥!满以为这里荒郊野岭稳当,没想到居然有土匪。往后咋办?”
    万壑松跟着叹口气道:“我也不晓得咋办。还是先下山找个医馆,把箭拔出来,处理好伤口。现在是热天,等伤口红肿化脓就完了。”
    万壑流道:“那处理完咋办?”
    万壑松道:“幸好他们没搜身,我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处理完伤口我们雇两乘滑竿去舒镇,等老三、老四回来再做计较。”
    滑竿抬二人到舒镇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找了一个栈房住下,万壑松出去买了两大碗鸡婆头(用手扯的面片)回来,两人吃了就躺在榻上养神。想着现在身上所剩无几,以后如何度日都不好说,大贤良师的大事怕是要被耽误了。唉......只有等老三老四回来再商量对策,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把被土匪抢去的钱给捞回来。
    二人在床上睡到亥时过半,看看外面已经漆黑,池塘里青蛙在月色下不停地“呱呱”叫着,远处的小屋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屋子闷热,怀里抱着的楠竹筒(用于降温)已经没有了凉意。万壑松起来,让店家重新换凉水,跟万壑流耳语了两句,离开了栈房。
    万壑松想现在自己身份特殊,白天不方便出来,二人还带伤,容不得出半点纰漏。于是趁着月色去舒镇学馆。留下记号,指示兄弟来栈房找自己。
    等万壑松回到栈房门口,街上打更的老人已经敲起了更声,子时已到。栈房里,幺师提着马灯,在走廊的过道,敲着竹梆,一边走一边道:
    “楼上的客,楼下的客,听我幺师办交涉。要屙屎,有草纸,不要别坏(损坏之意)了我的篾席子。要屙尿,有夜壶,不要在床上画地图。要放屁,有罐罐儿,不要在床上冒烟烟儿。”
    幺师的吆喝并不是在警告客人不要干些屎烦烦的事,而是在提醒客人该困了(睡觉)。
    随着幺师消失在楼道拐角处,房间的灯相继熄灭。
    十七 万壑松夜里问路 黄子川暗中捞人
    话说万家两兄弟窝在栈房养伤,第二天戌时,老三万壑岩就找到了客栈。
    见到老三回来,没有老四的踪影,万壑松立时心情沉重地道:“老四呢?”
    万壑岩道:“大哥!日龙了(河南话搞砸了),老四被衙署公人给抓去了。”
    万壑松叹口气道:“去球(河南话完了),我和你二哥也被牛头山土匪给抢了,我们都受伤了。唉……这是屋漏又遭连夜雨呀!”
    万壑岩道:“当初我们在牛头山仔细查看过,没有土匪呀!”
    万壑流道:“听他们口气应该是新来的。咱们得好好商量咋救老四,要是没把老四带回家,爹娘不知会着急成啥样。”
    万壑松轻声道:“你把当时望月酒楼的情况仔细说说。”
    万壑岩道:“我也就是远远地跟着老四,没进酒楼。事发当时,衙署公人抓了一个道人,其余的人全部带到衙署问话。”
    万壑松道:“你的意思老四是因为在酒楼吃饭,被裹挟进去的,还没有……”
    万壑松的意思是还没有暴露,万壑岩点点头。
    当晚子时刚过,黄子川瞌睡正香,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在床上坐起来蹙眉蹙眼地道:
    “哪个哟?”
    外面轻声道:“万壑松。”
    子川赶快开了门让万壑松进来,点燃油灯,双手在万壑松双臂一拍道:“老兄不是走了吗,深夜来访有啥要事?”
    万壑松一呲牙,表情痛苦。子川赶快道:“咋了,受伤了?”
    万壑松点点头跟个焉尿包样,把这两三天的遭遇给子川说了一下。完了道:“兄弟!老哥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实在不晓得咋办了。你主意多,给哥哥指条路。”
    黄子川道:“唉……衙署和棒客我都没打过交道,你容我想想。”
    说完在桌上的陶罐里给万壑松倒了一碗水,两人就在桌前凳子上坐下。
    沉默了大约四五分钟,子川道:“我想问一下,如果把老四救出来,你们还回太平道吗?”
    万壑松道:“现在大贤良师派来的人已经被擒,我们兄弟与太平道的联系就断了。手中没钱,根本无法布道发展信徒,路途遥远也回不去。就算回去也是死罪。若兄弟不弃,我们愿意留下来给你当个帮手。”
    黄子川道:“能不能救你家老四我现在不好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方打条(想尽办法)地去办。鉴于你们身份特殊,我得先想办法把你们身份洗白,同时还得让人觉得你们与我毫无瓜葛,万一有事我能把自己摘得清。这个屁股不擦干净,以后过日子就只有癞疙宝吃豇豆——成天悬吊吊地了。”
    黄子川心想,以前看在钱的份上,现在看在四兄弟还算有些本事的份上,得帮他们一把。自己手下正缺能干的贴心豆瓣(死党、贴心人),现在拉他们一把就成自伙子(一伙的人)了。
    万壑松道:“我听你的,需要我咋做兄弟你只管言语。”
    黄子川道:“你明天去兴隆场公益井灶,先找管事郑德明,以买盐为由头接上火,然后再牛胯扯马胯(胯:ká。东拉西扯)慢慢过渡到想出钱合作打井上来。我们现在正在寻找有钱的东家合作,你只要一说,肯定一拍即合。等你们谈得差不多了,郑德明就会来报告我,我们再正式见面商谈。这样在外人眼里,我们之前并无瓜葛,是因打井才扯上关系。就是出钱共同求财而已。
    我估计这需要五六天时间。你兄弟既然屁股上没有粑粑(坏事、见不得人的事),暂时衙署只是关着问话,问题不大。等我们在公开场合认识后,你再向我提出为你家老四洗清冤屈。”
    万壑松道:“子川兄弟!打井要多少钱?我现在几个荷包一样重(身无分文),咋跟你谈合作。”
    子川道:“不扯乱了,就弄个(这样)干。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不过到时你们只能当一个名义上的东家。我可以向你们承诺,今后只要咱们好好干,有我黄子川一天,你们就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万壑松道:“中!”
    子川道:“还有你们的口音得尽快改。现在太平道主要势力范围在你们那边,千万不要说你们是豫州人,就说是巴郡临江(今忠县)人吧。我们这里人一辈子去过县城都少得可怜,他们分不清各地口音。只要你们在两三年内把白庙话学会,你们的身份就没人怀疑了。”
    万壑松道:“中!”
    子川一摆手道:“这个‘中’以后千万不能说了,一说就露馅。要说‘行、要得、好、可以’。救人筹钱我来想办法,明天你就按照刚才商量的开始行动。”
    万壑松道:“要得!”
    七月二十日江阳县衙署。县令胡昊哲升堂处理政务撒过(结束),就在主簿(类似政府秘书长)林俊铎的陪同下,在后衙喝茶讨论政务。
    胡昊哲年约四十,身高约一米七五,中等身材,精神饱满,脸上有一股儒雅之气。
    胡昊哲道:“昨天收到阎府君(阎行,犍为郡太守)发来的公文,要求各县要兴书馆(学馆、学校),鼓励百姓子弟多读书识文,为朝廷培养才俊。俊铎!你有啥好主意?”
    林俊铎道:“属下觉得难哪!现在朝廷被张让、赵忠等把持,皇上怠于政务,各地握实权者均顾一己之私,百姓度日艰难,哪有钱送子弟上学馆读书识字哦。我江阳产盐,现在衙署赋税亦只能维持日常开销,也没有余资做办学之用。其他县怕是更有心无力哟!”
    胡昊哲道:“皇上尚小,身边人就给他下烂药,他也分不清是非善恶,居然还说‘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
    听说陛下耍心还大。他居然在宫里摆摊设铺让娘娘宫女们互市(相互作买卖),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苍天保佑陛下早日成熟,恤民,勤政事,我大汉方能江山永固。”
    胡昊哲说到这里不禁摇头痛惜。
    林俊铎端起茶道:“胡公!咱们喝茶。这些朝政之事我们也操心不了,唯有痛心疾首耳。”
    胡昊哲端起茶碗道:“也是哈,这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对了,咱们操点该操的心。现在天下已现乱象,听说太平道在豫州冀州那边跳得很。我想尽快把江阳城墙修一哈,免得屎胀挖茅厮(茅厕)手忙脚乱。俊铎!你去算算看需要多少钱,库里有没有。”
    林俊铎道:“江阳是该修了。去年属下找人估算了一下,差不多要两百万钱吧。弄么大一笔钱,库里肯定是没有。不过往后应该能筹到。”
    胡昊哲道:“哦!俊铎有何良策?”
    林俊铎道:“从上个月开始,白庙乡的井盐课税增加三成,每月约多课三十万钱,往后可能还会增加。”
    胡昊哲眼睛一亮道:“咋突然增加弄闷多,调高赋税了?”
    林俊铎道:“我了解了一下,白庙乡舒镇亭有个叫黄子川的年轻人,前不久在兴隆场打了一口深井,卤水自涌,地火(天然气)兴旺。一下就增加了近两百口锅烧盐。这家伙是个能人。”
    于是就把黄子川那些足以打光叉叉穿围腰——显屁股白(显摆)的事情,给胡昊哲一阵神吹。最后道:
    “胡公可知,此人从小痴呆,幼丧考妣,在舒镇受尽欺凌。去年夏初被人欺负滚到塘里,差点淹死。被一个教书的女夫子救了,居然一下就不呆不傻。更神的是知过去未来、通晓诗书、善音律、熟知天下奇技淫巧。舒镇人对其奉若神明。”
    胡昊哲一脸怀疑地道:“真有这样的人?”
    林俊杰道:“真有。此人正在衙署外候着,要面见胡公,给胡公呈送惊喜。”
    胡昊哲站起来道:“还不快请!”
    几分钟后,一个公人领着两个人进来。年长者向胡昊哲跪拜道:“属下舒镇亭亭长周鹤年拜见胡县令。”
    有现代人意识的黄子川不想跪拜,只是弯腰向胡昊哲施了一个天揖礼道:“舒镇草民黄子川拜见胡县令。”
    林俊铎道:“黄子川见了县令为何不跪拜?”
    黄子川道:“草民有腿疾,望县令赎罪。”
    胡县令道:“俊铎兄!又不是在大堂之上,没必要太讲究。都坐下吧,看茶!”
    公人引二人到案前坐下,端上茶。
    胡昊哲打量了一下黄子川。子川今天是一身非主流打扮(这里指现代人打扮),全身淡黄色绸服,衣服对扣,裤腿齐脚踝,脚上一双青布鞋,腰身挺直,双眼有神。整体给人清爽干练的印象。
    胡昊哲道:“黄子川!今日求见本县所为何事?”
    黄子川冲县令一颔首道:“回县太爷话。草民今日求见有三件事。一是舒镇学馆不日将开馆课徒,拟办个开馆仪式,想请县太爷百忙之中莅临教诲,激励学童。第二件事是想向县太爷呈献文字注音之法、算术,以求在全县推广,开启民智。第三件事是小民推算,后年江阳大旱,颗粒无收,我江阳百姓将遭受涂炭,特呈请衙署早做计较。”
    胡昊哲想,刚刚还在说阎府君要各县兴学馆,这家伙办学馆倒是应该鼓励。不过,一个小学馆也要我亲自去,这家伙怕是想借本县自抬身价吧。于是道:
    “你办学馆,兴教化,做得好。不过,你好好办学馆就是,本县这些天公务繁忙就不去了。”
    子川道:“草民学馆与其他学馆可不一样。放眼我大汉朝,怕是难有学馆与舒镇学馆匹敌。”
    胡昊哲一笑道:“说说有何不一样!”
    子川道:“首先,草民的学馆很大,可容几百学童入学。其次,所授内容也不一样,除了教授文字诗书,还会教授文字注音、算术,以后慢慢地还将教授音律、自然知识、奇技淫巧。第三是凡穷苦家庭的子弟,都可免费入学,所有夫子我们负责养老送终。”
    说完子川又针对胡昊哲的询问做了详细说明。胡昊哲想,这要是在自己治辖,有这么一个牛逼的学馆,那他在府君那里就可以说是政绩斐然了。
    胡昊哲道:“这倒是没想到。黄子川!你能有为朝廷培养栋梁之心,本县甚慰。好!我一定去,为你助威,为学童打气。说说你的文字注音之法和算术吧。”
    于是子川起身,来到门外提进一个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盘,将口袋里的细沙倒进木盘铺平,又将一把算盘放到案上。然后起身道:
    “恭请县太爷、林主簿移步案前,草民详细讲解其精要。”
    子川用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把拼音、数码字、四则混合运算、珠算进行了讲解。最后道:
    “有了这些,学童一旦掌握识字、运算之法,就不怕记性差,还可淘汰算筹,提高运算速度。让过去觉得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如果推广出去,其作用如何见者自知。”
    胡昊哲兴奋道:“甚巨,甚巨!”
    子川道:“有了文字注音之法,我下一步准备造‘蔡侯纸’,推广活字印刷术。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解决竹简笨重、书写和交流不便的问题。如果聚一批饱学之士,还可以编纂《字典》,再印刷成书。天下学子在书上一查,所有不认识的字,其读音字义一看便知。”
    胡昊哲本就是一个读书人,子川这一说,简直就觉得妈妈地,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胡昊哲兴奋地道:“俊铎!安排,中午本县要在望月酒楼设宴招待两位贵客。”
    子川赶快起身道:“县太爷!草民已经在望月酒楼订好座位,刚好午时已到,请移步就餐。”
    胡昊哲道:“这不行。你来江阳是客,更何况你制盐纳税、修学馆、贡献才智、拯救乡民,这些真可说劳苦功高。本县应礼贤下士,这东该我来做。中午我把夫人小女叫上作陪。本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学馆开学,我把小女送来拜师,还望子川夫子费心。”
    子川道:“那是草民的荣幸!”
    六个人来到望月酒楼,看到县太爷来,店家自是亲自跑前跑后,菜也上得快。席间胡昊哲又问及子川今后的打算,子川就把给舒窈描绘的蓝图又给县令一通神吹,宾主言谈甚欢。
    干了一个时辰饭局结束。出了酒楼的门,胡昊哲道:“子川兄弟!若是下午没啥要事,我和林主簿陪你转转县城,看看有啥不足,帮本县提些意见,下一步我想把县城修一下。”
    子川迟疑了一下道:“倒是有点事要办,办完我来县衙。县太爷为百姓操劳辛苦,趁这个时间你休息一哈儿。”
    胡昊哲道:“兄弟!要办啥子事,方便说吗,需要老哥帮忙吗?”
    周鹤年道:“受人之托,草民陪黄子川去县大牢看一下井灶上一个股东的兄弟。”
    胡昊哲道:“他犯啥事了?”
    周鹤年道:“就是十来天前,他来这里吃饭,恰好衙署抓人犯,就把在这里吃饭的食客通通带去县衙问话,至今没放出来。我们受他家人之托,去看看,顺便带点吃喝的东西。”
    胡昊哲道:“俊铎!你知道这事吗?”
    林俊铎道:“属下知道。衙署贼曹(类似警察局)得信,说是有个道人与一暗娼厮混,喝了酒,无意中暴露自己是太平道中人,第二天要去望月酒楼和人接洽。贼曹带人抓了道人,就把所有食客也抓了,想查一查和道人接洽的人在没在食客中。听说多数人都放了,有几个外地人还在审。”
    胡昊哲道:“喊那个道人辨认不就完了?”
    林俊铎道:“那道人说他也不认识和自己接洽的人,也看了所有的食客,都说不认识。”
    胡昊哲道:“一哈儿我陪子川兄弟走走,你与周亭长去牢里看看,要没啥就都放了。这没凭没据的难不成还要关一辈子,家里人不晓得有多着急。”
    就这样绕一大圈,子川轻描淡写地把正事给办了。这家伙城府太深,他把打闹台(前奏)当主戏使劲在演,当真演主戏锣声一响,人家撒过了(结束)。你都看不出一点求人办事的痕迹来。
    胡昊哲一家陪着子川在城中转了一圈。子川参照现代的城市管理方法,在整顿市容市貌、打造城市环境、衙署如何服务于民等提了好几条建议,深得胡昊哲的赞赏。觉得这小子以后要多来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必须笼络在自己门下。
    回到衙署的时候已经申时都快过了,林俊铎、周鹤年、万壑风已经在后堂等候。
    胡昊哲要留子川住下明天再走,子川想着出来几天了,兴隆场那边还有一大堆事,学馆开馆仪式还要筹划,必须得连夜赶回。
    子川一拱手道:“县太爷!草民已经出来几天了,井灶上确实有些俗事,再不回去就耽搁了。学馆开馆草民再恭迎县太爷。”
    三个时辰下来,胡县令已经对子川称兄道弟,这是先前没有想到的。
    别过胡县令和林俊铎,三人赶快打马出城,中间歇稍吃了一顿晚饭。子川回家已经子时了。
    来到自己屋前,见自己屋门关着,里面居然亮着灯,有女子低泣的声音,还有一个人在说话。
    子川觉得奇怪,深更半夜自己屋子咋会有女人,妈妈地,未必遇到《画中人》这等好事?
    《画中人》是一个美丽的爱情神话传说。美丽聪慧的巧姐与憨厚朴实的庄哥本是一对恋人。不料皇帝贪图巧姐美貌,欲将巧姐押进宫中。巧姐被逼跳崖。仙姬救下巧姐,并将她变成“画中人”,将画卷送给庄哥。巧姐每日都趁庄哥外出或睡眠时,走下画中,替他料理家务。庄哥发现后,便趁巧姐离开画的时候悄悄将空画收起,并请求巧姐与他结为夫妇。巧姐答应留下来。后来皇帝又使坏,庄哥想办法惩罚了皇帝,二人终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子川心想,这破屋里也没有画呀。
    轻轻栓好马,子川轻脚轻手来到窗口,慢慢伸头往里一睃,就见自己平时有些乱的床收拾整齐,衣服叠得规整放在床上。床上坐着个女子正在哭,只能看到侧面背影。背对自己站着一个女子,身材高挑,长得丰腴,浑身散发出一股成熟女性的魅力,正在安慰哭泣的女子。从身材来看,两个女子应该长相不错。
    子川迟疑了一下,站到窗口,对着里面高声喝问道:“哪里来的女子,竟敢擅闯私宅?”
    @半塘隐者 2022-04-07 20:10:59
    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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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言自然能接地气,土是它的风格
    @楼已 2022-04-08 17:04:59
    留记,顶起佳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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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十八 舒窈望穿秋水 子川未雨绸缪
    各位看官,有事没得,没事接斗(到)日白(白:bé。闲聊)。
    七月十六,子川早上干完早饭,穿上短裤和汗套(式样和背心差不多,只是腋下两侧不是缝在一起而是用布带套在一起),翻身骑马就望兴隆场而去。在马上打了两三个鸡婆头饱嗝,就飙(速度很快)到了兴隆场井灶,时间才辰时过半。
    这家伙穿不惯汉服,觉得笼衣裹袖(衣服在身上绞起绞起地),做事不方便。他用纸画了图样,让舒窈按照现代服装的式样,作了几身绸服,夏天穿在身上巴适得板(很好)。
    子川换上对扣绸服和裤子,穿上布鞋正准备去灶房转一圈,周鹤年走了进来。
    周鹤年冲子川一拱手道:“子川东家!带信找我有事?”
    子川赶快让座,把茶泡好送给周鹤年道:“周亭长!先给你通报一哈,这半个月我们熬盐一万担,纯利三十万钱。咱们兴隆场的粗盐,以味纯色白成了市场的抢手货。产多少衙署收多少。我们除了制盐的人工成本,几乎不花其他钱,而且价格一斤还多了两文钱。同样产盐一斤我们获利至少是别人的两倍。可喜呀!咱们打井花了一百多万钱,不出半年就全部收回,半年后大家就等着数钱吧。”
    周鹤年一喜,要照弄个(这样)下去,自己买股票花了五十万钱,以后每年可以得利近百万千,老子心子也不狠,只要维持个十年八年,周家就宝肋肉向火(烤火)——肥得流油。当初除了看好盐的利重,还想支持黄子川,看来起善念真有福报。
    周鹤年满脸笑容道:“这都是子川东家大智大勇,敢想敢干,才会有如此回报。子川东家!现在井灶兴旺,一切正常。我看你该考虑给自己置办一处宅院,自己不能老住在那个茅屋里,这样说出去,实在是让人觉得寒酸。再说你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龄,该考虑找个好人家的女娃娃成家了,没个像样的窝咋行?你只要点头,这婚事宅院叔给你张罗,保证不出一个月,让你欢欢喜喜入洞房。”
    子川哈哈一笑道:“多谢叔的关心,我从小孤苦呆傻,家世太差。好人家的女娃儿哪个愿意跟我哟。撇的别个都不要,我也不要。这辈子活该孤家寡人。”
    周鹤年道:“你呀!就是背起娃儿找娃儿。你这衣服哪个做的你还不清楚?再说,以你的条件,咱们舒镇甚至白庙乡的姑妮儿,你看上哪家,人家还不眼睛笑成豌豆角?”
    子川道:“做衣服是当初我打赌赢的,别去扯上感情。否则,以后就不好开口麻烦叶姑娘了。不说了,找你来是想请你陪我去一趟江阳城。”
    周鹤年道:“是为昨天万壑松所托之事?”
    子川道:“就是。你认识县衙死得到火(说话作数)的人不?”
    周鹤年道:“这事归县衙的贼曹管,我只认识县衙的林主簿。县尉(类似现在的公安局和武装部长)我不认识。”
    子川道:“这就妥了噻!你只要能通过林主簿引荐我见到县太爷,我有办法让县太爷开口放人。”
    说完,就告诉周鹤年我们如此这般行事。说完,让人通知管事郑德明来,说自己要出去办点事,交代了几句就和周鹤年走了。
    二人一走,当天秩序井然。到了晚上,守井口的安保过来告诉郑德明,说发现井口喷出的卤水高度降了一尺多。郑德明去看了一下,让安保人员注意观察。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安保跑来,说现在卤水喷出的高度只有不到半尺了,出水量明显减少。看样子要不了半个时辰,估计就出不了水了。这没水,起码有一百多口锅就只有弄来吊起(指闲置),那损失就大了。
    郑德明着急昏了,赶快让安保去子川家找人,要是找不到,赶快去通知叶舒窈东家,让她负责在子川家守候,安保人员接着去舒镇找。
    子川和周鹤年当天午后就进了江阳城,拜会了林俊铎。林俊铎倒是凯爽(爽:sàng。爽快),答应找机会引子川见县太爷。二人对林俊铎并没有说出真实目的,只说了要向衙署呈请的三件事情。
    就这样,二人在江阳城逗留下来,并不知道井灶上已经出了如此要命的事。
    舒窈知道事情紧急,第一天去了三趟,开始只是心里着急。等到十九这天,见子川两天多没回家,音讯全无。子川这样连续几天不落屋,这还是第一次。舒窈就想子川会不会出事,听说好多东家嫉妒兴隆场井灶,对子川有些怀恨在心。他们会不会对子川不怀好意。陈家一直都想报复,他们会不会阴斗(到)起下子川的黄手(毒手)。
    这样一想,加上天天上午下午井灶上都要派人来,看子川是否回家。叶舒窈心里急得跳。
    二十日这天晚上,舒窈着急着吃过夜饭,洗了澡就告诉四娘和爷爷,自己要去茅屋等子川回来。
    舒窈道:“娘!今天晚上要是子川不回来,我就住他家等。”
    四娘道:“去看看就回来,你一个姑娘家老待在单身男人家,会让人说闲话。”
    舒窈道:“现在井灶上满世界找子川,他再不回来天都要垮了,我还管得了别个说啥。再说,他不回来,我……我的天……也要垮了。娘!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
    舒窈说着眼睛就红了,眼泪也爬上了眼睛角角儿(guóguér)。
    四娘翻了她一眼道:“说啥子疯话,姑妮儿家家的也不识羞!”
    叶顺章道:“四娘!让她去嘛,留在家里我看她今天晚上得要把房顶看穿,把睡榻滚烂(指望着房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舒窈一听,赶快就跑出门去。
    见舒窈出门,叶四娘道:“爹!你这样惯适(溺爱、将就)她,两人单身男女成天腻在一起,你就不怕……”
    叶顺章道:“你没看出来这姑妮儿心思?再说,子川和舒窈都是做事有分寸的,不会闹出啥见不得人的事。”
    四娘道:“那要是子川没回来,她一个人在那里,遇到坏人咋办?”
    叶顺章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以子川的狠劲,哪个敢对咋家舒窈动歪心思?”
    舒窈到子川那里大概戌时刚开始,点上油灯就在桌前坐下,拿起竹简学简谱。这是子川让她学的,今后舒镇学馆开校,舒窈要负责教娃儿些娱乐和音律。
    舒窈正在看的是《上我们荡起双桨》的曲子。自己一边识谱,一边唱着歌词: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
    学了一阵,舒窈抬头见外面漆黑一片,周围是夏虫和青蛙的叫声,天空那不太圆的月亮挂着,一只鹧鸪从房前飞过,那叫声在静谧的夜里感觉有些凄凉。
    舒窈放下竹简,叹了口气,心里道:“子川!你在哪里,你知道人家想你吗?”
    想着泪水又爬上了眼角。
    所谓关心则乱。面对和自己漠不关心的人,就是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见不到,没有人会去在意、心痛。如果是自己关心的人,哪怕是几天没见到,又不知道音讯,估计都会急得跳。舒窈现在就在为子川担着心,那心情就是“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这一年多来,舒窈对子川从同情、帮助开始,慢慢被子川的聪明、学识、胆魄、善良所吸引。不知不觉就喜欢上这哈儿,就想成天腻在他身边,听他唱歌、摆龙门阵、说脑壳里的新鲜玩意儿、将来的宏图大业。她觉得哈儿或许不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却是自己最喜欢的男人,愿意支持他所做的一切,包容他所有的缺点,关心他随时的冷暖。
    现在几天见不到子川,啥子时候能够见到子川,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子川,没有子川自己该如何办?这些无中生有的问题,此刻她就是控制不住要去想。想到这里,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杨树村邱氏自从和大老爷享受生活的事现了原形,开始以为陈家人不会放过自己,必死无疑,心里怕得要死。第二天居然被放了,老太爷还说她要没地方去,还可以住在杨树村。给她几块田土,自己去耕种过日子。没想到陈家会如此宽容。后来听陪护自己的两个婆子说,是黄子川在老太爷面前为她求的情,心里就记下了子川这份情。
    陈伯谦和李五块因火烧书馆堆场,民愤极大。尽管二弟陈仲谦在县衙斡旋,最终还是被衙署判了三年监禁。失去了两个依靠的男人,邱氏也就只能躬耕陇亩。莫法,总要活下去噻。
    邱氏吃过夜饭,把澡洗完,觉得没啥事,看看外面月色明亮就想出来转转散心。自从出了那事,邱氏除了干活路,白天基本都待在家里,只有晚上才好意思出来转转。这已经养成了一种生活习惯。
    今天邱氏刚来到子川屋外的小路上,看看屋子灯亮着,以为是子川在家。多少次晚上驻足屋外,想进去当子川面谢他救命之恩。可又觉得在晚上,一个女人进子川屋子,本来自己名声就不好,怕影响了子川的名声,也就只好作罢。
    邱氏缓缓走过茅屋,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哭声,仔细一听是叶舒窈。本以为是人家年轻人之间闹矛盾,自己不便插手。走了几步,听见叶舒窈哭得更凶,一边哭还在一边呼唤道:
    “子川!你究竟在哪里,你快回来好吗?”
    叶舒窈和黄子川之间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看这样子是黄子川没在,这姑妮儿找不到他,心里着急在哭。弄么晚了一个人在这茅屋里,万一遇到村里几个二簸簸(二流子),把别个姑妮儿祸费(非礼)了咋办。冲黄子川的面子自己也要管。
    于是邱氏就来到窗口让舒窈开门,自己进去陪她安慰她。
    邱氏进去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一身喝问。舒窈抬头一看,一哈就站了起来,冲到窗前惊喜地道:
    “子川,子川!你回来了?”
    边问边哭,那着急的样子就像要跳窗而出样。黄子川赶快指了一下门口,舒窈快速又冲过去,伸手拉开门别(门闩),跳出门就去抱着子川的脖子,爬在他的肩上又哭又笑,还用粉拳去捶子川的肩头。知道这些天自己不在,又没告诉她,这姑妮儿肯定是着急了。子川只好任由她抱着,还用手去轻轻拍舒窈后背哄她。
    舒窈哭着,突然“嗷”地一声,一发狠就一口咬在子川肩上。
    子川吃痛道:“哎哟哟,舒窈!你属狗吗?”
    舒窈捶了子川一下,放开嘴笑着撒娇道:“该背时!哪个让你躲我,再不回来看我不提刀砍死你。”
    见别个亲热成那样,邱氏作为一个懂风情的女人,自然能够体会舒窈的心情。觉得现在自己留下来就多余了。邱氏不声不响,低着头就准备悄悄离去。
    抱着舒窈的子川赶快道:“李五嫂!请留步!”
    舒窈这是才想起邱氏就在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子川。
    舒窈道:“胡能(谢谢)你,嫂子!”
    邱氏摇摇头,低头准备又要离开。
    子川道:“李五嫂!你等一下,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邱氏有些疑惑地看着子川,没有说话。子川道:“我知道你现在住在杨树村,没地方去,还要每天面对别人鄙视的眼光。一个女人家要去田土干活,确实也很艰难。你要是愿意,舒镇学馆马上就开学了,要不你去学馆当杂工,给娃儿些煮煮饭,打扫路面咋样?”
    邱氏一想,这活自己能干,还能躲开羞辱,倒是个好的去处。
    哪位读者告诉我,小说这样鬼扯趣味性咋样?
    看着邱氏没开腔,舒窈道:“嫂子,去嘛!以后我们一家都要搬去学馆住,你去了我和我娘也有个伴。”
    邱氏点点头道:“黄子川!我知道你救过我,现在又安排我去学馆,嫂子记你这份恩情。以后家里需要洒提(sátié。指做家务活)你只管说一声。嫂子别的能力没有,做家务活还行。”
    子川道:“只要在学馆做事,每个人都有一套住房,你要是实在不想待在杨树村,明天你就可以搬去学馆。”
    邱氏一喜道:“真的?”
    舒窈道:“家具都是现成的,嫂子只要把铺盖、换洗衣服带上,去就可以住。你收拾好来学堂湾找我,我带你去。”
    邱氏点头道:“嗯!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二人进屋,舒窈赶快在桌上罐子里,倒出下午为子川准备的开水,看着子川像灌推屎婆(屎壳郎)样的喝水,舒窈心里觉得特别高兴甜蜜。
    子川喝完水,舒窈又禁不住去抱着子川的左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夏天穿得不多,舒窈的胸本来就有些规模,感觉左臂传来的柔软,子川难免心里就躁动起来。本想抽开,看着舒窈一脸幸福陶醉的样子,只好让她抱着。
    子川道:“舒窈!这几天我去县城了,井灶上没出啥子事吧?”
    舒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晓得关心有事没得嗦?看来还没耍疯。出大事了!董事会那几个股东要我天天在这里等你,他们满世界找你。”
    子川道:“咋个了?”
    舒窈道:“新打那口井不出水了。唉……前段时间看着那汩汩冒出的卤水,大家高兴得敲锅盖,没想到突然就不出水了。看咋办,那井口瓢都伸不进去,就算能伸进去,一天能舀多少水。”
    子川逗道:“没事!不出水了我们又打新井就是。”
    舒窈一着急道:“你是不是又哈(傻)了,说起粑粑不要米做嗦?这口井花的钱还没赚回来,你又花钱去打。股东们会同意?”
    子川拍了拍舒窈的肩道:“他不出水我有啥办法?别去想弄闷多了,‘今天有酒今天醉,明天无酒找水兑’。走!我送你回家。”
    看着黄子川满不在乎、没心没肺的样子,舒窈恨的咬牙切齿,这家伙吃错药了?这是一个正常人不该有的反应,一定是他有啥主意故意不说。
    舒窈撒娇道:“子川!求求你给我说说你有啥办法。否则,我的嫁妆就没了。”
    子川道:“没嫁妆你不是不怕没人要吗?”
    舒窈道:“你……,哼!没嫁妆我就嫁你。不但让你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还要吃你的饭,住你的房,花你的钱,打你的娃。”
    子川赶快摆手道:“不要,不要,不要!”
    舒窈抬手就要掐下,子川赶快道:“我投降。好了!这个问题打井时我就预料到了,办法早就有了,我给你保证,明天只要哥哥露面,马上乌云散去,阳光灿烂。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书中暗表,其实盐井打穿绝大多数井的卤水是不可能自喷的,都需要用竹筒、绞盘从地下提上来。兴隆场这口新井能自喷纯粹是老天爷给的福利。
    舒窈脸颊立时刻上两个酒窝,抿嘴道:“这还差不多。子川,我要骑马!”
    子川扶舒窈上去。由于晚上怕马失蹄摔着舒窈,子川准备牵马而行。舒窈整死不干,要子川上来,一起骑着回去。
    子川上去,只好由着马一边慢步一边啃食路边小草,向杨家山缓缓而去。
    舒窈靠在子川怀里,心里觉得特别踏实。一边望着天上的星星,在云朵里行走的月亮。一边听子川哼着小曲,和子川一起唱着《月亮走 我也走》。
    子川道:“舒窈!你喜欢童谣吗?我教你学童谣咋样?二天也好教那些娃娃。”
    舒窈还沉浸在刚才缠绵的歌声里,有些梦呓似地道:“啥子是童谣?你整来听哈呢!”
    子川道:“就是小娃儿喜欢的歌谣。我先教你《月亮走,我也走》吧!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吃杯酒,哪里有?打开后门看杨柳。杨柳树上一对鹅,飞去飞来喊家婆,家婆不吃油炒饭,要吃清水打鸭蛋。公一碗,婆一碗,幺儿媳妇大半碗。幺儿媳妇不够吃,去把公公碗头擀,公公给他几烟棒儿(烟杆),打得媳妇惊叫唤。”
    听着最后两句,舒窈在子川怀里嗤嗤笑。
    笑过后,舒窈道:“子川!满天星斗,月光皎洁,山间的小路铺满白霜,月光下我们这样走着,吹着凉凉的晚风,听着声声的蛙鸣,闻着空气中潮润的草香味。在马背上靠着你,悠闲地享受如摇篮般的轻柔,人生若永远如是,夫复何求!
    以后再想起“月亮走,我也走”这两句歌词,我的心里就会像月光一样柔柔地,像蜂蜜一样甜甜地,像油饼一样酥酥地。”
    一只鹧鸪叫着从头顶飞过,舒窈躲在子川怀里道:“真好听!”

    这小说已经发了十万字了,各位读者,能告诉我趣味性咋样?或者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本想传几张盐场最原始的打井熬盐的图片,结果说照大了,传不上来。梭瑞!
    我更新的文字咋还没挂出来
    十九 出新招地下汲卤水,翻旧账山上劫棒客
    第二天一早,舒窈就来到子川的茅屋,她要和子川一起去兴隆场,看子川有啥办法把卤水从地下整起来。
    见子川正在洗脸,舒窈就去帮他整理床铺,铺盖上留有子川的汗味。舒窈不但不嫌弃,居然往外看了一下,偷偷拿起来放到鼻子边闻了一下。然后有些羞涩地把它叠了起来。
    看看席子上留下的汗印,舒窈又拿木盆打了水,拿抹布把席子擦拭了一遍。
    二人骑着马,刚转过兴隆场那个山坳,就被站在井边的一群人发现了。人群纷纷往子川办公室而来。
    子川跳下马,扶叶舒窈下来,对人群道:“都在哈!扯起圈圈围到我门口咋子?”
    郑德明道:“子川东家!你终于来了,这几天都把各位股东给愁死了。现在井不出水,已经停了一半的盐锅了。”
    子川道:“一个二个都睃斗(到)我,未必我还有本事让卤水从地下再冒出来?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众人一听就炸了,渣渣哇哇说一大堆。
    “着了(着:zháo。遭了),子川东家莫法,看来是真要命了哦!”
    “我就说嘛,这地下的东西,除非神仙才有那日毛(厉害)的本事弄出来,人就只有爪手洗碗——算(涮)了。”
    “子川东家,当初你打这个井时咋没想到不出水了咋办,这不是往水里砸钱吗?”
    ……
    子川也不解释,对郑德明道:“你去把库房里的楠竹筒、绳索、铁钩搬去井边,然后找十来个力气大的工人在边上候着。完了你带两三个人去牛市,买十来头牛回来。那边牛圈修起不用浪费了。”
    郑德明心想,为了不浪费,你去整拉(他)妈十来头牛,天天张着嘴,不撒料嗦?料不要钱?这是拆堂屋修偏偏(偏房)——东家咋打些背时主意哦!
    郑德明道:“这是要干啥?”
    子川道:“快点去哟,我去换衣服!”
    子川换好衣服来到井边,让一个工人爬上三十多米的天车(井架,三角形),将绳索放到天车的轮子上垂下来,一头栓住竹筒,一头缠到绞盘(又叫绞车)上。
    子川指挥十几个工人站到绞盘周围,教他们把号子记熟。然后,让两个工人扶着十几米长的楠竹汲筒,配合着将它放入井口。放到底后歇了一分把钟,子川站到绞车边道:
    “号子喊起,把住把手,一、二、三,推!
    天滚滚儿转哟,(子川领)
    地滚滚儿圆喏!(众人和)
    嘿嘬,嘿嘬!(和)
    用力推哟,(领)
    好熬盐喏!(和)
    嘿嘬,嘿嘬!(和)
    蹬起八字脚哦,(领)
    力气使不完喏!(和)
    嘿嘬,嘿嘬!(和)
    盘家养口哦,(领)
    汗水流不完喏!(和)
    嘿嘬,嘿嘬!(和)
    喝茶摇扇喏,(领)
    他是单身汉哦!(和)
    嘿嘬,嘿嘬!(和)
    老子有婆娘哦(领)
    看他啷个办喏!(和)
    哦豁(完蛋),哦豁哟!(和)”
    这是子川仿后世的盐工号子编写的,不快不慢地喊完三遍,差不多汲筒也就出来了。
    看着筒底脱离井口,子川让两个工人推到旁边的引流槽,然后拿起铁钩递过去道:
    “师傅!你钩到底下往上提。”
    看着从筒里不断流出的黑卤,在场的人都露出开心的笑脸。股东们觉得天上又掉银子了,伙计们又觉得自己饭碗保住了。
    拿铁钩的工人放完卤水,顾不得满脸是汗,举起铁钩一声高呼:“子川东家威武!”
    在场人员群情振奋,跟着不断高呼:“威武!”
    几个推绞车的工人一起跳了过来,抬起子川抛向空中,接住再抛,人群不断喊着“威武”。
    怕伙计们大意摔坏子川,看大家疯得差不多了,舒窈赶快让几个伙计停手,扶着子川站稳。
    舒窈道:“子川!我提议今天给大家打牙祭,回锅肉管够。”
    子川道:“要得!不过不在食堂吃,一个人三斤肉,一斤烧酒,回家和家里人热热闹闹地吃。”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
    子川把提卤的注意事项给大家仔细做了讲解后,招呼万氏兄弟跟自己走。
    牛头山周围基本都是绝壁,山顶是百十来亩的平地,只有一条山路通向山下。山下有一条官道通向江阳。从这条道去江阳的客商较多,离舒镇和大坟堡的盐商富户也就二三十公里,不管是劫道还是去山下冲围子(翻墙入室抢劫)都很方便。这里又离县城较远,官府也无力清剿。是棒客驻扎抢劫的好地方。
    黄莽子自从抢了万家兄弟的钱财,就打主意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把窝窝好好打造一番。
    这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山下负责望风的兄弟汗水洗发地跑上山来。黄莽子正在草棚里和兄弟们喝酒吃肉。
    喽啰道:“大哥!,有人拜山!”
    黄莽子道:“是哪条道上的?”
    喽啰道:“兴隆场黄子川。”
    黄莽子道:“哦!这倒是一只大肥羊。这家伙听说是个狠角色,老子一直想带兄弟们去访哈他,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通知兄弟们,不许阻拦,放他上来。”
    大概一袋烟的功夫,门外有人高声道:“兴隆场东家黄子川带兄弟特来拜山!”
    黄莽子一碗烧酒灌下,一甩手,“哗啦”一声碗在地上摔得稀碎。
    黄莽子道:“格老子!滚进来,未必还要老子敲锣打鼓迎请你吗?”
    子川带着万家老大、老二老四走进草棚,黄莽子抬头一看,笑道:“是你几个背时行头嗦?给老子跪下。”
    黄子川一拱手道:“来者是客,大当家的嫑失了礼数。”
    黄莽子哈哈一笑道:“喝早酒了嗦?也不看看这是哪堂根儿(哪里),你跟棒客讲礼数。”
    旁边喽啰吼道:“耳朵扇蚊虫去了?给我们大哥跪下!”
    黄子川道:“老子跪天跪地跪高堂,跟你们一群棒老二,跪你妈个铲铲!这两天脚杆风湿麻木地,老子跪不动。”
    说完,把面前一个棒老二一掀,大大套套地坐到条案上。那棒客举手就要给子川捶下,子川抬手在他身上一戳,棒客就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黄莽子一惊道:“哟!你娃好像比棒客还不讲理。兄弟们!这娃皮子造痒,给他抠哈。”
    万氏兄弟赶快就要抽刀,黄子川抬手示意几兄弟莫动。几个棒客见大哥发话,仗着自己人多,举起刀枪就顺了过来。
    子川一侧身,躲过攻击,起身如魅影般一晃,用清虚掌法与之对搏,只几下就将几个人手中家伙打落。几个棒客知道不是子川的对手,僵立在子川周围,有些尴尬地看向黄莽子。
    黄莽子诧异道:“想不到今天遇到对红星了(很角色),难怪一上来嘴巴比抵门杠都硬。我喜欢!骟匠,你去告诉他牛头山不是做豆腐的(不是软的)。”
    子川一摆手道:“慢!大当家的,我们一上来你不问个鸭子鸡就张脚舞爪地,好像没对头哦!”
    黄莽子一看到万家两兄弟,就知道今天他们是想找回场子,为钱兴师问罪而来。心想没啥好问的,两哈把堂子镇住再说。自己好几十号人,还怕你几个虾子。这黄子川开井灶,有的是钱,说不定今天还有意外收获。于是道:
    “少跟老子‘这样那样,弯头坳上’的(整些没用的)。手上过,分出输赢再说。”
    子川道:“你做个啥子,我吃个啥子,不虚!出去,我挑战你,敢不?”
    来到外面敞坝里,黄莽子一挥手道:“都跟老子上!”
    万壑松道:“我们子川东家是要挑战你,你仗着人多打群架,还要不要脸?”
    黄莽子道:“这里是棒客窝子,你们闯进窝里,自然是一窝蜂上。再说老子要脸就不当棒客了。兄弟伙些,都给老子雄起!”
    黄莽子带着骟匠,挑选了三个功夫最好的喽啰,立马就来围攻黄子川。其余棒客去围攻万氏兄弟。
    那三个喽啰没几下就被子川点了穴道,定在当场。被打斗的人一撞就倒在地上,任人踩踏。黄莽子和骟匠功夫不弱,加上身上穿了铠甲,子川在他们穴道上点了几次,居然没有奏效。于是,只好用冲虚掌法与之对决,虽然略有优势,但一时还奈何不了二人。
    那边万氏三兄弟面对几十个棒客,虽然打倒一大遍,但三兄弟身上相继受伤,老四肩膀被砍了一刀,整个前胸后背已经被鲜血浸湿。几乎没啥战斗力,还需要两个哥老倌分心照顾。
    子川心想,这样下去,自己又不能对黄莽子痛下杀手,等生擒了黄莽子和骟匠,估计万家兄弟也被整熄火了。要是丢了性命,那就不值当了。
    此时,黄莽子蹿过来攻子川左侧,骟匠挥拳攻右侧。子川看准空档,调动真气,双臂左右挥出,分别击中黄左肩和骟匠右胸,二人身子飞出倒地,感觉身上就是一阵剧痛,同时气滞。
    情急之中怕子川攻来,就地一滚,然后起身半跪在地上,双眼惊惧地注视子川。
    黄子川道:“住手!”
    黄莽子侧头一看,万家三兄弟险象环生,以为黄子川怕了。又看自己兄弟倒一地,不知生死,心里一发狠道:
    “你要啷闷(咋样),是愿意把你灶上的银子送来,还是把你婆娘送来?”
    黄子川道:“格老子!要银子没得,要女人倒是有一个。”
    黄莽子眼睛一亮,扶骟匠站起来,冲子川道:“那就送上来让兄弟们高兴哈!”
    黄子川道:“没问题,就怕你没那本事要。”
    黄莽子哈哈一笑道:“啥子?老子还是童子鸡,保证弄得她哇哇叫。”
    黄子川道:“行!要是光说不练,一哈儿我让你旁边那人干回老本行(把你骟了)。”
    子川边说边指骟匠,然后将手指放进嘴里一吹,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不到两分钟,敞坝边的梯坎下冒上来一个女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走到近前一看,这小伙子自然是万壑岩。那女人年约五十,头发有些花白,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襦裙,脚上一双黑色布鞋,已经补了疤,身材略微发胖,脸上有些皱纹,嘴唇略微发乌,眼睛显得有些灰蒙,眼角感觉有些湿润。
    女人手里捏着一根树枝,抬手就向黄莽子抽去。旁边的兄弟正要冲过去,准备胖揍这妇人。只见黄莽子突然跪下,叫了一声娘,磕了三个头,跪着就不敢起来。任由女人抽打。
    书中暗表,黄莽子是大田冲人氏,家里算是一个破落户。莽子小时家境还不错,老汉送他读书习武。等莽子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老汉就死了。剩下黄三娘、莽子和一个姐姐。黄三娘一直有病,没法干活,两个娃儿又小,只好变卖家产度日。莽子长到十六七岁,成天就伙起周围一群爆参子(倒大不小,不听话的娃儿),到处逗猫儿惹祸。二十三岁那年和人斗殴,把别个打成残废,一趟爬起来跑了。苦主找到家里哭闹,黄三娘只好把剩下的田土几乎卖光,才把脚子捡了(收拾烂摊子)。莽子姐黄大姑结婚没几年当家人死了,婆家见她娘家没人,经常欺负她,想霸占他男人名下的财产。黄大姑度日艰难,老娘又长期有病,于是就搬回娘家住,一边照顾亲娘,一边种家里剩下的三四亩薄地。
    莽子有个叔爷(叔叔)在兴隆场井灶上当挑水工,见自己嫂子和侄女过得造孽(可怜),灶上需要豆浆,就找到子川那里,子川也就同意了让两娘母(两母女)给灶上送豆浆。
    子川一般不亏下力人,磨豆浆这活路让两娘母生活好了很多,至少能吃得饱穿得暖。
    不久前,两娘母来灶上送豆浆,黄三娘突发心脏病。送舒镇医馆十来里路,没半个时辰不行,生怕娘八字不硬挺不过去。黄大姑正着急不知咋办的时候,恰好黄子川路过,赶快让人把黄三娘弄到自己房间,给她急救缓过来,然后又开了药方让人去抓药。几副药吃下来,黄三娘得了几十年的老毛病居然好了。
    自此以后,两娘母感激子川,每次送豆浆都要来看看子川,帮子川收拾哈房间。没事吹空龙门阵,子川知道三娘有个儿子叫黄莽子。
    万壑松被劫,告诉子川是牛头山的黄莽子干的。子川就怀疑是三娘流浪在外的儿子。曾经悄悄上牛头山,把黄莽子的长相看了个真切,回来画出来让三娘辨认。所以,今天才带三娘上山。
    本来可以直接让三娘露面,向黄莽子讨要劫去的金银,子川并不想这样。他想像万家兄弟这种有些本事的人,要彻底收服你必须得比他们强。只有他们佩服你,才能和你彻底一条心。所以,子川想机会难得,老子必须纱布擦屁股——得跟他们露(漏)一手。
    这哈话又说回来。黄三娘见自己儿子不学好,居然当了棒老二,还抢了子川的钱财(子川说的),气得眼含热泪,告诉莽子子川对自家的好。说着说着又去扇了儿子两巴掌,骂道:
    “俗话说‘儿想娘扁担长(意为只有扁担那么长),娘想儿路啷(那么)长’,硬是没说错。娘和你姐在家里天天想你这短命的,你居然跑山上来挡棒客,不管家里。你倒逍遥了,你让我二天咋去见你爹?”。
    骂完一阵咳嗽,眼泪水长嗒嗒地流。
    子川赶快劝道:“三娘!你有心脏病,激动不得。外面太阳大,进里面去说。”
    说完,在黄莽子屁股上踢了一脚尖道:“还不去扶你娘!”
    莽子用手哄了哈自己屁股,睃了一哈黄子川,乖乖地道:“嗯!”
    到了里面,子川开始处理伤员的伤口。晓得上山会有一场恶战。所以,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药让万壑岩背着。
    忙归一(完、结束),已经到未时了。黄莽子赶快让人端上酒菜,亲自陪老娘和子川。
    黄三娘道:“莽子!跟娘回去,现在家里好了,只要不好吃懒做,跟子川东家送豆浆一年下来除吃穿,也能存些钱。回去娘找人给你说个婆娘,兴一家人。你现在当棒客,丢黄家的脸,提起脑壳耍,还千人骂,万人恨地。回去娘都没脸见亲戚地邻。”
    黄莽子感觉有些为难。不回去对不起娘,回去了对不起山上这些兄弟。更要命的事,自己当棒客,就这样回去,万一官府不放过自己,那就只有伸起颈杆拿给别人套了。
    黄莽子不敢忤逆三娘,只好用眼睛去瞟子川,希望他帮自己说几句话。
    子川道:“三娘!自古说儿大不由娘。你也不要估斗(强行)让大当家回去。要回去也要想好办法,就这样回去被官府抓到是要砍脑壳的。”
    三娘道:“那咋办,未必让这砍脑壳的当一辈子棒客?”
    说完,三娘伸手就在黄莽子头上狠狠戳了一下。
    子川想,明年黄巾军起事,跟着就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官未必就比匪好,匪未必就比官坏。子川道:
    “大当家的!我有个主意。你可以暂留山上,好好操练你这些兄弟,等待时机接受官府招安,到时谋得个一官半职也可光宗耀祖。”
    莽子道:“其实,不是惹祸回不了家,我也不想当棒客。子川东家这一说,我倒是觉得是一条明路。”
    子川道:“不过,往后千万别随便杀人,不到万不得已也别随便越货。更不许下山抢女人。如果被我知道,你娘替你求情也没用,我必须为乡亲父老铲除你。”
    莽子道:“要得!我虽然做事鲁莽,心头还是有哈数(分寸)。其实,以你的本事,今天要不是不想取我们性命,我和骟匠早就死狗(没命)了。”
    子川道:“知道就好。往后你放心,你娘和你姐我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说完,端起酒碗道:“既然愿意听我的话,咱们干了这一碗。”
    二人仰头喝完。子川站起来道:“我得下山了。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我是来打劫你的,给黄金一百两,银子三百两。”
    子川这口气就像黄莽子是他账房先生样。
    黄莽子劫万壑松的钱黄金一百一十两,银子是三百五十两。黄子川没有直接说让莽子吐出来,数量还略有差异。是不想万氏兄弟心里不平衡,觉得自己的钱财要回来了,那就理所当然该归还他们。他这样一说,就变成了他来抢土匪,与万氏兄弟被抢毛钱关系都没得。
    莽子心想,老子还没搁热,你就跟老子一铲铲去了,幸好还剩点锅巴。本想修建山寨,看来短时间这草棚只有茅坑里栽菜——将就使(屎)了(将就使用)。
    想起自己都是棒老二,居然还要被打劫,你妈传出去不笑死个先人才怪,丢人哦!
    丢人又咋个,打不赢,得罪不起。
    莽子只好道:“最近有点进项,不过用了点。黄金不变,你看银子给两百两咋样?我得多少留点让兄弟们生活”
    莽子生怕子川不高兴。
    子川道:“行!”
    七月二十一日申时将过,牛头山上下来八个人。五个男人信马由缰,轿子闪着缓缓的节奏走在下山的小路上,太阳从后面射过来,形成了一副悠闲的剪影。
    @楼已 2022-04-16 19: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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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胡县令莅临开学典礼 陈仲谦了结私人恩怨
    子川劫了棒老二黄莽子,不但财大气粗,在周围也是名声大振,看到这家伙就跟看到麻雀啄母牛屁股样(确实牛逼)。
    七月三十日一早,江阳衙署的后衙,胡昊哲与家人正在欺(吃)早饭。
    胡昊哲整了一口稀饭,拈起几根大头菜丝道:“佩卿!吃过早饭你就和美盼先启程,我处理完衙署的公务马上就骑马赶去舒镇。”
    谢佩卿是县太爷胡昊哲的夫人,身材高挑,皮肤细嫩,脸略长清秀,唇薄齿白,笑起来两边脸颊有两个漂亮的酒窝。一看就是那种大户人家的女人。虽然年约四十,却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
    胡昊哲和谢佩卿二人婚后多年才生下美盼,后亦无再生。没有男丁一直是二人的遗憾。
    美盼是二人的独生女儿,已经十二岁。长得乖巧伶俐,声音清脆干净,笑起来声若铜铃。
    胡昊哲今天要去舒镇参加舒镇学馆的开学典礼,顺便送美盼去舒镇读书。佩卿想斗(到)自己幺妹(女儿)一个人在那里,没人照顾还是不放心,想跟着去看看。两娘母(母女)不会骑马,胡昊哲只好雇了一辆马车。马车速度慢,所以,让她们先走。
    佩卿给美盼夹了点菜道:“美盼!到了学馆要乖巧,好好读书,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能因为爹是县令就有优越感,甚至欺负其他学童。要听子川夫子的话。”
    美盼道:“子川夫子会教我读书吗?”
    这姑妮儿自从前些天见到打扮特别的子川,胡昊哲在家又经常夸他英气逼人,聪明有学问,心地淳厚,腹有雄心。美盼心里就很崇拜他。听说要送她去舒镇学馆读书,她居然没有一般女娃离开父母的胆怯,反而很期待。
    胡昊哲道:“当然!你只要肯上进,子川夫子肯定教你。他会的东西多得很,就怕你学不过来。”
    美盼道:“比爹知道的还多?”
    胡昊哲道:“当然!要不爹咋舍得把你送去他那里读书。”
    看着两娘母上马车远去,胡昊哲才回后衙穿戴整齐升堂。处理完衙署那些渣草事,给功曹史交代了一下政事。县丞陈仲谦、主簿林俊铎就来了。胡昊哲邀二人进后堂,看看午时已到。让家仆端上午饭,三人吃过,带了两个衙役,五个人就骑马向舒镇驰去。
    申时过后,几个人就到了舒镇。刚一下马准备问路,不远处几个人就迎了过去。前面并排是黄子川、白庙乡三老张又新、乡游儌万不黯、舒镇亭亭长周鹤年、舒镇希望学校校长叶顺章,后面是谢佩卿和舒窈牵着美盼。
    来到近前,众人诚惶诚恐就要跪下参拜。胡昊哲为人随和,忙道:
    “免了!又不是在大堂之上。”
    于是,子川与众人冲胡昊哲等弯腰一个长揖道:“草民黄子川参见胡县令、陈县丞、林主簿!”
    双方互相作了介绍。
    子川见陈仲谦中等身材,头戴进贤冠,脸型瘦削,眼神有些飘忽,薄嘴唇,下巴略尖,穿一身青色交领长袍,束一条淡蓝色绣花腰带,红褐色绣花滚边蔽膝。脸色有些漠然,笑容有些勉强。
    美盼拉着舒窈跳到胡昊哲面前道:“爹!你们咋才到?我和娘等你好久了。”
    胡昊哲微笑着在美盼脸上,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扭了一下道:“没规矩,大人之间说话,小娃娃不许随便插嘴。”
    美盼撅了一下嘴道:“是。爹!这是舒窈夫子,我以后就和她一起住,她可是舒镇希望学校的副校长。爹!我带你去看我们学校,真的好大好漂亮哦!”
    胡昊哲道:“舒窈夫子!以后你就多费心了。”
    舒窈有些腼腆地道:“我喜欢美盼妹妹,请县太爷放心,我们一家会悉心照料。”
    胡昊哲有些不解地对子川道:“舒镇希望学校是你们学馆的名字?”
    那个时候学校都叫书馆或者学馆,学校是现代词胡昊哲自然感觉陌生。
    子川忙解释道:“回县太爷话,学校就是学馆、学堂的意思。毕竟少年智则国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强则国强。学校是让娃娃脱蒙、开启智慧的地方。所以,是娃娃们的希望,更是朝廷的希望。故我给学馆取名‘希望学校’。”
    胡昊哲略一沉默道:“嗯,‘少年强则国强’说得好!‘舒镇希望学校’,这名字也取得好。美盼!以后好好读书,你就是爹和娘的希望。”
    “少年强则国强”是清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的文字。子川心想,梁先生的文笔,能不好吗?
    美盼睁着明亮的眼睛点点头。
    子川道:“胡县令、陈县丞、林主簿!子川前面引路,请各位参观一下舒镇希望学校吧!”
    于是一行人来到学校门口,见两边是八九尺高的围墙,大门宽约两丈,两扇红褐色大门开启,门的左边立柱上覆盖一块红绸,估计盖着的是“舒镇希望学校”的牌子。进门的路是一个斜坡,顺坡两边是花池,栽着修剪整齐的枸骨(类似冬青)。走进门是一个宽约十几丈,长约四十余丈的大敞坝,敞坝中间是一条三丈宽的通道,通道两边是砌成各种图案的花池、草坪、灌木组成的绿化带,种满各种花草、树木。绿化带边是排列整齐的教室。再往里走是一个环形的广场,直径约三十丈,周围是石头做成的五层阶梯的看台,大门方向有一个石台,是学校开会时的 台。 台后方是一个斜坡,斜坡上是用灌木拼成的“希望”两个硕大的文字,周围摆上时令鲜花。
    进门左边的教室后是一个四合院,每套住房有客厅一间,卧室三间或四间,厨房茅厕各一个。
    四合院紧挨着时两排四座宽敞的食堂,可容纳四五百人吃饭。
    整个学校的布局是子川参照现代学校功能设计的。这样的学校,放眼大汉朝只能用两个形容——巴适(好、漂亮)。
    子川带大家参观完,林俊铎道:“子川!带我们参观一下你的府第吧。”
    @ty_144778789 2022-04-18 11:33:44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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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友!你不是四川人吧?不知道方言给你带来阅读障碍没?
    子川有些尴尬地道:“林主簿,抱歉!我家在乡下,就只一间茅草屋,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参观。”
    胡昊哲道:“子川兄弟!是不是想拒绝我们参观呀?”
    叶顺章道:“子川家真就一间茅屋。学校给老师的住房本来他要一套是无可厚非的,他却迟迟不定。说等一等,万一开馆后,觉得人手不够,还需要增加人,等那些人选了,他最后选。”
    林主簿道:“子川!你这就不对了,弄么大一个东家,咋一个人住茅屋呢?”
    子川赶快道:“我就一个人,能放下一张床就可以了。犯不着讲究弄闷多。”
    美盼这时欢欢喜喜地道:“爹!你快去看看我的房间,在舒窈夫子家里,以后有舒窈夫子陪我,真好!”
    走进舒窈家里,扑面而来的是厨房里飘出的浓浓菜香。叶四娘和邱氏正在厨房做饭。
    林俊杰道:“好香哦!叶老夫子,你们家厨艺不错哇。”
    叶顺章连忙道:“是老朽的儿媳妇正在做晚饭。”
    胡昊哲一笑道:“子川!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叶夫子家吃饭,这菜要不吃我会后悔的。”
    子川有些惶恐地道:“只要县太爷不嫌乡下饭菜寡淡,荣幸之至。原先我是想晚饭安排在镇上酒楼。不过,酒楼的菜都是一个妈生的(差球不多)。况且,舒镇太乡(太偏僻),酒楼环境嘈杂,也做不出啥好菜。比舒镇好的你们都吃过,去那种地方真没啥意思。舒窈娘倒是做得一手好菜,好多菜酒楼根本吃不到。所以,晚饭就安排在了家里。”
    这一年多,由于叶舒窈喜欢子川做的川菜。所以,叶四娘就让子川教她,倒是学了好些。
    晚饭凉菜有腊利子(猪舌)、牛肉粑、腊香嘴、白砍鸡、油酥鹅、腊排骨、油酥花生米、萝卜搅。热菜有烧白、粑粑肉、回锅肉、牛佛烘肘、鸡淖、三不沾、夹沙肉、笋子烧鸡、三鲜、酸菜鱼。汤是腊猪蹄炖粉条。
    书中暗表,那个时候没有粉条,是子川拿淀粉自己做的。那个时候也没冰箱,可能有人会奇怪,大热天腊肉不臭?这秘密俺告诉你,腊肉在做好后,挂在灶上,天天被烟子秋(熏),你想它坏人家就不坏。放心,就是两三年都一样喷香可口。
    晚饭在客厅摆了两桌,男人女人各坐一桌。众人见好些菜陌生,还香气浓郁,都喜形于色。能够体会出主人家的良苦用心。
    毕竟一辈子第一次见县太爷,叶顺章有些紧张地举杯道:“今天胡县令一行来到老朽家做客,实在是蓬荜生辉。老朽提议大家举杯,我代表学馆感谢衙署对我们学馆的关心和重视。”
    烧酒下肚,子川赶快招呼大家吃菜。大家一尝确实觉得霸道(味道好),忍不住赞口不绝。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开心热闹。
    整个晚饭县丞陈仲谦都显得很沉闷,话不多,只是礼节性地与大家喝酒。只有子川知道陈仲谦肯定为家里之事不安逸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你恨老子无所谓,反正你远在江阳,老子惹得起你也躲得起你。
    吃完饭,陈仲谦说很久没回老家了,要去杨树村看家人,就先行告辞。
    子川就将桌子顺到院坝里,大家喝茶日白(聊天)。子川把明天开学典礼的安排给胡昊哲简单介绍了一下。
    看看也没啥事,周鹤年来到胡昊哲面前道:“禀县令!现在时间尚早,咱们不如请子川给我们说书。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儿,子川发明的,天下就我们舒镇独有。”
    周鹤年一说,胡昊哲倒是一下来了兴趣道:“要得!”
    子川说书整到亥时快过才结束,怕镇上栈房不干净,子川让舒窈、邱氏把两套空房间收拾一下,让客人住下。
    看看安排妥当子川才牵马回家。
    今天晚上是个晴天,月牙挂在天上,星星眨着眼睛,不远处的树林里小鸟不断地发出“咕咕”的叫声,路边是黝黑的老井口,井口上的木架和提水的桶静静地待在井台上。子川晚上喝了酒,加上刚才攒劲地说书,汗水酱起身上燥热。一阵轻风吹来,子川觉得浑身酥麻,感觉畅快无比。
    子川深吸一口气吐出,心里道:“巴适!”
    回头见舒窈站在学校大门口望着自己,子川一挥手道:“舒窈,明天见!”
    说完,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雪儿一声嘶鸣朝前射去。
    到岩弯头路就变成羊肠小道,子川生怕屁股摔坏了不好解手(方便),只好勒马缓行。
    转过岩湾头见路中间立着一人,挡住去路。
    子川赶快拉住缰绳道:“何人挡道?”
    那人厉声道:“陈仲谦。我在此恭候大驾多时。”
    子川翻身下马,来到近前。一拱手弯腰道:“是陈县丞!敢问有何指教?”
    陈仲谦道:“你欺负陈家,把世安打成残废,霸占陈家家产,害得我大哥坐牢,因你陈家现在几乎家破。我陈仲谦八尺之躯,岂能坐视?”
    子川道:“你想咋样?”
    陈仲谦道:“在下想跟你讨个说法,顺便挑战你!”
    子川道:“我想纠正你的说法。你家的家产我没有霸占,主要用于公益,不是我的私产。至于陈世安和陈伯谦的事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我说了你未必肯信,你回家问问你爹。至于挑战嘛,我不会接受。县丞是子川的客人,子川虽自幼呆傻,但起码的待客之道我还是晓得的。”
    陈仲谦道:“你别一口一个县丞,搞得老子像要以势压人一样。我今天就是代表陈家挑战你。我爹年迈,大哥、老三、老四趴皮(软弱),不代表陈家就可以像一坨泥巴样,想咋捏就咋捏。”
    子川道:“我还是建议你回家问问陈老太爷再说。至于打架今天不合适,不论咱们哪个受伤,明天在胡县令那里都不好看。”
    陈仲谦道:“不用问我爹,老三、老四、世安已经有头有尾的把情况告诉我了。你占了我家家产,还扬言‘在舒镇见世安一次就打一次’,逼得他有家不能回。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子川见陈仲谦不听劝,简直就是嘴巴骟猪——不是一般的咬卵(咬卵匠:指爱较劲、脾气犟的人),火一下就上来了。
    子川道:“陈仲谦!看来你也是一个眼睛长蒙皮——不识好歹的人。我救过你爹的命,陈世安本该死我放过了他,你们陈家隐瞒家产我睁只眼闭只眼。这些都是你们陈家欠我的。我告诉你,牛头山黄莽子老子都敢抢,打架我还虚你?十个都不够!”
    陈仲谦一听火冒十丈道:“黄子川!在老子眼里你就是颗苦藠儿,别以为自己是大瓣蒜。少废话,手上过!”
    说完就一坨子冲子川面门而来。
    要说这陈仲谦,在陈家子弟中倒还算一颗葱。陈家家世好,见陈仲谦自幼脑壳灵活,肯上进。陈家就专门请人住家施教,无论文采还是功夫都还不错。那个时候从郡到县,机构设置层级简单,县衙也没有这个局那个委,官员职位也少。能够坐到县丞的位置,确实也不易,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也算是成功人士。陈家家败陈仲谦早就想找黄子川算账。可近一两年传闻胡昊哲可能升迁,他心里看上了这个位置,私下也在找郡府的人勾兑。所以,不想节外生枝。心想只要自己当上县令,收拾黄子川那还不跟砂锅炒菜一样——随便哈(哈是搅动、翻动之意)。所以,为从长计议,只好学冬天的王八——一直趴着不动。
    今天回家,陈仲谦见以前热闹的陈家,现在佣人遣散了,家也分了。陈老太爷单独一个人开伙,由一个老妈子照顾。老三、老四单独过日子,由于从小游手好闲,干庄稼也拿不起事,日子过得干瘪瘪地。大嫂一个人回娘家住了。整个陈家冷漠秋烟的(冷冷清清)。
    陈仲谦在堂屋里陪爹说了一哈儿话,本想问问详细情况,又怕爹提起伤心。于是就去问老三老四。这两个背时行头见自己的好日子到头,自然恨黄子川。见二哥回来,以为会给他们扎起,要哈儿拿话来说。于是,就添油加醋地编排子川的不是。整得陈仲谦心头鬼火冒。觉得自己一个县丞,家里竟然让一个哈儿弄得鸡飞狗跳,传到衙署同僚耳朵里,自己脸还要不要了?
    再说,衙署几个人来舒镇,哈儿欺负陈家的事难免传入他们耳朵,自己要是不在他们知道前,把哈儿摆平。以后在县衙还咋混?
    话说子川见陈仲谦左臂一伸,一坨子(拳头)顺过来,赶快一侧身让过。对方一变,拳变掌横扫过来,掌若板刀切向子川颈项。子川一矮身,感觉掌携着一股劲风从头顶削过。陈仲谦又突然一提左腿,膝盖如一根抵门杠撞向子川胸口。这一击要是整实在,子川可能就会肋骨断裂,心脏骤停,立时就要被整下课。
    陈仲谦这几扳手儿(这几下)说起来慢,做起来也就是一两秒的事。见陈仲谦反应迅速,手上还有几刷子,子川也不敢大意,往后便倒。同时伸出左手薅住一根茶杯大的小树,身子顺势一转,躲到树的另一侧。然后一跃,又跳上路面。
    陈仲谦道:“咋,怕了?连手都不敢还。”
    黄子川道:“有点。我是怕伤到你,你是衙署的人......”
    陈仲谦道:“别扯这些,今天晚上只是了结你我个人恩怨。”
    黄子川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等明天开学典礼完成,我们找个地方切磋。文的武的你随便提,我输了我把你们陈家充公的财产还给你咋样?今天晚上咱们就各自回家洗了屁股早点睡,斗下去伤了你或我,明天堂子就搞臊了(搅黄,搅乱)。胡县令知道后,我不好交代,你也不好交差。没必要损人还不利己吧?”
    陈仲谦道:“好!希望你不要拉稀。”
    第二天开学典礼一切顺利。大门口书写校名的牌子上流畅、灵动、秀美的赵体书法是子川所书,胡县令十分欣赏。开学典礼县衙胡县令亲自揭牌讲话,在舒镇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吃过午饭,应胡县令的要求,子川又带着衙署、乡、亭上的有关公事人参观了兴隆场井灶。看着盐场热闹的景象,胡县令对黄子川充满欣赏,觉得这年轻人真是人中龙凤,得好好栽培,将来为己所用。
    在兴隆场吃过晚饭,胡昊哲对身边人道:“你们大家先回舒镇,我和林主簿、陈县丞、子川东家、陈家老太爷留下有事商量。”
    众人一听纷纷离去。周鹤年走了没多远,拉了一下叶舒窈轻声道:“舒窈!我们俩留下来。”
    舒窈道:“周叔!有啥子事吗?”
    周鹤年点点头道:“可能会有事。不过,我说不准。”
    于是二人一拐就进了路边盐仓的门。这里刚好能看到子川他们。没过多久,就见胡县令等五个人牵着马步行走上了去舒镇的路。
    二人尾随其后,远远跟着。走了大概两公里路,五人一拐来到一座山丘顶。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打麻子眼(开始黑下来),西边的天际云层里刚好隐去最后几缕红光,弯月挂在天上,星星稀稀落落地散布在苍穹。
    五人在山丘顶的一块平地上立定,舒窈和周鹤年躲在不远处的一窝黄荆后,就听胡昊哲道:
    “黄子川、陈仲谦!”
    二人冲胡昊哲一施礼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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