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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抗战烽火——从湖南进湖北:《到鬼子后方去》[第1页]

作者:何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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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提要】

    一群乡村老少爷们或农妇走向抗日战场的故事;一曲曲在敌后特殊战场生死较量的颂歌!

    国军第27集团军“风火轮特攻队”的挺进队员们,冒着暴露身份随时都会抛头颅的风险,经常化装深入湖北鬼子占领区,搞侦查、搞破袭、搞游击、搞暗杀,以给敌人制造遍地混乱和最大损失为终极目的。在长期的特殊战斗中,挺进队员们各自练就了一身奇功,立下了不少战功。为了拯救第128师,他们付出了极大努力,可是功亏一篑。他们最终揭露了一个惊天的阴谋。在共产党地下党的影响下,不少人逐渐走上了真正的民族革命道路。

    【作者的话】

    1、本作品曾以其他书名和笔名在外网刊发过一部分。作品著作权属于何三刀原创。

    2、本作品于2012年12月获得全国原创大赛军事历史组十万元大奖总冠军,由何三刀亲自赴北京领奖,当时有五家影视机构争购影视改编版权,合约已签,因此何三刀目前手上暂无本作品的影视改编权。

    3、本书具备常规出版水准,欢迎国内出版社、文化传媒公司和图书公司洽谈。

    4、作者联系方式:QQ 2291541628 ,微信hsd 081722,微信公众号:何三刀原创长篇小说。



    第一章何大炮借枪

    桃林寺位于岳阳县与汨罗县的交界处,属于99军的防区。1941年12月24日,即第三次长沙会战新墙河战役打响那天,军长傅仲芳派出190师的一个团提前在这里设置了前进阵地,另外两个团在其后方构置了二线阵地和核心主阵地,准备力阻可能南犯的第3师团,延滞其进攻势头。

    天快黑的时候敌人的前锋就到达了这里,饥寒交迫的日军正在惶恐中担心去哪里找晚餐,以逸待劳的国民军官兵就毫不客气地用猛烈的炮火对这群不速之客表示了最热烈的“欢迎”。由于国民军事先就构筑了坚固阵地,又占据了有利地形,一时打得鬼子如砍瓜切菜一般。

    要说日军的战斗力强,宏观地看主要是他的陆空协同、步炮协同、坦步协同、步骑协同等方面确实很强。但与日军交过手的人不得不承认,其单兵作战力也着实了得,除了其格斗、射击是强项外,只要还剩三个兵,就能自发形成三人战斗小组,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在战场上非常灵活,往往能占据主动。

    被打蒙了的鬼子,惊慌一阵过后,立即开始有组织地向守军阵地轮番反扑,惨烈的汨罗江防御战正式打响了。

    且说在正面战场之侧的一个垭口上,一群农民游击队员正埋伏在这里,他们按部队的吩咐,要求一动不动,准备伏击从这里溃逃的日军。

    这支队伍共有120人,不足正规军一个连,但名号却大得吓人,号称“湘北抗日救国军”,领头的是个骟猪匠,大号何子安,外号“何大炮”,目前最响亮的名头是“何司令”。

    何司令的队伍来源十分复杂,主要是些乡下平时游手好闲、估吃霸赊的村痞,偷鸡摸狗、打架斗狠却都是好角色,他们一贯不怕事、横行乡里,如今哪受得了日本鬼子的欺凌,于是一呼百应,聚集起来跟小日本玩命。队伍中也有一些老实人,在前面两次长沙会战中被杀死了爹娘,或被奸死了老婆姐妹,国恨家仇让他们自发地向组织靠拢。
    说起何司令本人,那倒还有一段故事。

    作为一个手艺人,他本来是听天安命老老实实过日子的,虽然长的壮实,胸口有一撮黑毛,看起来有点凶相,实则心软,对老婆孩子特别好,很顾家。他农闲时游走四乡八寨,提着工具,以给人骟猪骟牛为业,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两年多前,有一天从外面正要返家,忽听得一阵杂乱的枪声,只见刚才还骟过猪的那户人家鸡飞狗跳,传来阵阵女人的尖叫。他根本不知道冈村宁次发动了第一次长沙会战,而且这里也不是正当面的战场,怎么会有人打起来了呢?好奇心促使他返回去看看情况,毕竟那户人家是自己的顾客嘛。怎料他看到的是两个日本兵把女主人按倒在晒场上,一个正在办事,另一个也脱掉了裤子,在卡那女人的脖子,眼看那女人的腿就蹬不动了。

    何大炮是个急性子,他觉得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民妇,简直没有王法了,他怒目圆睁,就待上前拼命,手边却摸不到东西,只得一把骟猪的小刀。

    情急智生,他操起一条挑粪的扁担,扑过去就对着那正泄欲的畜生后脑一记闷棒,那家伙叫都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把死鱼眼睛一翻,趴在那女人身上不动啦。

    另一个卡脖子的鬼子反应好快,站都没有站起来,就势往前一扑,抱住了何大炮的双腿,一下把何大炮摔翻在地,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这日本鬼子练过柔道,刚开始还占些上风,看来他拿手的是卡脖子,所以始终想卡死何大炮。

    何大炮毕竟牛高马大,憋足了一口气,猛地一挣,硬把那鬼子给掀翻过去,压在身下。何大炮嫌费事去卡他的脖子,他左手狠狠按住他的眼睛(骟猪骟牛都要练按头功),右拳对准他的咽喉猛地直捣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鬼子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何大炮把那女人扶起来,她的脑袋还在发晕,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赶快帮她把裤子拢上,问她怎么办?女人看看现场才清醒过来,哇地一声哭了。这一哭,又惊动了在附近的鬼子,叭叭两声枪响传来,敌人朝这边跑过来了。

    何大炮拉起那女人,还顺带捡起地上的两支枪,飞一般地逃走了,只是把自己吃饭的行头——骟猪刀给拉下啦。鬼子追了一阵没追着,回去给同伴收了尸,放了一把火把那户人家给烧了。
    四村八寨认识骟猪匠何大炮的人很多,听说了他的义举,莫不佩服,更兼之他有了两支“硬火”,渐渐地有好几十号人都围聚到他身边了。由于这帮人纯属农民,政府又不发粮发饷,所以一直也没有成为一个像样的组织,更没有像样的训练,装备都是自带,无非是些梭镖、大刀、砍柴刀、火铳之类。

    他们对外号称“湘北抗日救国军”,主要是为了扩大影响,召集人马,顺便在乡里炫耀一下武力。还别说,一些乡亲真给他们募集钱粮了,让他们改善装备,保卫家乡。这下,那帮兄弟伙更是人前人后把“何司令”喊的山响,不知道底细的见到何司令过来了,不是打躬作楫就得绕道走。

    何大炮觉得被人喊“何司令”听着很顺耳、很过瘾,但是静下来却很闹心,为什么呢?因为兵不强、马不壮,尤其是——没有枪!“湘北抗日救国军”,没有炮火,拿么子抗日呀?而且,号称“军”,就这几个虾兵,说起来都羞死人哟!

    所以别人怕日本兵过来,他倒盼日本兵过来,趁浑水才好摸鱼嘛!

    一晃二年过去,鬼子的第二次长沙会战真的打响了!他决计把自己的队伍拉出去练练,于是到乡公所去报名,主动要求参战。乡长哪做得了这个主,让他去找驻军谈谈。于是他跑到湘阴城去找驻军,找到了最高长官曹建生,是个营长。

    曹营长倒是个热心人,听他介绍完情况,就说:“乡亲们自发组织起来保家卫国,是个好事情。但是呢,咹,这个------打仗的事情,还是应该要部队来干,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毕竟你们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不可能让你们去白白送死。”

    何大炮还想磨蹭,曹营长说:“我们守军都写了遗书,决心与湘阴共存亡。你快点离开这里,可以去参加担架队或者输送队。我们忙。”

    何大炮无奈,只好带人马去参加输送队。他心眼活,越是仗打得激烈的地方,他的兄弟伙越是争着去,为啥?打扫战场的时候,那些枪支弹药随便你捡呀!捡了固然是要上交的,但他的人马多,早就偷着藏着拿跑一部分了。

    第二次长沙会战打完,最出名的英雄就是那个死守湘阴城的曹营长了,他果真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带全加强营800多官兵与日寇血拼到底,壮烈殉国。
    何大炮收获了50多支枪,有汉阳造,有79式,有三八大盖,还有几支王八盒子,甚至有一挺捷克轻机枪!他常常对乡亲们说:“都怪我!当初曹营长喊我走,你们晓得的,我是老实人,我就走了。其实我们湘北救国军要是留下来帮他守,湘阴不一定守不住哦!”

    听客中也有个别较真的,听完了表示怀疑:“何司令,日本鬼子派了两个联队打了几天几夜呀,你们救国军当真顶得住吗?”

    何司令根本不屑回答如此弱智的问题。他的警卫员虎子自然会对质疑者断喝一声:“你懂个屁!战场上多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有时多坚持三分钟,援军就到了,懂吗?苕气!”

    话说得很硬,何司令心里却有些发软,毕竟自己的队伍没有真正见过阵仗,老百姓有些瞧不起,那是必然的!

    说着说着机会就到了,有消息称日本鬼子很快就要再次开战了!

    何司令不愧是司令,他冷静下来,给大伙布置了两个任务:一、招兵买马,扩充队伍,无兵不成军;二,以老带新,会打枪的,教会那些不会打枪的,会耍刀的,教会那些不会耍刀的!这次要给老子长脸!

    他还给自己布置了个任务:去会会傅仲芳傅军长!

    大家听完他的布置,眼睛都瞪得牛眼珠那么大,有的张开口忘了合上。

    他说,宝器吧?听说个傅军长,看你们都傻眼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大小是个司令,司令比军长还小吗?笑话!他还是个“副”的嘛!下面的人哄的一下笑了。

    其实何司令是看大家紧张才故意开玩笑的。等大伙收住了笑,他很严肃地说:

    “我们有心抗日,却没有像样的装备。99军主要是广西兵,傅军长还是浙江人,人家跑几千里过来帮我们抗日,我们好意思站在旁边看热闹吗?不行!我们湘北抗日救国军,都是响当当的大男人!这次我得直接去见傅军长,请他支援我们一些武器弹药。抗日就像打狗,打狗总得有根棍子嘛,他傅军长总不好意思让我何司令空着手打狗哇!
    左打听右打听,何大炮在营田港附近找到了99军军部。傅军长这次把军部设在汨罗江南岸和洞庭湖边,颇有到前线亲自督战、与汨罗江防线共存亡的姿态,何大炮看了不由得暗暗佩服。

    经历过无数道岗哨的盘问和搜查,何大炮带着警卫员虎子,终于空着手拿着湘阴县党部的介绍信找到了军部大院门外。

    今天为了会见傅军长,何不来可以说经过了精心的打扮:他理了发,剃了须,换上了干净的汗衫、棉袄,再套上一件黑衫;裤子是找镇上小学堂马老师借的,只有他穿的裤子有熨斗熨烫的直纹。

    皮鞋借不到,他把老婆亲手做的用来过年的新鞋先拿来穿了。一般农民一年出头只有一双鞋,他平时跑路多,老婆特地给他每年做两双。

    穿戴齐整,照照镜子,很精神,感觉有点司令的气势了。问问虎子的观感,他却说什么都好,就是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这纯粹就是句屁话!何司令非要逼警卫员讲出:究竟是缺了什么?!

    虎子憋了一阵,终于找准了感觉:是缺儒雅之气。人家傅将军是黄埔出身,老家在浙江萧山,家境殷实,谈吐文雅,典型的儒将。而你这打扮,嘿嘿,比起来就像湘西土匪!

    何司令想他调侃的也有道理,忙问如何可以补救?

    虎子想了好一阵才说:还得去找学堂马先生,一定得借到他那顶博士礼帽!

    何司令想,那博士帽往脑袋上一箍,没有文化也显得有文化了,好主意啊!干嘛不早说?虎子说,现在说也不迟啊,怎么样,我再跑一趟?

    何司令点点头,他就屁颠屁颠地跑了。没跑几步又停下来大声问:“何司令!要不要顺便把文明棍和金丝眼镜也借上?”

    何司令这回发火了:“你娘是给你吃鸡屎的呀,说话一节一节的,你就不会把话一口气说完?本司令眼不花、腿不软,我要眼镜和拐杖干球!”

    现在何司令就是这样一幅经典的装束站在99军军部门口,等候傅军长接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打小他见过的最大长官就是保长、乡长,上次见过的最大的长官是个营长,这次见过县党部的最大官员是个师爷(秘书长)。

    卫兵问明来意,去禀报副官。副官背着手出来,拿眼不停地扫视他们。

    虎子不管怎么说,好歹自己也是抗日武装,是准军人,人家是正规军,是上级,所以不管是否标准,还是把两腿一并,啪地给他行了个军礼。

    没承想那小子没看见似的,根本就没打算还礼,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哪部分的?”

    虎子觉得有点伤自尊啊,心里有点气,就大声答道:“我们是湘北抗日救国军!这是我们何司令!”

    副官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嫌他声音太大了,再问何司令:“有何贵干呢?军长不是随便可以见的,他很忙。”

    何大炮赶紧摘下礼帽,鞠了一躬:“知道傅军长日理万鸡,还有千鸭,那是忙得很哦。我们有湘阴县党部的公函,前来商讨共同抗日大计。”

    看得出来,要他说这些文绉绉的话,说起来难受得很,听的人也别扭。

    副官说:“都没听说过你们的番号,大什么计啊,快走吧!”

    副官叫走,虎子不干了。他早就看这四眼书生不顺眼,敬礼不回礼,而且不给何司令主动敬礼,让他已相当的不爽,现在要叫他们走,岂肯善罢甘休?

    他当下就把眼睛一鼓,声音再提高了一个八度:“同志!我们司令是要来找傅军长谈打鬼子大事的,打鬼子,是你可以阻拦得了的吗?谁他娘不让打鬼子,谁就是汉奸!”

    眼镜副官也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嘴巴干净点,你骂谁是汉奸!”

    外面吵吵嚷嚷,早就惊动了里面的傅军长,他叫卫士出来请何司令进去坐坐。
    何司令进去,看见傅仲芳正在赶批公文的样子,想握手——自己没这个习惯;想敬礼——自己也没这个习惯,只好拱拱手说:“傅军长好!小的这厢有礼啦!”

    傅军长倒是蛮谦和地一笑,看了看副官呈上的公文,连忙赶上前来握手,边握还边说:“原来是何司令,久仰久仰!请坐请坐!”

    听军长说久仰,虎子得意地觑了那副官一眼。

    而何司令连忙用劲摇着傅军长的手说:“不久仰不久仰,您太客气了!”

    副官看着这一幕,简直忍不住要喷饭了。“不久仰”这个词,估计也只有这个农民司令才能发明出来哇。

    客套毕,分宾主落座叙话。傅军长基本不开腔,主要是听何司令说。于是何司令把湘北抗日救国军的发展过程、现状大致讲了一遍,着重提的是要求,大意是两点:

    一,这次一定要争取上前线,坚决打鬼子,愿意服从和配合99军抗战;二是湘北抗日救国军和99军比起来,那简直就不像一个军,只能称之为是支“打狗队”,不过要打狗,得要打狗棍,请傅军长高抬贵手,下拨一些军火。

    傅军长总算听完了,嘿嘿一笑,问道:“何司令,按编制和战斗序列,你不是我的部下,如何给你下拨军火呢?”

    副官立即接了一句:“行不通。”

    虎子那个气呀!顿时狠狠地把眼光扫了过去。

    何司令再次把礼帽摘下来,冬天里也有点热的感觉,赶快扇了几下,腆着脸说:“那就借。”

    傅军长接着说:“借?军火这东西,借了怎么还呢?子弹打了就飞了,手榴弹扔了就爆了,地雷踩住就炸了!”

    何司令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耷拉下了脑袋,无话可说。

    这时虎子站在他背后,见没戏唱了,心里一横,就大声说:“傅将军,我们都是湖南本乡本土的人,你从浙江都来帮我们抗日,难道我们眼巴巴地看你们打胜仗吗?我们也要抗日,打赢了就可以把装备还给你!”

    傅仲芳听这小子说的挺顺耳,一是湖南父老知道我是千里赴战,二是抗日心切,三是敢打胜仗,好样的!他一拍大腿,站起来说:

    “你说的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吧,我不能给你们发武器,军火也不借,我给你们送一批弹药,如何?”

    何司令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看傅军长说的是认真的,明白过来后几次要给傅军长下跪磕头,被傅军长给拦住了,直惹得那副官在旁边忍俊不禁:这个土司令,硬是土的掉渣哦!

    从99军军部出来,何司令就像喝醉了酒,副官派了二十几个士兵,帮他们抬着三十支崭新的步枪,二挺轻机枪,十箱子弹,十箱手榴弹,十箱地雷。

    而何司令依然摆着副游击队司令的派头,昂首在前面走着,虎子也像模像样地当他的警卫员,连挑子都懒得摸。

    若干年之后,虎子经常回忆起那幅雄赳赳气昂昂的镜头,总觉得很眼熟。想啊想啊他终于明白了,经他手给何司令策划的那身打扮,就是解放后电影里常常出场的汉奸装束,而他,居然还骂眼镜副官像汉奸!

    造化真是弄人啊,可惜他骂的那个副官,早在解放战争就战死沙场了,唯留下虎子的一声叹息!
    【三刀有话】

    1、目前三刀同志的忙碌程度超乎想象,白天要忙工作,基本无法上网(今天中午是专门回来上网发文);晚上要忙公众号的事务,而且还有一部书被出版社催稿骂的半死了,必须赶稿,这不,为了报答舞文读者对三刀的厚爱,这又跑来发这篇特稿。分身乏术啊!

    2、按礼节,三刀应该经常去给舞文的新老文友捧场支持的,但是三刀先就在这里声明:不管是新朋友还是老文友,这次三刀很难有空去给你们顶贴支持,有时间的话我会尽量来冒个泡,这是不定期的,要是好长时间没来,也不要怪三刀。你也是一样,有空请帮忙支持一下,没空就算了,我不会怪你的。

    3、但是对于纯读者来说,三刀的要求有些特别,我知道你们只喜欢潜水埋头读书,有的人几年了,也没冒过头。三刀在这里呼吁大家,请看完后记得伸出友情之手,要给三刀顶个贴!顶贴的目的是使帖子不沉,保持在舞文首页,才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如此而已!如果老师沉底,点击很低,三刀是没什么兴趣继续发帖的,特此告知。

    4、本书全文40万字,在网上公开连载会在15-20万字,而且进度比在三刀的公众号上慢一些;如果你喜欢追文,想读全本,欢迎关注三刀公众号“何三刀原创长篇小说”,扫码加关注,在历史消息里就能追下去!

    


    


    第二章、血战桃林寺


    因为何大炮他们态度积极,傅仲芳考虑到军民联手共同抗战有很现实的意义,故特批他们上了汨罗县桃林寺前线,任务是协助守军防守,具体工作听从前线指挥官调遣。

    负责安置何司令任务的是二线阵地的一个高营长,叫高长河,他对何大炮说:“我们的一线阵地很稳固,但是估计要打的很激烈,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去后面的核心阵地,要不就去侧面警戒阵地,防止敌人逃跑。”

    何司令不管这个,他只是关心:侧面警戒算是一线还是二线?

    高营长笑笑说:“算一线吧!敌人来了就是一线,敌人不来,也可以算后方。”

    何司令心里不带劲,还追问了一句:“那究竟是前线,还是后方?不要说我们来上了一次战场,回去后,乡亲们却笑话我躲在后方!”

    高营长懒得和他啰唆,肯定地说:“当然是前线啊!是真枪真刀干。我们另外还要派一个连,你们共同防守。总之敌人如果来了,决计不能放他们过去,要坚决阻击!坚持不住的话,我们再派人增援。”
    所谓垭口,是指两座山相连的部位,往往形成一道隆起的软梁,由此进入后,多为谷地,地势相对平坦开阔。

    奉命而来的二连赵连长,研究了一下地形,就分配何大炮他们守西面,而他们守东面山头。

    实话说,这对游击队多少是一种照顾,毕竟西面的地形要陡峭一些,如果敌人进攻,其难度肯定要大一点。

    何司令带人按赵连长的指导,抓紧构筑了简易工事和掩体,直到赵连长点头认可才收工。同时把自己的队伍分成四个战斗小组,由平时的队长、副队长负责,要求官不离兵,兵不离官,生死与共。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虎子的聪明才智又一次发挥了出来。他建议说:“何司令,现在路上和山坡都埋满了地雷,假如打起来,敌人一开炮,好多地雷都引爆了,不能完全阻止敌人冲锋。我们总共才三挺轻机枪,兄弟们打枪的准头也不咋地,还得想法加强近程的火力压制才行。”

    何司令说:“好!你来想办法压制吧。”

    虎子别看虎头虎脑,其实蛮有心计,他早就吩咐人一路上抬着那门松树炮,现在司令发话了,就赶快张罗选好了射角,专门设了一个松树炮阵地,并把带来的破锅铁、烂铧犁、碎碗片等等备齐,安排了四个战士组成炮队,严阵以待。

    26日晚上正面战场噼噼啪啪打了个通宵,垭口阵地这边却鬼影也不见一个,大家又不能睡,按命令还不准乱动,别提多窝心了!

    尤其是何大炮,感觉恐怕真被那个高营长给忽悠啦,这里哪里是什么战场,纯粹就是“战场”旁边的“观战场”嘛,甚至连仗是怎么打的也观不到,只是像听着邻村噼里啪啦在放炮仗而已!

    人,其实最大的恐惧感还是来自黑暗,所以整个晚上大家都很紧张,包括何大炮也会紧张。微风细雨中,山风吹动树叶,哗啦啦一阵响,猛一听就以为敌人摸上来了,一些胆子小一点的,几次忍不住都想开枪,开枪可以给自己壮壮胆嘛。

    但开枪就会暴露目标,这个道理也很浅显。何司令虽杀过鬼子,可也未曾真正上阵杀过敌人,他想,我们不能判断该不该开枪,旁边有赵连长在呢,人家是正规军,他啥时开枪,我就啥时开枪,准没错!

    为防万一,他早在天黑前就下了令:“关掉枪机!任何人不得乱开枪,只有国军开枪了,我们才能开枪!”

    为了强调重要性,他还补充了一句:“违抗军令者,拉出午门问斩!”还顺带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听得几个胆子小的,感到脖子上凉飕飕的,也没去想这荒山野岭哪里会有什么午门。
    亮了,雨停了,整座山头犹如从水桶里捞出的衣服,感觉湿淋淋的。松林里雾气弥漫,趴在战壕里的人,觉得人困马乏,身上的衣服越来越重了。但随着白天的到来,人的恐惧心理倒是一下子就消除了。

    整个夜晚,其实湘北战场的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只是第九战区的官兵不知道而已。日军原订从中路突破的第6师团,从关王桥以下的岳长公路,实在寸步难行,而且地雷又多,沿途国民军第20军(杨森的儿子杨汉域部)阻击得又很厉害,伤亡大且进展缓慢,所以他们后来索性改成了尾随第3师团从西路行进。

    根据汉奸的指引,西路进到桃林寺,有一条路可以向东斜插到平江县长乐街。而长乐街,正是第6师团在汨罗江北岸的首个进攻目标,夺下长乐街,就可以跟此次的歼灭目标——国民军第37军(川军罗卓英部)面对面干了。

    当然,战局不是埋伏在这个垭口的小部队所能掌握的,他们是奉命阻击可能出现的第3师团逃敌,哪知道第6师团的主力窜过来了,而且必须从这里打开通道呢?

    战斗说打响就打响了。

    敌人的先头部队一进入垭口的战斗区,首先是触响了地雷,部队埋的是连环雷,一炸一大片,声势上先就把敌人给震了一下,那个带路的汉奸当场就毙了命。敌人知道中了埋伏,定了定神,立即胡乱开枪鸣炮,组织分路进攻。

    国军的那个赵连长,因视野所限,能看到的敌人约莫仅一二百人,所以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还真以为是第3师团的溃兵,一心要把鬼子放近了再打。

    在西边的何司令发现鬼子越来越近,连鼻子眼睛都看得清楚了,而赵连长那边却始终没有开枪,游击队员不由得一阵阵心惊肉跳。实在是忍不住了,何司令第一个甩开了盒子炮,大喊一声:“打!”于是他们的各样家什稀里哗啦地全开了火。

    东边见这边打响了,也就紧跟着开了枪。

    第一仗下来,打的相当轻松漂亮,游击队员们对战斗的神秘感完全消失了:其实打仗有啥难的?对准敌人开枪就是了,敌人也是肉身,子弹打中了上半身,敌人“啪”的一声就往后仰,只有击中了腹部或腿部才会向前跌倒。

    看着鬼子丢下数十具尸体退了下去,何司令感到很开心,他大喊一声:“猪嬲(读nia)的,韵味!”(湖南土话:猪日的,有味道!),其他人都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有说有笑。

    这时有几个手上没枪的兵,看见敌人退了,立即跳出战壕去捡武器,何司令也不知道该不该制止他们。

    危险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个日军并未断气,他见有人来到身边,就拉响了手雷,把那个叫二毛的小伙子给炸飞了;吓得其他几个捡枪的赶紧往回跑,而这个时候敌人的迫击炮覆盖过来,这几个队员当场就被炸得缺胳膊少腿,有一个的肠子飞到了松树枝上。

    在工事里得意忘形、没有注意隐蔽的队员,也好多给弹片击伤了,还炸死了两个。悲剧瞬间就发生了,这就叫乐极生悲吧,而且谁也无法制止悲剧的发生。

    如此惨烈血腥的场面,何司令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眼睛血红,大声叫骂起来:“猪嬲的!狗杂碎!给我干死他娘!”

    鬼子又冲锋了,垭口上打成了一锅粥。

    鬼子的大部队受阻于这个垭口,必须强行突破,时间胜过生命!所以,这次的冲锋非比寻常,气势非凡,就像滚滚浪涛,一波接一波;虽然没有重炮,但迫击炮却不缺,炸的树枝横飞,山上烈焰熊熊。

    而且敌人早就发现,东边的阵地火力硬得多,轻重机枪与步枪的火力编成,交织成了火网,对集团冲锋的杀伤性更大;而西边的这个阵地,火力就弱了不少,所以指挥官当即命令:对东山采取牵制性进攻,对西山实行强制性进攻!

    这样一来,反而游击队的阵地变成了主战场。
    虎子把松树炮阵地设置的位置,对准的是斜坡上的一条小路,那里有一段地势稍微开阔,而在其上方有比较陡的一道土坎,正上方的工事火力刚好是个死角。四个炮队队员都是没有枪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死死盯准这个位置。敌人是一轮接一轮地冲,他们就一炮接一炮地打,一时双方都杀红了眼,但这个缺口还是被牢牢地控制住了。

    说起这松树炮是土炮,射程近,爆炸威力不大,但是,杀伤力确是超强!在敌群中放上一炮,那四处飞溅的铁片和瓷片,能把敌人洞穿,而在爆炸中心的敌人,简直就像刺猬,死的特别难看。

    傅军长慷慨赠送的那十箱手榴弹,在这战场成了最好的防御武器,因为守军在上,敌军在下,敌人是不敢往上掷手雷的,一是树多,二是有坡,搞不好就要炸着自己。但从上面往下面,随便扔呀!

    敌人真正对阵地构成的威胁,还是迫击炮。由于树林的遮挡,他们很难准确击中阵地目标,但是阵地也架不住他们的胡乱猛轰,在混战中游击队的伤亡越来越大了,空气中充满了硝烟和血腥的气味,阵地前,红土也被炮火翻成了黑土。

    在东山阵地的赵连长,为了减轻西山阵地的压力,不断调集火力对强攻的敌人实施支援性压制。双方就这样不歇气地打了近两个小时,而敌人的攻势越来越旺,根本没有减弱的征兆!

    赵连长左思右想,这哪像溃逃的敌人啊?分明是主力部队嘛!他觉得大势不好,就派了两个兵,绕到山下去侦察。士兵侦察回来的结果让他吓了一跳:你能看到的永远只有不到二百个,而拐弯那边,漫山遍野的敌人,恐怕两万个都有!而且敌人的骡马队上来了,驮的有重武器。

    赵连长当机立断,让这两个兵赶快去向高营长汇报敌情,请求支援。

    而鬼子判断前面两座山头守军并不多,骡马队上来后,他们组装了几门山炮,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山头就开始猛轰,重炮打左边,轻炮就打右边;重炮打到右边,轻炮又转移到左边。

    75毫米口径的山炮,一炮就可以将阵地砸出直径二米的巨洞,其威力可想而知!这一番炮袭下来,东西两山的阵地早已支离破碎,减员不计其数,更要命的是敌人根本不给你喘息的时间,他们又组织起了强攻!

    何司令从土堆里好不容易把脑袋探出来,看到的情景是敌人已经围攻上山,而松树炮和它的主人们早已经报销了,还有一挺轻机枪也不知炸飞到哪里去了。他觉得后脖子发冷,一摸,满手都是血,他也顾不得啦,立即指挥反击。

    战斗没有过渡阶段,一开始,直接就是高潮!

    敌人总像割不完的稻子似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鬼子,杀着杀着,反而被他们杀到工事面前了,有的鬼子已经突进战壕了,与游击队员展开了格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营长带着两个连的援兵到了,他们借着地势,从高处往低处冲,一下子把敌人冲垮了下去。

    高营长二话不说,带着大家挺着刺刀展开反攻,硬生生地把敌人逼出了那片视野所在地,把何司令他们看的目瞪口呆,也忘了助战。

    高营长大声命令:“所有人往高处转移!放弃现有阵地,让敌人过来再打!”他带的部队也飞快去抢占两边山头的制高点。

    何大炮带着人马冒着炮火也冲上了山头,高营长问他:“打的怎么样?”何大炮带着哭音说:“猪嬲的啊,老子只得二十几个人了,都是好兄弟啊!”

    高营长说:“你们是好样的!战后我会给你们请功,现在命令你们立即往后方转移!”

    “往哪里转移?”

    “就是回家!这里的阵地,我们接管了!”

    “仗打成这样,你叫我们回家?”

    “少啰鸡巴嗦,立即撤退!”

    何司令他们只好服从命令,往湘阴方向撤退,队员们有的边走边哭。虎子很不耐烦,大声骂道:“狗杂碎,嚎丧干球!”

    有的说:“我们打的太惨啦!兄弟们死了那么多。”虎子说:“打日本,死的很英雄!”

    又有的说:“英雄归英雄,我们活着的,总该给他们收尸呀!”虎子也没有话说了,拿眼看着何司令。

    何司令似乎没有听见队员们的争论,他自言自语说:“我拿了傅军长那么多枪支弹药,说拿来当打狗棍,这下倒好,狗是打了,也遭咬了,只剩二十几条枪,亏血本啦!咋整呀!”

    虎子反问他:“何司令,大伙说应该留下来,给战死的兄弟收尸,你说怎么办?”

    何司令想了想,收尸?好主意!老子趁打扫战场,得把傅军长给的那些“打狗棍”再捡回来,希望这次运气好,能捡两门炮。狗日的还是山炮厉害!有了炮,我“湘北抗日救国军”还怕成不了军?
    第三章 班师回乡

    公历1941年12月27日午时,正值三九寒冬节气,湘北大地的空气中飘荡着细碎的雪花和雨滴,落在脖子里就让人打寒噤。要是在平时,这会大家躲在屋子里还会嫌冷,必得在堂屋中放置一口火盆,用女人和小孩们捡拾来的树枝柴草引火,再架上男人们砍来的树桩和刨来的树疙瘩,早噼噼啪啪地烧起来了。

    火盆一旺起来,呛人的烟子就渐渐散去了,人缘好的人家,逐渐就会人气也跟着旺了,男人们来吹牛的,打牌的,喝酒的,各随其便,而女人都是手上忙着针线活,嘴巴里翻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好一副农家乐的景象。

    外号“何大炮”的何不来,此时却没有这样的心境,他带着残余的“湘北抗日救国军”23号人马,往湘阴方向撤退了一阵,感觉带去参战的游击队员牺牲了九十多个,从99军傅仲芳军长那里借来的军火也损失得精光,总觉得这个亏吃大了,不但无颜见湘阴父老,也没脸去见傅军长。

    思来想去,就盘算着再回到汨罗县桃林寺垭口阵地,等仗打完了,一来可以给阵亡的兄弟们收尸掩埋一下,二来也可以再捡些武器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了枪,他相信队伍很快还可以再拉起来。

    他甚至奢望能捡两门鬼子的小山炮回去,实在没有的话,就捡几架步兵掷弹筒(迫击炮)也很好啊。通过打这一仗,他算彻底搞懂了:大炮真正算得上是“战争之神”!有了它,什么仗都好打啦。
    警卫员虎子,见他的主意已定,就亮开嗓子喊道:“何司令已经发话了,大家立即掉头!我们再回垭口去,等高营长他们把仗打完,我们一边收尸一边捡枪捡炮,注意,给眼睛上点油,要捡好枪好炮!能捡多少就尽量背!”

    有个外号叫“麻杆”的队员,跟虎子一样都是刀术教练,真是同行相见,如同乌眼鸡,他跟虎子一直不太对付,就咕哝了一句:

    “鳖,熬一天一夜了,还背得动多少嘛,废球话多,未必我们专捡破枪的吗。”

    他个子超过一米八,是全队里最高个,却长的很瘦,人们以当地出产的苎麻来给他命名,故名“麻杆”。

    虎子的耳朵灵得很,把麻杆跟旁边一个队员的悄悄话,收音收的非常清楚。虎子姓罗,他明白,麻杆一直对自己有些不服,总觉得平时自己发话是借着“何司令”的权威似的。

    不行,此风不可长!自己虽然只是何大炮的“警卫员”,连小队长都不是,但是俗话说得好:“相府门前七品官”嘛,我虎子是“见官大半级”哇,你麻杆凭啥不服气呢?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底气很足,就冲着麻杆骂道:“猪嬲(读nia)的麻杆,你嘀咕什么?声音放大点!”

    虎子的身形与麻杆正好相反,矮壮,颇有些横向发展的意味。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有些相映成趣了,堪称绝配。

    虎子平时喜欢“扯虎皮作大旗”的做派,麻杆确实是有些看不惯,正想顶他两句,见何司令瞪着自己,他只好说:“我屁都没有放,就说了句:路好滑,差点把老子摆平了!”

    “好得很,那就不要放屁,赶快往回走,你走头吧!”虎子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这家伙天生就有些权力欲,而且权力到了他的手上,立即就能运用出效果。别看个子比他高出一头不止,麻杆明白他身后站着何司令呢,“打狗还得看主人”吧,他只好赶快跑到队伍头一个去了。

    山高路远坑深,等麻杆带着大家迎着隆隆炮声、再爬回桃林寺垭口阵地,已是臭汗淋漓,大家都张大嘴巴喘气,这时正好高营长指挥东西山头的守军把第6师团前锋部队又打退了。

    不过看得出来,守军打得很艰苦,周围被炸断的树桩有的还在燃烧,阵地早已被翻成了黑土,一些士兵正手忙脚乱地给伤员简易包扎止血,战壕里到处都叠着残缺不全的尸体。

    满脸泥土硝烟的高营长,一回头看见了“何司令”他们,不禁霍然变色,不过像涂了迷彩的脸上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变色,只是听他的语气十分的严厉:

    “怎么回事,不是要你们撤回去吗?!又来干什么,找死呀!”

    (未完待续)

    “何司令”大小是个游击队长,这时只得挺身而出,解释说:“我们走了,可是不忍心这么多兄弟都死在荒山野岭,大家是想回来给他们收尸。”

    他把想回来捡枪捡炮的那后半句,活活地给吞回去了。

    “收尸?”高营长冷笑了一声,唰地一下用匣子枪指着“何司令”的头:

    “这里有两万多日本鬼子,是第6师团的,搞南京大屠杀的就是他们,你晓得我们牺牲多少人在掩护你们游击队撤退?不服从命令撤退是吗,我立即让他们给你收尸!”

    高营长的话让何司令他们大吃一惊,麻杆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按说,虎子这时候绝对应该站出来,为何司令两肋插刀,可是人家是国军,是正规军,游击队在他们面前自然矮了三分。虎子只好红着脸打圆场道:

    “高营长批评得对,我们应该坚决执行命令!”一边给何司令挤眼。

    何司令吃了瘪,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尴尬地笑着,带着人赶快撤下来。高营长朝他们喊道:“你们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我们也要撤了!敌人会朝你们撤退的方向过来!”

    这句话比什么命令都管用,游击队员们听了,脚底下立马像抹了油,也顾不得路面湿滑、都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湘阴方向跑去。
    (上接第三章《班师回乡》

    何大炮带着大家顶风冒雪往回跑,由于怕第6师团鬼子顺着脚印追赶,他们可真算得上是“连滚带爬”,个个都摔成了“泥牯牛”。眼看离汨罗县越来越远了,再也听不见任何枪炮声,他们才放下心了,同时也放慢了脚步。

    近了,近了,前面就是他们熟悉的集镇了,可能是近乡情怯缘故,他们的脚步反倒越来越沉重了。

    事实上,刚才疲于奔命,大家并不觉得苦和累,也无暇多想。现在回到了家乡,眼前熟悉的山水、田园、道路、房屋和树木,才离开几天,却恍如隔世一般。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游击队里文化最高的“小诸葛”田雨已经阵亡了,要是他还在的话,一句“物是人非”的成语就尽可以概括,可是他已经死了,所以再也无人可以说出这么精辟的成语来。

    反正大家的感觉是:出去打了一仗回来,就像做了一场梦。他们倒真希望这几天的经历只是一场梦而已,梦是会醒的,醒来,兄弟们都还在,那有多好啊,该吃吃,该喝喝,该去四乡八寨耍威风,还照样出去显摆。但是现在,有97个弟兄长眠在桃林寺垭口阵地了,连尸骨都不能去收,叫人如何不伤感呢。

    所以,走进集镇的时候,这只队伍就像刚刚战败的公鸡,也不能称其为“队伍”,个个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还有的头上、身上缠着绷带,一看就是打了败仗的样子。

    奇怪的是,他们在空荡荡的青石板街道上走着,最令人担心的尴尬场面却一直没有发生。什么呢?他们最怕乡亲们问起:“回来了啊?打赢了没有?还有的人呢?”这是最让人心痛和难堪的话题。

    还好,一直没有一个人来问这句话;岂止是没有人,整个集镇鸡不鸣狗不叫,连鬼影都没半个!

    大家都看清楚了街上并没有其他的人,队员们反而轻松了,脸上的悲切神情也少了许多。

    何司令他们信步走到乡公所门口,看到原来那座龙王庙改造而成的乡公所,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门口还贴着好大的一张《安民告示》,提醒全乡百姓按计划撤离,这才想起,战争来临之际,乡亲们一定是往洞庭湖边的山区转移啦。怪不得一路行来,沿途都没有遇到过一个老乡呢?

    没有参战前预想的隆重的欢迎仪式,也没有刚回来时的失落、沮丧和惭愧,一切真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是,谁都明白,事情确实已经发生了,而且是大事,大到他们从此没世难忘。

    怎么办?所有人都拿眼盯住何大炮,希望何司令能给他们指路。

    何不来知道大家内心的想法,他并非一个很粗率的人,考虑事情他往往还是比较全面的,所以有时才会被人指责“啰嗦”。他见大家都围过来希望自己拿主意,就清了清嗓子发话道:

    “各位!我们活着回来了!”

    何大炮的音量照例很大,但他说话往往能使人一愣。就像这句话,明显就是句废话,一出口,就把大家给震住了,有的故意吸了两口气,有的故意跺了几下脚,以示对他的话的响应,也有人互相看来看去,忍不住笑,就说:“嗯,活着,是真活着!”

    “活着就好!”虎子立即对大家宣告。

    在这种站队的场合,他历来都是主动站到何司令右侧身后,拿警惕的眼光警卫着何大炮。都是自己人,没啥好警卫的,就警卫大家的思想动态呗,绝对不允许有反对何司令的论调出现!

    “是活着,活着当然好”,何司令侧过头盯了一眼虎子,似乎嫌他不该插话,但也没有批评他,接着往下说道:“可是我们有很多兄弟死了!我知道大家很难过,我也难过。”

    大家正要顺着他的话,立即做一些显得难过的表情来响应,他却自顾自地又讲开了:“但是!人死不能复生,难过也没有用!”

    “麻杆”冯天奇又当了回出头鸟:“何司令,那你说我们该咋个搞嘛?”

    虎子见缝插针吼了他一句:“就你话多!听何司令讲。”

    麻杆立即回敬他:“你的话也不少啊!”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又在附和麻杆的话。虎子的脸眼看着就变红了,再下去就要变紫啦,大家都知道这是他快要发火的程序了。他怎么可能忍受别人损伤自己的“权威”?
    “妈个鳖,我说你们,是不是就像一帮土匪?”何司令却忍不住先骂了起来:

    “以后都给老子放灵醒点!开会有三种情况,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他顺势吐了口黑痰,这才开讲,“一种是训话,就是我说,你们都给我听!一种是讨论,就是大家都可以说话,最后我来总结!再有就是汇报情况,主要是你们说,我听!妈的这会算么子事哟?”

    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的是,何司令把眼光忽地一下转到了虎子身上。虎子的脸色刚刚由红变紫,这下却由紫紧急变红了,他不大利索地回道:“当然……然,是你在训话嘛。”

    下面立即有人偷笑。“麻杆”见何大炮又把眼光扫向自己,他立即回答道:“是你在训话。”

    这下鸦雀无声,都知道错了。既然司令在训话,那大家都得听呀!还说个屁。

    “既然是我在训话,就要拿点章法出来!立正!向右看齐!给老子站好。”手忙脚乱了一阵,大家按两排终于站好了。

    “再说一次啊,以后分不同的场合,不许乱插话、抢话、接话。还抗日救国军呢,我看他娘的连基本的家教都没得!”

    听到何司令这样骂,不少人把眼光投向了虎子;他们希望骂的是虎子。可是何司令的眼光像两把刀,齐刷刷地把两排人都扫了个遍,原来,骂的是大家!这下都不吭气了。

    “我来说几句!这次主动要求上前线,我们打了胜仗还是打输了?”何司令突然问道。下面的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他只好自问自答:“我们打赢了!是吧?高营长还说要给我们请功,你们记得不?”

    下面还是沉默。他接着说:“虽然我们死了不少人,但是我们第一次上战场,就消灭了五六百个鬼子,我们确实胜利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死的冤吗,值不值呀?”队伍里还是屁都没得一个。

    何司令见这阵势,真是上火啊,就生气道:“猪嬲的,不叫你们说话,都在抢着说;让你们开腔,都他娘的哑巴了吗?”

    虎子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实在有点不大好开口。还是麻杆接了一句:

    “司令啊,是你让我们在训话的时候,不能插话、抢话、接话的,我们也想做个有家教的人嘛!”大家听完哄的一声笑开了。

    “好个麻杆,老子记着你了,我晓得你是有家教的人了。我只问一句:我们有没有打输?!”

    “没有打输”,“打赢了”,“打了个平手”,“不分胜负”,下面各种说法都有。

    “我再问一句: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死的值不值得?”

    “值得!”这下全部声音统一了。

    “这就对了!”也不知他是表扬大家都齐声回话是对了,还是说大家回答的内容算是对了,他最后总结道:

    “我们打赢了,兄弟们死的值,这就够啦。大家都把头抬起来,腰杆给我挺起来!我们是得胜回朝了,要拿点打鬼子的劲头出来。我们到山区去找乡亲们。不要怕!难道打了胜仗还见不得人吗?”

    还别说,何司令做思想工作真有两下子,这支队伍走出集镇的时候,虽然没有一个看客,也排成两列走的有模有样;大家脸上的精气神,比刚走进乡场的时候,那是带劲多啦。

    (第三章完,晚上继续更新)
    第四章 马兰花的心愿

    冬天,天黑的早,何司令他们没敢在街上多耽误时间,就抓紧往西——也就是往洞庭湖边穿插。因为集镇这边离粤汉铁路太近了,鬼子很容易窜过来骚扰。按当地政府的战前组织,铁路和公路沿线的人,必须往三十公里之外的山区转移,并且由县保安团负责戒备保护。

    薄暮时分,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麻杆”冯天奇的老家,此地名叫冯家祠,紧邻洞庭湖水系了,从这里可以乘船进入浩瀚的洞庭湖,也可从陆路再往西走,水陆交通十分方便。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因为按计划,他们乡就是往这边疏散。

    几个乡丁、保丁,远远地就望见了二十几号人背着枪过来了,顿时如临大敌,拿枪的、拿梭镖的、拿火铳的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

    其实他们也明白,如果真的是日本鬼子过来了,就凭这几个人,拿着正规的枪炮也肯定挡不住,所以赶紧派人给驻在村里的乡长董士林报了信。董乡长闻报也有些紧张,立即跑到村口来查看动静,还未走拢,就把带头的何大炮给认出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老远就热情地招呼:“是何司令回来了呀!辛苦了哇!”

    何大炮他们是好久也没见着个人影了,这会听到有人打招呼,心里一热,赶紧加快了步伐,边走边说:“不辛苦不辛苦!乡亲们都在这里吗?”

    有个叫鲨鱼的乡丁大声说:“都在这里!就是在等你们凯旋!”

    “湘北抗日救国军”的队员们听了,心里不由得一沉,没吭声了。是的,仗不能说没打赢,可是人死了这么多也是事实,这,能称之为“凯旋”吗?

    何司令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董乡长旁边。董士林满脸堆笑,伸出手来准备跟他握手,何司令却没有这个习惯,好像出去打了一仗就变成了正规军似的,却给董乡长敬了一个军礼,搞得从没看过何司令敬礼的队员们都蛮不适应。

    董乡长也没有料到这一着,一时手伸出去又缩不回来, 只好改成了打拱:“何司令辛苦了,兄弟们辛苦了,欢迎我们的湘阴抗日救国军凯旋归来!”

    紧跟着何司令的虎子立即纠正道:“董乡长,我们不是湘阴,是湘北!”

    “啊?你们不都是湘阴的吗?你是罗虎,还有那个,”董乡长指着刘奎道:“他是刘家寨的刘伢子,我还去他家里喝过茶,你们怎么就不是湘阴的了?”

    这下虎子知道董乡长把意思给听拧了,涨红了脖子却说不出话来。那个叫刘奎的帮他解释道:“报告乡长!他的意思是说,我们是湘阴的人,但我们不是湘阴的队伍。”

    “嘿嘿,嘿嘿”,董乡长干笑了两声,拿眼看着何司令,意思是:你们究竟是搞么子的哟,才出去混了几天?就口口声声一会说自己不是湘阴人,一会又说自己不是湘阴的队伍?

    “这个嘛,哈哈”,何司令也只好假笑:“都一样,都一样!我们就是死了,也是湘阴的人;我们的队伍也是湘阴的队伍。只不过,我们队伍呢,名号叫作湘北抗日救国军……”
    董乡长这下彻底搞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嫌自己把队伍的名号搞小了,湘北,还是“军”,那是听起来吓人得多啊,就爽快地说:“怪我没有把名字记准!晚上我陪你们多喝两杯,行吗?”

    何司令说:“没事!喝就喝嘛。”这时旁边有个乡丁插了一句:“董乡长啊,他们湘阴……,不,是湘北,抗日……军,不是有好多人马吗?”这话倒提醒了董乡长,他就问:

    “何司令啊,你们湘阴,哦,是湘北,抗日救国军,打赢了吗?还有的人呢?”

    战争这个东西,是男人都喜欢吹几句,说起打仗,个个都眉飞色舞。但是“战争”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就是手上拿着枪的人,如果没上战场,仍旧只是个概念而 已。

    所以,估计乡亲们以为,他们就像提着枪,出去旅游玩耍一趟。至于要死人、流血,估计没有几个人有这个思想准备。看看董乡长笑呵呵地问话,大概就是这种心理状态。

    “董乡长,”何司令边用严肃、低沉的声音叫他,边牵他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往旁边走,他觉得必须把真实情况给父母官说清楚。

    而那个个胆子比较大的叫“鲨鱼” 的乡丁,见何大炮的神情似乎要讲什么秘密,立即就厚着脸皮靠过来,终于给他听见了一句:“九十多个,全都牺牲了。”就算他的胆子大,听了之后也是大惊失色,他转头就往村里跑去。

    董乡长听了之后,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好歹是个乡长,总算回过神来,就对何大炮说:“不要急,你把情况慢慢说清楚。”边说着,何大炮看见他从口袋里掏“飞马”牌香烟,手都在颤抖。

    何大炮说:“我不急,我给你慢慢说。”董乡长递给何大炮一支烟,何大炮说:“你晓得我不抽烟的。”董乡长掏出洋火,连划了几根火柴也没点着,也许是湖边风大,也许是紧张,最后还是虎子替他把烟给点着了。

    何大炮正跟董乡长汇报着在汨罗县桃林寺的战况,村子里如洪水般涌出来一群群的乡亲们,是那个嘴快的“鲨鱼”已经去通风报信啦。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跑的最快的,都是家里有亲人或近亲去参加了“湘北抗日救国军”的,他们当然最关心自家人的生死;跑的慢的,自然是跑来看热闹的了。

    由于视线模糊,人群一到,立即就是呼唤声四起:“四娃,你在哪儿?”“狗子,你快点出来啊!”“王三,你没有死就过来!”

    有的叫着了人,双方立即扑拥到一起,流下了幸福的热泪;而更多的人,像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他们的亲人,不一会,整个村子就哭声震天了。

    一群人正昏天黑地地哭闹着,传来了一个女高音:“天哪,老天怎么不开眼啊,我就这么一个男客呀,他怎么就不回来了啊!”另一个女高音也附和道:“天杀的日本鬼子哟,你杀别的人不好呀,干嘛非杀我的男客哇?啊呀呀……”

    男客,土话里就是“男人”的意思,与此对应的是堂客,亦即老婆。刚才最后来的两个女人,一个叫马兰花,一个是她的表妹,叫陶素素,都是给“湘北抗日救国军”煮饭的。她们的男客也都是游击队员,所以所有人都认识她们。

    不过这两个女人的话音刚落,刚才哭闹的人群都静了下来,大家听着这俩人的话,觉得很有点意思,纷纷对着马兰花叫骂道:“你这堂客说话才怪喃,啥叫’我就这么一个男客’?未必我们就有几个男客吗?”

    另一些人则把矛头对准了她的表妹:“素素呀,你这话说的可没良心,你喊日本鬼子去杀别的男人,难道别的男人就该死,就你的男客不该死吗?”

    “就是就是,你们说话也太没有良心了吧?”好多人都哇哇大叫。

    她们是正在灶房给大伙烧饭,听说了游击队回来的事情的,而且还没跑拢,就已经听说了自己的男人没能回来的消息。刚才的话,也是在一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并没有伤害其他人的意思。

    见大家不依不饶,她们急得抱着哭了起来:“我们姐妹的命好苦呀!”

    (第四章未完待续)
    (接上)

    这时,另一个也在煮饭的妇女陈文欣,也跑过来了,她也很焦急,但是她的男客何大炮个子不矮,被她一眼就扫描到了,一颗怦怦乱跳的心霎时安稳了下来。

    中国的家庭夫妇,感情再深,在大庭广众之下却不表露,文欣放下心之后,就好像不认识自己的老公似的,却跑去安慰马兰花姐妹。她大声呵斥其他人道:

    “谁都不想死,谁都不该死!死了的都是英雄好汉嘛,没死的大家都该庆贺,吵啥呢?”

    陈文欣的话提醒了董乡长,他觉得作为官方代表,有必要首先对此事表一个态,才能争取安抚人心,然后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于是他发话道:

    “乡亲们!我是董乡长,大家都安静一下。现在我们的湘阴抗日救国军,哦,是湘北救国军回来了,我要告诉你们,他们很了不起!他们配合99军的国军,在桃林寺阵地与日军第6师团展开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激战,打死了鬼子五六百人,为保家卫国立了大功。

    “我们应该感谢他们!当然不幸的是,在战斗中,牺牲了97个战士,都是我们本乡本土的好男儿,都是英雄!国军也牺牲了二三百人,才掩护他们撤退下来的。这笔血债我们一定要记住,我们活着的人要活的更好,才不辜负那些为了保卫我们而献身的烈士!

    “国军的长官说了,要为我们湘阴的抗日英雄请功!大家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多保重好自己。天已经黑了,请大家都不要难过,不要争吵,下面请烈士家属都到祠堂,我们先商量好怎么才能收殓安埋烈士忠骨的问题,再研究怎么优抚烈属的事项。相信他们的鲜血不会白流,政府会补助安置的!”

    下面的人听了董乡长的讲话,觉得合情合理,反正死去的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又不仅仅是自家的一个人,就安静了下来。人有时就是这样的从众心理,如果只死了自家一个人,会觉得那是天大的不幸;一下子死了很多,反而淡化了这种悲痛感。大家簇拥着董乡长和何大炮,朝冯家祠堂走去。

    祠堂里早有人点亮了桐油灯,嫌它的光线不够,又有人点上了松明子。所有烈属都进了房内,而无关人员只能在室外冒着寒风旁听。

    董乡长说:“大家都很关心战士的英雄事迹,下面都要安静,我们请何司令给大家先讲一讲具体的战斗过程吧。”

    何大炮站起来,嗓门依然非常宏亮:“乡亲们!我何不来很对不起大家,没有把带出去的兄弟们都带回来。我在这里给大家道歉!”说完就把右手掌举起来,给大家行了一个不算太标准的军礼。

    有的人没看懂他是在做什么,小声议论道:“何司令这是干啥?这样就是道歉吗?”虎子听见了,就大声道:“何司令给大家敬礼啦!这是军人的军礼!是表示尊敬,当然就是道歉了。”

    下面的人“喔”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外面的看客等的急了,就催何大炮说:“司令,人也不是你打死的,你道啥歉嘛,快给我们讲事情的经过吧!”

    何大炮说:“其实经过也没啥好讲的,打仗就是你打我,我打你,打着了脑袋或心口子,当场就死了,打断了胳膊腿,来不及救治,或者根本就没法救,过一会血流光了,就死了。”

    “那岂不是痛死的?倒不如把脑壳打烂,死的还痛快点!”

    “痛快?你想死的痛快,敌人就让你死的痛快吗?”不同意这个观点的人又辩论起来了。

    董乡长见何司令说的太简略,知道他心理压力大,不想怎么说话,就用眼神征求了一下何司令的意见,然后吩咐说:

    “我们请虎伢子、小冯和刘家寨的刘伢子,你们一个讲参加战斗和友军配合的情况,一个讲具体的战斗过程,一个讲撤退的情况,这样就没有那么累,乡亲们肯定是想听到自己亲人最后的真实情况的。你们三个先各自讲,然后互相补充吧?”

    大家都同意这个安排,于是这几个战士把前因后果基本上复述了一遍。但是在战斗中,有不少人究竟是怎么牺牲的,也许只有旁边的才能了解;而这个了解的人后来又死了,就会形成无人能够说得出来的情形。因而可以说,不少人死的不明不白。这是所有活着的人的终身遗憾了。

    而另一种情形是,所有人都是目击者,但真实的状况讲了出来,却会让人更加难过。比如,马兰花的男客邓三思,是负责打松树炮的,他们一共有四个战士,后来被日军的山炮一炮炸飞了,尸身飞去何处也不知道,肯定是粉身碎骨了,这话让马兰花哭的死去活来。

    而陶素素的新婚不久的男人,即那个“小诸葛”田雨,是在冲出战壕去捡拾枪支时被炸死的,而且肠子飞到树上了——像这样的情况,不讲吧,家属要追着问;讲了吧,还不如不讲。
    第二天一直睡到午饭时分,何大炮他们才从大通铺上爬起来,这也难怪,他们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马兰花和素素来打探过好几次,见这些人都睡的很沉,也不敢叫他们。

    有老婆就是不一样,何大炮一起来,文欣急忙就给他端来了洗脸水,冒着腾腾的热气,盆里已放好了毛巾。而其他队员,则要四处去找地方洗脸,缸里的水太凉,凉的刺骨,所以他们宁愿跑到水塘边,鞠起一捧捧水来洗脸,还略微带些温度呢。

    何司令刚洗漱完,正打算吃点东西,马兰花和陶素素红肿着眼睛来见他。这时,文欣给他端来一大海碗“腊八粥”,说:“啥事也没那么急,雷都不打吃饭人,边吃边聊吧?”

    这腊八粥是农村在过“腊八节”时的一种饮食,用各种豆类和蔬菜,加上肉粒熬制而成,香喷喷的,大冬天吃起来也会冒汗,特别御寒。

    何大炮见了,连忙说:“腊八粥啊,好,好!你们吃了没?我不客气了!”边去接碗,边给老婆投了个感激的眼神,似乎还含点暧昧。文欣的脸一下子有点红了。

    马兰花哪会不懂人之常情?知道他两口子隔了一段时间没能聚在一起了,而今相会却在异乡,人多眼杂,也没个亲热的机会,至少也想说几句知心话吧。于是说:“文欣姐,我们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何司令,下面我们该咋办,队伍还拉吗,还用得着我们不?”

    其实作为女人,哪怕再强、再能干的女人,家中一旦失去男人,就像塌了顶梁柱,不由得人不同情。文欣非常庆幸自己的男人还活着,在另两个失夫的女人面前,当然多了一点优越感,同时也对她们多了些同情感。她劝道:

    “兰花,你也还很年轻,才32岁,素素呢,才27岁,都莫要难过,后面的日子还很长。等这次把鬼子打跑了,我来给你们做红娘,好好过呀。”

    何司令刨了几口粥,由于粥里有很多猪油,实在很烫,碗也不好端了,就赶紧把碗放到地上,说了句:“鳖,烫死了!”一转头,见老婆在劝马兰花她们,而她们似乎对这个话题没啥动心之处,就给文欣使了个眼色,制止道:“啥时候呀,说这种话?死了的人尸骨未寒,真是煞风景。素素你们莫怪。”

    素素说:“没事,文欣姐是好意。你快吃饭吧,怕冷了。”马兰花对文欣勉强笑了一笑,却对何大炮说:“司令,我刚才问你的话,你给个准信吧?”

    何司令正要去端碗,只好抬起头来严肃地对她说:“怎么?你觉得我们的队伍已经打垮了,发展不下去了吗?”这话明显就有点责怪马兰花的意味了。在何司令看来,抗战是遭遇了挫折,但他绝不认为这意味着失败。谁怀疑这一点,就是对他人格的不敬。

    陶素素听出了弦外之音,就帮表姐辩解道:“司令莫误会啊,姐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是想知道,那么多的人牺牲了,队伍还拉不,还用得着我们吗?”

    “屁呀!还说不是那个意思,其实都是那个意思!”何司令呼地一下站起来,指点着她们:

    “我明确地告诉你们,湘北抗日救国军是打不垮的,我们还要继续发展!不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们?至于你们两个,”他用手指头点了两下,“你们已经是烈属了,如果愿意留下来为抗战做贡献,我表示欢迎;如果愿意回家去带细伢子,我表示理解。”

    他说完了,又蹲下去端起碗,还补充了一句:“对你们过去的帮忙,我表示感谢。”

    “嗯,是要感谢,你们付出了很多。”文欣也真诚地说道。

    “大家都是一样的嘛,都是为了打鬼子,说啥谢不谢。”马兰花对文欣说。而陶素素对何司令说道:

    “司令呀,我们来,就是怕你打了这一仗就收手了,因为这次的牺牲太大了。姐和我商量,她有一个心愿,就是活着的人要继续斗下去,我们的队伍要更加壮大,这样才能为死去的人,不管是死的英勇,还是死的平凡,都可以报仇。”

    何不来正喝着热粥呢,闻言扑哧一笑,差点喷出一口饭来:“是这个意思呀,早讲嘛!我还以为你们吓怕了呢?”

    马兰花说:“我已经是被你从鬼子手里拿命救出来的人了,我会不恨鬼子吗?怕鬼子我就不会支持自己的男客来参你的军了。他死了,光荣!我还想继续跟着救国军干,我要亲眼见着你们杀更多的鬼子。”

    何司令把碗往地上一顿:“好!好样的,有血性的堂客!”

    (第四章《马兰花的心愿》完)
    作者:@章望溪 时间:2017-03-30 18:35:26
    三刀兄的大作《到鬼子后方去》我认真看了,特别是湘北烽烟,我惊诧于你对岳阳风土人情、历史因循如此了然,真怀疑是岳阳土著作家作品了。如果有机会拍于电视剧,到岳阳来,我尽地主之谊,我目前是电视台频道总监,有一定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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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刀把望溪的评论从其他地方移植过来,能得到您这个岳阳土著作家的肯定,三刀十分开心!在公众号,甚至有四川读者问我,对湘北那么熟悉、那么有感情,是不是在那边有个啥相好呢哈哈!事实上,我并没有在湖南湖北生活过,莫非,我写抗战,还得真去跟小鬼子干一仗吗?这书,后面主要就是在岳阳、通城一代活动,谢谢大家的关注!
    第五章 论功行赏

    文欣见马兰花这样说,连忙给她挤眼:“你小声点,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一句话,把马兰花闹了个大红脸。

    原来,两年多前,第一次长沙会战爆发,还是骟猪匠的何不来,走乡串寨给农户骟猪骟牛骟羊为业,那一日从两个日寇胯下所救的农妇,正是马兰花。

    此后,马兰花当然是坚决支持自己的男客邓三思参加了游击队伍,而自己也到队伍上给大家煮饭,她整天想的也是如何抗日杀敌。表妹夫田雨也是今年她去动员过来的,她还让陶素素也来为战士们做饭洗衣。

    何大炮在公众场合可从没说过马兰花受辱的细节,因为这毕竟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名声。大家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女人就是真的有了那样的结果,最好也是说没有。

    但是有句俗话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们喜欢听的是小道消息、桃色新闻,就是没有那样的事,有时还要努力挂靠出一点色彩来。所以四乡八寨的人,早就认为那鬼子已经得手了,有些好事之徒,甚至把细节都编排好了,背着邓三思两口子,说的眉飞色舞。

    这事呢,百口莫辩,而且只会越抹越黑,况且马兰花当时确实已经快晕过去了,她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而她的观点是,人们要怎么看,怎么说,她无所谓。

    见文欣出于好意,好像是提醒她“保密”的样子,马兰花只好苦笑了一下,以掩饰自己的脸红。她说:“小声大声都是那么一回事,我不怕。我只想生吃了那畜生!”

    就在这时,董乡长老远就打着哈哈过来了,他说:“何司令啊,这么早就起身啦?辛苦哈!”他又不怀好意地盯着文欣说:“弟媳妇,司令抗战那么辛苦,你就不要让他更辛苦哟!”

    文欣知道他是开玩笑,就接话道:“他是在外面辛苦,回来半点都不辛苦。哪像乡长大人,你是在外面辛苦,回屋里堂客让你还辛苦的不得了哦!”

    “嘿嘿,嘿嘿,都是他妈的睡通铺,这段时间闲得很,辛苦个屁!”董乡长也没意识到马兰花和陶素素已经没了男人,还笑嘻嘻地扫了她们一眼。两个女人连忙低下了头,大家都不好接这话茬。

    何司令的一碗腊八粥也正好喝完了,额头冒着油汗,连日疲累的脸上,泛出了一些红光,用手掌抹了两下嘴巴,也笑着说:“就是,这个条件嘛,想辛苦也没得地方!”

    “嗯,不说这个辛苦了,何司令,我看你们救国军硬是还要辛苦一趟,得赶紧想办法再赶到桃林寺去,要把烈士们的遗骨弄回来安葬,这样才可以稳定军心,也稳定民心。”

    何司令听了董乡长的安排,却连连摆手,说:“这事急不得,大敌当前,得避过他们的风头,不然都是去白白送死。”董乡长问:“那怎么办?”何司令说好办,我先派刘奎和麻杆各带两个人出去侦察,一定要搞清楚鬼子的动态,不然有多少人都不够跟鬼子玩的。

    董乡长听了觉得有理,过去总觉得这是一帮草莽、乌合之众,看起来何大炮还真有点名堂啦。
    两三天后,派出去的两个侦察组都回来了,刘奎报告的是,鬼子都过了汨罗江,正与川军37军、99军激战,有传言说他们要去进攻长沙;麻杆却报告,川军第20军(杨森的侄子杨汉域所部)正收缩口袋,134师从敌人背后、新墙河沿线往南推进,已经将桃林寺所有阵亡的国军官兵,和湘北抗日救国军的人员,挖了若干大坑集中掩埋了。

    听到这个消息,烈属们群情激动,都跑去找董乡长,要求他替民做主,怎么也要把死难者的尸身给收回来,一定要葬在祖坟旁边,魂归故里。

    董乡长被催的毛焦火燎,又跑来找何司令商量。何司令听了,却半晌都不开腔。

    这时虎子说话了:“董乡长,你切莫听乡亲们瞎说。他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想想,守桃林寺阻击阵地的国军有二个团,这一仗下来怎么也要牺牲千把人,现在和我们的队员已经合葬了,你叫我们去哪里找回这些人的尸体?是不是要把所有的坟都挖开呢,是不是要把一千多尸体一个一个地辨认呢?这可能吗?”

    何司令只说了两个字:“就是。”

    董乡长猛吸了两口烟,烟子熏着他的眼睛了,眼里泪汪汪的样子,不注意的人还以为他在伤心落泪呢。他说:“真是挨球啊,到底要有个办法吧?”

    麻杆说:“办法有呀!”

    董乡长看他瘦高个,像根竹竿立在自己面前,颇有些威胁感,就说:“你坐下来说。”麻杆也找不到座处,就蹲在地下。他说:

    “屈原的墓很多啊,他是死在汨罗江的,根本就没有尸体嘛。”那个叫刘奎的也说:“就是,埋个衣冠冢,也是坟墓哇,谁敢说不是?反正人都死了,其实埋在哪里都差不多。”

    董乡长想想也是理,可是怎么给乡亲们做说服工作,还缺乏有力论据,故一时还不好表态。

    虎子见他迟疑,就再给他烧了一把火:“按说国军也是来自全国各地,他们牺牲了,可能他们的亲人,连死没死,啥时死的,怎么死的,葬在哪里,什么也不知道,还不是一样?如果这样去挖坟,我想是违反军法的哟!”

    董乡长听到这里,眼里放出了亮光:“对对,就是这个说法。我想,为你几十号人,要去搅动一千多人的乱葬坟,也不大合情理。小心军法从事才对!”

    众人围着董乡长哭闹了一场,最后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时间在等待中一天一天地熬过去了,到了1942年1月15日,《长沙日报》刊发“号外”,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宣布“第三次长沙会战”胜利结束,共歼灭日军56944人,俘虏139人,缴获大炮、枪支、军车等无数,获得了世界反法西斯联盟建立以来的空前大捷。

    乡亲们闻讯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家园。

    山河破碎,得重头再来,修缮房子的,到处买猪苗鸡苗的,收拾田地的,总之战争过去了,日子还得接着过,老百姓图的就是个过日子。

    那些家里死了人的烈属,无奈之下只得在祖坟旁边给死人立个“衣冠冢”,竖个碑,像模像样地化钱烧纸,并摆上三牲果品,点上香蜡纸烛,浇洒糊子酒,三叩九拜,口中念念有词,仿佛那黄土堆里真的睡着个人似的。

    也许,这个人活着的时候没让他们少操心,也没少让他们担惊受怕,如今突然让家人安生了,他们一下子还真不适应,一时村村寨寨到处都听得见哭声。

    过了一段时间,董乡长托人给何大炮捎话,要他把人员组织起来,趁赶集的日子到乡上集合,有事。

    何司令估摸是该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就把大家组织起来,欢天喜地就往乡场赶去。一路上大家忍不住兴奋,都在猜测这回要得到什么奖赏?已有家室的都在盘算如何添房置地,不少未婚的小伙子都说,如果得到一大笔赏钱,一定要讨个漂亮堂客,从此过安稳日子啦。

    战后的集市不是想象的那么萧条,反而有些畸形的“繁荣”,但凡农副产品,应有尽有,大家都忙着把自家能卖的东西拿到集市换钱,然后再购置所需物资。所以,果蔬、竹木、家禽家畜、手工艺品、衣帽玩具等大类,琳琅满目,街上人流摩肩接踵,喧哗不已,似乎也热闹得很。

    何司令他们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挤到乡公所那座龙王庙,董乡长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那个外号叫鲨鱼的乡丁,在董乡长示意下屁颠屁颠地忙着给大家敬烟,另一个则来给大家泡茶。

    眼见乡公所的人这么隆重地接待,大家心里都十分受用,终于找到一点英雄凯旋的感觉了。客套完毕,大家都拿眼瞧着董乡长,等他金口玉言发话。

    董乡长说:“今天请大家来,是县党部和99军的要员要给大家宣布重要事项。你们坐着,我去请他们。”何司令他们一行人被晾在了小礼堂,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不一会,进来几个大人物,有的穿着长袍马褂,有的穿着军装,何大炮他们不认识穿马褂的“要员”,穿军装的高营长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何司令连忙站起来给高营长他们行了个军礼,还说了声“长官好!”

    高营长还了个军礼,又热情地跟何大炮握手,连声说:“大家好,大家好!”

    董乡长说:“诸位,今天县党部办公室派马主任陪99军的高营长过来,有要事跟大家宣布,大家欢迎!”说完他带头鼓起掌来。这些游击队员,平时鼓掌的机会不多,都跟着胡乱拍起了巴巴掌,气氛反而显得相当热烈。

    马主任客气地说:“各位好!你们,咹,都是我们湘阴县的好儿郎,啊,好儿郎,啊,英雄!你们为抗战立了大功,这个嘛,也为我们湘阴人民争了光!啊,我代表湘阴县党部,代表湘阴县政府,啊,代表湘阴县人民,啊,向你们表示崇高的敬意!”说完,还煞有介事地脱下礼帽,给大家鞠了一下躬。

    队员们没有怎么听过当官的讲话,原来当官的说话是这样的不利索,很像个结巴,
    见他给自己鞠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下子就冷场了。还是董乡长反应快,又带头拍起掌来,大家才跟着乱拍了一通。

    马主任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在刚刚过去的第三次长沙会战中,我们湘阴县抗日救国军……”

    这时,虎子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是湘北抗日救国军!”

    马主任略有些不快,盯了他一眼,不过说话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大的影响:“啊,我们湘北抗日救国军,牺牲了97个同志,还有11个负了轻伤,总共是108个。一百单八将,就是梁山好汉嘛!啊!为了表彰你们的壮举,经县党部,向第九战区申请,给你们请了功!”

    在他旁边的高营长一直没有说话,这下插了话:“马主任,是我们99军替他们请的功哟。”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这些队员与高营长已经是战友了,立即就用热烈的掌声对他表示感谢;搞得马主任和董乡长也只好跟着鼓起掌来。

    (第五章未完待续)
    (接上)

    何大炮边鼓掌边站起来,对高营长说:“高营长,没想到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给我们请功,还真给我们请功了!我代表那些死去的、还有活着的兄弟,谢谢你啊!”说完又给他敬了个军礼。

    高营长说:“不要客气,我们军人,就是要一言九鼎嘛。再说,我听赵连长说了,你们不容易哇,初次上战场就拖住了二万日军,还战斗了几个小时,不简单啊!不过你们的血没有白流,打死五六百鬼子,你晓不晓得,有时一个师还打不了这么多鬼子?”

    “啊?”大家都一阵惊叹,包括马主任和董乡长。游击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就这一句话,就比什么表彰都值啊!

    马主任假咳了一声,等大家安静下来,就继续讲:“啊,刚才高营长讲的,是99军向第九战区给你们请的功,嗯,是薛岳薛长官给大家记的功!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99军代表高长河同志给大家宣布!”不用他拖泥带水地说这么多,下面早已掌声如雷。

    高营长说:“自古以来,以武安邦,以兵平天下,军队的管理,就是要赏罚分明。上次战役,枪毙了一个师长!(指王耀武的74军下属廖龄奇,他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因日军破解了第九战区密电码,74军被十万日军包围,他的58师被打光了,居然带着卫兵脱离战场,回祁阳县老家去休假了,后被重庆军政部军法处判处死刑。张灵甫因此而得以提升为师长,历史就是这样的充满了偶然性——作者注)。

    “这一次战役,又枪毙了一个营长!(指第27集团军下辖之云南部队第58军的一个孙姓营长,二十多天前在新墙河战役时,他所在的团被划归川军第20军指挥,133师师长夏炯命令他火速驰援在相公岭苦战的王超奎部,他却拒绝执行命令,导致王超奎营基本牺牲殆尽,阵地失守。杨森大怒,58军军长孙渡不得不将孙营长枪毙。战后,王超奎成为轰动世界的“断头将军”,宋美龄在美国国会演讲赞扬他,周恩来在重庆写稿歌颂他,1985年,四川省人民政府颁布他为革命烈士。历史又是这样地充满了必然性——作者注)。

    “为什么?因为他们临阵退缩,这必须要杀!而何司令你们的游击队,是向我们傅军长主动请战,而且再三向我提要求,必须要上第一线,这就应该奖!更何况你们打得很顽强,没有一个逃兵,没有一个投降,更应该奖。杀敌数倍于自己,也应该奖!下面我来宣布命令,全体起立!”

    只听“唰”的一声,小礼堂的人都站了起来,气氛十分庄严肃穆。

    高营长拿出一张嘉奖令,宣读道:

    “嘉奖令:国民革命军第九战区字1942(47)号令,兹因湘阴县农民抗日游击队何不来等一百二十余众,在1941.12.24-1942.1.14的第三次长沙会战中,主动请缨,勇敢杀敌,彰显了国人抗战之热情与意志,为民族独立谱写了千秋华章。特予旌表,永志纪念。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民国三十年腊月初八日。”

    高营长读完了,马主任、董乡长带头鼓起掌来,下面的人也跟着鼓掌。不过何大炮他们这些人,多数是文盲,就算当中有文化的人,也不过读个初小,听这些文绉绉的话,那可真是如听天书,听的云里雾里,所以边鼓掌边犯嘀咕,到底嘉奖了个啥?

    鼓掌毕,虎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长官:我们文化浅,不大听得明白,到底奖了个啥呢?”
    高营长把嘉奖令亮了一下,说:“这个是通报嘉奖,只是个嘉奖令。是精神激励,没有奖励个啥。物质奖励嘛,要地方政府,就是县党部来配合。”说完就拿眼看着马主任。

    “嘿嘿,嘿嘿”,马主任先干笑了两声,才慢慢说道:“按说呢,你们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怎么重奖都不过分!啊,奖励你们每人十亩田吧……”

    下面立即有人喝彩道:“好!好啊!”

    马主任推了推眼镜,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是不可能的!那是封建王朝的事了,现在是民国了嘛!”

    下面立即有人悄悄说:“猪嬲的。”

    “奖励你们每人两块金砖好不好?”马主任拿眼望着众人,笑眯眯的。

    听到“金砖”,傻瓜都知道这是硬通货,据说瞎子都能见到它的光芒,哪有不好的?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在赶快附和:“行,也成啊!”

    马主任又“嘿嘿,嘿嘿”地干笑了。聪明的干脆直接帮他接了下半句:“那也是不可能的!”马主任说:“是的,你们也晓得那是不可能的,金银嘛,啊,是国家专管的嘛,哪能随便拿来流通嘛。”

    “马主任,我请问一句:到底奖个啥?你好折磨人哦。”这回发飙的是麻杆。

    “哈哈,不是折磨,是搞个气氛嘛。不要性急。”马主任说到这时候,才开始在衣兜里掏纸。明白过来的游击队员,知道前面真是被他耍了,弄的哭笑不得。他拿出一张纸来念道:

    “湘阴县党部、湘阴县政府奉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湖南省政府 薛岳令,结合本县实情,决定对参加第三次长沙会战的何不来等农民游击队人员,抚恤、奖励如下:

    “凡阵亡者,一律解决丧葬安埋费用及抚恤金50元,凡受伤者一律解决医疗及营养费用30元,凡参战者一律奖励20元。对其领导何不来同志,特别奖励100元。此笔经费由湘阴县财政下拨,各级不得以任何名义克扣,如有检举,查实后以党纪和军法论处。”

    下面的人听了,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没得反应。董乡长带头鼓掌,高营长并不想响应,只是礼节性地鼓了两下;下面的人完全不想鼓掌的,无奈何司令带头鼓了几下,大家只好跟着应付了事。

    却说立功受奖,本来是很开心的事,为啥大家反而不爽了呢?原因在于:一,奖励的幅度离大家的期望值有距离。前文交待过,有人指望用它买地置房,有人指望用它讨堂客,事实上,这点钱只能哄哄家里人。二,奖励没有提到是奖现大洋,那就是奖纸币了,而今法币是不断贬值的,过去十元钱可以买头牛,眼下买头肥猪都要十元钱。这就是大家不太开心的原因。

    董乡长看出了大家的心理是嫌少,就做思想工作了:“我说何司令啊,刚才马主任讲了,你们的功劳很大,应该重奖,但是呢,现在是特殊时期,抗战嘛,国家也很困难,我们县的财力实在也是难以负担。还望大家多多体谅党国的难处哇!”

    何不来听他这样说,心里也知道大家对奖励、特别是对死者的抚恤金是太少了有情绪,可是呢,奖励这个东西,总不是由受奖者来定的,又何必做脸做色?

    他当然不知道,实际上省里是明确要求县里给他们奖励、抚恤一万元的,被几个贪官啃了几口之后,实发根本就不足六千了。什么军法从事?贪官的那个贪念,比敢死队的意志还强,你就是告诉他贪了这钱,明天就有可能掉脑袋,他还是会照贪不误,不然睡不舒服。

    何不来只好带头表态说:“我们当初成立湘北抗日救国军,就是为了保土安民,这次多亏了99军的支持,我们这些人才能活着回来。我还欠着傅军长的军火呢?没关系,我们感谢99军,感谢薛长官,感谢县党部!”

    何司令几句场面上的话,总算把这尴尬的场面给应付过去了。大家正要准备站起来去跟董乡长领钱,高营长说:“不要急嘛,钱是你的,它飞不了!我再宣布一个命令!”

    既然是命令,那是必须要认真听的,队员们都乖乖地座了下来。谁知高营长又喊了一声:“全体起立!”于是又把大家搞得手忙脚乱地站端了。高营长这回没有掏出什么文件,直接下命令道:

    “奉国民革命军第99军少将军长傅仲芳将军命令,命令湘北抗日救国军所部全体人员,一律参军,直接加入第99军战斗序列。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三日后到湘阴县党部报到!”

    “啊?”所有人的嘴巴都张开成了一个O型,保证可以塞进去一个咸鸭蛋。

    (第五章《论功行赏》完)
    第六章、准备出发


    由于事先缺乏心理准备,过了好半天,大家才回过神来,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怎么说参军就参军了?”也有人说:“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怎么参军啊?”还有的说:“我堂客都莫得,参军了,要是打几年仗,耽误了时间,回来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反正什么说法都有。

    高营长等众人议论了一阵,才说:

    “大家静一静!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知道的,这第三次长沙会战与上次长沙会战,只隔了不到两个月,基本是连在一起的。

    “为啥呢?因为在对面湖北驻扎的日军第11军换人了,冈村宁次调去华北了,新来的司令官叫阿南维畿,他一上任,为了树立个人威信,就想方设法组织了这次战役。

    “不过,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们第九战区取得了重大胜利,有力打击了小日本的嚣张气焰。当然,我们自己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各部队都很缺人,需要补充兵员。国防部正在全国招兵买马,还不是为了支援湖南抗战?大家说是不是?作为湖南人,你们更应该踊跃参军嘛。”

    他的话入情入理,马主任和董乡长首先就不断在点头,马主任还强调:“应该的,应该的!”

    下面有人拿眼睛瞪着马主任,心里在想:他娘的,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喊你参军上前线,你当然说应该了,要是命令你必须去打仗,看你还怎么说?打仗会死人的,你懂吗?

    高营长继续道:“我们99军,虽然以前是广西部队的底子,实际上现在也是各地的兵都有。我要特别强调一点,99军长期以来就驻扎在湘阴,是你们家乡的部队!你们参了军,想回个家、探下亲,那是方便得很啊!不比到外地去当兵!除了管理和训练比过去严一些,没有好大的区别嘛!”

    他最后这句话,可以说真正起到了攻心之效,立即就平复了大家的许多忧虑。

    高营长拿眼睛盯着何大炮,何司令知道是要他带头表态,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他犹豫了一下,就说:

    “兄弟们扛枪,也扛了一段时间了,跟高营长你也打过一仗了,说内心话,当游击队肯定不如当正规军腰杆子硬!不然我也不会欠傅军长的军火。只是这件事说的太突然,我们还是回去跟家属商量一下吧?”

    高营长接口道:“大家都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商量就没得啥好商量的,回去道个别,安排一下家事,那是可以的!傅军长非常看好你们勇敢善战,才特招你们入伍,本来还觉得游击队不大适合野战军的。好了就这样,何司令你到时候把队伍拉到县城来吧!”

    游击队也算军人?想想这地位还是自己争来的,大家无话可说了,纷纷去领好各自的奖金。

    出乡场的时候,满街已经风传他们领了数百数千的赏银了,那些烈士家属们闻讯,正风风火火地往乡公所赶来。

    乡亲们都拿羡慕的眼神看着队员们,有几个还在悄悄议论:

    “听说这帮家伙,个个都发了洋财,唉,当初我也想跟何司令混的,都怪屋里那个傻婆娘,硬是扯老子的后腿,生怕我死了,妈的怕个球呀,就是死了,也挣几头大肥猪嘛!”

    “这帮二杆子,以前怎么都看不出来,还硬是让他们给混出头啦?”

    另一个说:“都是拿命换的,打鬼子得赏钱,也算天经地义。”

    何司令懒得理他们,宣布道:“眼看快过年了,大家解散吧,该添置什么都赶快给家里添置好,记得腊月十一早上,我们都来乡公所汇合!”
    何司令回到家中,11岁的女儿海花和8岁的儿子小安都亲热地围了过来,问:

    “爸爸,今天奖了你啥东西?”

    何不来诡异地笑了笑,说:“没有奖啥东西。”

    海花一听,就嘟起了嘴巴:“妈妈还以为你要得好多东西呢?啥都没得,还天天疯跑?”女儿渐渐在长大了,语气和做派,真是越来越像她娘了啊!

    小安却不这样认为,他跟姐姐争辩道:“爸爸打鬼子,杀了那么多鬼子,是个大英雄,你们女人真是的,就想得东西。”

    海花生气地对他说:“你只知道吃饭,你懂个啥?”弟弟顶嘴道:“我就是吃饭的,我要多吃饭,长大了我也拿枪杀鬼子去。”

    姐弟俩的对话,充分显示了男女之别:女的更现实,更注重眼前利益;而男的,哪怕他是小男孩,都更倾向于理想主义,更注重社会正义。

    何不来听了,说:“莫吵!鬼子要打,东西也要嘛。来看看,给你们买了什么?”

    姐弟俩立即把注意力转了过来,这才发现爸爸原来还背了个大口袋呢。

    他先从口袋里掏了一阵,给他们每人拿了两块牛皮糖,两个小孩见到这么稀罕的物什,立即眉开眼笑,剥开糖纸,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巴,估计什么理想、现实都没有这牛皮糖来得实在。

    正所谓“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俩姐弟可没闲着,边吃边动手来翻包袱,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宝贝?

    他们并没有失望,可以说是惊喜连连:白糖、红糖、水果糖、菜籽油、花生、瓜子、各种香料、糯米等各种生活用品,让他们欣喜不已;还有好几种颜色的布料;还有一大刀用草纸包好的五花肉。

    哎哟,提前过年啦!

    俩姐弟正嚷嚷着,还在地里忙活着的文欣也闻讯赶回来了,俩小孩都喜滋滋地朝她跑去,给娘报喜。

    文欣来看了这些东西,问道:“都是乡里奖的吗?”何不来说:“乡里哪有钱奖东西?”文欣有点诧异:“是县里奖的?”他答:“这次是省里决定、由县上发钱奖励。”

    文欣有点不满意:“那也太小气了吧,拿命就换这么点东西。”

    何不来一下掏出一大把钞票给他们晃了晃,“不小气不小气,发财了!”说完就赶紧装进了衣服口袋。

    陈文欣眼睛一亮,说:“是多少?”

    何不来老实交代:“是一百元。就我是一百元,其他人都是二十,死了的五十,伤了的三十。”

    文欣满脸堆笑:“这还差不多,海花,还不快点去给你爸把火盆烧起?”

    一会儿,海花就把火盆烧的浓烟滚滚,活像在熏山洞的毛狗(猪獾),不过这也就像给周围的邻居发信号,表示男主人回来了。乡亲们都喜欢听个新闻,赶忙到何不来家里来串门。

    今天的何家,可以算得上是大喜事了,见不少的人前来贺喜,何不来就吩咐文欣把肉拿去炖起,又把瓜子花生和水果糖拿出来招待大家,他要好好请邻居吃餐饭,毕竟“远亲不如近邻”,以后自己不在,要邻居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

    大家一边烤火一边闲聊,晚上真在何家吃了顿丰盛的大餐,男人们更是猜拳行令,放开了喝酒,几个人都已经醉醺醺的了,何不来也觉得很有了几分酒意。

    他们这里喝的是一种“糊子酒”,就是用糯米和玉米作原料,家酿的米酒,冬天煮热后,有条件还放点糖,喝起来甜甜的,很顺喉,但是没有相当的酒量的话,极容易醉,因为后劲好足。

    酒闹的差不多了,文欣就劝他们早点回去安睡,其实,她是巴不得这些人快点走,因为她还有她的事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帮“瘟神”,文欣叫海花灭了火盆,赶快和弟弟去睡觉;然后她也回到自己房间,见男客已经躺到床上了,醉眼朦胧的样子。

    他见到文欣进来,就喊:“快点来。”文欣说:“把钱放好了没有哦?”男客说:“在衣服口袋里嘛。你来,冷。”

    文欣懒得理他,赶忙去翻衣服,果然在衣兜里找到了钱,一五一十地数了一遍,还有97块多。她自言自语地说:

    “有钱了,好啊,我要买三只猪,十只鸡,十只鸭,还要买头黄牛。”何不来说,买那么多啊,你忙得过来吗。文欣边脱衣服边说,海花和小安已经大啦,帮得上忙了。说着就光溜溜地钻进了热被窝。

    何不来刚才叫“冷”,其实根本就是假话,被窝早就用烘笼烤热了,而且喝了酒,酒劲上来,身上正如同火炭一般,见文欣钻进来了,就一把抱住了她。

    文欣说:“馋猫,这下去部队了,以后怎么办啊?”何不来说:“当兵三年,老母猪胜貂蝉。来,干活。”文欣制止道:“孩子还没睡着。”

    他对着她的耳朵说,等他们睡着了,老子也睡着啦。不等啦!我们悄悄干嘛。

    可怜的木床,一晚上都在羞羞答答地摇响,隔壁的半大孩子哪懂得世界发生了什么,吃饱喝足后只管沉沉睡去。对他们而言,如果生活天天都能这样吃得饱、吃得好,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第六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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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16 13:58:45  更:2022-01-16 14: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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