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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第二版】《杜鹃与海棠》[第1页]

作者:五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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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涯友好!今年三月,我完成了一部中长篇小说《杜鹃与海棠》。与此同时也在天涯舞文板块开始了连载,得到了一些涯友的支持与关注。十分感谢各位!
    但我最近重读我这部小说时,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开头啰嗦、琐碎,同时我发现它并不能算做是纯粹的小说。其作为一部小说,却掺杂了许多我个人的想法,其中甚至有不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内容。用一个词说,就是“掺杂私货”。譬如我本人喜欢古诗文,因此在小说中加入了少部分的诗词内容。但这样对读者来说是加分项?还是减分项?我不得而知。从这几点来看,它作为小说并不合格。
    于是,我停止了原版(即第一版)的连载。并开始构思新版的内容。故事的人物、大纲、梗概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发生的事件及内容。
    《杜鹃与海棠》是一部以校园生活为背景的爱情小说。在第二版的重写中,我尽量减少了一些我作为作者的想法,尽量割裂我本人与小说的关系。因此,第二版更多地只是描写杨客、李佳音、沈慧等人的故事。
    至于第二版的内容质量如何,则全交给各位读者评判。同时也希望各位读者能够指出我书中的不足之处,以便改进。
    原帖链接:http://bbs.tianya.cn/post-culture-1081465-1.shtml
    
    序章
    杜鹃素丽,海棠俏丽。她们都很美,美到想让人将其据为己有。
    但,我没有摘花的习惯。
    这倒不是因为我信佛而不杀生,而是因为我明白像杜鹃与海棠这样漂亮的花应该配更美好的东西,如果折在我手里实在太可惜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女孩子也是如此。
    不知道是巴尔扎克还是王尔德,反正某个名人曾说过:第一个用花儿形容少女的人是天才,第二个是庸才,第三个是蠢材。
    我承认我是蠢材。
    那个素丽如杜鹃的女孩,和那个俏丽如海棠的女孩。
    我时常会想起他们。但每每一想起她们,我就悲哀得难以自禁。
    因为鲜花绽放在曾经,所以我现在的生活才更显灰暗。
    …
    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趴在电脑前,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这个快要寿终正寝的耳机已经很难再隔绝噪音:有两个舍友在背政治经济学;一个在看电视剧;还有一个在同女友打电话。外面的阳光如白昼的流星,在冬天的贵阳十分罕见。我决定出去散个步,晾晒一下自己——再怎么说,不能在寝室里呆到身子溃烂。
    走在偌大的校园里,阳光强烈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尽量捡人迹稀少而又阴凉的路走。偶尔会摸出手机,但并不会有消息发来,只是划开屏幕然后又关掉。那是在期待什么吗?还是在伪装什么呢?我不知道。
    散步的途中会路过学校操场,那里似乎正在举行什么比赛。加油的喊声不断传来,我不想融入到这热烈的氛围中去,于是加快脚步走过操场。
    与此同时,与李佳音的对话重又在我脑海中浮现。
    记得也是在操场上,那时初中部正在举行篮球比赛。刚吃过晚饭的我在操场上散步。李佳音看见我,就自说自话地跑来和我一起走。
    “你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她问我。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即使想做,也没办法实现。”我说。
    她呆了呆,然后说道:“不可能的吧?没法实现的事情也好,说来听听嘛。”
    “那就——变成一只猫,然后被养在美少女家里。”
    她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说:“就你这种难驯养的性格,会有所谓的美少女来养你吗?”还等不及我开口,她就先从我身旁跑到我面前,对我说:“你觉得...我算是美少女么?”
    她说“美少女”这个词时明显有些羞涩。
    我重新打量打量她。她肌肤白皙,短发披在肩头,夕阳映在她的脸上,很是好看。——那天夕阳下她的模样,我至今还时不时地会想起来。
    在她问完那句话之后,我点了点头。她对我好看地一笑,又转回到我身旁。“不过,按理来说的话,越难驯养的猫,在驯服之后也会越温顺吧?”
    “我不知道,”我说,“我没有养过猫。”
    “如果你真变成猫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养你哦。”
    “可惜我不是。”
    那之后她说了什么,我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至于为何只能想起前面这一段,我想,大概是那天的我错过了一些错过之后会追悔莫及的东西吧。
    上次同李佳音说话还是高考前。在那之后,她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的电话号码好像也被她加入了黑名单,拨打过去永远是正在通话中。
    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每天固定的散步路线刚走过一半,左脚就疼了起来。我不禁叹了口气——之前的旧伤又开始发作了。我们学校的宿舍是上床下桌,这伤是我某一天早上起床时不小心从床上掉下去造成的。虽然从外表上看没什么大碍,但这却让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内丧失了运动能力。好不容易痊愈后,依旧会时不时地疼痛。借用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如果把疼痛分为从一到十的十个级别,那么这伤的疼痛级别则相当于圆周率,3.1415926535…。那痛感不算太疼,但也没办法让人视而不见,而且这种疼痛和圆周率一样,会无限地持续下去。
    我停了下来从近路折回寝室,在背政治经济学的舍友依旧在背;看电视的和跟女友打电话的也加入了他们。
    我脱下鞋子爬到床上。虽然是考试周,但我没有一点学习的欲望。反正已经是一头死猪,那么开水也就烫不到我。自大学开学以来,我清醒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看着自己堕落。每天所做的事,不过是看电影、打游戏、看小说以及必要的日常。课是不敢翘的,但在课上看小说的胆子还是有;考试第一个交卷,就是为了快点回寝室继续打游戏。身边也无可以交心的朋友。表面上与舍友们说说笑笑,但那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此外在学校里认识的人也不超过两手之数。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既有天才,也有庸人。但无论是天才还是庸人,有一点却是共同的:他们都走在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上,通向自由,亦或是通向成功。
    而我很不幸地介于天才与庸人之间。我没有踏上属于我自己的道路,只是不停地在原地来回走动。
    “有人去吃饭吗?”一个舍友问。
    “我去。”
    “我也去。”
    在得到应和后,其他几个人一起出去了。刚才还很热闹的寝室马上安静了下来。我掏出手机解锁,已快到六点十五,点了个外卖之后翻身下床,从凌乱的书桌上刨出一支笔和才写了几页的一个本子。从刚才起,我内心中想要写李佳音的愿望愈加强烈,可我写不出来——就如同渡边彻写直子的第一句也写不出来一样。可只要写了一句,往下就会文思泉涌,再也由不得我自己了。同李佳音分别不过半年的事,可同她相处的大部分细节我都已经忘却了;残留下来的记忆却是愈发清晰。那些记忆就如一块三角形,最稳定的结构,不会有任何其他片段来破坏它;可每当我想起这些记忆时,这个三角形就开始在我心中旋转,每一个角都刺得我生疼。
    第一章 于是生锈的齿轮重新开始了转动
    学生的每日生活无非两种形式,学习以及社交。在高中时代,最吃香的学生也无非两种,学习好的学生和还未步入社会就充分彰显其社交能力的学生。无论在哪个学校,最突出的学生几乎都是这两种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学生都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学习不好的大有人在,木讷不善交流的也不乏其人。两者兼具的人也不少,我也是其中之一。当然,我更喜欢称其为“中庸”。此“中庸”并非四书中的“中庸”,我所说的中庸只不过是对我的一种——可称之为习性的东西——的描述。
    晚自习开始前,我在教室里向老朋友、也是我现在的同桌马振明阐述了这样的观点。听完之后,他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所谓的‘中庸’,不就是两者取其短,然后学也学不好、玩也玩不好吗?”
    “这说法还真是难听啊。”我说。
    “你对自己的评价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至少我可没看出来你学习不行,娱乐方面也挺舒适的。”
    我指了指教室后面的布告栏:“那里贴了开学考试的成绩排名,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你去那里从下往上数,数到第五个就会看见我的名字。也就是说,我是全班倒数第五。这么一说,你还要持有你的那种观点么?”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失误。”
    “即使不失误,排名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我的数学本来就不好。”
    “好吧好吧,姑且就算你一个学习不好。可是娱乐这方面呢?你最近不是天天读书,三天时间看完了三本小说吗?而且每天晚上放学我也能看见你steam在线。”
    “上课提心吊胆地看小说,这也能叫玩得好吗?至于steam,每天结束疲劳的学习后稍稍放松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马振明的理解从根本上就出现了错误。他所说的小说和游戏只是生活中的一种娱乐消遣,与我所说的处世之道无关。不过,我并没有对他进行指正。
    “你还真是能言善辩。”马振明露出了一丝苦笑。
    “以你的标准来评判我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像你这种人根本无法理解我这种小民。”
    学生时代最吃香的学生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两种人以外,还有一种集合了二者之长的人:就是学习也好,社交能力也出众的天之骄子。而我眼前的马振明就是这种人。他虽然平时不大正经,但其人却是毫不含糊。上课时与我差不多,读小说、开小差甚或睡觉。然而他的成绩却比我好得多,考试也多在班级前五之列;我问他何以取得这般成绩,他说考试前开一两晚上夜车,便足以在考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对于这种天才我是甚为佩服的。尽管马振明本人并不承认自己是天才,只说是自己运气好而已,但他口中的“运气好”却能激怒许多我这样运气不好的人。天才们从来都察觉不出自己与常人的区别,他们总是认为这一份才华不算什么值得吹嘘的东西,别人也有。譬如一次马振明说自己某科考砸了,连声哀叹,一下午都没精神,等到成绩出来,一问其分数,言:“94分,差六分满分。”让人想抓起试卷扣在他的脸上。我初中时的一位友人非常热爱学习,他经过一学期的不懈的努力,最终可以取得90分的好成绩,而马振明们轻描淡写一句:“没考好,94分。”其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优越感是如此令人愤怒。但他们的这种“炫耀”也的确有其资本。真正令人讨厌的是那些取得了一些小成绩便大加宣扬,同时以酸言酸语阴阳怪气你的人。分班之前的同学里有一位便是如此。其人成绩不算太优,居于班级二十左右。但凡其在班里看到正在学习的熟人,便要去问:“哟,学习呢?你怎么这个都不会啊?有什么好学的,走陪我去买个东西。”他这是在害怕他们成绩超过他,使他失去所炫耀的资本。你若是挥手赶他,他还装出一幅受害者的样子:“不去就不去嘛,那么凶干什么。”每与人言必出刁言以攻击对方,总是要把人噎住才算满意,想必此君深谙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文章。我与其曾有过短暂交往,但最终疏远了;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想同小人为伍。好在这种人物我也未曾见过几个,见过一个算是见世面了。
    …说回正题。
    听见我说的话之后,马振明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我这种人’这种说法还真是叫我伤心啊。”他说道。
    我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这时有个人轻轻地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敲我桌子的人。是一个女生。她留着齐肩的短发,我记得校规是不允许女生短发齐肩的,但既然老师都没有管她,那我也没有必要多管闲事。
    “…怎么了?”我问。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我对她的面孔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因为是同学,在学校里总归能碰到几次面,因此对她有些面熟,但她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你是杨客对吧?班主任老师找你,她在办公室。”她开口说道。
    “知道了,谢谢。”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余光瞥见马振明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随后我离开了教室。
    从教室到教师办公室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走出教室门后,刚才叫我的那个女生一起跟了出来,并且小跑到了我的身旁。
    “你也要去办公室?”我问。
    “嗯。”
    我稍稍转过头去,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她的身高只到我肩膀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两只手交叉在背后。虽然不太明显,但我看得出她现在似乎正在一蹦一跳地走路。不知道她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平常走路就是这样。她似乎注意到我在看她,于是转头看向了我。
    “怎么了?”她问。
    “尽管有些不太礼貌,但我还是想说。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现在你可是个名人哦。因为那场开学考试。”
    我不禁叹了口气。现在每个人在同我聊天时,都会提到这件事情。
    所谓的“开学考试”,就是我们学校每学期收假后例行的一次检测。现在是9月初,我们刚刚开学不到一周。这次开学后,我就是高二的学生了。但是因为高二要文理分科,所以全校的班级都是新组成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女生是我同班同学,但我却并不认识她的原因。
    至于我为什么在那场开学考试出名,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语文考了121分,而数学只考了21分的缘故。那场数学考试我忘记了填涂选择题和填空题,所以只有后面的大题分数。而我的数学本身也不太好,大题能得21分真是谢天谢地。而语文121分,在全年级能排到前三。所以,“文科班有一个数学比语文少考一分的奇人”这样类似的传闻,早就已经传遍了全校。虽然听到这个传闻的人大概并不认识我,但近期他们肯定都听说过我的名字。
    为了转移这个使我不大自在的话题,我开口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吗?我姓李,李佳音。人圭佳,知音的音。”
    我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只是知道而已。所以我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我和她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我轻轻地敲了敲门,随后走进了办公室。李佳音跟着我走了进来。
    办公室被几张桌子划分成数个小区域,每张桌子上都无一例外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教辅、试卷,或许还有我今天的作业。这是一个我一秒钟都不想呆的地方。我不知道班主任老师叫我来是为了干什么,但我只想赶紧解决。于是我快步走向了班主任的工位。
    我的班主任姓倪,是个比较好说话的老师,很多学生都叫她倪姐。我跟学校里的老师们都不大熟,所以还是称她为“倪老师”。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算是个中年女人,但保养得比较好。我并不知道她的具体年龄,或许用“少妇”形容更好一些,但据我所知她并没有结婚,所以并不能用“少妇”这个形容词,只能用“中年女人”委屈一下。
    她似是听见我走来的脚步声,抬头看向了我。随后她对我点了点头,以一种冷淡的语气说道:“来了。叫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通知你换座位的事情。因为你的数学成绩实在太差,我想安排一个数学好而语文稍差一些的同桌和你互补。”
    “我觉得我的数学还没有差到要让人来帮我补习的程度。”虽然倪老师说话的语气很冷淡,但她并不会让我感受到压迫感,所以我顶了一句嘴。
    比起同桌,我还是更喜欢单人单座。但这是很难实现的事情。还好我目前为止的同桌是马振明,和他坐也并不会让我感到不适。所以我并不想花时间去适应新的同桌。再说这种所谓的“互帮互助”又能有多少效果?只不过是老师们的美好设想而已。
    倪老师皱了皱眉头,我能看出她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
    “我和数学老师讨论过,你这份‘异常答卷’即使正常地填涂了选择和填空,也不过只有五十多分。但是,你在其他科目的表现又很优异。我们认为你是个好苗子,所以才会安排你换同桌。”
    这样说的话,我似乎就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了。
    “那么,我的新同桌是谁?”我问道。
    “沈慧。她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等会转告一下马振明,让他去坐沈慧原来的位置。你们晚自习之前换好。”
    我听过沈慧这个名字。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女生。除此之外,我对她并不了解。
    “那您还有其他的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我说。
    “嗯,你先走吧。”倪老师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希望你下次数学考试能够及格。”
    我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随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换座位这件事情马上就可以做到,但数学及格…对我来说稍微有一点困难。
    我离开时用余光瞟了一眼。李佳音还留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在和班主任商量什么。
    …
    
    …
    我回到教室时,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马振明似乎正在等我,他一看见我回来,就立马问我老师为什么要叫我到办公室去。
    我将要换同桌的事情如实禀报。言毕我多问了一句:“你知道沈慧这个人吗?”
    “知道啊。喏,就是她。”马振明指向了教室的一个角落。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坐着一个女生,似乎正在写作业。不过由于教室里人来人往,我看不清楚她详细的面容。
    “老师让我们晚自习之前换好位置。那么交涉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对马振明说。
    “没问题。”他爽快地答应了。
    不多时,马振明就来搬走了他的个人物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女生的东西。
    不到十分钟,我的同桌就从马振明换成了一个女生。记得是叫沈慧来着…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坐到了座位上。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差,似乎是文静的类型。她扎着常见的马尾辫,身材可以用“小巧玲珑”来形容。
    她坐下后先向我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沈慧。”
    我点了点头。“你好。杨客,客人的客。”
    在这之前,很多人都会认为我名字里的“客”字是克制的克。所以我在自我介绍时,都会加上一句“客人的客。”
    沈慧小声地重复了一句“客人的客”,随后问我道:“感觉这个名字很少见呢。你家人为什么要给你取个这样的名字呢?”
    “根据当事人——也就是我爹的说法,他说他非常喜欢‘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句诗,还说什么既然做不了天地的主人,做客也无伤大雅之类的话,于是便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来,你的语文成绩好跟你的家教也有关系吧?”
    “或许吧。”
    记得倪老师说让我和她“互帮互助”来着…那么,估计她的语文成绩相对来说不算很好吧。
    “家教么…”她小声地嘟囔道。
    我没有接话,拿出当晚的作业做了起来。和女生做同桌有一件麻烦的事情,那就是要缩着自己的胳膊和腿,以免发生肢体接触。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我有些想念马振明,于是我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他正和他现在的同桌(应该也是以前沈慧的同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聊天,俩人似乎聊得很是投机,尤其是马振明,他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幸福的感觉。即使是远在教室另一端的我,也能察觉到那一种幸福的情绪。不愧是马振明,轻易地就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这时晚自习铃声响起,我转过头来继续做作业。
    ...
    ...
    晚自习无事可叙。放学后,马振明找到我,说想在回家的路上和我一起走。我答应了。
    刚出校门,马振明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说:“好兄弟,太感谢你了!”
    我一头雾水,没搞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看我一副茫然的样子,开口解释道:“我想,我或许喜欢上我这个新同桌了。”
    “啊?”
    他没理会我的疑问,继续说道:“没想到我也有对别人一见钟情的一天。”
    “难道不是见色起意么?”
    “不是,绝对不是!”马振明坚定地摇头,“我是和她聊过天后,才发现她真的很吸引我。如果是见色起意,那我之前就该喜欢她了才对。”
    “好吧,随你怎么说。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如果不是你那次考试数学只考二十几分,老师就不会让你换同桌,不让你换同桌我也换不了同桌…”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开口打断了他:“那么,你的新同桌叫什么名字?”
    “吴明丽。”
    “有点印象,但不太熟。”
    “要是和你熟那还了得?”
    我耸了耸肩。“这么说,是对那个吴明丽很有感觉咯?”
    “嗯,虽然只是刚开始。”
    “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我说。
    “那你呢?你和你的新同桌呢?”
    “还行吧,才第一天,什么都没发生。”
    “就这?”
    “就这。”
    “嘛,也是。你本身就是这种性格。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说着,马振明用一只手指向了我。
    “那就是...中庸。”我很自然地接下了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中庸’奉为生存之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某件事情让你无法再秉持‘中’的立场,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马振明走到一个路灯下,对我转过身来,他的表情极少见地严肃,“可是,按以往的经验来处理未知的事情,这样真的能有一个好结果吗?”
    我沉默了。
    顿了一会儿,我才开口说道:“我可不想被你说教。”
    “不管我怎么说你,你都不会改的吧。你就是这样的人。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想告诉你——你这样的处世态度、所谓‘中庸’的处世态度是没办法帮你进步的。如果你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改变这样的想法。”
    “无所谓,”我说,“出人头地这种事我才不想干。不然,我也没必要奉中庸为行动准则。”
    我说完这句话后,快步从马振明身旁走过。他过了很久才追上来。
    …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味着马振明所说的话语。
    尽管我非常喜欢自己的生存之道,但这不代表其他生活方式没有好处。或许一个普通的高二学生谈这个有些幼稚,但我想,这总比不自觉地混入大流要好一些。
    这样想过之后,我的心情畅快起来。我倒了一杯热牛奶,做了二十分钟的肢体放松运动,随后不带任何疲劳与压力地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章 青涩忧郁
    虽然我本身对社交不太感兴趣,也不会主动去与人进行交往,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方式的确相当寂寞。
    尽管有时会觉得孤独,但一想到与其他人进行社交所带来的麻烦,这种孤独反倒变得不那么难忍受了。与其混在人群中消磨意志,倒不如独自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尽管我每天都要去食堂吃晚饭,但我并不和其他学生成群结队。独自吃晚饭时不用与其他人交谈,这样毫无疑问可以节省下很多时间。这段时间可以让我多做很多事情。
    但是,今天是个例外。
    食堂里很挤,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桌子,桌上还残留着上一个人留下来的油污。我掏出纸来,仔细地将桌面擦干净。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安心吃饭时,我看见李佳音端着餐盘向我走来。
    “请问我可以在这儿坐一下么?周围实在是没有空座位了。”她说。
    我环视四周,的确没有给她容身的地方,尽管有些桌子还有着空座位,但别人是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实在不好打扰。硬要加入只会坏了别人的兴致。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是与独坐的我同桌更好一些。倒不如说,我一个人能够独占一张四人座的桌子实在是非常罕见。
    另外,自我认识李佳音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我和她偶尔会有一些交流,目前可以称她为熟人,只是还没有到朋友的程度。
    综合这两种情况考虑过后,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即使有些不太情愿,但这种情况没法拒绝。
    李佳音拍了拍凳子上的灰,随后坐在了我的对面。她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道歉:“对不起,虽然明知这样可能会给你带来误会,但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给我带来误会是什么意思?”
    我一时没能想明白这样的状况会带来什么误会。
    李佳音指了指周围,“你看,有很多情侣都是这样来吃饭呢。所以,我和你同桌吃饭的话,如果被其他人看到,说不定会被误解成情侣呢。”
    什么啊…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
    “那你是在担心被误解吗?”我问。
    “这倒也不是啦。”她说。
    “既然你都不担心,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边吃饭边说。
    “‘既然你都不担心’是什么意思?”李佳音笑了。
    我怔了怔,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放下已送到嘴边的饭菜,开口道:“如果我们俩被别人误会成了情侣,我倒不会受什么影响,因为我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可你是女生,被这样误会之后,声誉多多少少会受点影响吧。别的不说,就假设你喜欢的人或者喜欢你的人看到了这一幕,然后产生了一些难以挽回的误会,搞不好会导致一桩姻缘就此破裂。真那样的话我可承担不起后果。”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这么夸张吗?”
    “我看国产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这样说的话,你不也一样吗?假设你喜欢的女生,本来都打算和你在一起了,然后看见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一气之下就跟另外一个男生好了。那你岂不是也会生气?”
    “真的会存在因为这点小事就移情别恋的女生么?况且就算真的存在,那也太不值得人喜欢了吧。”我说,随后将餐盘里剩的几口菜一扫而光。
    “电视剧里可有好多这样的角色呢。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仅仅凭自己的一己之见,就觉得已经认清了事实。”
    “这样的人怕是现实里也不会少。”说完这句话,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递给李佳音一张,随后端起餐盘向放餐具的地方走去。“我先走了。”
    她一怔,“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嗯。我去那边小卖部买点东西。”
    虽然我们食堂会免费提供汤,我平时也有喝汤的习惯,但今天是腌菜汤,我不太喜欢,所以我到小卖部买了一盒牛奶。
    我将吸管插到盒子里,边喝牛奶边往教室的方向走。刚出食堂,就看见学校里的流浪猫蹲在门口。
    在此我需要先说明一下,我们学校食堂的桌椅有一部分是设在食堂外面的,也就是露天的桌椅。有些时候天气太热,我就会选择坐到外面来。而坐在外面时,就有机会碰见这只流浪猫。它似乎知道我们这些吃饭的学生不会伤害它,所以经常到食堂外面来溜达找吃的。有一次它跑到我的座位旁边,我给它丢了几块肉,这之后它就经常来找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我这里蹭吃蹭喝比较容易。
    我向后倚靠在食堂门口边的墙上,那只猫很自觉地蹲在了我的脚边。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打量着来往的人群。
    过了一会儿,李佳音从食堂门口出来了。看见我,她似乎有点惊喜:
    “咦,难道你在这里等我?”
    我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呢。
    她的表情从惊喜变成不满。
    “所以说你这个人还是太木头了啊。就算是说谎,这样让女孩子心动的机会可不多哦?”
    我没有理她。察觉到盒子里的牛奶所剩不多后,我将吸管抽了出来叼在嘴里,随后将牛奶盒折平,蹲了下来。那只流浪猫很配合地把头凑到牛奶盒上出牛奶的小孔处,我轻轻地挤压牛奶盒,剩下的牛奶便开始慢慢地从小孔流出。
    “随随便便地就让女孩子对自己动心可是天大的罪孽啊。”我嘴里含着吸管,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
    李佳音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那如果无意中让别人动心了算什么呢?”
    “谁知道呢。”
    将所剩不多的牛奶喂给那只猫后,我站了起来,把吸管和纸盒丢进垃圾桶里。李佳音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我问。
    听到我的话后,她猛地一抬头,问我:“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不就是那次晚自习前…”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否定了。
    “不是的。”
    我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时候?”我问。
    “你不记得了吗?一年前的下雨天。”
    我在脑海中搜寻记忆,但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年前的下雨天”,这样的日子可太多了。
    “抱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李佳音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容很是勉强。“毕竟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嘛。想不起来很正常。”
    这句话我没法继续往下接。场间的气氛因此冷了下来。于是我说道:“我先走了,去操场上散下步。”
    “好。”李佳音说,“那我先回教室了。”
    听到这句答复后,我逃一般地走向了操场,在跑道上心烦意乱地转着圈。操场上人不太多,应该都是去吃饭了吧。只剩一群充满活力的男同学在篮球场打球。我定睛看了看,发现马振明也在其中,但他是一个人拿着一颗球自娱自乐着。他很快也看见了我,于是他挥手示意我过去。
    “打两颗?”他问我。
    “不了,才刚吃过饭。再说我也很久没碰过篮球了。”
    “没意思。”
    我站在篮球场边,接住一个马振明投丢后的篮板球,把球抛回给他,问道:“干嘛一个人打?”
    “因为你不陪我打呗。”
    “我来之前你不也是一个人么。”
    马振明拿着球撤回到三分线外,随后扬手就是一记三分球。那球划出漂亮的弧线,然后顺利地落在了场外。完美的三不沾。
    我把球捡起来扔回给他。
    “我本来想着,我只要打赢第一个来和我单挑的人,就去和吴明丽告白来着。”他一边说话一边快速运球到篮下上了个空篮,“但是看起来今天不在状态啊。”
    “你这么有把握成功么?”
    “没有。”
    “那如果失败的话,你们俩现在这种融洽的同桌关系也很难维持了吧。”
    “我当然知道啊,”马振明把球拿在手里不再投篮,“可是,我不是那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情感的人。对我来说,当然是要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好一些。”
    “那你去告白吧,”我说,“我会支持你的,精神上。”
    “所以来单挑吧。我只要打赢你就去。”
    “下次吧,今天刚吃完晚饭没什么状态。有时间的话,下节体育课我可以陪你打打。”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样也好,给我几天时间准备。”
    “你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了啊。”
    “别人我不敢说,不过你这经常不打篮球的人,我还是有一些赢的几率的。”他说着用力地把篮球向我砸了过来。
    我伸出双手把球接住。他刚才扔球的力道稍稍有些大,我感觉我的手微微地麻了一麻。随后我把球扔回给他。
    “这么有把握的话,干嘛还想把我变成伤员啊。”我调侃着面带愁容的他道。
    他耸了耸肩,“你就不能配合一下让我直接获胜吗。”
    “那样就没意义了。”我说,随后向马振明告辞离开了操场。他仍独自留在篮球场上打球。
    就这样,我和马振明定下了某种类似于“决斗”的赌约。说是赌约似乎不太恰当,因为即使输了,我也不需要付出什么。
    当然,我是打算输的。且先不论打篮球的技术,即使我真能在这方面赢过擅长运动的马振明,我也会故意放水而输掉比赛。即使是我,也想看看马振明出糗的样子。

    不出我所料地,在体育课上,我痛痛快快地输掉了和马振明的单挑。我在防守马振明的进攻时不是很卖力,所以让他比较轻松地进了几颗球。而我在自己进攻的回合时就拿出了全力,这样看起来就没有放水的嫌疑了。最后的比赛结果是3-2,马振明赢了。按照赌约,他要去向吴明丽告白。
    学校操场的一侧有观众席。因为体育课的内容几乎都是自由活动,而我们班的女生在自由活动时一般都只是聚在观众席上聊天而已。吴明丽就坐在那里,正和其他女生聊着天。
    我把球交给另一群打篮球的男生,随后和马振明一起向观众席走去。马振明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过。
    “你是打算当众告白呢,还是你们两人私底下自己解决?”我问。
    “当众告白的话,看起来比较有男子气概吧,哈哈。”他不自然地笑了两声。
    “可那样也更丢脸。”我毫不犹豫地向他泼了桶冷水。
    “那咋办嘛。”他嘀咕道。
    已经来不及了,我和马振明已经走上了观众席。没有更多时间给他思考了。马振明一眼就找到了吴明丽的所在位置,他大踏步地向那个方向走去,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而我也暴露在这目光之下,这一点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不过,除了我和当事人以外,他们很快就忘记这件事情的。
    吴明丽正和沈慧坐在一起聊天。她们两人之前就是同桌,关系好也不奇怪。沈慧看见马振明的异状,便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我。我摊了摊手示意不关我事。
    我和沈慧成为同桌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我和她的关系是正常的同桌关系,且因为是同桌的缘故,时不时地需要交流,所以我和她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在没事时也会闲聊几句。
    她的学习确实很好,尤其是数学,而语文稍差一些。她的长相并不能说是特别漂亮,但我经过这小半个月的相处,发觉出她是属于那种耐看的类型,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能觉得她有魅力。我想,这多多少少和她的性格有关。温和、自然,与这样的人相处的确十分舒服。
    说回正题。我觉得沈慧和我在这种情况下都是电灯泡。所以我对她说:“沈慧,我觉得这种情况我们两个还是离…”
    “开”字还没说出口,我就被马振明打断了:“不用。你们两个呆在这里也不碍事儿。”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好住了口。
    就在马振明酝酿要如何开口的时候,沈慧突然站起了身来,她跟吴明丽说她去上厕所,然后便离开了观众席。这样一来,我就变成了真正的电灯泡。于是我也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们坐到观众席后排的座位上。距离不是很远,因此我可以偷听到马振明和吴明丽的对话。虽然偷听很不道德。
    怎么了吗?吴明丽问。
    其实没什么。马振明答。
    呃,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马振明说。
    约会?吴明丽问。
    那倒不是。我和杨客打赌打输了,按照赌约,我该请你吃一顿饭。马振明说。
    什么样的赌约?为什么输了要请我吃饭?吴明丽问。
    这个嘛,一言难尽,哈哈。马振明又是不自然地笑了几声,随后他微微回头,对我使了个眼神。
    即使你对我使一百个眼神也没什么用——作为一个个体,我插不上手和无能为力的事情可太多了。
    “这个嘛,我倒是有空,不过我有个条件。”吴明丽对马振明说。
    “什么条件?”马振明问。
    “我可以叫上沈慧吗?她点餐要用的钱我出就行了。”
    “都说了是我请,怎么还好意思再叫你花钱呢。”
    “那等沈慧来了,我再问问她的意见。”吴明丽说。
    仅仅听他们两人的对话,我觉得马振明有戏。看吴明丽的态度,她似乎也不抗拒马振明。也是,马振明本身性格就很开朗阳光,人长得也算仪表堂堂,身高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和“中庸”的我相比,他在人群中的确算是很突出的一个人。
    不过对我来说,突出的人最好是多来一些。有时看见这些顶尖的人物,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平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清楚,自己并非特殊,也不会是好莱坞大片里的英雄式主角。与其憧憬着那些不可能的虚幻,不如做好当下自己该做好的事情。
    让自己明白自己的渺小,对我继续奉行“中庸”之道是一种很好的帮助。
    所以,就算只是在一个小小的班级内,我也希望有更多马振明这样突出的人物出现。让他们尽情用光芒盖过我吧。
    我这样想着,看了看表。自沈慧离开时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五分钟,她还是没有回来。或许她是在给马振明和吴明丽制造私人空间吧,我想。在广阔操场中的私人空间。
    不过,马振明似乎并没有承她美意的想法。他从吴明丽身旁站起,走到了我这边。
    “这周末,你也一起来吧?”他问我。
    “加我一个,似乎也不能提高你俩成的几率。”
    “能把她约出来已经算是不小的成功了。她如果叫上沈慧,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来叫你一起去。”
    “说得我好像能应付得来似的。”
    我本想狠下心来拒绝马振明,但一想周末没什么事情要做,在家里呆着也只是徒然虚度光阴。加之很久没有去过书店了,很想去逛逛。于是我答应了他,但只是吃饭时陪他一起,吃过饭后我就自由行动。
    “没问题。”他答应得很是爽快。
    另外一边,刚回到观众台的沈慧也答应了吴明丽的请求。他们商议了一下,时间定在了周六的中午。地点还没有定。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吃过饭后要做什么。先去书店逛逛吧,如果有时间,再看一场电影也是极佳的消遣。这样一想,似乎比我单纯在家里浪费时间要好一些。
    沈慧向我投来了视线,或许她是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吧。但我没有理会她。我满脑子想着周六的下午该如何安排。下课的铃声早已响过,该回教室了。
    第三章
    1
    星期六。
    最近天气很好。十月份的阳光不算强烈,不会晒得肌肤发痛,二十多度的温度也很宜人。这种天气很适合出游,但对我来说,这种天气只会增加我躺在家里的意愿。所以我难得在早上时稍微赖了一下床,顺便想了一下有没有推脱掉饭局的可能。不过,答案是没有。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么就该说到做到。上了贼船后再中途脱身,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和马振明都是走读生,家住得离学校近些。吴明丽和沈慧则不然。所以,综合考虑我们四个人的住址之后,马振明选中了一家离她们住的地方更近的餐厅。换言之,那家餐厅对我和马振明来说有点远,所以还要坐地铁过去。
    和马振明约好在地铁站碰头的时间是十一点。我慢悠悠地晃到地铁站后,发现马振明早已到了。他的头发很明显地精心打理过,身穿一件白色底色但图案花里胡哨的T恤,配上一条淡青色的破洞牛仔裤,脚上穿的白鞋子刷得见不到一丝灰尘。
    对马振明来说,这或许就是他周末时常穿的服装。但他肯定有特意打扮过,或许为此而操心了一个早上也说不定。相比之下,我的衣着就很一般了,出门之前我只是拣了一套觉得舒服合身的衣服而已。
    和他打过招呼之后,我们走进地铁站,买票、上车,一气呵成。坐在地铁上,马振明责备我为什么不来得早一些,害他白白等了好久。
    我看看时间,发现离约定的十一点半还有十多分钟。
    “是你来得太早了吧。”我说,“而且从早上九点时就开始催我。”
    “你不懂,”他说,“在和女士约会时,男方一定要提前到才行。宁可让我们等她们,不能让她们等我们。这样才符合‘绅士’精神。”
    “对女生是绅士,对男生则是流氓。”
    “放心,”马振明狡黠一笑,“等我哪天对女生不感兴趣了,我会向你展现我的绅士风度的。”
    “听起来真是恶心。”
    我抬头望向地铁上的显示板,距离我们要下车的那一站还有不短的距离。
    “那么你呢?”
    马振明突然向我抛来这个问题。但由于其词没头没尾,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什么?”
    “关于女生的事情。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之前从没谈过恋爱。所以…该怎么说,我也想了解了解你的情况,用来做参考。”
    “你来问我,”我说,“还真是找错人了。”
    “我看那个叫李佳音的女生,似乎对你很有好感喔?”
    地铁行进的声音不断地回响着。
    “老实说,我觉得她这个人很难应付。”我沉思了一会儿,才给出了答复。
    “你是觉得她作为朋友难应付,还是作为恋人难应付?”
    “那当然是作为朋友了。”
    虽然和她并没有很深的交集,但李佳音身上散发出来的活力及热情的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枯树被新生长的藤蔓紧紧包裹住一样。
    “你就没有中意的女生?”马振明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
    “你今天说的话,有点格外地多。”
    “是啦是啦,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趟地铁上人少得出奇。我和马振明不再交谈后,空荡的车厢只是回响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好在我和马振明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
    和沈慧她们约好的会合地点是在一个大型商场。马振明选定的餐厅就在这家商场的三楼,那是一家新疆风味的餐厅。据他说,他以前吃过一次这家餐厅的大盘鸡,那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借此机会,他也带我们来尝尝。
    “你到底是来约会的还是来吃东西的啊?”我问。
    “两者都有嘛。”
    吴明丽和沈慧还没到,我和马振明站在商场入口处等着他们。商场里放着不知道哪个艺人唱的流行歌曲,歌声有气无力,曲子也并不能说是好听,大概经费都花在了请调音师上吧。
    商场的门口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想要在人群中找出一个人实在很困难。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马振明却一眼就认出了吴明丽。她穿着一身休闲风的服装,和马振明的打扮竟出乎意料地有些相配。沈慧走在吴明丽的旁边,她只穿着一身轻巧的米黄色连衣裙,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任何精心打扮过的地方了。
    她俩先对自己的姗姗来迟表示抱歉。而马振明则大方地说着“没关系,我们也只是刚到而已”这样的话。而现实却是,在马振明今早的不断催促下,我们俩出门都很早。结果我和他早到了二十多分钟。本来我想着既然早到,那不如先到餐厅去点菜,那样等吴明丽和沈慧到的时候,菜也应该差不多上齐了。
    但马振明却制止了我。这家伙在想什么我也搞不清楚,他给出的理由居然是“想和吴明丽一起看菜单”这样的无聊想法。很明显,他的眼里只有吴明丽而已。——就连此刻也是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很自然地和吴明丽聊了起来,并且俩人已经并肩走到了我和沈慧的前方。我和沈慧也很自然地落后到离他们差不多五米的距离。
    “杨客,我想问你个事情。”冷不丁地,沈慧突然开口道。
    “什么事?”
    “马振明是喜欢明丽吗?”她压低了声音,以确保走在前面的两人不会听见。
    “你从哪看出来的?”
    “我隐隐约约地能察觉到一点吧...就那天体育课的时候。”
    是女生的直感都这么敏锐,还是那天马振明的表现太明显?不管怎么说,既然沈慧已经察觉到这一点,那说不定吴明丽也察觉到了。
    “我以为你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呢。因为你每天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几乎不干别的事情。”我说。
    “偶尔也会有...”沈慧的表情似乎有些害羞,“想知道朋友八卦的时候。”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我轻轻笑了一声。随后,我试着以一种轻松的口气说道:“原来你也不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啊。”
    若是在平时,我想我也不会对女生如此口无遮拦。不过,这样适度的玩笑,的确对缓和气氛很有帮助。
    “你少拿我开玩笑啦。”
    一种嗔怪的语气,以及...被拉近的距离感。
    怎么说呢...与一个异性谈论这种话题的感觉的确有些微妙。
    好在进入下一个话题之前,马振明已经领着我们走到了餐厅门口。像是有意向客人展示出来一样,没进店前就能隔着玻璃看见这家餐厅的厨房。厨房的中间,摆着几个很大的烤架,似乎正在制作烤全羊。
    “这个看起来真是厉害啊。”扑到玻璃前的马振明,发表着小学生一样的感想。
    “在公共场合你还是多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吧。”我说,随后直接走到了店里。店里装修得挺漂亮,也很有异域风格。店里的灯光略显昏暗,似乎是为了营造情调而故意这么设置。餐桌和椅子都是木质的,坐起来很舒服。
    出乎意料地,中午时分来吃饭的人不是很多。我们以男女分开的方式,坐在四人对坐的座位上。刚一落座,马振明就发出了低低的叹息,而且表情也很凝重。
    “怎么?不能和吴明丽一起看菜单很伤心么?”我掏出手机,用QQ给他发去信息。
    “我是在想之后的事情。”他回复,顺便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一下发型。
    难得把吴明丽约了出来,马振明肯定也不甘心只是吃一顿饭吧。
    但是,他现在的表情很凝重也是真的。在这之前,我很少见他露出这种表情。他的常态是和班里男生一起打笑玩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坐在对面的吴明丽似乎也发现了马振明的异常。她伸手在马振明面前挥了挥,然后问道:“怎么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马振明抬起头,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在想要不要点一只烤全羊来吃,以及点了之后我们几个人吃不吃得完。”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想烤全羊的样子。不过,这个借口很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借口还真是完美。
    “算了吧。那种东西估计又油又肥,可能女生不会喜欢吃的。”我说。
    实际上,是我不喜欢吃那种东西,只是不知道另几个人是否爱吃,于是只好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表达‘可能有人不喜欢吃’这一层意思。以前吃过一次劣质的烤羊肉,膻味极重,而且油多得可以另炒好几盘菜。因此,我对这个菜式一直抱有抗拒心理。
    “还好吧,我不介意的。”吴明丽说。
    “我偶尔吃一点也没有关系。”沈慧也这样说。
    这两人竟意外地都是肉食动物吗...听到这样的回答后,马振明也决定了点一只烤全羊来吃。不过,却被告知了“烤全羊只能提供给提前预约过的客人。”理由是烤全羊至少要烤好几个小时才能入味。
    马振明一脸不忿地问服务员:“厨房里不是有好几只吗?”
    “抱歉先生,那些都是为预约过的客人准备的。”
    得知不用吃烤全羊的我自然心中狂喜。
    在研究过菜单之后,我们点了几道听名字就极有新疆风味的菜品。其中有马振明心心念念的“新疆大盘鸡”,光从图片来看,盘子的确很大。价格也不便宜,似乎是菜式的盘子越大,价格也越高昂。除了这道大盘鸡之外,还有一些诸如馕坑烤肉、烤馕片、新疆奶茶等我从未吃过的东西。
    点过菜后,马振明无聊地把玩着盛着柠檬水的杯子,一边向女生们发问:“你们周末一般干什么啊?”
    “追剧。”
    “看书。”
    两种截然相反的回答。不过,马振明接住了吴明丽的话头,顺势问道:“你都看什么剧啊?我比较喜欢看美剧。”吴明丽的回答则是日剧。以此为话题,他们俩很快又聊了开来。
    出乎意外地聊得来。或许这俩人真是天作之合也说不定。俩人聊得忘乎所以,把我和沈慧都冷落在了一旁。
    为了避免陷入到低头玩手机的僵局,我问沈慧道:“你平常都看些什么书?”
    “看一些教辅书...偶尔也看看钢琴有关的书,还有杂志之类的。”
    “教辅书是指五三那样的?”我问。
    “嗯。”她点头。
    “你会弹钢琴么?”
    “会一点点,不过弹得不太好。”
    “兴趣爱好?”
    “嗯。”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我喝了一口餐厅免费提供的柠檬水。
    “你也没问过我这方面的事啊。”她微笑着回应。
    “真好。”
    但凡我有一点类似这样的爱好,或许就不会落入“中庸”这样的处境吧。所以在某个层面上,我还是十分羡慕沈慧的。
    “你说的‘真好’...指的是哪个方面的?”沈慧追问道。
    “嗯,这个嘛...”
    就在我想着要如何解释的时候,服务员把大盘鸡端了上来。不得不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与菜单相符的菜品。因为它的盘子实在是太大了,占去了几乎一半的餐桌。而它的分量,也对得起它的价格。那鸡肉的数量就像在旅游旺季时的华山景区等着排队坐缆车下山的旅客一样,挤得很满。除此之外,下层还有煨得很软的土豆、裤带面等等其他点缀。
    “来吧来吧,终于可以动筷子喽。”马振明的兴致很是高昂。
    拜大盘鸡所赐,我和沈慧的交流终止了。这也省去了我解释的麻烦。
    在这之后,其他小菜也不断地被传上桌来。而我们四人,则是展开了关于菜式的无意义讨论。当然,更多地是马振明和吴明丽在说。而我,则是兴味索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同时想着“马振明何时会告白”这个问题。
    就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吴明丽突然将话锋一转,问马振明道:“话说,你昨天不是说要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马振明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该怎么说呢?其实这件事不怎么好开口,哈哈...”
    吴明丽的表情变成了那种看不出喜怒的状态。而我和沈慧作为局外人,则是在一旁静静地旁观着。
    在酝酿了小半分钟后,马振明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吴明丽,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我想...请你做我们乐队的键盘手!”
    2
    虽然现在在网上买书十分方便,但我还是喜欢偶尔来书店转转。通常在网上买书都有很强的目的性,除了那几本要买的以外,基本不会浏览别的书;而在书店随手一抽,抽出的可能就是别人思想的精华。
    所以,我很喜欢这种偶遇的感觉。而且,根据我的经验,在一般的地面书店,那些藏得越深的书,越可能是好书。
    因此,我绕开书店门口的畅销书区,径直走向设有“外国文学”标志的区域。
    走在我身旁的沈慧也跟了过来。
    “你不是说想来看看教辅之类的么?”我问。
    外国文学区可没有那种东西。
    “我想看看...”她说,“你一般读的都是些什么书。”
    “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
    “你语文成绩不是很好嘛。而且,也能经常看见你在学校里看书...所以我想,多看看书是不是能提升一些语文成绩呢。”
    “所以就想看看我平常看什么书?”
    “嗯。”她点头。
    “你都看过哪些书?”
    “其实...”沈慧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认真读过多少...我平常看的一般都是杂志。”
    “《平凡的世界》看过吗?”
    “没...”
    “《围城》呢?”
    “这个也没有...”
    “《活着》?”
    她不再说话了,只是摇了摇头,随后把头低了下去,似乎有些羞赧。
    “那你就看看我刚才说的那几本吧。名气都挺大的,也都是好书,很适合你这样入门级的新手读者。”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去那边中国文学区看看?”
    “没问题。”我说,然后目送着她离开。
    至于为何我和沈慧同在书店,那是在饭局之后,我提出想去书店逛逛以趁机脱队,但没想到沈慧也跟了过来...理由是“想看看有什么新的、好用的教辅。”这家伙,即使是在周末也不忘记学习啊。
    至于马振明,虽然他这一次依旧选择了退缩,但也不算是没有进展。
    马振明所说的“乐队”,是我们班为了筹备艺术节而临时组织起来的一个小队伍。令我意外的是,李佳音也在其中,担任着主唱兼吉他的重要角色。马振明是贝斯手,另有一个男生担任鼓手。而键盘手的位置仍是空缺,恰好吴明丽对这方面有些研究,于是马振明顺势邀请她做键盘手。
    一开始,吴明丽是拒绝的。她的说法是“沈慧有钢琴业余十级证书,钢琴水平比我更好”。
    而沈慧,则以“自己主要学的是古典钢琴”以及“还要学习”为借口拒绝掉了。
    最终,还是由吴明丽担任了键盘手。而距离艺术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乐队肯定经常要进行排练之类的活动——这样也恰好能为他们两人提供相处的空间。所以,结果也不能说是很差。
    而得知沈慧竟有业余钢琴十级的证书时,震惊之余我也越发对她感到佩服。因为她本人之前还在对我说:“钢琴只是会一点点,不过弹得不太好”之类的话。
    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想到这里,我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中国文学区,沈慧正手捧着一本书站在那里。
    3
    我随手从书架的样书区抽了一本书,一看封面,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也算是大名鼎鼎,但我之前从没有读过。随意浏览了几页后,我便决定了买一本来看看。
    在书架中找到塑封完整的《荒原狼》后,我拿着它向收银台走去,但却被人给叫住了。
    “杨客?”
    忽然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随即停下了脚步。
    我环视四周,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佳音?”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一边问着,一边向我走了过来。
    “随便逛逛。”
    我没有说真话,不过这话也不假就是。
    “你呢?”我问。
    “我在这附近上课,顺便来买点画具。”
    “你周末时还要补课?”
    “学画画啊。为之后艺考做准备。”
    “喔。”
    原来李佳音还是艺考生啊。马振明说过她是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那她还真是多才多艺。似乎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各个都身怀绝技。
    以我的叹词结束对话后,两人陷入了沉默。这时,有人从背后轻轻戳了戳我。我转过头去,见是沈慧。刚想说点什么,她就把一本封面写着“数学”两个大字的大练习册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
    我实在想不到,沈慧居然会给我推荐教辅书。
    “数学练习册呀。这本里面的内容比较适合数学基础差的人。”
    我并不是希望你向我阐释它的定义...
    而就在这时,沈慧也发现了一旁的李佳音。然后,向她说了句你好。
    “你好。”李佳音淡淡地回应,随后小声地嘟囔道:“原来并不是随便逛逛啊。”
    “我听见了。”我说。
    “就是故意让你听见的。”
    我想不出该如何回应。于是三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现场弥漫着一股尴尬气氛。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以解释般的语气说道:“偶然碰见。”
    “这样啊。”
    听了我的说辞后,李佳音以一种质疑的语气回应。不过,她并没有纠缠到底的意思:“算了,我还有课,就不在这儿陪你们浪费时间了。”
    她对着沈慧说了句“拜拜”,然后转身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转头对我做了个鬼脸。
    望着李佳音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不过,我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心里这股莫名的压力是从哪来的?
    4
    星期天。
    百无聊赖的我翻开了沈慧给我推荐的那本数学教辅。
    本来我不想买这种东西,就算买了我也不一定会看。但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把这本书买了下来,送给了我...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一问缘由才知,由于刚才吃饭时我和马振明是AA分账,所以沈慧潜意识里认为我替她付了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但当时只不过是那家餐厅价格实在不便宜,于心不忍的我帮马振明分担了一点而已——反正他以后总是要还的。
    因此,觉得欠了我一个人情的沈慧买下了那本书,并送给我以还人情。当时我没什么理由好拒绝...所以把这本书带了回来。
    但是,我看这种东西不消看上一页,就会产生睡觉的想法。
    于是我又躺回了床上。天气晴朗,也不用上学...真希望这样平和的日子可以永远地持续下去。
    只是我突然想起李佳音来。她才是我目前所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我隐隐约约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第四章心中之歌(上)
    1
    话说,学校举办的艺术节究竟有什么意义呢?让一群都是半吊子的学生上台去唱歌跳舞,不仅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且观赏性也得不到保证。不过,没有存在意义的节日要多少有多少,像是无良商人为了促销而搞出来的各种购物节,什么白色黑色黄色等各种五颜六色的情人节。这么一对比,学校搞出来的艺术节能让我有两天不用上课,从这点来说它倒是比上面那些节日好得多。
    今年艺术节的时间定在11月9日和10日。而且期中考就在艺术节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我是搞不明白校方为何要如此设置,这代表着我宝贵的复习时间会受到艺术节的干扰——虽然我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去复 而言之,这对我的影响其实并不很大。
    说起考试,就要提一下之前的第一次月考。
    由于入学测试的失误,导致我的名声在学校里响亮了一段时间——这自然让奉行中庸之道的我极度不爽。我最喜欢的就是混迹在人群之中不被注意的感觉,突然被推出来是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所以,在第一次月考中,我吸取了教训,对于试卷的检查可谓是一丝不苟。除了数学和语文外,其他几科都跟平均分相差无几。语文一向是我的专长,所以这次我还是考了110多分;至于数学,则不值一提。反正连语文分数的一半都没到,还因此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这样综合下来后,我的位次在全班三十几,堪称完美。
    而被老师安排来提高我数学的沈慧,这次则考了全班第二。她是那种做起事来就一丝不苟的人,学习也好,看书也罢。之前我给她推荐的那几本书,她也很认真地在读。另外,我还把我爸每月给我订的《半月谈》杂志借给了她。那是一本质量还不错的杂志,里面的内容有助于我们回答语文作文题和政治题,对高中生来说的确很有帮助。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和沈慧慢慢变得熟络,之前那种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气氛不复存在,我说话的语气也逐渐放肆。此外,我偶尔还会向她以“借鉴”的名义要作业来抄。之前我懒得做作业时都是找马振明借来抄,但在作业这一方面沈慧的正确率实在是比马振明高太多,渐渐地我也很少找马振明要作业了;而马振明一边说我是见色忘义的狗东西,一边又给我出谋划策要怎么讨女生欢心。而每次当他谈到这类话题时,我就会这么说来挑衅他:“你连你自己的事都搞不定,还会意思来指点我?”而这招也是百试百灵,马振明每次都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另外,马振明和吴明丽则因为艺术节的缘故,经常要一起出去排练。但他们俩的关系能否因此得到进展,我不得而知。但我常能见到两人在课下说说笑笑。此外,由于学生也可以以个人名义报名参加艺术节,于是在课余时间时,学校里四处都有正在排练表演内容的学生;秋季萧瑟的校园也因此而有了不少生机。
    2
    我们学校的晚自习有三节。在准备艺术节的这段时间,有节目要表演的学生可以不上第一节晚自习。他们的行为也征得了老师的同意,所以,在第一节晚自习时老师并不会来管学生,这段时间就相当于休息时间。
    在某天的第一节晚自习,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我靠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地读着小说。坐在旁边的沈慧则是认真地写着作业。学渣与学霸的区别就是这么回事吧。
    就在我读的小说即将到达高潮之时,马振明冲进了教室,并以很快的速度向我跑来,然后强行把我拽了出去。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一边跟着他狂奔,一边问:
    “出什么事了?”
    “没有。”
    “那你拉着我跑干嘛?”我无奈,然后甩开他的手,停了下来。
    “让你明白一下事态的紧迫感。”马振明耸了耸肩。
    “那有什么事态很紧急?”
    “我们边走边说。”
    马振明把我领向学校的特别大楼。我们学校的教学楼有三栋,在每一栋尽头有连接不同楼之间的走廊,整个教学楼从空中俯瞰就像一个“山”字。高中区域在中间,至于特别大楼,则在右边。特别大楼有四层,很空,平时没什么班级上课,里面是一些计算机教室还有生物化学实验室之类。
    特别大楼三楼尽头的一间教室,则是我和马振明的目的地。
    这是音乐教室,但马振明有向学校提前申请过,所以这个时候归他们使用。马振明将门一推,那门便发出惊人的怪叫声。吴明丽、李佳音还有罗义都在里面。
    罗义是那支临时凑起来的乐队里的鼓手。我和他不是很熟,交情算是普通同学吧。
    我进到教室之后,李佳音便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我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内心有些不悦,便问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唔,没什么。想看看你有没有…某种气质。”李佳音说,随即把视线转开了。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我说。
    我环视了一圈音乐教室,跟普通教室大小差不多,只是没有摆多少桌椅,教室中央放着一台架子鼓,角落有一架立式钢琴,旁边摆着一架电子琴。几个扬声器被杂乱地放在地上,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把吉他和一把贝斯。教室的黑板上写满了很多像诗的短句子,只是意义不明。
    “所以,你们把我拉来是要干嘛?”我问。
    “你也看到黑板上写的东西了,”马振明说,“我们想自己写一首歌,正在讨论歌词的内容。你语文成绩不是很好嘛,想让你帮帮我们。”
    “为什么突然想自己写歌啊?翻唱别人的不好么?”
    “这是我们大学前最后一个艺术节了,我们都想留下点独特的回忆嘛,商量之后就决定写一首我们自己的歌。”
    感觉似乎很麻烦。不过,我没有写过歌词,所以无法判断到底麻不麻烦。
    “也行。那让我看看你们写好的歌词吧。如果只是提意见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由马振明向我解释道:“虽然写了这么多短句,但那些也只是我们的一些尝试。正式的内容还没决定。所以,希望你帮忙写一点。”
    “而且仅凭我们几个的文学水平,也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李佳音也开口说道。
    “你这意思是我就能写出好的东西来了?”我苦笑道。
    “是的。”李佳音一本正经,“我们这里几个人只有你的语文能排到班级前几去。”
    “语文成绩好可不代表能写歌词。”
    “哎呀,你就试试嘛。反正我们也不奢求能搞出什么很专业的东西。”马振明也在一旁附和。
    要是拒绝的话,以马振明的死皮赖脸程度,我说不定会被他一直缠着。那样无疑更麻烦。这样一来,我能做的似乎就只有答应了。
    “行,行。但是我不保证能写得出来,你们最好还是准备一条后路。顺带一问,曲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作曲和编曲主要由我负责,其他几个人负责给意见。”李佳音对我说。
    “你?”
    “你那种质疑的语气真让人不舒服。”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还会这个?”
    “你忘了我是艺术生了么?况且现在能辅助作曲编曲的智能软件那么多,我自己也有研究过,所以随便写写应该还是可以的啦。反正我们又不奢求有多专业。”
    用软件编出来的曲子可靠么?我很想这么质疑,不过算了——随便他们吧。反正我又不懂乐理,他们的表演搞砸了也不关我的事。
    “那行吧,”我说,“你们想写的歌是什么主题?”
    “这个我们之后再另做讨论。”马振明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第二节晚自习还有一会儿就开始,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教室吧。”
    其余各人都整理起东西来。唯独李佳音走到了我的面前,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合作愉快。”
    或许她是想同我握手吧。
    但我没有伸出手去,而是向后退了一小步。
    见我此举,李佳音的脸上很明显地出现了不满的神色:“我说,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啊。我可不想跟异性有太多的肢体接触,即使是握手也一样。而且这也没必要握手吧。话说回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男性总是喜欢在不经意间就与女性靠得很近。估计他们很了解西方文化,只可惜生不逢时,难以在中国将贴面礼仪发扬光大。
    “男女授受不亲。”我这么说道,随后尽力挤出一个假笑以缓和气氛。
    李佳音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后去整理她的东西了。
    马振明从一开始就注意着我这边的情况,此刻他正一脸坏笑地盯着我。
    不管怎样,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我没有理会马振明,转身离开了音乐教室。说起来,这算是“被需要”了吧。我真的有此资格么...

    2
    严格来讲,我们学校的周末并不算是双休,因为星期天时还有一个晚自习要上。高三年级更惨,只有单休,星期六还要额外补一天课。不过,这仍然比那些半个月、一个月才放一次假的学校好得多。
    星期天。
    我在午觉睡醒后,换上校服,慢悠悠地散步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一看,学校里竟到处都是人。四处可见排练话剧的学生,操场上练习舞蹈的人比比皆是。此外,还能听见各式各样的音乐声。古典乐、现代电子乐的旋律混杂在一起,电吉他、架子鼓的演奏声也响个不停。
    这些充满精力的学生的目的不用多说,自然是在准备艺术节。
    但今天可是周末啊。
    如果我没有答应马振明帮他们写歌词,那么我现在应该在家里悠哉游哉地看书,或者玩游戏吧。总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假期时我是不可能到学校来的。
    我穿过热闹非凡的操场,走向特别大楼的音乐教室。
    还没到音乐教室门口,嘈杂的架子鼓声就传了过来。我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因此这震耳欲聋的架子鼓声让我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在我打开门后,架子鼓声停了下来。教室里只有罗义一人,刚才就是他在练习。
    罗义这个人我并不了解。不过成绩似乎还挺不错的,能在班里排十几名。人缘也很好,和班上的大多数人都玩得开。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两点半只差十几分钟。
    “明明约的是两点,这帮人几乎都迟到了啊。”我感叹道。
    “是啊,”罗义说,“所以我只好自己先练一会儿。”
    我把一个椅子拉到墙边,拿出书包里常备的小说。刚翻开不到两页,罗义就对我说话了:“杨客,我想问你点事情。”
    “你说。”我把书合上,抬起头问他。
    “呃,我说的事可能会让你觉得受冒犯。先跟你说声对不起吧。”
    “你又不说是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让我感到冒犯。”我耸了耸肩。
    “呃,好吧。”罗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喜欢李佳音吗?”
    我没想到他问的会是这事,不禁愣在当场。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啊,这个嘛...”
    看罗义的表情,我大概猜出了些什么来。
    “你喜欢李佳音?”我反问道。
    罗义像是一下被戳中了要害,连忙摆手道:“不,不是的...”
    他这个举动更让我坚定了我的想法。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顿了顿,随后补充道:“如果你想追李佳音,我不会妨碍你的。”
    罗义点了点头,然后苦笑道:“我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有。”
    他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难道喜欢真的是藏不住的吗?”
    “或许吧。”我说,“有的人就可以藏得很深。”
    罗义或许和马振明是同一类人,李佳音似乎也是...至于我,应该和他们相反。
    我把书翻开到刚才读的那一页。罗义也没再练习架子鼓,研究起了乐谱。

    快两点半时,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到来。
    马振明和吴明丽是一起来的。他俩到后几分钟,李佳音才到。
    这帮人还真是毫无时间观念。
    不过算了,反正没什么要紧的事。
    周末时提前到学校里集合自然是为了准备艺术节。他们要提前进行排练,而我则是被叫来讨论歌词的事情。
    李佳音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张纸递给我。
    “这几个是我自己觉得词写得不错的华语歌,或许可以给你一些参考。”
    “你周末不是要补课吗?”我随口问道,算是打招呼了。
    “星期天不用补。”
    我接过李佳音递来的纸,一一翻看。大多是当今比较火的作词人的作品,方文山、林夕、李健,还有几个人我不认识。我随意地浏览了一下,发现其主题涵盖各个类型,励志、青春、爱情、亲情都有。
    “那么,你们想唱的是哪种类型的歌?”我问。
    “唔,不知道。”李佳音干脆地回答,“你写什么,我们就唱什么呗。”
    我向后靠到椅子上,思考着可行的方案。
    “亲情类的应该不行,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特别的感悟,也没经历过生离死别,所以我可能写不好这类型的词。而且亲情类在面向学生的艺术节上估计没什么受众。”我说。
    “嗯,”李佳音点头,“如果希冀引起台下学生共鸣,那么我觉得青春类或者爱情类的要好一些。”
    “这个倒是无所谓,”我说,“大多数人没有鉴赏能力。只要旋律抓耳、歌声动听就行,他们才不会关注你的歌词写的是什么东西。”
    “是吗?”
    “是的。而且因为这只是一次性的表演,台下的人也不可能反复研究歌词。”
    我定定地盯着李佳音,她也怔怔地看着我。
    “所以,我的工作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既然作曲、主唱都是你,那么你才是最关键的人物。”我说。
    “是、是吗...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很不好意思。”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有些害羞。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对!你只是想偷懒而已吧!你的歌词可要好好地写出来!”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她还真是精明,居然看出了我偷懒的想法。
    “好吧好吧,我会认真写的。”
    我研究起李佳音拿来给我做参考的那几首词。这时他们开始了排练——他们要在艺术节上演奏两首歌,其中一首自然是翻唱,另外一首则是我们正在思考的原创歌曲。排练自然是排练那首翻唱的歌曲。
    不过,这声音实在太大了些,我的听觉可受不起这样长时间的摧残。于是我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音乐教室,回到了平常上课的教室里。
    教室里自然是空无一人。我坐到我的位置上,打开草稿本,开始思考起要写的歌词来。我平常不怎么听华语流行乐,我听的大多数是纯音乐或者后摇滚,偶尔会听一些国外的歌曲。所以,我并不了解现在流行的是哪类歌曲,也不知道它们的歌词是什么样的,所以只好瞎扯了。
    我在草稿纸上随意地写了两句,都不是很满意。于是我把笔一丢,打开书包取出小说,翻到刚才读的页数。心神不宁地翻了几页后,我又把它合了起来,拿出了语文课本。
    这个点是我刚刚才想到的:中国的古诗词。词一开始被称为“诗余”或者“曲子词”,本就可以歌唱,说是古代的流行歌词也不为过。现代也有拿古代词来做歌词,像是什么《清平调》,什么《水调歌头》,都是很好的例子。
    这么想过之后,我豁然开朗。古代词的每个词牌都严格规定了总句数、每句的字数、平仄等等,这样不仅读起来朗朗上口,歌唱也变得比较容易。而且因为规定好了句式、韵脚,感觉填词比创作现代流行乐的歌词要容易得多。
    我翻开语文课本,手抄了一些上面的词,并开始挑选适合作为歌词的词牌。

    当我再次抬起头看挂钟时,已经是快要五点钟——时间总是在这种不注意的情况下过得特别快。但我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成绩。动手之后才知道,填词比想象中难多了。仅仅是挑选词牌名,就花掉了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后的工作也让我感觉无从下手,所以今天下午可以说是虚度了。
    而现在,我饿了。所以,我要去补充一点能量。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学校。我走到校外一家以学生为主要营业对象的小饭馆,点了一碗杂酱面。因为在学校附近,来吃饭的大多数都是学生,所以这家店的定价并不太高,而口味虽然说不上上乘,但至少对得起它的价格。
    吃过饭之后,我到小卖铺买了一包纸。随后直接回了学校,打算继续研究歌词。现在还不到六点,而我们学校的晚自习在七点时开始,所以教室里应该没什么人,在接下来一小段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受到打扰。
    但我回到教室时,本以为没人的教室今天却有人:沈慧在教室里。
    她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平日里一直扎成单马尾的头发也散开,凌乱地披在后背上。
    这是怎么了?我心生疑惑。一般以这种姿态趴在桌子上的,要么是在睡觉休息,要么就是身体不舒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哭。可我同沈慧坐了一个学期的同桌,也没见她在平常课余时间里睡过觉,这点我是尤为佩服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轻轻地拉开椅子坐下。我听见低低的抽泣声从沈慧那边传来,顿时慌了手脚,果然她是在哭。一般这种时候都是需要有人来安慰哭泣者的,但我毫无面对这种场景的经验;嘴皮子功夫也不行,别说安慰人,说不定还会造成反效果。班里又没有别人,我也无法就这样放着她不管。于是我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有回话。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我又问了一句。
    仍旧没有回话。
    原本此时气氛该尴尬才是,但我却松了口气。既然沈慧不愿意理我,那可能更多的是她想自己一个人呆着,我也可以脱身,不然在这种境况下我倒真觉得不自在,担心自己会有什么错误的举动。
    于是我把刚才在校外小卖铺买的一包卫生纸拿出来放在桌上,对沈慧说:“如果你不想说话就别说了,我放了一包纸在桌上,你可以拿去用。我先出去了。”
    随后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时沈慧慢慢抬起了头,带着哭腔说:“你把头转过去一下。”
    “好。”我没问为什么,在这种情境下只要照做就行,于是我把头转向左边。我用余光看见沈慧拿起那包纸,抽了两张出来,开始擦眼泪。然后她把那包纸拿起来轻轻碰了碰我:“你可以转回来了,谢谢你的纸。”
    我把头转了回来,但没有伸手拿纸。“你装着吧,可能等下还会用到。”我说,为了避免她拒绝,我又加了一句,“这种时候就不用客套了,拿着吧。”
    她的动作有些迟疑,不过之后她就把纸收了起来,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又重新坐到了座位上。既然她开口说话了,我也不好就那么冷冰冰地走开,于是问了一句:“好些了吗?”
    她点了点头。
    “那...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问。
    她摇头。
    “能说说怎么了吗?”
    她没理我。
    这时气氛便有些尴尬了,沈慧不说话,我也不好再问,于是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沈慧把脸转了过来,轻轻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刚才不太想说话。”听声音她已经平复了一些,只是还会时不时的抽一下鼻子。这之前沈慧一直没有正脸对着我,现在她把脸转了过来,于是我们的视线相遇了。
    视线相遇的瞬间,第一个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是白居易的“梨花一枝春带雨”,这七个字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盘旋,挥之而不去。同时在这瞬间我明白了“楚楚动人”这个词的具体形象,日后每当提起这个词时我便能想到现在的沈慧。她的眼睛有些红,脸上仍挂着两行泪水,因为流泪的缘故,她的眼睛显得清澈而又澄净——一般表达就是很水灵。以前我很少有和沈慧对视的时候,即使目光偶然相遇我也会马上移开;因此我一直没发现原来她的眼睛是如此的——我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只能说很漂亮。我不由得怔住了。
    突然教室的后门被打开,随即传来一声严厉的质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沈慧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看见她的身体一缩,然后开始用手背擦拭泪水。我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打开教室门的人是年级主任。他姓金,虽然不是教我的老师,但其威名我还是知道的。金老师快步走到我们面前,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不由一紧。目前这种状况被误会是在所难免了:一男一女,呆在没有人的教室,隔着很近的距离在对视,女生还哭了,这很难让人往好的方面想。
    “我...”我刚开口准备说话,金老师就打断了我,“你们两个跟我到年级办公室里来!”然后转身出了教室。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已经开始在想要怎么合理解释。沈慧仍坐在座位上没动,我便对她说:“走吧。”她愣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声嗯。
    于是我和沈慧一前一后走进了年级办公室,金老师正在等我们。我走到金老师面前,并排和沈慧站在一起,低下头,尽量让自己像个犯错的小孩子。虽然这时我并没有犯错,但有时候是否“犯错”并不由我自己决定。
    “你们俩,谁解释一下?”金老师问。
    空气沉默了几秒。我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沈慧,她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打算说么。她之前说过她不大想说话,估计现在也不会说什么吧。于是我心里开始编造理由准备说谎,就说是我不小心把她惹哭了吧。就算金老师误会我们是早恋,他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但沈慧这时却突然开口了:“老师,是我心情有些不太好,所以哭了。杨客刚刚是在安慰我。”
    沈慧把客观事实说了出来。同时我也对自己感到无奈,因为我刚才潜意识里就认为已经被老师误会,开始编造谎言。可明明只要说事实就可以了,但我非要给自己强行加戏,要往令人误会的那方面扯。想到这儿,我不禁在心里嘲笑了自己几句。
    “哦?是这样吗?”金老师转向我。
    “是的,我那时正在安慰她来着。”我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班主任倪老师这时来了。看见她的两个学生站在年级主任的办公桌前,她走过来问道:“金老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金老师把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倪老师转向沈慧:“那你刚才为什么哭呢?”
    沈慧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轻轻地说道:“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不好意思,让老师们担心了。”
    我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理由。
    “嗯,”倪老师点了点头,“到高二之后,学习压力变大也很正常。要好好地排解,实在不行就来办公室找老师,会有专门的心理老师来辅导你们,也会全力地帮你们解决问题。”
    “嗯,知道了,谢谢老师。”我敷衍道。
    “这次是我不对,误会了你们两个,不好意思啊。”金老师对我们道歉,他脸上的严峻也消融了。
    “那既然已经没事了,你们就先回教室去吧。哦对了,杨客你留一下。”倪老师说。
    听到前半句后正准备开溜的我不得不返了回来。倪老师把我领到她的工位,问我道:“刚才你们说的可否属实?你俩到底谈恋爱了没有?”
    我无奈地摇头:“这个真没有。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是吗...我还以为终于要抓到我班上第一对谈恋爱的了。”
    为什么她的口气听起来像是有一丝期待啊。
    “不管怎么说,我以后会重点盯梢你俩。本来我安排你俩同桌是为了提高成绩,别倒时候成了反效果。”
    “是,是。”
    “单独留你下来没什么别的意思,你是男生,脸皮厚一些。所以希望你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做了,也别让我发现!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是,老师再见。”
    打过招呼之后我离开了年级办公室。沈慧正在办公室门旁等着。见到我,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就是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啊,让你差点被误会,还陪着我一起被训了那么久。”
    “没关系,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那也不能叫训,只是在办公室里多呆了一会儿而已。”我说,“你现在好点了吧?”
    “好多了。谢谢你。”她的语气也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只是眼睛还有些红。
    “那进教室吧?”说着,我打开了教室门。
    星期天的晚自习因为没有作业,所以时间都是由学生自己支配。我继续想着歌词的事情,而沈慧一直没什么精神,经常对着书发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不好乱说话。
    我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试图撒谎帮沈慧背黑锅——虽然也不能叫背黑锅——的想法,又想起沈慧那副流着泪楚楚动人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随即又回过神来——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这就是“喜欢”么...不是欣赏式的喜欢,而是...
    我并不反感“喜欢”这种情感的出现,毕竟我控制不了它。它能在一瞬间出现,也能在一瞬间消失。学生时代的爱情当然美好无疑,可我并非只重过程不重结果的人,早恋的过程是甜蜜而美好的,这点毋庸置疑,但如果其结果并不理想,那么那份甜蜜最终也只会变成痛苦——而在一般情况下,早恋的结果并不会有多美好。
    相信绝大部分人都期待着一段美好的恋爱——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我又害怕恋爱。这件事并不像我独自散步一样,我想走多快走多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谈恋爱就像两个人一起散步,如果一方只顾自己的感受而乱走,那么跟不上的那一方最终只会选择离开去找另一个会顾及自己的人陪自己一起走。而我一个人独行已经成为了习惯,另一个人的加入只会打乱我的步伐。

    3
    晚自习结束后,我和马振明一起回家。
    他问我歌词的事情,我的回应则是“没有进展”。原以为他会很失望,但他表现得意外平静。
    “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抱很大希望,而且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一首歌。如果你们弄不出来也没关系。”
    “我尽力吧,实在不行你们再改用第二方案。”我说。
    “完全没问题。还有,听说你今天下午把沈慧弄哭了?”
    “你这是哪门子的道听途说?”
    “从以此为乐的人那里听来的,”马振明顿了顿,“你知道的,这种人不论在哪里数量都很多。”
    “是啊。”我叹了口气,随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阐述给他听。他听完之后一脸失望。
    “你最好也去跟李佳音说说。她之前听到那个传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是吗?”
    “是的。搞不好,是把你误会成了玩弄他人感情的渣男了呢~”马振明用一种相当做作的语气说道。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开心啊?”我有些无语。
    “因为不关我事呀。”
    听完这话后,我更无话可说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时,更加确信了我之前的那个想法——李佳音对我来说是个大问题。她对我的态度显然不寻常,而我又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能让她这么做。老实说,我和她的关系目前算是普通同学吧。换言之,她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虽然这话可能说重了点,不过应该相差无几。
    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时,我想起了沈慧——唯独沈慧,我不知道我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又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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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2-19 18:53:32  更:2021-12-19 19: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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