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原创长篇小说《烟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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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长篇小说《烟云》[第1页]

作者:赵明_

首页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7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一章

    一

    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人民广场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广场四周横幅连排，彩旗飘扬。每年的3月15日这一天，是全体消费者维护自身消费权益的日子。国际消费者联盟规定，每年的这一天为国际消费者权益日。这一天，各地区各媒体都会运用各种形式宣传保护消费者权益的法律法规，报道披露损害消费者权益的重要案例，政府监管部门和消费者协会受理消费者的维权投诉。这一天也被民众称为“全民打假日”。
    东海省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工商管理局、质量监督局以及消费者协会联合组织假冒卷烟销毁活动。在市民广场说中央场地上制作精美的宣传展板一字排开，浅显形象地以图片、文字、数据和动漫形式解读《中华人民共和国烟草专卖法》的法律条款，制假卷烟的危害，以及制贩假烟的处罚等内容。
    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吕强局长一声令下，在广场一角小山似的各种假烟被四台压路机反复碾压成碎末，围观市民众多。
    与此同时，在云州市郊，数百箱查获的制假卷烟瞬间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云州电视台同步直播了现场实况。二十多年来，每年都有壮观而相同的此景，只是发令人不断更替罢了。十几名保安手拿长竹竿不停地向火堆捅捣，让纸箱内的假烟能够燃尽烧透。另外，也防止有人在焚烟现场哄抢尚未燃尽的假烟。

    二

    一列由云州市开往南林的动车组列车即将启动。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云州市烟草专卖局专卖管理处处长高远带领本处专卖管理员白斌，稽查大队8名稽查员对列车的邮件车厢登车例行检查。两位押运人员看了看时间，离开车只有15分钟，故以马上就要开车为由阻扰检查。其中一个身着邮政工作服的中年人看了看稽查令，“你们这张纸不像是真的，要检查你们找我们市局的头去说，别为难兄弟。”
    高远见状，马上联系云州市铁路公安处的宁处长，通报此情。宁处长迅速赶到现场，组织人员强行登车稽查。宁处长经请示后，令调度室将列车延时20分钟开车。从邮运车厢的286个发往南林的邮包中查出3100条香烟，初步鉴定为假冒名优香烟，涉案金额百万元人民币。由执法双方分别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押运人员涉嫌贩假，临时扣留，协助调查。
    令人蹊跷的是该批假烟的寄件人均为云州市一家贸易公司，经市工商管理局查证，企业注册登记系统中查无此公司。押运人员亦不知情，只是各自收取了不知何人给的2000元辛苦费。该案暂定为无主贩运假烟案。

    三

    云州市市民广场上，真假卷烟鉴别咨询台前围着众多前来鉴别咨询的市民。一市民拿着一条外包装上印有“军内特供”字样的白包香烟（未印制商标的香烟）前来要求鉴别。云州市烟草质量检测分站的工程师小穆告诉这位市民：“全国范围内没有注册、生产和销售‘军内特供’香烟的，这条香烟是假烟。”
    另一消费者递过来一盒每支烟外都有塑料管包装的“华表牌”香烟，想知道是不是真烟。工程师明确的说：“最近接到江淮中烟有限公司的紧急通知，称该厂至今从未设计生产和销售过这种用塑料管包装的“华表牌”香烟，只要是这种包装形式的香烟就一定是假烟。”
    又有一位消费者说，昨天他买了两包“华表牌”香烟，吸了一包，总觉得不对劲，想请专家鉴别一下真假。小穆仔细看了看后说：“每盒‘华表牌’香烟的盒包上有4个防伪标志，只要其中一个标志不对合就是假烟。在这包烟的商标上就有两个防伪标志有异，一个是在华表石柱顶部的承露盘上蹲有一只望天犼，名为红犼，所以这只犼的头部有一极小的红点。第二个是在华表石柱承露盘下方横插的云板，整个轮廓为激光线，在任何光源下都看的很清楚。”经比对甄别这包烟为假烟。
    云州电视台一位年轻记者直截了当地向吕强局长提问：“吕局长，能否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烟草专卖管理部门年年打假，年年有假，甚至越打假，假烟越多？”
    吕局长：“严厉打击制造、贩售假烟，净化卷烟市场，维护消费者利益是烟草行政主管部门的职责，我们的态度是，重拳打假，坚定不移。依法行政，坚定不移。维护消费者利益，坚定不移。请相信，经过我们大家长期的不懈努力，卷烟制假势头一定能够得到遏制，卷烟市场一定能够得到净化，消费者利益一定能够得到更好的维护。”

    第二章

    一

    云州佳科集团（中国）有限公司董事长焦昺章在云州国际大酒店宴会厅为女儿焦丽丽和蔡康举办盛大婚礼。来宾中有不少当地金融、保险、名企和政府部门的重量级人物。婚礼场景布置的浪漫温馨又现代气派：声、光、电俱全，乐队、电影、摄像齐备。司仪是云州市婚庆协会的郦会长，人称金牌司仪。他原先是云州一事业单位的科长，凭着爹妈给的一付准男高音嗓子，成了业余歌手，起初帮朋友、同事主持一下婚礼，一曲高亢激昂的《我的太阳》唱出新郎的心声，唱的新娘热泪盈眶，每每如此，名声鹊起。以后慢慢的从业余歌手转型为业余司仪，以后索性辞去公职干专职，不知何时干上了会长。多年的操练，他能把每场婚礼整设得风生水起，客串得严丝无缝，其身价也水涨船高。今天的场面他更是如鱼得水，轻车熟路。能请到这位金牌，他给足了面子。

    二

    云州佳科集团（中国）有限公司是一家总部注册在开曼群岛的跨国企业，进入云州时间较早，在东海省有一定知名度，其业务涉及机械制造，设备租赁，投资咨询以及进出口和房地产等，是当地外资企业中排名靠前的纳税大户。还因为近年来佳科集团先后捐建了3所希望小学，参加了为山区中小学生免费午餐的义捐活动，被冠以爱心企业。
    今日婚礼凡被邀请者，在焦昺章看来都是云州地头上不可怠慢的人物，也可以说是焦昺章的社会资源，如同多年积累的财富资本，是需要经久刻苦的经营和打理的，不定何时何事能为我所用。商人的政治敏感性告诉他，在一个地盘上林林总总，盘根错节的人脉中，总有一条主流脉向，只有他号准了脉，找对了人，就能为自己获取超额收益。他经常同女儿说：“商界无雷锋，利是永动机。若要得大利，须先与人利。认人最重要，双赢最安全。”焦昺章自诩，这些理念、体验、感悟归结起来就是他的“焦氏政治经济学”。

    三

    婚礼的主角是焦昺章的令爱焦丽丽与云州天祺广告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蔡康。焦丽丽与蔡康同岁，都是“70尾”。蔡康有着血统纯正的红色背景，祖父蔡伟达是抗日战争时期东海抗日游击纵队第二支队政治部敌工科长，东海军区第三军分区政治部主任，解放战争时任华东野战军第8纵队第22师政治部主任，第26军76师副政治委员，全国解放后调任东海省军区云州军分区政治部主任，政治委员，改革开放后改任中共云州市委副书记，书记，后任东海省政协副。在省会临州市按待遇分有一处220平方米的房改房。两年前因病去世。在东海省军政界是颇具影响的老干部。其父蔡新华上世纪末从东北某军工企业调回云州市，在市计划与经济委员会任处长，后升任市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副主任，主任。蔡康大学毕业后，可以在云州市选择任何一家国企单位就职，只是他心气甚高，生性不桀，偏偏和几个同学去做进出口贸易，倒腾香港、台湾的电子产品，捞了第一桶金。之后又去鼓捣钢材生意，因生不逢时，赶上上世纪末的全球金融危机，把本陪了个精光。后来向父母要了点钱，在云州开了家广告传媒公司，取得了云（州）临（州）高速公路的户外广告业务10年的专属经营权。从此，坐地起价，坐收其利，近似垄断的经营和说一不二的定价，更助长了其的桀骜不驯与飞扬跋扈，终成“云州一哥”。
    蔡康与焦丽丽的结合，可谓是投桃报李，互利双赢。蔡康看中焦丽丽的颜值、外籍身份和家族财富。虽然焦丽丽个性鲜明，自我霸道，但蔡康就是要驾驭这匹烈马，进而获得一种征服快感和占有体验。
    焦丽丽则欣赏蔡康的霸气、人脉和政治背景。她纵观当今内地男子，不是矫揉造作太“荬”，就是女性化娘性过重，缺失阳刚，缺乏雄起。至少蔡康不属此类。她觉得以己之能之慧完全可以掌控这个男人。
    焦昺章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一方面是看重副市长戚为群的作媒，不能不给面子，另一方面有了蔡氏家族的高山大树，今后在云州拟可一展宏图，成就大业。他将此看作是政商联姻，深度投资。
    蔡康的奶奶，前市委书记夫人，坐着轮椅来参加孙子的婚礼。来宾都争先恐后的向老领导的夫人道喜恭贺，祝其长寿。老太太面色红润，气色佳好，面对众多后生的簇拥与恭敬，仿佛又回到当年令人仰止，受人崇敬的场景中。这种喧宾夺主，让焦昺章产生一种错觉，今天不是女儿的婚礼，倒像是老太太的寿宴。
    焦昺章见珊珊来迟的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副局长郭建才，上前感谢其赏脸光临。郭局长向焦昺章贺喜祝福。他俩已经是交往多年的熟人了。早年郭建才在市工商管理局任科长时，在办理佳科集团（中国）有限公司企业注册登记时提供过方便，此后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时，焦昺章接到电话，顿时面色阴沉。因在大众场合，只能不动声色，显得若无其事。

    第三章

    一

    这天是女儿高融融的生日，高远难得准时下班。高远已记不清有几次一家人在一起给女儿庆生了。在部队服役时，与妻子两地分居，一年一次的探亲假都是精打细算，计划着安排，有时碰到进入等级战备或临时任务，计划只能服从变化，凡军人皆如此。妻子每年到部队探亲休假，唯有在融融学校放暑假时安排。高远所在的集团军驻防中原某二线城市，而其任职的集团军直属侦察营驻地则在城市西郊的一个镇上，下了火车还得乘坐40分钟的乡镇中巴。如果车次衔接不当，一个单程需要两天时间。每每妻女大包小包，一路颠簸，灰头土脸的来到军营探亲，都会让高远心疼数日。高远清楚的记得，原先可没什么中巴，从火车站到驻地的客车充其量就是柴油三轮车罩了个铁皮壳就客货两用了。道路让超载的货车压得坑洼连片，人在车里就像在海上坐快艇，上下颠耸，左右抛甩。体壮如牛的士兵，坐车回营，下车便蹲地呕吐，好不容易在镇上“阿庆嫂餐馆”改善的伙食悉数归还。为了不让可敬的军嫂和可爱的宝宝们遭此折磨，营首长作出一条不予成文的规定：凡军嫂来队探亲，一律用营部的“勇士”（军用吉普车）接送。此举一出，倍受拥护。
    转业回到云州，因获有二等战功，安排工作有优先选择政策。高远放弃进入政法系统的机会，选择从事了烟草专卖管理工作，想必这一职业能平稳安定。然而，这里绝非清闲之地。全市3万卷烟零售户的管理服务，200名市、县、镇三级专卖管理员和稽查人员的管理，其繁琐艰辛超乎想象，加上日益艰巨的打假打私任务更是毫无闲暇，时不足用。
    妻子祝筱岚特意请了半天假，为女儿定制了生日蛋糕，买了一堆果蔬，又排着长队买了一整只云州烤鸡。这种烤鸡是云州的特色饮食，每年销售150万只，平时因无时间排队只能望鸡兴叹。
    高融融放学回到家，看到为她庆生的场面十分激动。这在她记忆中是不曾多有的。外公外婆这会也进了门，来为外甥女过生日。外婆拿出一个红纸袋递给融融：“融融，外公外婆祝你12岁生日快乐，希望你健康成长。”融融谢过外公外婆，祝筱岚点燃蜡烛后让融融闭上眼许个愿，然后一口气把12根燃烛吹灭，再动手切分蛋糕。
    祝筱岚端上一桌的饭菜，对爸妈说：“您们也有段时间没来家了，今天给蓉蓉过生日，也顺便招待一下您们。”说着拿出一瓶早年生产的“杜康特醇”，给父亲和高远斟满杯子，又开启一瓶加拿大冰酒，给母亲，自己和女儿各斟了一杯。全家人一起举杯庆饮。祝成安啧啧地称道：“好酒！好酒！不愧是酒祖。”拿起酒瓶给女婿和自己再满上。
    祝成安自从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云州卷烟厂厂长岗位退休后，虽有大把的时间赋闲在家，修身养性或者与老伴云游四方，但与女儿一家扎扎实实地一起吃顿饭也极为不易，不是高远出差开会搞调研，就是融融弹琴比赛写作业，约了几回都未落实，今天有女婿对酒，便可开怀畅饮。
    这时，高远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位“线人”告知，有两辆厢式货车装载假烟今夜将从高速公路云州东开往省城临川市。高远向两老和女儿表示了歉意。临走时，高远从工作包里拿出一条香烟交给岳父：“这是最近查获的一批假烟，从中随机抽取的一条，麻烦您老当回‘拆弹专家’，帮着分析分析，这批假烟是用什么设备生产的，它的仿真性非常高，甚至可以乱真。回头我向您请教。”拿起制服出了门。

    二

    高远带上白斌和稽查大队两名队员随即赶到云州东出口处设卡稽查。一般省、市、县烟草专卖局的专卖管理处、科长都同时兼任本级烟草专卖稽查总队（大队、中队）的队长，便于统一指挥，协调行动。
    凌晨时分，从两辆外地牌照的厢式货车上查获假烟2500条，案值百万余元。驾驶人员弃车逃逸。
    回到家时，天已微亮。高远定睛一看，只见门把手上栓挂着一个塑料小花圈，上面没写一个字。他意识到，这是无声的恐嚇，不言的诅咒。这一套对高远来说属无用功，这些年他遭受到多少恐嚇已难以计数，每一次他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玩这种低级把戏，唬别人也许行，唬我高远没门。当年，在老山前线面对越军十余挺机枪的扫射，他心不颤，腿不软，如今没有什么可以能使他有所惧怕的。不过高远不清楚这背后的黑手是谁。他坚信，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他把花圈摘去扔到楼下垃圾桶里，他不想让妻女看见后，让她们心里蒙上阴影。
    次日，线人“老猴”来电话，告诉高远，有人向他家扔鹅卵石，砸了几扇玻璃窗，从门底下塞进了封恐吓信。他说他有些害怕，害怕家人受到伤害。高远隐约觉得发生在两处的恐嚇应是同一伙人干的，而且定与最近查获的几起假烟案有关。高远让“老猴”沉住气，也不用害怕，有政府撑腰，平时只是多个防范之心。对方说：“高处，到时你可要为我作证啊！”高远：“你就一百个放心，我说话算数。”

    三

    高远接到本市泉水镇烟草专卖管理所何畏所长的报告，一小时前，他们在泉水镇一间民房内查获各种假冒卷烟2200条，涉案金额数十万元。目前，派出所已传唤房主，在作进一步调查。
    近期连续发生的数起卷烟贩假案件，引起高远深思：几起案件在空间上均已云州为轴心，以铁路、航空、高速公路为通道向外呈伞状流散，从时空上间距很近，在规模上数量之巨都十分罕见，绝非偶然。而且，令人不解的是一概为无主案件，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高远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在云州市范围内一定存在地下制造假烟的黑窝点。
    高远把自己的思考，分析与判断向吕强局长作了汇报。根据吕局长的要求，以文字形式向省局汇报。多起假烟大案在云州集中发生，引起了东海省烟草专卖局的高度重视。史进东局长来到云州，主持召开了由公安、铁路、工商、边防等部门参加的打私打假联席会议。会上，吕强通报和分析了近期的打假形势与几起大案的特点，提出案件审理与市场稽查并重，以查找和捣毁地下假烟加工点为重点的工作思路。史进东局长在会议总结时说：“云州地处沿海，经济发达，商贸活跃，三省通衢，交通便利，既有利于推进烟草行业市场化取向的改革，健全有序健康的卷烟营销体系，但也会被不法分子所觊觎所利用，进行制假贩假售假犯罪活动。最近发生的几期大案足以说明这是不法分子在向国家法律的挑战。我们必须高度重视，统一思想，辣手治乱，重拳打击。要充分发挥联合协同打假机制的优势，各司其职，密切协作，紧紧抓住查寻、捣毁制假窝点这个重中之重，从源头上铲除卷烟制假毒瘤，力求遏制假烟泛滥势头。史局长特别强调挖毒瘤，捣窝点要坚持情报共享，精准打击。
    会后，史局长召开专题会议，听取了市局吕强局长，郭建才副局长和高远处长关于落实联席会议精神的具体工作安排。
    高远汇报说：“从近期的几期大案中，我注意到这么一个现象，一是假烟贩运非常隐秘，事主藏的很深，几期案件至今均未查到真正的货主。二是假烟制造的工艺水准较高，明显区别以往手工作坊式的粗制滥造。第三，几期案件无一例外的都是从云州向周边地区发散式贩运，而不是反向流入式贩运。第四，从交警大队调阅的监控录像资料看，不论通过铁路、公路、航空渠道贩运假烟的接驳运货车辆，都曾在2号省级公路上出现过。2号公路的临泉支线是由省会临川市至云州市的泉水镇。从地理位置看，泉水镇不仅公路运输便利，而且面临大屿湾，海路运输也较便利。制假的烟丝、卷烟纸、包装材料运入以及成品假烟的外运都有便利的物流条件。所以我认为，云州的泉水镇是制造假烟最为适合的地区之一，极有可能存在制假窝点。应该组织精干力量对该地区进行重点排查。”
    吕强同意高远的分析，认为应采取内紧外松，逐村摸排的方法，发动群众提供线索，发挥打假情报网络作用，把工作做实做细做深。
    史局长希望尽快出成果，见成效，并及时向省局报告工作进度。

    第四章

    一

    焦丽丽和蔡康沉浸在新婚的幸福里。他们的婚房在云州市一处“碧海晴天”的住宅小区里。小区是人车分流，园林景观，是这个城市的高端住宅。20幢精装修小高层楼宇，由法国戴维斯建筑设计室设计。从复式顶层的落地玻璃窗前可以眺望城市的中心花园，视野开阔，赏心悦目。这户300平方米的住宅是焦昺章用1000万人民币购买的。由于房源稀缺，供不应求，焦昺章不得不通过副市长戚为群向开发商打了招呼才搞定。通过此事，让焦昺章明白了两点：有钱不一定能任性；有钱的大有人在。1000万的房子竟然“抢购”，瞬间“秒杀”，可见云州真是个藏富于民之地。
    蔡康被焦丽丽从床上拉起来，狠揉双眼，打着哈欠。“看你这点出息，这般不胜酒力，还要逞强斗胜，看来真是高估你了。现在都中午了，还睡？”焦丽丽好像对昨晚蔡康的表现不甚满意。
    蔡康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头：“都说好酒不上头，不知昨晚这些酒是不是真酒？”
    焦丽丽：“你可别乱说，婚宴上的酒都是我爸专门从法国和意大利进口的。一瓶‘路易十三’至少一万人民币，一瓶波尔多红葡少说也得三千元，要说这酒有问题，我爸非吐血不可。”
    蔡康坐上餐桌，喝了一杯焦丽丽递给他的苹果汁，清醒了许多，慢声慢气地问：“昨晚我奶奶好像很尽兴，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焦丽丽：“是你妈把老太太送回去的，你爸也喝高了。老太太昨晚可风光了，一堆人围着她，可见你祖父的余威犹存。”
    蔡康：“当年，托老太太办事的人，真叫车水马龙，老太太也是个热心人肠，大凡都能体恤来人，哪怕人家是经二托或三托而来。老太太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跟我们家老头子说说看，行不行，我就不能保证了，’这叫什么？这叫夫人路线，这是中国政治生态中的通幽曲径，且多能奏效。现在，这些当年请托者的男人们大多已身居要职，有事找他们，基本是投桃报李，可以说，没有办不成的事。”蔡康振振有词：“这叫什么，你知道吗？这叫期权行权。”
    焦丽丽：“什么权？”蔡康：“不懂吧，期货的期，期权，就是今后兑现的意思，行权，就是现在兑现的行为。”蔡康扬扬手：“这些，你们老外不懂。”
    焦丽丽不满的嚷着：“别什么老外老外地，我可是中国通，我比你知道，官场如商场，商场如战场，我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焦丽丽有点自鸣得意。
    蔡康：“那多是些皮毛，中国的官场水深得很，漩涡多得很，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地雷，被炸的人仰马翻，粉身碎骨。要不那些官员常说，自己天天如履簿冰，日日战战兢兢。你不知道，当年要不是老爷子的提携，顶住非议，把这个优劣参半的戚为群从云州钢铁厂厂长提拔到云州高新技术开发区当主任，他今天能坐在这个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不过，老戚还是懂事的，知道感恩。”

    二

    在蔡康眼里，焦丽丽天生丽质，似如尤物。焦昺章将女儿捧若明珠，百宠千爱，自幼得了公主病，所需之物，必为所得，刚愎自用，说一不二。有时连其父都拗不过她。自蔡康在戚副市长安排的一次宴席上，第一眼见到焦丽丽时，便被焦丽丽的颜值、气质、风韵所倾倒，暗下决心，要将其“拿下”，收入“囊中”。之后，蔡康使出浑身解数，穷追不舍。
    有一回，好不容易把这位目无余子的佳丽约到云州最高档的云天海鲜酒廊尝鲜加拿大大龙虾，蔡康还特意叫上几位发小和铁哥们坐陪。焦丽丽一看这阵势，立马要了两箱“拉菲”，30分钟里每人吹完两瓶。最后菜没吃上一口，全军覆末，除焦丽丽外，一干人马现场“直播”，昏天黑地。酒廊老板赶快叫了两辆120拉到医院去洗胃。从此，蔡康再也不敢在焦丽丽面前妄自斗酒了。
    由于蔡康的执着努力加死皮赖脸，他终于笑到最后，抱得美人归。不过，蔡康心里清楚，这门婚事成色不足，商业的元素远大于情感的元素，蔡康知道物以类聚，习性相投的道理，大概这就是他和焦丽丽婚姻的基础。

    三

    至于焦丽丽是如何看上蔡康并许以终身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这个“云州一哥”的认知是朦胧混沌的，蔡康既有“红三代”的头冠，又有纨绔子弟的陋习，在商政两界游刃有余，且又一身江湖豪气。在与自己相识后，蔡康一改原先只可谈情，绝不言娶的不婚主义态度，施行连续攻击，疲劳轰炸战术，使得自己难以招架，无法拒绝。这种观念的重大转折，深究其因，可能源于蔡康对当今政商生态的深刻理解，抑或是重新激活的雄性荷尔蒙起了作用。
    最让焦丽丽难以忍受的是，蔡康会时不时地向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大摆他的“红色家谱”，他能口若悬河地把“新四军军史”给你讲上一天，他还能如数家珍地将“三野”十四个纵队的军政首长名字一一报来。至于他家老爷子当年参加过的黄桥战役，金浦路战役以及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开封战役等，蔡康生动演说，简直如同在军博解析战例。几回听下来，焦丽丽耳内生茧，犹似嚼蜡。
    蔡康虽说不上是什么“小鲜肉”，也非一身肌肉疙瘩的健身教练，其形体形像还对得起观众，给自己当男人还能撑得住场面。加之戚为群多次说媒，着实让焦氏父女难有托词，以致生米煮成熟饭。不过焦氏父女对蔡康始终是有所防范的，认为蔡康口无遮拦和玩世不恭会成为日后事业的绊脚石。
    这时，蔡康问焦丽丽，他们何时起身去法国和摩洛哥密月旅行？他好提前安排一下公司的事。
    焦丽丽：“最近公司业务遇到一些麻烦，欧洲之行推迟一下。”
    蔡康：“什么麻烦事，我去摆平。”
    焦丽丽支支吾吾了一阵，没有直说。这让蔡康心中不爽。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他便懒得过问。蔡康觉得焦家父女还没有真正把他当作自家人，焦氏家族的业务他从未能插上手。蔡康暗自觉得在焦氏父女身上似乎有一种不便让其知晓的隐情。

    第五章

    一

    云州市烟草公司营销中心客户经理霍磊一如以往来到卷烟零售户顾文锋店里。店面临街，门面不大，属于数量众多的食杂店类别，经营的商品多为日用生活品和快速消费品。顾文峰早年与妻子离异，守着一个20岁的智障儿子，父子相依为命。庆幸的是这间两层结构的临街房屋是一处自有住房，也是父子俩的唯一财产。祸不单行，5年前顾文锋因患骨癌失去双脚，行动只能靠两只手。为了生计，在镇扶贫助困办公室的支持下，获得了合作信用社的免息贷款，开设了这个食杂店，并审批办理了卷烟零售许可证。烟草公司还免费提供了两组卧式和立式卷烟展示柜。霍磊经常来到店里，帮着打扫店面，整理出样，粘贴价签，与顾文锋商定进货卷烟的品牌品规数量，形成订单，通过云州烟草营销中心的电话订货系统完成一个周期的卷烟订货。根据顾文锋不便给顾客拿取货架高处的商品，霍磊就在店门口挂上“商品自取”的牌子。
    按照云州烟草公司现代营销规范的要求，担任卷烟销售客户经理，通常要负责150户卷烟零售户的日常服务，主要内容是：了解掌握社会库存，日、周卷烟销量，品牌结构，新上市品牌的宣传，指导客户做好库存管理，盈利核算和制定采购订单以及消费者的消费信息采集、归档等。一般一周内对所分管的卷烟零售客户至少拜访服务一次，无论严冬酷暑，风雨无阻。
    霍磊毕业于东海省理工学院计算机专业，应聘于云州烟草公司，担任客户经理已有5年时间，和大多数“理工男”一样，霍磊办事稳重，条理清晰，却不善言谈，“笨嘴拙舌”。5年来他努力改变着自己。记得去年霍磊负责辖区的一位叫段香花的客户，对繁多的新产品有抵触情绪，拒绝订货。霍磊劝说不通，便自己买了一盒，放在店里当品吸烟。没过多久，有回头客找上门，点名购买这款烟。真切的盈利改变了段香花的看法，主动提出订购新品卷烟。
    由于农村食杂店70%的盈利来自卷烟销售，所以客户对卷烟货源的订货就显得格外重视。作为客户经理，霍磊十分清楚，服务零售户最根本的就是要让他们能够盈利，否则，就是无效空忙。霍磊的笔记本电脑里记载的大量分析数据表明，他负责的所有150户卷烟零售户5年来卷烟平均毛利率都在15%以上，有三分之一的客户平均毛利率超过20%。为此，霍磊成了客户的贴心暖男，与客户成了朋友。每当水稻收了，瓜果熟了，客户们都会想着霍磊，挑选好，打好包，让他带回家，若想推辞，对方就笑着说：“霍经理嫌我们自家种的东西不值钱。”按照霍磊的说法，这5年他骑坏了3辆电动车，行程累计绕地球一圈。
    顾文峰告诉霍磊，前天有两个外地口音的人，到店里来推销“便宜烟”，有好几个热销品牌。霍磊马上把这一情况向何畏所长作了汇报。

    二

    泉水镇烟草专卖管理所何畏所长接到云州市烟草专卖局投诉举报中心转来的消费者电话投诉，称有消费者在该镇“天天利”小超市购买的“华表牌”香烟为假烟。这与霍磊汇报的情况吻合。何畏与专卖管理员宫浩然前往核查，来到小超市，何畏出示“烟草专卖行政执法检查证”要求入店检查时，超市店主梁志洪不予配合，还加以阻拦，，言出不逊，僵持不下，梁志洪操起铁楸抗拒检查，引来不明真相群众的围观起哄。在拉扯中，梁志洪和小宫发生肢体碰撞，小宫的制服被扯破，鼻腔流血。
    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制止了混乱局面，将梁志洪带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后，派出所翁指导员对梁洪成暴力拒查的问题进行了批评教育。指导员与梁志洪结识多年。由于是侦察兵出身，军事素质高，又参加过中越边境的轮战，退伍回到海塘村后很快当上了民兵连长，泉水镇派出所与海塘村民兵连是警民联防协同单位，平时经常召开协防通报会，组织专业培训。海塘村民兵连在梁志洪的带领下，平战结合，有声有色，成了云州市军分区的基层先进单位。后来梁志洪经不住本村几个“倒爷”的诱惑，参与倒卖从香港偷运来的电子手表、录音机、哈马太阳镜，发了点财，买了辆雅马哈150摩托车，在泉水镇开了第一家摩托车商行，以后干脆走私日本摩托车，成为当地的“摩托王”和暴发户。妻子杜鹃，与梁志洪既是海塘村的邻居，也是小学、中学的同班同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梁志洪受伤复员，成了英雄后，公开了他们的恋情，不久便登记结婚。之所以隐瞒恋情，是因为梁志洪上战场前的一封“绝交信”。每个参战人员都做好了“血染疆场，马革裹尸”的精神和物质准备，每人都留下了“遗书”，清理好了“遗物”。一旦牺牲，部队就会将这些物品转交民政部门，由民政部门送达烈士亲属。连队有十几个战士都齐刷刷与未婚妻“断绝关系”。
    梁志洪在赔礼道歉，作出书面承诺后回到家。

    二

    逐渐富裕起来后，梁志洪夫妻又在摩托车商行旁开了家海鲜餐厅。一来，靠近海湾，食材新鲜，无需经过冷链运输，成本相对低廉。二来，也可为商行的过往客人提供餐饮方便，肥水留在自家田。
    国家开始加大对沿海走私活动的打击力度，从海上和陆路截断了摩托车走私的通道。梁志洪金盆洗手，中止了原有业务，快速转型，在车行原址开了个小超市，经营还算正常。但不知何时起，梁志洪迷上了赌博，由起初的小搞搞，发展到不可收拾，难以自控的程度。当杜鹃获知，百般劝阻时，为时已晚。家中财产基本输尽，最后不得不把海鲜餐厅转让，还请了赌债。夫妻俩靠经营超市维持日常生计。坐车过山，回到起点。对于挣过大钱快钱的梁志洪来说，绝不会安逸于超市天地，他在等待和寻找新的机会东山再起。
    也许是心情不佳，也许是站立过久，梁志洪回到家后，感到受伤的脚又涨又痛，不听使唤。杜鹃赶紧给他用热水泡脚，并掺入用于祛湿活血的中药制剂。

    三

    梁志洪在老山作战时失去了左脚的五个脚趾，是3级伤残军人，每年可从民政部门领取近万元的伤残军人抚恤金。
    梁志洪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与死神交臂的日子。那是他入伍后的第三年初，其所在的集团军侦察营参加中越边境轮战，接防老山阵地。西线指挥部命令实施“山豹行动”，即对严重威胁我边民生命安全的越军167高地火力点实施拔点摧毁行动。那天晚上23时，一连一班隐蔽接敌，进入潜伏位置，实施抵进侦察。天亮前全班已抵进至距敌永固工事不足200米处。班长高远带领第一侦察组负责标注167高地左侧以及与125高地交叉火力点、屯兵洞的坐标位置，，梁志洪带领第三侦察组负责167高地右侧火力点、炮兵观察站以及弹药库的坐标位置。整个昼间不吃不喝，不能被敌发现。越军不时用机枪和迫击炮对其防御阵地前沿的可疑地带进行盲扫盲射。完成任务后，全班在黄昏时分交替掩护，原路回撤。高远始终殿后。梁志洪突感脚下一沉，触电一般。他马上意识到此刻踩到了反步兵地雷，而且是一枚压发式地雷，只要一抬脚立刻引爆，其后果是炸飞双腿，若救治不及，血枯而亡，或者炸烂身躯，不救而亡。越军在167高地前沿埋设了大量的反步兵地雷。此次抵侦察最为艰难的便是扫雷开辟潜伏路线。为此连里加强一班一个工兵小组遂行任务。每开辟一段通路便插上路标，步兵按标识前进。

    四

    高远让梁志洪就地蹲下，保持对地雷压发引信的受重压力，迅速指挥其余人员沿原路撤离。梁志洪让高远赶快撤离，一旦地雷引爆，越方十余个火力点的机枪就会象雨点般打过来，炮弹也会以急速射覆盖下来。高远怎会丢下战友！战前动员时他发血誓，全班必须生死与共，活着看到胜利。高远从小生活在军分区大院，各种枪、炮、雷、弹，各类训练见多了，有时还偷偷拿着训练枪弹玩耍，为此他挨过父亲的打。入伍后通过专业集训，他知道反步兵地雷有绊雷、跳雷、母子雷、压发雷和磁性感应雷等，梁志洪踩到的这枚地雷，只要保持足够的压强，暂时不会爆炸。他摘下五六式冲锋枪的刺刀，让梁志洪保持原先姿势，而后小心翼翼地从梁志洪踩着地雷的鞋底一点一点的插移进去，当确认刺刀刀面已完全压住地雷引信后，他以自己全身的重量用两手按住刺刀两端。三，二，一，梁志洪将脚快速抬起，顺势侧滚到一旁。此刻梁志洪额头的汗水夹着眼泪雨珠般地流淌下来。在这生死瞬间，他被高远的壮举深深感动，没有什么比一无反顾，舍命救人更崇高的了。这一刻起，梁志洪已把自己的生命同高远深深地溶在了一起。
    见梁志洪已在安全距离之外，高远命令梁志洪沿着路标马上回撤。梁志洪哪里肯丢下舍命救己的高远独自撤离。他明白高远的意图，梁志洪回到高远身边，迅速用折叠工兵铲在高远脚边挖了个可蹬脚的浅坑作为发力时的支点。一切准备停挡，梁志洪隐蔽在15米开外。高远屏足了气，用全身的爆发力翻滚到一边。地雷一次引爆，跳到空中数秒钟后二次爆炸，弹片横飞。这种地雷是我国研制，抗美援越时支援给越南的。此雷的密集布设对地面步兵构成很大威胁。自卫反击作战中五分之二的伤亡为反步兵地雷所致。
    不一会，越军两个高地的十几个火力点的机枪雨点状扫射过来，105毫米迫击炮弹也呼啸而至。高远和梁志洪猫着腰，似离弦之箭向我方阵地狂奔。突然，梁志洪被一发落在身边不足2米的炮弹掀翻。硝烟散去，梁志洪已被震昏，身上血肉模糊。高远不顾一切，背起战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我方阵地奔跑。此时，我军大口径火炮开始对越军炮兵阵地和火力点实施炮火压制，傍晚天空，火龙腾飞，爆炸声震耳欲聋。在战友们的接应下，两人终于撤回我方阵地。梁志洪被直接送往野战医院。

    第六章

    一

    云州卷烟厂“职工之家”小区，祝成安在家里带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卷烟包装机装配图册，不时地摘录着什么。这户三居室的住房是云州卷烟厂“七五技改”（第七个五年计划期间工厂技术改造项目）时，以企业的自有资金和银行贷款建造的30幢职工宿舍，加上置换房共为全厂1800名职工解决了住有所居的大事。时任厂长的祝成安努力说服当时的主管部门——云州市轻工业局领导们的同意，通过市计划经济委员会申请获批建房的土地规划指标，在工厂技术改造期间同步施工建设的。职工住宅小区紧挨着烟厂，一墙之隔，上下夜班的职工十分方便。这也成为他的一大口碑。每当有人提及此事，他总是谦逊地说：“为职工办实事，谋福利是当领导的责任嘛，近2000名职工可是工厂的主人，地道的产业工人啊！”祝成安一直以产业工人自豪，因为产业工人是领导阶级。他一生的数十年都是这个阶级中的光荣一员。
    从云州解放的前一年进厂当学徒开始到他光荣退休，他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工厂，以厂为家，厂荣家荣已经深植于脑，溶于血液。对于云州卷烟厂的前世今生，全厂唯有他最了解，也最有资格讲诉工厂历史，他全程见证了这家国有企业砥砺前行，奋斗辉煌的五十年。

    二

    云州卷烟厂最早是东北野战军后勤部军供处直属的香烟加工车间，几乎全是手工包卷香烟，按战时配给制方式供应部队，列为特供军需物资。抗美援朝初期部分技术工人携带简易设备随志愿军13兵团入朝，就地生产，直供部队。回国前将全部生产设备移交朝方，并培训了一批朝鲜技术工人，后来发展为朝鲜罗津的一家国有卷烟厂。朝鲜停战回国后13兵团部分部队担负解放台湾的战略任务，驻防东南沿海。此时的香烟加工车间已发展壮大并改造为地方国营云州市人民卷烟厂，成为云州市最大规模的工业企业，承担了云州市60%左右的税收任务。可以说云州卷烟厂是新中国最早的国有工业企业之一。几十年间有2任云州市委书记，3任云州市长是从云州卷烟厂领导中提拔起来的。云州市的工业发展乃至城市发展都深深打下了云州卷烟厂的烙印。那些年云州卷烟厂的姑娘小伙个个都是香饽饽，相亲时，YS，NO，全由云州烟厂的同志说了算。

    三

    祝成安小心翼翼的打开高远拿给他的那条查获的假烟，从条包到盒包正面背面，左侧右侧仔细查看，还在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了一条“图腾牌”卷烟用以对比分析。祝成安作为“根正苗红”，好学上进的青年被选调机修车间培养锻炼。一干就是十多年，从一名学徒到钳工，机修组长，机修车间副主任，主任。作为调干生离岗学习两年。改革开放后担任过总工程师办公室主任，副厂长，厂长，党委书记，负责领导了工厂的“七五”，“八五”，“九五”期间重大技术改造项目，对卷烟厂各阶段的装备型号了如指掌，对各类机械设备的性能烂熟于胸。他经历了香烟的卷接包装从手工到半机械，半自动，到全自动的演绎过程。他操作、维护过上世纪30年代由英国莫林斯公司生产的上下式10支直包装机，这种机械与烟盒包装机配套使用，使卷烟包装从此进入机械化阶段。他操作、维护过平型直包包装机，这种机械把商标纸、内衬纸同时在机械内包装成型，使卷烟包装实现在同一台机械上完成的愿望。他还操作、维护过二战后美国AMF公司生产的1600型横包包装机，这种包装机划时代的将卷烟包装推入横包包装时代。祝成安参与引进了上世纪70年代意大利萨西伯（SASIS）公司生产的3000型横包机组，该机组采用规格一致的烟盒为包装基准，烟组成型与烟盒成型工艺相分离的包装模式，保证了烟包方正紧挺，规格一致。他还组织引进了上世纪90年代意大利GD公司的X1、X2机组，德国斯慕门公司的B1机组，佛克公司的350S硬盒包装机组，虹霓公司的COMPM500机组以及其后的超高速卷包机组，从而大大提高了工厂卷烟包装的自动化水平与生产线的柔性连接。在他退休那年，云州卷烟厂的主力装备机群已达到每台套机组每分钟包装1万盒香烟，其智能化程度为全国烟草行业前茅。他退休那年，云州卷烟厂年生产卷烟1200亿支，批发销售额人民币1000亿元，税收300亿元，利润78亿元，企业总资产280亿元。在全国烟草行业排列前5名。想到这些，祝成安有一种成就感，尽管他只是接力赛其中的一捧，但他这一棒把企业的综合实力推升到了一个空前阶段。他觉得不妄此生，未负重望。

    四

    祝成安可以从卷烟的烟支、盒包、衬纸、铝箔、拉线到条包、粘合、胶水、玻璃纸等方面判断出属于哪种设备机型卷接包装的，这是他多年的经验积累。祝成安一边对照《包装机装配图册》，一边研究分析着。样烟采用的是自粘胶方式，而非蜡封涂胶方式；条盒透明纸粘封线宽6毫米，而且平，直，匀：条盒端封为四点式胶痕，侧封为三点式胶痕。盒包商标纸针眼为四个。盒包拉线头型系半圆形，为一条5毫米宽的不到顶不到底不到边的直线。烟支小号是一组字母三位数字。据此，祝成安已初步判断这条香烟为萨西伯6000型包装机生产。而这一机型在“八五技改”后期已经“退役”。祝成安隐隐觉得生产这批假烟的设备极似两年前从厂里淘汰下来的那批设备机组。这是怎么回事？当年这批设备不都出口了吗，怎么……,他不得其解，越想越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老伴端了碗莲子汤递给祝成安，嗔怪地说：“已经退休了，还鼓捣个啥。”
    “这可是女婿交办的事，让我帮着分析分析。”祝成安说道。
    老伴想起那天晚上高远离家前的情景，“那你得注意，不能坐的太久了，不然腰椎间盘会出问题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退休后的这两年，祝成安为了转好弯子，适应退休生活，先后尝试过垂钓、旅游、书法、摄影等，最后他选择了写回忆录，他觉得这更有意义，不仅可以总结一生，点评人生，还可以留下点什么，启迪后人。他已为回忆录取名为“战地烟厂一甲子”。还拟写了写作提纲，预计150章。15至20万字。这段时间，一有空他就往厂里的资料室，图书室和云州市档案馆跑，查阅、摘录、拍摄、复印那些尘封以久的历史资料。
    祝成安打电话，把自己对这批假烟制造工艺的初步判定情况告诉了高远。

    第七章

    一

    为贯彻打假联席会议和市局专题办公会议精神，高远向吕强请缨，主动要求前往泉水镇排查取证，查找制假源头。
    高远和白斌来到泉水镇，在专卖管理所，高远仔细看着一张行政地图。所长何畏介绍说：“泉水镇面积72平方公里，常住人口5.1万人，8个街道，35个行政村，GDP在云州市乡镇中排位第二，以渔业、海产品养殖，加工，冷藏、临港船舶制造、维修，汽车、摩托车零部件加工以及国家石油战略储备基地为主业，属于云州的工业重镇。两条高速公路和两条省级公路穿镇而过。卷烟零售户352户，年度卷烟销量1亿支。何畏又汇报了近期查获的几起假烟案件情况。种种迹象使何所长也判断本镇很可能存在地下假烟加工厂。高远要求何畏努力拓宽情报渠道，发动群众举报犯罪分子。高远与何畏逐一梳理了“线人”的信息，要求通过特殊管道告知“线人”近期重点关注的方向。
    “线人”是当今维护社会治安，打击犯罪分子而存在的特殊产物，有如禁毒缉毒战线的“卧底”，所不同的是“卧底”是执法部门的编制人员，接受派遣任务。“线人”背景复杂，黑白混杂，在向执法部门提供制假贩假或走私贩私信息，最终得到证实并破获案件后，可按规定领取举报奖励。他们有着别人难以替代的作用。根据情况的变化和形势的需要，“线人”也是动态调整的。执法部门对“线人”个人信息的保护是有严格的规定。

    二

    听说老战友来到泉水镇，梁志洪煞是高兴，让杜鹃赶紧买菜备酒，晚上在家里招待了高远。虽然相距不远，但两人也有几年没有见面，至多是通个电话，发个短信，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自梁志洪在167高地被高远救下后，两人便成了生死之交。经野战医院抢救治疗了两个月，梁志洪基本康复，只是一只脚掌被弹片削去五个脚趾，行走时一只脚像短了一截，略显跛姿，不便跑步和负重，不再适合侦察兵生活，被评为3等伤残后退出现役。此时“山豹”行动已经完胜，高远和一班作为第一突击队在战斗中表现的异常勇猛果敢，第一批攻占167高地，在拔点清除行动中发挥了突出作用。这次战斗歼敌200余人，摧毁永固工事15个，捣毁屯兵洞、弹药库8个以及四条暗壕，为我边民清除了一颗毒瘤。战后，高远荣立二等功，一班荣立集体二等功。
    说到班里的“树墩”柳劲淼牺牲时，两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了一阵。杜鹃见状也为之动容。高远说：“每年清明前，我都寄些钱给他父母作为路费，请他们去麻栗坡烈士陵园看看儿子。再过些年，老人走不动了，我每年清明节替他们去。”
    两个小时后，两瓶56度的云州老窖见了底。杜鹃正准备打开第三瓶酒时，高远摆摆手：“弟妹，今天我们哥俩尽兴了，这瓶酒留着以后再喝。趁着头脑清醒，说说话。”
    见梁志洪一斤酒下肚没事，高远说：“老弟，你以前当过民兵连长，有没有泉水镇的军用地图？”
    梁志洪：“以前有，不知上交了没有，我去找找看。”说完便去二楼书房。这幢住宅是梁志洪发达了以后，在镇上买了块地，自己设计建造的四层砖混结构的私宅。虽然算不上奢华，但从塑钢窗门，落地玻璃，不锈钢防盗栅，瓷砖外立面和燃油锅炉看，在当时定是独此一户，相当扎眼。

    三

    梁志洪从书房下来，手里拿着一卷用报纸包裹着，已经泛黄的地图交给高远。高远打开一看，正是比例尺1：50000的泉水镇军用地图。两个侦察兵出身的哥们对军用地图毫不陌生，并有着一种特殊的亲切感，看着地图他们又仿佛回到了当年的老山前线。杜鹃收拾完碗筷后，梁志洪把地图展开在桌上，向高远介绍到：“泉水镇东面是大屿湾，距镇中心35公里，海岸线33公里，南面为盆地，地势平缓，又与江淮省相邻，西面为低丘缓坡，02省道通往省城临川市，北面为山地丘陵，属于舞岭山脉的余脉。从等高线看，全镇内最高的望潮峰海拔315米。”
    梁志洪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泉水镇地区属于喀斯特地貌，而喀斯特地貌就是地下水对碳酸盐岩侵蚀作用的结果，在水的作用下，形成陡峭的海岸，弯曲的沟壑，高高的冰蚀悬岩以及气势磅礴的大峡谷和形状奇异的石灰岩溶洞，有些溶洞可做地下厂址和地下仓库。”
    高远想：“老梁对泉水镇地形地貌这么熟悉，看来这个民兵连长没有白当，日后排查地下烟厂，舍其谁可！”
    这时，坐在一边的杜鹃说：“高大哥，我们也是假烟的受害者，志洪他贪图便宜，耳朵根子又软，上周进了一箱货，卖了一半就被人举报了。昨天何所长来检查时，志洪还和人家争吵，把何所长手下的人打了，要不是派出所翁指导出面，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高远：“还有这事，老梁，可别犯傻，这可不是哪个人和你过不去，烟草专卖，国家意志，法律赋权，要做守法公民，合法经营，获得合理利润，不能赚昧良心的钱，不能给不法分子当枪使。明天让弟妹把剩下的假烟交给何所长，顺便也给人家陪个礼。”
    杜鹃知道，丈夫对高远一直是敬重折服，甚至有点顶礼膜拜，平时常把高远挂在嘴边，说高远没有城里人的娇气，也没有军干弟子的傲气，能吃苦，肯实干。说高远思维慎密，考虑周密，做事严密。说高远有点书生气，爱看书，在部队时常带着一本德国人写的什么书，有空就翻看。如果没有高人一筹的能力也立不了战功，也不一定当得上团首长。
    梁志洪听高远这么说，便爽快的表示：“行，就按你高大哥说的办，明天我自己去。”
    高远：“这次是花钱买教训，交学费，老梁，你想过没有，事情的背后是不是有一张看似瞧不见，摸不着的制假贩假网络，正在猖獗地挑战国家法律。在云州市，在泉水镇近期假烟有泛滥之势。这次我到泉水镇就是为此事而来。我们从查处的多起案件中分析，泉水镇一带可能存在制造假烟的地下烟厂，并存在贩售假烟的网络。你熟悉泉水镇的情况，这段时间要特别关注和留意这方面的情况，帮助提供有用信息，协助专卖和公安铲除毒瘤。”
    梁志洪刚被假烟坑了，亏了一些钱，心里还窝着火，一听老战友请他帮忙提供打假线索，顿时来了精神，一口应允。

    第八章

    一

    云州市高新技术开发区一幢高档写字楼里，佳科集团（中国）有限公司在26层购置了一个楼面约2100平方米用于商务办公。
    总经理秘书庞薇娅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向坐在老板椅上的焦昺章汇报：“焦总，佳科房地产有限公司的变更登记手续已经办理完毕。”庞薇娅把一个文件袋递给焦昺章：“这是房地产公司新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和企业代码。公司印章，法人印签与合同、财务专用印章都正在刻制，明天可以领取。”
    焦昺章拿着营业执照正本仔细看了一遍：公司名称：佳科晟信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法人代表：焦昺章，资本金：5000万美元，公司地址……
    焦昺章清楚，变更房地产公司名称是戚为群的建议。
    庞薇娅在一旁说：“焦总，现在是新的公司，重起炉灶，要尽快找米下锅啊。听说云州市新区商务中心有一黄金地块最近要挂牌出让，按城市规划属于商住性质。”
    焦昺章眼睛一亮，上帝再次眷顾，天赐良机。他对庞薇娅说：“这样，你去把这事核实一下，同时以我的名义安排在“凯悦轩”请戚副市长吃个饭，提前邀请，看看副市长哪天方便，具体时间由副市长定。”
    庞薇娅：“好的，我这就去联系安排。”
    焦昺章叫住女秘书，补充道：“再准备一份礼品，上等虫草。”庞薇娅应声而去。

    二

    看着庞薇娅离去的身影，焦昺章若有所思。庞薇娅中国香港公民，29岁，单身，四年前在香港受聘佳科集团公司担任文员。后随焦昺章来云州开拓市场，担任佳科集团（中国）有限公司总经理秘书。焦昺章20年前与妻子离婚后，移民加拿大，虽未正娶，但不泛同居者。其中与一位台湾当红女演员共同生活6年后各奔东西。用他的话讲，这是天马行空，来往自由。
    经不住总经理的关心抚爱和软硬兼施，庞薇娅慢慢成了焦昺章“睡下说话”的小情人，对小与他22岁，精明灵利，深谙世故的庞薇娅，焦昺章是宠溺有加，小心伺候，不时兑现他阶段性的承诺。不仅可以解决生理的不时之需，还能成为他广结人脉的一张名片。在焦昺章看来，庞薇娅不是容貌超众，国色天香那一类，而是属于乍一看，不难看，越细看，越耐看这一种。这与庞薇娅具有部分大不列颠血统不无关系，其母原在香港英冠银行当文员，与其上司有染后生下庞薇娅。后上司调回英国本部，不多久因患胰腺癌，不到一个月便撒手人寰。焦昺章特别欣赏庞薇娅微微泛蓝，形如美瞳的双眸，这是她有别其他女性的独特之处。焦昺章用人体艺术的审美趣味，实际体验着庞薇娅这尊人体艺术的真身。他对庞薇娅柔滑细腻，三维标准的胴体细细观赏，慢慢品鉴了四年，一块胎记，一处疤痕，一颗黑痣他都了然于胸，最令焦昺章惬意的是，此女触点敏感，极易亢奋，每每云雨，都使其酣畅淋漓，通体舒悦。
    焦昺章对庞薇娅的“投资”也是毫不吝啬，不旦年薪百万，另外，还授让她百分之五的公司股票期权。只是焦昺章把握底线，始终不予其名分，哪怕为他生子传代。为此，庞薇娅与焦昺章大吵过几次，最后都是焦昺章施以小惠而平息。
    焦昺章与庞薇娅这种暧昧关系，女儿焦丽丽是极度反感，极力反对的。焦丽丽与父亲曾怼过多次，因父亲的顽固坚持，她也无奈。整天看着几乎与自己同龄的女秘书，日后可能成为自己后妈的庞薇娅，焦丽丽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时间久了，焦丽丽也视觉疲劳，慢慢地见怪不怪，任由其便，起码庞薇娅还可以在生活上替她照顾一下父亲，她只是不断提醒父亲，切勿玩火自焚，鸡飞蛋打。她与庞薇娅也只是礼尚往来，和气共处。

    四

    那年，自蔡康在酒桌上第一次结识焦丽丽后，便暗下决心，要把这个女人娶到手。当得知焦氏父女对云州新城商务区将要挂拍的地块十分感兴趣后，为博得焦丽丽的欢心赏识，蔡康自告奋勇地挑起游说的重任。他从其父那里打听到这一地块尚处未公开阶段的挂牌底价，招呼他的小兄弟与20多家申报竞标的房企逐一“交涉”或“劝退”。当这些房企特别是外地房企打听到蔡康的背景之后，纷纷退而求次，与蔡康达成口头协议，在竞价的报价和围标的补偿上达成一致，有的干脆放弃投标，避退三舍。
    当蔡康来到他的戚叔叔办公室，开宗明义的希望土地挂拍时能给予初来乍到，实力雄厚，资质优良的佳科房地产有限公司以适当关照时，戚为群已经看清了这场表演的主角是谁了。蔡康含蓄地向副市长亮了底牌，并作出承诺。尽管他自己对这一承诺日后能否兑现心中无底。
    在云州市长专题办公会上，戚为群语气平和的对土地公开挂拍提出若干要求，其中一条是严把竞标申报企业资质关，既欢迎省内外房企，也欢迎外资房企参与我市的城市建设，但也不能滥竽充数，所以要引入优质资源，要提高竞标申报企业的资本金门槛和案例的评估等级。仅此一举将“拦截”掉三分之一的竞标申报企业。
    焦丽丽得知该信息后，喜出望外，开始对蔡康有点刮目相看了。她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父亲。焦昺章认为，副市长的这个态度表明，意味着已基本获得戚为群的默许，此次竞拍成功的胜算陡增。
    焦昺章懂得此行的潜规则，他马上单独拜见了戚为群，把蔡康先前的承诺做实。两人心照不宣，落地成交。副市长告诉焦总，他已经与几家有影响的本地房企的老总打过招呼，希望他们在竞标时发扬一些风格，对新进入的外企给予些支持。话中之意，业内人士都能听懂。焦昺章一再向副市长表示感谢。
    土地挂拍公开竞标那天，果然少来了许多竞标房企。当市国有资产交易中心的拍卖师宣布Y09号地块的竞拍底价后，经过十几轮象征性竞价，最后佳科房地产有限公司以14亿元人民币的总价，溢价8%，成功将这一黄金地块收入囊中。

    第九章

    一

    这天，超市进来一位顾客要买5箱方便面。杜鹃一看是鲁邦臣，当年都是在海塘村一起长大的。鲁邦臣中等个子，骨架方正，一只胳膊上纹着南美游击英雄格瓦拉的头像，留着板寸头，听说学过少林武术。早年要不是视力问题，也与梁志洪一起应征入伍了。鲁邦臣与杜鹃寒暄后，问起梁志洪。杜鹃打电话叫梁志洪过来一下，说发小来看他了。
    不一会，梁志洪回到超市，见了鲁邦臣，拍着对方的肩膀说：“哥们，这些年在哪里发财？人影都看不见。”梁志洪感触到发小发达的三头肌。
    鲁邦臣在海塘村是个远近闻名的“混混”，早年开手扶拖拉机跑过运输，嫌来钱慢，又太辛苦，把拖拉机卖了，与别人合伙去干建筑包工，因分配不匀，大打出手，散了伙。后又办了个作坊式金属加工厂，专门生产铆钉、铁钉、螺丝钉，薄利多销，又因质量问题，遭到退货，倒闭关门。之后还开过餐馆，贩过海鲜，当过医药代表。只是每一次转型，没有一次干满一年的，属于干一行，败一行。面对人们的讥讽挖苦，他从不在乎，他告诉人家，失败是成功之母，历经百炼才能成器。他幻想着某月某日路遇贵人，天掉馅饼。
    鲁邦臣说他做东，请两位发小吃个便饭，叙叙旧。杜鹃因还要打理超市生意就推辞了。
    在超市对面的一家餐馆里，两个男人开了两瓶云州老窖，杯盏交错，猜拳行令。席间，鲁邦臣得意告诉梁志洪：“我最近在负责开发一个“高新产品”，十分来钱。”梁志洪：“是何产品？”鲁邦臣故作神秘的说：“现在不方便说，以后再告诉你。”梁志洪：“厂子大吗？在哪儿呢？”鲁邦臣夹了一口菜，借着酒劲含糊地说：“厂子不大，但精干，嗯，不在镇里，也不，不在村里，在带，带鱼岙。”舌头有些僵硬。梁志洪：“带鱼岙，那里靠海边，有点偏。”鲁邦臣：“是有点偏，是一个旧的冷冻仓库改造的。”
    梁志洪忽然想了起来，带鱼岙的冷冻仓库几年前在他当海塘村村委会主任时与一海鲜运输企业签订的5年期租赁合同，现在怎么转到鲁邦臣这里了。他往嘴里放进一粒油炸花生米：“兄弟，冷冻仓库我记得以前租给一家海鲜运输公司，怎么到老弟手里了。”鲁邦臣：“那家公司干不下去了，政府开始休渔了，没渔他运什么？我租了那里，租金便宜。”鲁邦臣解释道。“鲁兄，你发达了可别忘了你这个老哥，看看老哥能帮你干点什么？”梁志洪说。
    鲁邦臣从洗手间回来，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梁兄，差点给忘了，我那里现在正缺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会点功夫的更好，梁兄，你帮我找几个，待遇从优。”梁志洪：“鲁兄，够意思，我尽快给你回信。”鲁邦臣：“给你个号码，到时就打这个电话。”说着就让梁志洪报给他手机号。
    第三瓶老窖喝罄，鲁邦臣拉着大舌头：“ 梁兄，今天尽兴，喝高了，得回去了，改日哥俩再好好喝。”说着踉踉跄跄出了餐馆，骑上摩托车，忽左忽右地开走了。对梁志洪喊道：“明天来拿方便面。”梁志洪想起这餐饭还没有买单，这鲁邦臣已经走了，便掏钱结了账。

    二

    出了餐馆，梁志洪叫了一辆机动三轮车来到镇烟草专卖所，找到暂住在这里的高远。
    各地的烟草专卖所按标准化要求，或以自有资金购置土地，设计建造，或购买独栋物业改造装修，通常都与卷烟营业部合居一处，并设有办公区和生活区，非本地员工工作日皆在此住宿。另外，还留有若干间客房，市局（公司）来人调研或检查工作亦可临时居住。除此，职工食堂、培训室、阅览室、健身室一应俱全。
    梁志洪将与鲁邦臣吃饭时讲的情况向高远说了一遍。高远：“这个信息很重要，我琢磨鲁邦臣搞得这个‘高薪产品’会不会就是制假香烟？”梁志洪也觉得极有这种可能。但推断毕竟是主观的东西，一定要实地查证，取得第一手有效证据。高远：“明天我们一起去带鱼岙那个冷冻仓库看看。另外，你给鲁邦臣回话，就说找了一个比较合适，又愿意当保安的，把我介绍进去。”梁志洪一听高远要去当保安，到虎穴里去寻找第一手证据，便犯急了：“不行，不行，你不能自己去，风险太大。”
    梁志洪知道鲁邦臣性情暴烈，心狠手辣，十年前在海塘村发生的一次群殴中，鲁邦臣用砍刀连砍三人，其中一人的手筋被砍断，永久残废。为此，鲁邦臣以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如果那里真是地下黑烟厂，那么在巨大的暴利面前，定会让他丧失理智，成为人为财死的亡命之徒。梁志洪心里一颤，有些后怕。
    高远：“老弟，当年我们在老山的枪林弹雨下都没死，当下在自己的家乡还会有事！不是还有你老弟做接应吗。”明显是安慰的语气。梁志洪拗不过高远，他了解高远，不经过慎密思考，他是不会轻易下决心的。
    次日，高远向何畏和白斌作了布置，考虑到此次行动的保密性，由白斌单独向吕强局长和郭建才副局长汇报。高远要求暂不告知家人。要求何畏负责监控往来泉水镇与带鱼岙的所有车辆，必要时驰援高远。
    梁志洪按照手机号码联系了鲁邦臣，约定今天带人过去。梁志洪骑着摩托车，带上高远直奔带鱼岙。

    三

    带鱼岙位于泉水镇西北面，距泉水镇约25公里，因处于两条带状的低丘之间，故此得名。低丘植被茂密，多为低矮灌木，多年封山，人迹稀少。云州市政府已作出生态保护规划，一律不再审批建设性开发用地，区内原有的种植养殖和水产加工，运输企业都将限期搬迁，废弃老旧建筑将有计划清理。
    冷冻仓库是由两栋砖混结构建筑组成。这是上世纪80年代末为大力发展本地海产品加工业，由泉水镇政府牵头引进一家合作单位，与镇渔业公司共同出资建造的，后因国家海洋渔业政策的调整以及合作企业的持续亏损而关闭。库内的压缩机、制冷机、冷凝器以及吊架、蒸发铝管等设备均已拆除，只剩下一个空旷斑驳的库房，闲置多时。
    梁志洪向鲁邦臣介绍高远：“这位老兄刚下岗，在家闲着，当过兵，是我的一个生死哥们，侦察兵出身，身手不错，最适合当保安保镖什么的。”
    鲁邦臣看了看高远，又听梁志洪这么一说，觉得有梁志洪作保，应该没问题。就答应高远留下。梁志洪对高远说：“老兄，你就在鲁老板这先干着，鲁老板不会亏待你的，我去给你把行李拿来。”说完，便与鲁邦臣打了个招呼，骑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在家里，梁志洪让杜鹃给高远准备了一些被褥和日用品。自己在泉水镇的军用地图上标注了带鱼岙冷冻仓库的坐标位置，同时将高远自当“卧底”已被“录用”的情况告知了白斌。

    第十章

    一

    这天是中国的传统节日——端午节。吕强与爱人管嘉拿着一盒“云州肉粽”和一盒咸鸭蛋到高远家慰问。因离得不远，步行而来。祝筱岚正准备带着女儿回父母家，见局长夫妇上门，热情招呼进门入座。吕强代表市局（公司）向节日期间因公外出的员工进行慰问。这是多年来形成的规矩。班子的几位领导分头上门慰问。吕强告诉祝筱岚：“高远外地出差办案还需要一段时间，照顾孩子的事要靠她了。有什么困难直接与我说。”祝筱岚谢谢领导的关心。管嘉了解了一下高融融眼睛近视的情况，提醒融融要卫生用眼，不要长时间的看手机。管嘉是云州市人民医院肿瘤科的主任，主任医师，高融融每次患病就诊时，都找管嘉帮着联系相关科室的医生或专家，再因祝筱岚又是烟草子女，所以两人常有走动。
    局长夫妇离去后，祝筱岚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父母家。老两口见了女儿和外甥女高兴不已，嘘长问短。融融在外公外婆面前撒着娇。祝筱岚说：“爸，妈，高远最近在外地出差过节回不来，刚才吕局长还来家慰问了。”老两口虽感遗憾，但这些年他们也已习惯，女儿一家三口一起回来是少之又少，而且每次都有充足的理由。
    进门时，融融看到家门两边用透明胶带纸粘贴着艾草，便问外婆：“外婆，门口的草是干嘛的？”外婆说：“那叫艾草，传说插在在门两边，可以避邪，妖魔鬼怪进不来。”只见外婆将艾叶用红线穿在一起系在融融的衣扣上“这是预防疾病的，你太奶奶在的时候每年端午节都要给你妈系上这个的。”融融回过头问：“妈妈，我见过太奶奶吗？”祝筱岚说：“你那时刚生下来，还是个小毛头，你太奶奶看到你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家四世同堂，她很满足地走了，那年你太奶奶90岁高寿。” 这时外婆把煮好的咸鸭蛋放在蓉蓉的衣兜里捂肚子。外婆说：“据说以后就不会肚子疼了。”祝筱岚说：“以前太奶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用热的咸鸭蛋给我捂肚子，可灵了。”
    祝成安端着碗，在剥开的几个白米粽子上撒上白糖递给融融，“这是我们老祝家祖传的白粽加白糖。”融融吃了一口“外公，粽子真香啊！”
    按照云州的风俗，老伴把做好的蒸黄鱼，爆鳝鱼，炒黄瓜，鸭蛋凉拌豆腐端上桌。祝成安热了一壶云红牌黄酒，三代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饭后，融融要去齐老师家回琴，祝筱岚洗好碗筷，收拾停当，带着融融去回琴。临走时，祝成安让女儿给齐老师带一袋粽子，替他谢谢齐老师。老伴虽嘴上没讲什么，心里却嘀咕“这老东西，到现在还忘不了人家”。
    送走女儿和外甥女关上门，老伴就对老头子表达了不满，每当触及这一话题，两口子免不了一番口角。

    二

    齐老师叫齐蕊琴，一生与钢琴为伴，至今未婚。退休前是云州师范学院音乐系教授，教了一辈子钢琴，她的众多门生在国际钢琴比赛中获奖。退休后被推举担任云州市钢琴协会副会长。平时在家里辅导2至3名潜质较好的学生弹琴，从不收费，一来是充实自己的独居生活，二来可以保持童心。她家的这架年代久远的钢琴音质特别清丽脆亮，琴键手感特好。高融融问过齐老师，这是叫贝希斯坦牌钢琴，是上世纪欧洲各国皇室的主流用琴。钢琴的主人曾是云州市人民医院的前身——广济教会医院的一位德国医生，回国时赠送给齐老师的母亲，“文革”期间几经磨难才得以留存。目前是云州历史最久且音质最好，堪称“文物”的钢琴。高融融说，每次去齐老师家弹奏这架钢琴就是一种享受。
    那年，齐蕊琴云州师范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不久便被安排到“四清”工作队，与同时被选调来的祝成安分在一个工作队。他们所在的第三工作队到云州市的阳平县开展清查整顿农村基层干部的“四清四不清问题”。半年后“炮打司令部”一声令下，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爆发，工作队解散，人员回原单位。这半年里，祝成安与齐蕊琴朝夕相处，一个朝气蓬勃，一个高雅清纯，与对方都颇有好感，在遣散回原单位之前，两人约定终身。因齐蕊琴父母都是知名京剧演员，被造反派定性为封建主义的残渣余孽，牛鬼蛇神“黑五类”，一番抄家，戴高帽批斗后送“五七”干校，关进“牛棚”劳动改造。齐蕊琴的母亲因受不住这种精神摧残，丢下夫女吞下大把安眠药后，“自绝与人民”。父亲在干校期间，因不堪忍受人格的侮辱，加之心力憔悴，“九大”前夕突发心脏病，撒手人寰。作为划清界限的“可教育子女”齐蕊琴当年正值妙龄，含苞待放，但无人问津，无男敢娶。在那个特殊年代这属于极度严肃的阶级立场和政治态度问题。而祝成安在“工人宣传队”的组织关怀下，与同厂的阶级姐妹季淑贞结为夫妻，保持了工人阶级队伍的纯洁性。
    粉碎“”四人帮”后，齐蕊琴父母昭雪平反，恢复名誉。此时的齐蕊琴韶华已逝，人至中年，对婚姻已索然无味，不再奢望，故孑然一身，形影为伴。一次在云州市中医院齐蕊琴于祝成安偶然邂逅，两人错愕乍舌，百感交集。岁月留给他们的是知天命的凿痕，悲欢与离合，生离与死别都成为过眼烟云，昔日旧事。无声凝望胜有声，齐蕊琴打破沉默，当得知祝成安外甥女已经4 岁时，主动提出教她学弹钢琴。此后，每周一次回琴，冬去春来，延续了8年。如今，融融已是钢琴9级，在云州市少儿钢琴比赛中屡屡获奖。祝成安内心清楚，这是齐蕊琴对当年初恋情感的一种救赎。他也常常从融融那里得知齐老师的一些近况。或许因独居闲暇，或许是时常熬夜，齐蕊琴少量吸烟。祝成安不时让外甥女回琴时给齐老师捎带上几条厂里发给职工的福利烟或研制新产品的品吸烟。只是老伴不时“吃醋”，偶有拌嘴。祝成安心中坦荡，身正影直，故理直气壮，嗓音邦响。他始终认为那是历史造成的人生憾剧，是一代人的命运插曲，他痛恨万恶的“四人帮”。

    三

    职工小区的值班保安送来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祝厂长亲启”的字样。没有寄信地址。祝成安打开一看是两张照片，照片光线昏暗，物体模糊，一张是一个作业场面，有几个人在一台机组前操作着什么。一张是近距离拍摄的商标铭文。虽然图像不很清晰，祝成安一眼便认出照片上的图标铭文。这不是厂里两年前设备更新后淘汰下来的德国生产的萨西伯6000型包装机！他心里一震，这组设备在什么地方，怎么被拍摄到的？是谁送来的？他快速地在脑子里回放了当年的情景：
    云州烟厂“九五”技术改造，用16.5亿元人民币进口了12台意大利GD公司生产的X1卷烟包装设备和12台德国虹霓公司生产的PROTOS80C滤嘴卷烟机，使工厂的技术装备进入了高速自动化流水作业阶段，与美国的菲利普.莫里斯公司的装备水准齐肩。同时将9台萨西伯卷包机组和9台佛克卷包机组淘汰。这些设备按照加速折旧法折旧，净值已为零。
    这时云州市政府接洽了来自南美洲巴西联邦共和国的伊菲卡夫国际贸易集团的访华代表团。该集团经营着巴西四分之一的烤烟出口业务。而云州烟厂技术改造完成后，制定了中高端中式卷烟的发展战略，其瓶颈便是优质烤烟原料。现场考察后双方一拍即合，在市政府的支持下，本着互利双赢原则，伊菲卡夫集团三年内每年向云州烟厂定向戴帽出口上等烟叶2000吨。云州烟厂将二手淘汰设备向该集团转让出口。由于烟叶原料，烟机设备均属于烟草专卖品，该项进出口业务经国家烟草专卖局审核批准后实施。
    祝成安记得该业务在合同签字仪式上副市长戚为群到场祝贺。郭建才作为嘉宾，代表云州市烟草专卖局也出席了签字仪式。
    卷烟设备的出口按照规定由东海省烟草进出口有限公司代理经办。这一切都合规合法，符合程序。这台萨西伯包装机组怎么会出现在照片里？照片又拍于何处？
    电话铃响了，祝成安拿起电话，对方神秘而急促地说：“别问我是谁，照片是在云州市泉水镇拍的，请您帮着甄别一下，是不是烟厂淘汰的一组二手设备，照片也给云州烟草专卖局寄去一套。”电话挂断。祝成安沉思良久，越想越困惑：烟叶进口和烟机出口事项，当时是由副厂长柴国祥具体负责，厂长办公会议决的。他想找柴国祥在仔细了解一下。他现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有问题，那是哪个环节出了状况？
    老伴见老头子在发愣，便说：“筱岚她们刚走，就又想外甥女了？”祝成安定了定神：“没有，我在考虑回忆录80章的细节。”祝成安心中忐忑，眼睑跳动，预感会发生什么事。

    第十一章

    一

    高远在鲁邦臣的公司里担任保安。原先的两个保安，一个因在老家造房子，辞职回家了。高远与另一个保安轮流当班，负责门卫和夜间巡查。鲁邦臣不知从哪里弄了条黑四眼狮头藏獒，据说具有B级血统证书。这只藏獒体型巨大，形似狮子，犬声浑厚，犹如闷雷，眼睑外翻，凶猛狂野，令人望而生畏，即使栓着铁链，也不敢靠近。两个库房呈7字型，一个库房堆放着各种辅料，其中靠一端约三分之一的空间摆着8、9涨高低床。另一库房摆放着两组加工机械，有三分之一的空间码放着成品烟箱，这里为生产场所。二十几个打工人员分成两个班组，轮班作业。一个班时12小时，每个班组都有一个监工，负责现场监管。在辅料库房外侧搭了个玻璃钢棚架，用作炊事和就餐。在另一库房后面，有一个简易厕所和简易淋浴房。打工人员一律不得外出，生活用品全部由鲁邦臣采购。保安仅负责场区巡查和门卫值班，不得进入库房。
    高远仔细观察库房的分布，看到除了一个正门外，在厕所和淋浴房的侧后面还有一个出入口，比正大门要窄，但足以供一辆货车进出。清晨6时11个人接班，中午12时轮换吃饭，机组不停。下午6时换班，停机1小时，清理现场，搬运辅料。晚上零点打工者轮换吃饭清晨6时直接换班，每个人每天作业12小时。按鲁邦臣定的规矩，打工者需缴纳押金1000元，身份证和手机集中收缴，实行军事化管理。
    第二天清晨，高远起早，呼吸着带有露水的空气，为活络筋骨，他打了一套擒拿格斗拳。退出现役后，高远每天早上都要打十几分钟的拳路，这是侦察兵的基本功。时至今日，三两个人仍然难以近身。高远一边周身运动，一边留心观察着地形地貌。

    二

    冷冻仓库位于带鱼岙的后段，建在低丘一侧稍平坦的岩地上，与一条“村村通”的柏油路相连，与02省道相通。低丘延绵起伏，向东延伸到海边。西面是海拔308米的雷公山峰，向一道绿色屏障阻挡着每年夏秋季节来自太平洋的热带风暴的侵扰。清晨舞岭山麓的余脉间白色气雾像烟云似的，慢慢从山蚰中冉冉升起，渐渐扩展到岩壑中，使这凝重巍然的山岩像腾云驾雾的神龙，舒卷而来，蜿蜒而去。
    深夜零点，正值换班时间，一个打工仔大喊一声：“有野猫！”高远闻声赶到作业库房。那个打工仔说：“刚才有只黑色野猫窜了进来，它会把机器的线路和成品咬坏的。”高远让打工仔下班去就餐，这里他来处理。这时机组已停机，人们都换班去吃夜餐了，作业场地空无一人。高远一看便明白了，这是两组卷烟包装机，满地的废品烟支，破损的商标纸，脱胶的水松纸以及刺鼻的丙纤嘴棒。机组一侧码放着整盘的条烟。没有装箱设备，看来是人工装箱，50条装一箱。墙角摞着一堆空烟箱。另一边码垛着一排已封口的烟箱。趁着没人，高远迅速拿出傻瓜相机，拍下两张照片。由于停机后库房的主照明灯关闭，光线较暗。
    高远找了根竹竿，大声吆喝，把野猫赶出库房，而后关上门离去。

    三

    白天，鲁邦臣来到仓库。高远对鲁邦臣说：“鲁老板，如果能见到梁兄，让他给我送件棉褛和两瓶云州老窖来，夜里风大，御御寒。”鲁邦臣：“没问题，等会回镇上，我告诉他。”高远说“那就谢鲁老板了。”
    傍晚，梁志洪骑着摩托车来到冷冻仓库，在门口，狮头藏獒吠声不断，虎视眈眈，它是不允许陌生人进入的，除非主人同意。高远出来接过装着衣服和酒的编织袋，同时悄悄地把一个相机的内存卡交给梁志洪：“赶快把照片冲印出来，给市局寄一套，标明这个仓库的坐标，另外给我老丈人送一套，要保密，不能走漏风声。”梁志洪应了声，转身而去。直觉告诉他，高远已经得手，但风险也在加剧。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老战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着实负不起这个责任。
    梁志洪按照高远的交代，在最短时间里把事情办理妥当，但他依旧坐卧不安，他不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鲁邦臣是个见财玩命，生性狠毒之人，万一……他不敢想下去，但唯一自信的是他了解高远，对高远的智慧机敏和生存能力抱有信心。
    高远见梁志洪离去，便回到保安室。保安室设在仓库门口一侧，原先是传达室，里面一张高低床，一张桌子。换班后高远躺在高低床的上铺，拿出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阅着。这本书是高远在当兵离开云州时，从他父亲书房的书架上挑选的两本书之一，也是他平时最感兴趣的一本，以后走到哪他都带着，一有空他就看几页，有时还研究一会。他父亲告诉他，作为军人一定要看一看这本书，才会知道战争这个概念的含义，著名的毛泽东军事思想很大一部分是吸收该书的精髓。这本书的书名为《战争论》，作者是被称为“西方兵圣”的18世纪德国军事理论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战争论》被誉为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作者被视为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鼻祖。20多年过去了，高远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在北昌高级步兵学校的那堂军事专著课，教员在授课时讲的那段话：“《战争论》的结论是，战争是政治的工具，战争不可避免地具有政治的特性。这一论点列宁曾给予高度评价。《战争论》在揭示战争性质，目的，规律，形式和艺术的同时，创造性的揭示了精神因素的制胜作用。这是克劳塞维茨对军事理论的重大贡献。”这位教员还说：“在中国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在延安窑洞里深入研读了《战争论》，写出了《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和《论持久战》。当年在延安掀起了一股学习研究《战争论》的热潮。中国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参研《战争论》等外国军事名著，联系中国革命实践，推陈出新，提出了独创的适合中国革命战争特点的军事思想和军事指导理论。”
    由于《战争论》为三卷，八篇，一百二十四章，数百万字的宏大巨著，中译本很少，几十年来高远陆陆续续地借阅研读，至今他都没有读完全著。平时只要有时间他就去图书馆查寻借阅。他自嘲自己现在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愚钝军迷。即便如此，高远还是边学边用，结合工作实践，撰写了“新形势下做好卷烟打假工作的哲学思考”，“卷烟打假破网的战略定位与工作艺术”等研究文章，颇有深度，获得好评。高远认为，烟草打假打私犹如打仗，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有着自身的规律，需要有类战争理论的指导。

    第十二章

    一

    云州市烟草专卖局收到地下黑烟厂的举报，其中有两张照片和地下烟厂具体位置的坐标图。局长吕强与副局长韩建才碰头后，迅速召集有关部门对举报信提供的信息进行分析判断。同时向省局史进东局长做了电话汇报。史局长要求将此案列为省局督办的重点案件，组织省、市两级稽查力量，协同公安，工商职能部门实施精准打击，务求全胜。同时指派省局专卖管理处处长秦奋前往云州，一线指导。史局长再三强调要做好保密工作，确保我方人员的安全。
    秦奋，吕强和韩建才在一张云州市地图前研究稽查方案，拟定行动计划，确定了统一行动的时间，稽查人员集结的地点，使用专用通信频道以及应急处置预案。此次稽查行动的代号为“狙击手”。为防止行动前泄露信息，市局提出了若干项保密纪律，要求全体参加人员严格遵守。

    二

    午后，鲁邦臣开着他的帕萨特来到冷冻仓库，一下车就直奔作业库房。按照惯例，每天上午他都要到作业现场亲自巡查，点验成品数量，给监工下达指令。
    这时鲁邦臣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声色俱烈的喊骂道：“你这个蠢货，是怎么搞的，人家已经盯上你那里，内线密告，他们马上将采取联合行动，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断电停机，向3号位置转移设备和辅料，给你4个小时，务必全身而退。另外，你那里最近有无来过什么可疑的人？”鲁邦臣想了想说：“上个星期新来了个保安，嗯，嗯，很可能就是他。”电话的另一端：“必须在撤出前把‘内鬼’除掉。”鲁邦臣连连点着头，恭敬地应允着。
    鲁邦臣马上打了一个电话，20分钟后他手下一个叫“黑熊”的带了7、8个人乘着一辆皮卡车来到冷冻仓库。鲁邦臣与其耳语了一会便用电话急促的调度车辆。那个两臂刺满纹身，一脸杀气的人指挥手下用铁链将仓库大门锁上，也把保安室的门锁上。“黑熊”吼着：“所有人都不许出去，否则老子弄死他。”
    高远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弄蒙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心里清楚，一定与他传送出去的照片有关，一定是局里作出了快速反应。高远也清醒的意识到，怀疑的目光很快会聚集过来，他个人所面临的安全风险正在急剧增加，但他顾不了这些，自他决定当“卧底”那一刻起，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鲁邦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货教给你了。”“黑熊”带着两个手下冲进保安室，不由分说把高远捆绑在高低床的铁架上。高远预感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不得而知，就凭“黑熊”这么直接冲他而来，他相信他的判断是准确的。不一会，鲁邦臣走进保安室，指着高远：“是不是你报的信，你这个‘内鬼’，我他妈瞎眼了，你坏了老子的好事，老子送你去天堂。”
    原来，这里的制烟设备从属于一个从未谋面的“老板”，鲁邦臣只负责生产和运输。他的“老板”采取烟支与包装分离的方式，烟支全部从江淮省和黄河省秘密采购。其购买的烟支必须是低档香烟的烟丝，二次卷接时使用“华表牌”或“图腾牌”和“万宝隆牌”假盘纸和水松纸卷接，装入塑料真空袋，而后全都由“黑熊”负责运输。成品假烟按照黑市价格，也由“黑熊”外销。至于“老板”不仅鲁邦臣，连“黑熊”也不曾见过，平时都是通过电话遥控。

    三

    这时，梁志洪骑着摩托车来到冷冻仓库，见大门用铁链锁着，仓库内停着两辆车，不知是来了何人。
    杜鹃这几天像丢了魂似的，焦燥不安。高远去鲁邦臣里当“卧底”她是不赞成的，她觉得如今有许多手段包括技术手段可以用，干嘛非要自己钻到狼窝里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万一有个闪失，你梁志洪几个脑袋都不够还的。她一直埋怨梁志洪没有拦住高远。为此，她和梁志洪还争吵了几回。埋怨归埋怨，争吵归争吵，杜鹃提醒梁志洪要时不时去带鱼岙看看，高远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另外看看生活上还需要些什么。这天，杜鹃做了一个菜叫干菜蒸肉，这是云州当地很受欢迎的一道家常菜，不仅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在没有冷藏的环境里可以存放一段时间。另外，杜鹃还做了一个蒸黄鱼鲞。这是这座城市早年百姓餐桌上的普通菜肴，现在已经十分稀缺了，野生大黄鱼基本绝迹，就连野生小黄鱼也差不多捕光了，这条野生黄鱼鲞还是杜鹃去年从她当郎中的舅舅那里蹭来的，她一直舍不得吃。杜鹃用两个带盖的玻璃器皿装好后让梁志洪给高远送去。
    当梁志洪把照片送发出去后，这几天晚上他就辗转反侧，整夜难眠，他为高远的生命安全担心。当他透过保安室的窗户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大惊失色，脊背发凉，脑子里作出的第一个反应是：高远出事了。梁志洪大声叫喊鲁邦臣。鲁邦臣命手下打开门锁，让梁志洪进到保安室。梁志洪连连说：“鲁兄，别误会，别误会，千万不能冤枉我这个兄长，先放了他吧，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鲁邦臣把梁志洪拉到室外说：“你这个兄长是个‘内鬼’，把老子给卖了，断了老子的财路，今天非把他‘做了’”梁志洪心头一颤：这家伙果然毒辣。他脑子一转，对鲁邦臣说：“兄弟，我的这位兄长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我不能不管，这样吧，看在你我几十年的交情，给老哥一个面子，放了他，你的损失我想法陪你。”鲁邦臣听梁志洪这么说，眼睛一亮：“那你能陪多少？”梁志洪伸出两个指头：“二十万。多了我也没有。”鲁邦臣心想，与其做掉这家伙，留下命案，还不如拿到20万，这样倒划算些。他答应梁志洪，但要梁志洪一周内交钱。梁志洪说：“兄弟，这样吧，两个星期内给钱，给我点时间，我保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吧。” 鲁邦臣也是这么想的，你梁志洪能往哪里跑：“行，两周就两周吧。不过得给这个家伙留点纪念。”说完便进屋，从地下捡起一个保安日常携带的橡胶棍，出手如电，还没等梁志洪反应过来，鲁邦臣抡起棍子就朝高远被绑着的左手臂狠狠地抡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手骨断裂，一阵钻心的剧痛，令高远只冒冷汗，他咬着牙，硬是没喊出声。剧烈地刺痛使高远昏厥过去。鲁邦臣和几个手下牵着狮头藏獒扬长而去。
    梁志洪不顾一切从进屋内，看到昏厥过去的高远，心痛不已，连忙解开绳索，背起高远把他放到摩托车后座上。为不使尚未苏醒的高远滑落，梁志洪用绳索把高远和自己绑在一起，开足马力朝泉水镇方向急驶而去。

    第十三章

    一

    “云庐”是云州市当地颇有名声的一间私人会所。焦昺章在这里设宴为副市长戚为群出访南美洲饯行。会所在云州国家森林度假旅游区的一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幽僻之处。两层的仿古式建筑，一楼为茗茶休闲区，设有厢房若干。二楼为坐席不等的几间海景餐厅。另有几间可供宾客小憩的高端客房。这处会所与其他同类会所一样，实行会员制，个人会员和单位会员均设有门槛，缴纳会费（会费可作消费抵扣），并规定有最低消费额度，每一餐次收取20%的服务费。即便是会员，订餐也需要提前两周时间。服务员均为云州艺术学校的学生，作为社会实践基地，分批前往实践。这些学生容貌姣好，体型匀称，吹拉弹唱，能歌善舞，极易制造佐餐气氛，刺激来宾味蕾。
    不知何时中国大地兴起一股中国式私人会所之风，野蛮生长，遍地丛生。私人会所几乎成了上流社交平台和一道独特景观，继而延伸出“圈子文化”和“会所经济”。政府要员，社会名流，明星大咖，企业大佬纷至沓来，觅食围猎。一些企业如无一间有品位的会所都不好意思说你是规模企业。

    二

    戚为群是这家会所的常客，隔三差五便会被邀请来这里。二楼的景观包厢里，焦昺章，焦丽丽，蔡康已恭候多时，见庞薇娅陪着戚为群到来，都起身迎客，问候寒暄后，依序落座。
    副市长今天推迟了原先会见韩国一个企业代表团的时间，前来赴约。一般情况，只要庞薇娅出面相邀，他都会想方设法努力践约，庞薇娅身上飘逸的香水味对他具有极强的诱惑力。自从两年前“狩猎”庞薇娅得手后，两人经常私处一隅，如胶似漆，尽情交欢。而焦昺章却乐见其为，他的忍痛割爱，绝非高风亮节，而是有着更为现实的趋利目的，有着长远的政治考量。在有过前一回轻松拿地，短期转手，快速获利，赚得钵满的真切体验之后，当下焦昺章又欲如法复制。他深知舍得放下，有限让度与长久获得，无限拥有之间的内在关系，他仔细研判和掂量过戚为群职务权限的质量，创富元素的含量，利益转换的能量。焦昺章深谙杠杆原理，他认为只要找到那个支点，他便能撬开一座金矿。他把庞薇娅视为再次撬开戚为群这座金矿的关键支点。
    戚为群人至中年，精明干练，思维敏捷，语速很快，在各类会议上作重要讲话时，台下的与会者很难作记录，跟不上他的语音频率。这与戚为群过去从事过共青团宣传工作不无关系。当年，戚为群在云州钢铁厂冷轧车间当技术员，后担任车间团支部书记，钢铁厂团委副书记，书记。被前往基层调研的云州市委书记蔡震看中，推荐担任团市委宣传部部长，几年后又担任团市委副书记。由蔡书记提名，列入云州市委组织部后备干部考察对象，经市委常务会议研究任云州市阳平县委委员，政法委书记，后任该县县委副书记，县长。三年前，云州市政府换届时，在已调任东海省政协任职的蔡震的关心和“协调”下，顺利当选云州市副市长。工作分工为协助负责城市规划方面工作，负责城乡建设、国土资源管理，住房保障和房产管理以及公安交警、消防等方面工作。去年调整为常务副市长，负责市政府常务工作。
    作为对挂拍土地给予支持的回报，焦昺章自然是出手不凡：他在香港以戚为群夫人为承保人购买了受益人为戚为群儿子的人寿保险，承保金额2000万港币。焦昺章知道，这是一种资源交换，是一种权钱交易，这种交换事先无法明码标价，事成之后你看着办。由于不是一锤子买卖，你就得为下一次的“继续”做好铺垫，打实基础。那块土地，一年半后焦昺章以20亿元人民币的总价转让给了新进云州的一家有实力的国企房地产公司，净赚6个亿。也成为焦昺章大陆淘金的得意之作。

    三

    杯盏交晃，酒过三巡。焦昺章说：“戚市长公务繁忙，为民操劳，今天不吝赏光，焦某不胜荣幸。”随即敬酒一杯。服务生斟满酒后，焦昺章再次举起酒杯“这杯酒是祝戚市长访问南美洲诸国一路顺风，干杯。”他先干为净。
    今天佐餐用酒为“轩尼诗.李察”是干邑中的上品，一万多元人民币一瓶。由于酒精度为40度，不比国产50度以上酒精度的白酒，戚市长表现的颇为轻松，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此时，蔡康忍不住端起酒杯，直奔主题：“戚叔，听说市中心有块商住用地最近要挂牌，有这回事？”戚为群虽然觉得有些唐突，但在蔡家公子面前，他从来都是谦恭的，他十分明白自己的政治生命和官场仕途是蔡老爷子给的，有蔡伯乐，才有他戚为群的今天。在当下的政治生态圈里跟对人是第一要务。有段子曰：听话要听党的话，跟人要跟“主心骨”。又曰：你见，或者不见，山头就杵在那里，忽隐忽现；你念，或者不念，派系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避；你爱，或者不爱，领导就坐在那里，不聋不哑；你跟，或者不跟，前途就摆在那里，不得不跟。来我的山中，或者让我走进你的系里，志同，抱团，道合，共荣。”
    戚为群：“有这事，这是中央商务区的最后一块用地，调整后的控规市人大已经批准，国土局的挂拍方案市长办公会议也已通过，待公告期结束便挂拍。听说有很多房企想争这块地。”蔡康：“那正好，丽丽的佳科晟信公司可赶上机遇了，要好好参与一下。”戚为群：“哪个佳科晟信公司？怎么没有听说过，是域外企业？”焦丽丽：“戚叔，是这样，公司刚更完名，所以是新面孔。”焦昺章：“戚市长，这是按您的意思办的，变更了企业名称，日后还得仰仗戚市长的厚爱，多多关照。来，我们大家一起为佳科晟信公司的光明前景干杯！”

    四

    这时，庞薇娅端着酒杯走到戚市长旁边，不亢不卑的说：“戚市长怎么会不帮这个忙呢，我们都会努力把事做好的。戚市长，您说呢？”说着把酒杯向市长的酒杯一碰，抬手把酒倒进口中，而后把酒杯倒过来，意思是滴酒未剩。戚为群见势也乘兴：“庞小姐这么豪爽，不能扫了兴，对吧。”他把“兴”字拖长了半拍，仰起脖子把酒倒进喉腔内，同时亮了亮杯子，以证酒风。随之，其他人便逐一仿效，连连敬酒。有种说法，在中国，红酒当作啤酒喝，洋酒如同黄酒饮。让老外看着心疼。
    三瓶750毫升的洋酒喝罄。焦昺章示意再开一瓶时，戚为群显得有些口吃：“这酒后劲大，那瓶，别，别再开了，今天就到这了，以后再聚。”说着离开座位，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庞薇娅急忙上前，搀扶住戚为群。焦昺章：“市长，先到旁边套房休息一会。”他递给庞薇娅一张房卡，让她扶着市长进房休息。庞薇娅会意，扶着有些踉跄的戚为群进了旁边一间套房。
    进了房间关上门后，戚为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把搂住庞薇娅，在她桃型口唇和山药白颈部狂吻。庞薇娅两手勾搂在市长的颈脖上，妩媚地说：“市长大人真会演戏，演得真像耶。”戚为群无意多言，只冒出一句：“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说着抱起纤细娇柔的庞薇娅放到床上，娴熟而快速地卸掉庞薇娅身上的织物鞋袜，又麻利而急切地褪祛自己的服饰内装。此时的庞薇娅受到刺激，开始亢奋起来，嘴中低喃轻吟，舒张四肢，形如“大”字。市长周身燥热，心率加速，分泌出巨量肾上腺素，瞬间汇涌于一处，午间城池不设防，男子的鼻息开始急促粗犷起来，与女子嘤嚅、亢扬的声音交合成一支亚当夏娃的人类天曲。当一切恢复如初，开门欲出时，庞薇娅用手指着市长的鼻子：“这回又没有时间安装工具，是吗？出了事，我上你家去。”市长自知女子所指何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真实自然，小姐同志，请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戚某都会兜底的。”女子听出话中之意：“为群，说话算数，今天的话我可是记住的哦。”市长：“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了！”说着又搂抱了一下女子，好像是用肢体语言做了承诺。
    酒醒如常的戚为群走下楼来，正在边啜茗边等候的焦昺章和焦丽丽夫妇便上前表示歉意，没有掌握好尺度，有伤市长健康。焦昺章递给市长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2万美元。“请市长出访中给夫人和令爱买点纪念品，望市长笑纳。”市长稍加推辞后将信封放入包中，坐车离去。从市长踌躇满志的神态和庞薇娅微泛红晕的脸色上看，焦昺章判断：此次交集，达到预期。

    第十四章

    一

    泉水镇中心人民医院急诊部，值班医生马上安排高远做X光拍片。报告显示，高远左臂桡骨骨折，骨折端中度分离移位，在施行手法复位后，用夹板外固定。值班医生开具了处方，配制了镇痛消炎药物和中心自制的正骨活血膏外敷。
    高远忍着痛，让梁志洪把他送到市烟草专卖局。他当即向吕强局长和韩建才副局长汇报了暗中调查的情况，事不宜迟，吕强局长当机立断：凌晨4时实施“狙击手”计划。吕强通过专线向省局史局长汇报，请示采取行动。史局长同意实施“狙击手”计划，捣毁制假窝点。并指示已在云州的秦奋处长一起指挥此次联合行动。
    凌晨4时，一声令下，已进入指定位置集结待命的各路人马迅速出击，合围泉水镇带鱼岙卷烟地下工厂。高远带伤参战，与何畏组成第一行动组，第一时间冲进冷冻仓库。漆黑的库区，不见一丝亮光，蹲守大门的狮头藏獒也不见踪影。预先准备的麻醉气枪此时无用武之地。辅料库房除了防潮垫架和高低床外，空无它物，作业库房生产机组不知去向，地下一片狼藉，“华表牌”，“图腾牌”和“万宝隆牌”的废弃烟标丢满一地。高远再到侧后的出口一看，只见铁门敞开，固定机械的枕木和绳索丢了一地，想象的出，不法人员逃离时的慌张情景。高远查看完现场，确认不法分子已经逃离后，当即通过对讲机向指挥部报告。根据指挥部指示，各路稽查人员撤离现场，返回原部。“狙击手”计划暂时中止。
    如此严密的稽查行动怎么会就此扑空，兴师动众却无功而返呢！难道走漏了风声？难道有人通风报信？高远不得而知，但心存疑窦。从高远被捆绑遭打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预感，他被人出卖，暴露了身份。这对“卧底”来说是最为致命的。
    二

    高远将自己在带鱼岙冷冻仓库暗访掌握的制假窝点情况写了一份详细的书面汇报，呈报吕强局长和韩建才副局长。吕强阅后，与韩建才一道安排了一次小范围内听取高远的专题汇报。参加专题汇报的还有市局（公司）纪检组任重组长。
    在高远汇报完毕后，吕强局长说：“这次我们改变了工作方式，发动群众，开展线索排查，主动深入可疑地区暗访调查。高远同志不顾个人安危，经市局批准，只身进入疑似制假窝点“卧底”侦查，表现出不畏艰险，忠心履职的云烟精神”，“对这次行动的失利，要认真分析总结，查找失利原因，以利再战。我同意刚才高远同志分析的几条教训以及下一阶段继续追查的重点工作。这次我们发现了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流入地下工厂的线索，对此我们必须高度重视，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有几台机组流入地下烟厂，但可以肯定确实存在合法出口的卷烟生产设备在境内非法作业。由于该类设备的工艺水准不同于一般机械，使假烟的仿真程度达到较高水平，也大大增加了我们识别与稽查的难度，因而对消费者危害更大。我建议由郭副局长牵头，对两年前云州卷烟厂出口的所有二手烟机设备的真实去向进行调查，同时征得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支持配合。”
    郭建才：“好的，我马上布置，我考虑还需要对海关报关环节逐一核对取证。”
    吕强：“要确实查清这些设备中有没有虚假报关假出口的问题，有没有正规报关出口后，在海上转一圈，再走私入境问题。我们一定要本着对国家负责，对消费者负责的态度真查深挖，以实际成果，提振士气，重振信心。”吕强看着任重说：“今天请任组长也一起参加汇报，还有一个原因，这几天冒出一些风言冷语，对高远同志的行为提出质疑，甚至有人说，这是苦肉计，是掩人耳目。这些不负责任的流言蜚语，我看是别有用心，是想搞乱人们的思想，转移我们的视线。请纪检组重视这个异常动向，查找谣言源头，严肃处理。不能让真正干事的同志面对刀棒，背受冷箭。我们一定要树立正气，释放正能量。”
    任重：“这几天，单位里是有这方面的传言，我们也注意到了，我们会按照吕局长的意见做好调查核实工作，维护好正气。”
    郭建才：“这些传言只是部分员工的猜测，也没有什么证据，不过需要做些必要的调查，以正视听。”
    高远：“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接受组织的调查。”
    吕强：“在明天的局长办公会上，请郭局长把这次“狙击手”行动的情况通报一下，正面给予回应，不能让小道消息左右舆情。今天的会就到这里。高远同志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养，希望尽快康复，处里的工作由副处长临时主持。老任，你留一下。”吕局长见办公室只有任重一人，便说：“老任，你亲自秘密调查一下，联系市公安局配合，在“狙击手”行动命令下达前2小时内，知情人中有谁使用手机对外联系过，我一直有个疑团，如此机密的行动，不法分子精准地蒸发的无影无踪，而且还有这么笨重的机械设备，倘若不是提前得到情报，绝对不可能从我们布的网中溜掉。这次行动前是高度保密的，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手机都是集中保管，行动时间和目标位置，只有市局核心层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包括我在内。”
    任重若有所思：“吕局长，等调查后，我单独向您汇报。”

    三

    吕强，江淮省宁建市人，东海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定向招聘到东海省烟草专卖局，从事法律法规工作。入职13年间，先后在省局法律法规处、专卖管理处、政治思想工作处任职。经组织推荐，民主测评和考察公示，成为省局（公司）后备干部。两年前从政工处处长岗位上调任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公司）党组书记，局长，总经理。与全国烟草行业的地、市级“一把手”一样，头顶“三冠”。
    现阶段，中国烟草为兼有行政管理与生产经营双重职能的政府职能管理部门+全资国有企业，实行垂直领导，专卖专营，统一管理的政企合一管理体制，即国家烟草专卖局及各省、市、县烟草专卖局与中国烟草总公司及各省、市、县烟草公司（县、市为分公司）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合属办公。一次在同学聚会时，几个同学都说：“吕强，你们烟草的体制让人眼晕，看不懂，烟草局，烟草公司是个什么关系，使人云里雾里。另外，烟草局，烟草公司与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又是什么关系？更令人不白。”一个小个子东北籍同学说：“吕强，你现在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还是戒烟监督员，这不合逻辑呀。”吕强不温不火“亲爱的同学们，小心重蹈王明路线的覆辙哦，什么叫特色？这就叫中国特色，看来，你们还需要再进行特色理论的补课哦。”引起一阵笑声。一位女同学说：“记得黑格尔他老人家怎么说的吗，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烟草这种体制可是保障了国家的超额税收，据说，你们一个行业的税利，足以养活天朝的一支现代化军队。吕强，是不是？”“是的，去年行业税利8000亿，税与利差不多五五开。”吕强平和地说。一位已是一家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同学说：“唉，吕强，听说可以通过烟草的领导批条，买特价烟？我妻弟下月办婚事，能否帮忙批几箱‘华表牌’香烟。”吕强面带难色，又不便拒绝。烟草的批条烟，广为人知，存在已久。批条的香烟悉数为紧俏品牌。由于批条烟以二批价为基准（各省中烟工业公司向地、市级烟草营销主体销售卷烟的定价为一批价，地、市烟草公司向卷烟零售户销售的卷烟价格为二批价，也称批零价），低于市场零售价。不仅价差上，在数量上批条烟是可以放大的，也是零售户不可比拟的。烟草公司向卷烟零售户销售紧俏品牌卷烟是根据其类别由计算机自动生成的，也就是说，要想在一家卷烟零售店购买数条“华表牌”或“图腾牌”或同档次紧俏品牌卷烟是十分困难的，不论你手握多少人民币。更不用说买十余条，甚至整件（每件50条）以上的数量了。烟草公司测算，紧俏中高端品牌卷烟的零售毛利率为20%至25%。
    两年前，吕强上任伊始，工作尚未交接，第一项行使的职权便是批条子。办公室已将一沓盖有公章的介绍信放在他办公桌上。当时，云州市“两会”召开在即，会务组按照惯例向烟草公司购买十箱“图腾牌”会务用烟。政府部门的用烟需求，不论从品牌从数量上都是必须无条件保障的，这是在经营层面体现讲政治。尽管你是央企，是垂直的，但你还是活在当地政府的地盘上，你还是地方政府编制序列中的一个行政部门，所以你得有很强的大局意识和全局观念。你的“上帝”可都是当地的烟民，维护消费者利益首先要让当地的卷烟零售户赚钱，让当地的消费者认可，所以你得有很高的服务意识，你得多为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作贡献，为社会慈善事业多“献血”。千万别忘记，你“一把手”头上的第一顶帽子——党组书记，可是地方党委任命的，党的组织系统是属地管理原则，所以你必须得有纯洁而坚定的党性原则，要懂规矩，守规矩。吕强清楚购烟费用是列入会务预算的，批条行为当属对公范畴，历年如此，照旧办理，倒也坦然。令人头疼的是“非公”批条。批与不批，着实犯难。最后，只有能拿来介绍信，找个某理由，盖上单位章，批了便是，众怒难犯，人情难却，毕竟在地球而非月球上，同行皆如此，他只能入乡随俗，这也是一种无奈。

    第十五章

    一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高远忍着断骨不时产生的阵痛回到家。这些天，他没有与妻子联系过。在冷冻仓库所有人的手机都是集中保管，无法对外联系。虽说这回“出差”前后只有8天时间，但这8天对高远来说却是漫长的，紧张，压抑伴随着恐惧，使高远身心疲惫，一脸憔悴。一路上他在脑子里不停地“编撰”一个轻松且偶发的故事，好把受伤的事搪塞过去。回到家，他突然涌出一股温馨感和安全感，经历了这次“卧底”磨砺，高远对“家”有了更深切地感悟。
    他见桌子上有一张纸条，是祝筱岚留下的：高远，你回家见到纸条，就去我爸妈家，这几天我和融融都住在爸妈家。落款时间为高远“出差”的第二天。
    高远把骨折的手臂用塑料薄膜包裹好，做了防水处理后痛快地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转眼间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他看了看时间，女儿已经放学了，妻子也快下班了。
    高远一想到吕强局长给他的“约法三章”心里热乎乎的。刚才，吕局长字正腔圆严肃地给高远规定了三条“禁令”：在未痊愈之前不得到处里上班；不得参与具体案件的审理；不得晚间外出，以防不法分子的报复。高远表示无条件遵守。
    高远坐上31路公交车去岳父家。来到岳父家时，妻子和女儿也进门不久。见到吊挂着绷带，手臂裹着夹板的高远全家人都吃了一惊。
    祝筱岚急切地问：“这是怎么了？”
    高远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不小心滑了一跤，手一撑地，桡骨骨折，现在已复位固定了，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融融抚摸着高远的手，仔细看着，心疼的说：“爸，痛不痛？要多长时间才能好呀。”
    祝成安：“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就是说至少得三个月。”
    老伴：“我马上去菜场买些大筒骨熬骨头汤喝。”
    祝筱岚：“妈，吃了饭我去菜场买，你就别去了。”“那好，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我这儿，我和你爸还可以帮些忙。”
    融融高兴的说：“那好，那好，我就喜欢吃外婆做的菜。”
    祝筱岚：“那好，这段时间就住在外婆这儿，让你爸也好好陪陪外公外婆，他一个人在家休养会憋坏的。”

    二

    饭后，高远把岳父叫到书房。这段时间一直让高远内心纠结的是：地下烟厂的包装设备，究竟是不是云州卷烟厂的二手设备？他拿着梁志洪悄悄送来的两张照片，直截了当的问岳父。
    祝成安自拿到照片后，就有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他用放大镜反反复复地看了无数遍，同时找出当年的日记，查阅到日记中记载的当时设备进场、安装、调试情况。他确认，照片上这两台包装机组就是厂里淘汰设备中的两台机组，至于是何时何地拍摄，何人送来的他全然不知。也正想向女婿求证一下。
    高远把照片的拍摄和来历一五一十告诉岳父。祝成安听后，脊背一阵阵发凉，怎么会这样？！他像放电影般的扫描回忆整个二手设备的评估、谈判、签约、审批和出口过程，试图从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爸，这批淘汰设备一共多少台套？”高远问。
    祝成安：“一共是9台套机组，每一机组包括卷接机和包装机，由软件控制系统将其集成为一个自动与独立运行单元。”
    高远：“爸，就是说，其中有9台是包装机，您能确认照片中的设备就是那9台包装机中的两台吗？”
    “我进行了几个渠道的比对，可以确认就是那9台包装机中的两台，与卷接部分分离了。这样搬运更灵活，作业相对单一，只是对成品烟支进行包装，同时减少了系统集成的难度，还把一半的制假风险剥离了出去。”祝成安说。
    “这9台套机组不是全部出口巴西了吗，怎么会在国内地下烟厂出现？”高远不解。
    祝成安：“我也挺纳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祝成安脑中也一片迷茫。
    “爸，您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会是在哪个环节出问题。”
    祝成安：“3年前，技术改造项目完成，烟草商业与工业还未分开，这批设备出口前的技术评估和商务谈判等事宜均由时任副厂长柴国祥具体负责，作为厂长我是总体把关，宏观负责。出口事项是委托东海烟草进出口有限公司代理。作为专卖品，也是通过了国家烟草专卖局的审批和财政部的资产核准的。从手续上看完全合规，没有问题。”祝成安又想起了什么“设备的买方是巴西的一家国际贸易公司，记得是副市长戚为群引荐的，后来谈成了互惠贸易合作项目，对方优先优价供应厂里上等烤烟，厂里把这批设备转售给这家公司。我查了一下我的日记，这批设备的出口总值为2300万美元，出口合同是经我授权，柴国祥与烟草进出口公司和外方三方签署的。同时还签署了一个补充协议，内容是由厂里有偿为外方技术人员提供业务培训和设备的安装调试服务。为此，柴国祥还应邀专程前往巴西进行实地考察和设厂选址的咨询评估。”
    “柴副厂长具体负责，设备评估，实地考察，那柴副厂长对此事应该比较知情，有必要向柴国祥当面进行了解。”高远心里想。
    “爸，能否以您的名义请柴副厂长到家里来，和他聊聊，一起分析一下。我目前出面不方便。这件事发生在您任职期间，如果真有什么事，还是会问责，追究您的领导责任的。”这也是祝成安最为担忧的，一想到此，他就茶饭不香，彻夜难眠。

    三

    祝成安拿起电话约柴国祥次日上午来家一趟。厂区和宿舍区一墙之隔，一步之遥，极为方便。次日，柴国祥如期而至。他穿着一身浅蓝色工装，胸前挂着胸牌，胸牌上印有党徽，工号，姓名，职务等信息。见到老领导，柴国祥嘘寒问暖，格外恭敬。
    看到柴国祥这身工装，祝成安想起退休前自己身着工装，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羡慕嫉妒恨，可以说，祝成安的职业生涯是与各个时期的工装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与这身工装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
    祝成安向柴国祥介绍了女婿因骨伤在家休养，正好过来做个伴。柴国祥认识高远，也知道高远的现任职务。寒暄后便进入正题。
    柴国祥是祝成安一手培养起来的技术尖子，当年在机修车间任主任时，就看到刚从技校分配进厂的柴国祥，有股子好学上进，埋头钻研的劲头，便把柴国祥作为苗子锻炼培养。柴国祥也不负期望，逐步崭露头角，对厂里现役的主力装备的性能，工效，易损等情况了如指掌，在厂里组织的数届技能比武中都拔得头筹。几十年间，从一个普通技工一步步地走到技术副厂长的领导岗位。这也让祝成安引以为豪，他常说从柴国祥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成长轨迹。
    当祝成安向柴国祥问起厂里淘汰下来的二手设备情况时，柴国祥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安。这一小小的异常被高远看在眼里。当年设备处置工作小组的副组长平总工程师去年不幸病故，看来知晓详情的非柴国祥莫属。高远向柴国祥提了几个问题，柴国祥对答如流，滴水不漏。高远把两张照片递给副厂长时，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当时厂里的7号和8号包装机机。这两台包装机系萨西伯6000型包装机与卷接机连接匹配的自动化生产设备，是整个技改期间引进时间最晚的机组之一，所以折旧时间短，成色较其他机组要新。柴国祥如此确认不疑的断定，佐证了祝成安先前的判断。
    高远：“柴厂长，目前7号8号机出现在地下黑烟厂。”副厂长感到惊愕，不知所从。
    片刻后，柴国祥说：“我觉得，这不太可能，从当时设备出口的所有程序看，应该没有问题，除非有这样一种可能，设备出口后，再走私入境。”柴国祥显得十分平静，气定神闲，好像这事与他没啥关系，他当时是按章办事，无可挑剔。
    祝成安一脸严肃地说，：“小柴，这件事必须要引起高度重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我都是有负责的，不论这两台设备是真的出口，还是假的出口，或者是出口倒流，相信最终一定会搞清楚的。你我作为当事人下一步要积极配合专卖局的调查，今天只是一起回顾一下，先打个招呼，有个思想准备。”
    柴国祥：“好的，我回去再仔细回忆一下，查看当年的记录和资料，一定配合调查，请老领导放心。”说完便起身告辞离去。
    高远与祝成安分析着：“如果是程序符合，手续完备的假出口，那一定是内外勾结，联手作案，如果是出口后再入境，那一定是走私性质，必然是境内境外合谋，弄虚作假才能得逞。其中任何一种形式，都是犯罪行为。”
    祝成安：“由于我是当事人之一，组织调查这件事时，你得回避。”
    高远：“我知道，这是规定。”

    第十六章

    一

    梁志洪把高远送到单位，返回泉水镇时已是傍晚时分。杜鹃见丈夫行色匆匆又焦躁不安的样子，便问：“今天怎么啦，好像魂不守舍似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梁志洪见妻子也看出端倪，就不避过：“今天差点出人命，要不是我提前赶到，高远就有可能被人做掉了。”
    “啊，天哪，是谁要高远的命！人家高大哥可是身手不凡，怎么……”
    “别提了，这事都怪我，干嘛把高远介绍给鲁邦臣，在他那里当个该死的‘卧底’，要是这回他们把高远弄死了，我他妈的也不活了，你就当寡妇吧！”
    杜鹃听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再追问何情何故。不是说去做“保安”的吗，怎么成了“卧底”，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梁志洪知道杜鹃对高远时很崇拜，自老山救了梁志洪的小命后，见人便说，我老公的战友如何如何了得，忘死救人，否则我老公早就在天上了。每年春节前，她都要提醒梁志洪给高远送一些时鲜海产品，这已成惯例。高远偶尔也会带着全家到泉水镇来会会他的这位生死兄弟，喝上一顿大酒。每逢这时，杜鹃总是颠前窜后，热情伺候。还带着祝筱岚和蓉蓉到镇上的一个在云州颇有名气的根雕艺术馆去转转，去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海龟养殖基地观赏脚盆般大的“海洋寿星。每次来泉水镇蓉蓉都格外开心，乐不思蜀，她写的“泉水镇轶事”作文，在班里选为优秀作文朗读。
    梁志洪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杜鹃出了一身冷汗，她诅咒这个鲁邦臣。虽是高远执意要去鲁邦臣处做“保安”调查实情，她后悔那天没有拦住高远，她知道会有风险和不可预测的变化，但打狗还得看主人，对发小的朋友他鲁邦臣真的敢下毒手？！这是她不曾想到的，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以后再也不能用此下策了，打死她都不会同意的。杜鹃回过神来，让梁志洪赶快去派出所报警。
    梁志洪说：“我当时就提出到派出所报警，高远不同意，他想着要人赃俱获，铁证如山，一报警就打草惊蛇了。至于钱，都是身外之物，既然答应了，就想办法凑一凑，拿钱换人命，永远都值得。”

    二

    其实，鲁邦臣搞什么高科技产品，梁志洪始终不会相信，他太了解鲁邦臣了。当初，他还任海塘村村委会主任，由于鲁邦臣出的租金很诱人，而且每年租金增长5%。从村里集体利益考虑，仓库闲着也闲着，不如租出去，还能产生效益，至于租用场地做何营生，生产何物，真不是他管的事，他梁志洪也管不了。尽管事后总觉得这个鲁邦臣神秘兮兮的，梁志洪曾经问过鲁邦臣，他们生产什么高科技产品？鲁邦臣总是吱吱唔唔，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是生产智能打火机，一会说生产超微电机，反正由着他胡侃乱说，梁志洪也不会在意这些。以后卸任村委会主任，就更不必关注这等鸟事了。
    杜鹃说：“明天我去我舅那里拿些膏药来，给高远送去，用过的人都说效果不错。”杜鹃的舅舅是云州市德茂县一家骨伤科诊所的省级名老中医，其配制的祖传秘方“骨正牌”外敷膏药远近闻名。杜鹃的外祖父早年是当地的郎中，医术精湛，口碑很好，将家传膏药改进了配方和熬制工艺，并注册了“骨正”商标。本着传男不传女的祖训，将医术传于儿子。老郎中曾把密方献给国家，希望造福更多患者。“文革”十年，基本失传。临终前把儿子叫到床前，只说了一句：“把秘方找回来，传下去。”便驾鹤西去。老郎中就一儿一女，兄妹俩感情甚笃，郎中无子嗣，把杜鹃当作女儿看待。杜鹃母亲在2003年那场“人菌大战”（非典型性肺炎）中不幸躺枪，不治而亡。郎中万分感慨：郎中世家，却救不了家人。杜鹃也常在舅舅面前任性撒娇。郎中总是笑咪咪地欣赏着外甥女无拘无束地任性撒娇，仿佛在观看一位小“公主”的即兴表演。
    这一回，也是杜鹃第一次向舅舅索要30贴“骨正”膏药，说是给小梁的一位救命兄弟的。另外，向老中医借款20万元，也是用于这位生死兄弟的。老中医知道，外甥女任性归任性，但从未向他开过口，他曾多次提出帮衬接济他们小两口，都被杜鹃拒绝了。老中医心里清楚，若不是急火燎心的什么事，外甥女不会这么上心急切。二话没说，老中医从库房了拿了30贴膏药交给杜鹃，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存有20万元的活期存折给了杜鹃，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杜鹃心头一热，倍感亲切：“那就谢谢舅舅了，过些日子我会来看您的。”坐上电动车一溜烟走了。
    老中医自语：“这丫头，这回终于开口了，她怎么不多要点。”对老中医来说，钱财皆为身外之物。

    三

    杜鹃风尘仆仆回到泉水镇，去了一趟农业银行，提着一袋现金回到家。梁志洪正掐着手指，算着时间，眼看两个星期快到点了，他一筹莫展。20万元，搁在以前，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如今自己破产潦倒，20万元就不是小数目了。
    见妻子回到家，把头盔一摘，一摔手把一只袋子扔到梁志洪面前。梁志洪不知何物，打开一看，是两捆现金，足足20万元，喜出望外：“鹃，你从哪儿弄来的，真是雪中送炭啊。”
    杜鹃板着脸：“你也不问问，这钱是不是高利贷！”
    “就是高利贷，能贷到就行，这回高远暂时安全了，明天就把钱给那个王八蛋送去，也算我梁志洪没有食言。”片刻梁志洪又说：“唉，老婆，你不会真的去拿高利贷吧？说说是怎么弄来的。”
    杜鹃把经过说了一遍。
    梁志洪一拍大腿：“啊呀，这老爷子简直就是一尊活菩萨，寻声救苦，普渡济世。过些时候，我们去德茂好好回谢老爷子。”
    “以后再说吧，当下先把你拉的屎擦干净了。”
    梁志洪笑着说：“尊敬的老婆同志，如今‘三讲四美’，语音要文明。”
    杜鹃气不打一处来：“讲文明，这是你拉的臭屎，讲文明，你怎么还和黑道上的人来往？”说着拿起头盔就扔向梁志洪。梁志洪接着杜鹃扔过来的头盔带到自己头上，嘴里一边喊着：“家暴！家暴！”一边围着桌子躲着跑。
    杜鹃追赶了两圈，看到腿脚不利索的丈夫，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坐在椅子上：“梁志洪，这可是最后一次了，要不是看在高远的面上，我才不会管这闲事呢。”
    “知道，知道，那就谢谢梁杜氏了。”梁志洪嬉皮笑脸地说。
    “谢谁？！”杜鹃没有听清楚，反问一句。
    “梁杜氏，梁某的内人，杜鹃女士。”接着又是一阵嘻笑打闹。

    第十七章

    一

    梁志洪给鲁邦臣打电话，联系还钱事宜。手机里传来：“对不起，这个号码是空号。”梁志洪了解到前段时间对冷冻仓库地下制假窝点采取的联合稽查行动失利，鲁邦臣一伙人机蒸发。鲁邦臣通常不会再使用原来的手机号码。这一事件证实了梁志洪由来已久的猜测，鲁邦臣掩人耳目的高科技产品原来是个弥天大谎，那可不是一般的违章，而是违法，是犯罪！他责怪自己过去见钱眼开，纵容犯罪，说不定还得把自己牵扯进去，损己害家，还差点把战友的小命给陪进去，想到这，梁志洪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梁志洪接听后，确认是鲁邦臣，他用的是座机，一定是公用电话。对方不会傻到留下痕迹，让人追踪。“晚上十点，我的两个手下来你的超市取钱，老兄，千万不要耍花招。”鲁邦臣带着警告的口气说。
    梁志洪：“不会，不会，我都准备好了，老弟你放心就是了，我老梁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
    梁志洪把晚上鲁邦臣手下来超市取钱的事告诉杜鹃。毕竟女人心细，她提出这个混蛋的手下拿了钱，又不认帐怎么办？晚上十点，超市就你一个人有没有危险？
    梁志洪的确没想过这些，经杜鹃这么提醒，他倒是意识到这些细节需要考虑。杜鹃建议，晚上她约两个小姐妹在超市里购物，聊天，也可作为目击者。另外，临时加装一个监控摄像头，记录交钱过程。还有，杜鹃说她去找一截撬棍，放在边上，以防不测。
    梁志洪没想到妻子考虑的挺周全，他全然赞同。马上去家中取备用摄像装置。
    晚上十时左右，超市门口一辆摩托车停了下来，发动机未熄火。两个瓜皮头的年轻人走进超市，由于带着墨镜，看不清两人的真实面容。见了梁志洪，其中一人说：“你就是梁老板？”
    梁志洪：“是我。”两人环顾了一下超市，见还有其他数人。
    “我们老板让我们来拿件东西。”那人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我们约好的。”梁志洪平静地说。从柜面下方取出一个包：“扯大嗓门：“麻烦二位把这个包交给你们老板。”同时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搓摩的动作。又拿出两条“图腾牌”香烟：“两位小兄弟辛苦了，拿着玩玩，看好了，这可是真烟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摘下眼镜，仔细看了看，觉得没错。
    梁志洪：“二位小兄弟，还得劳驾二位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说你们拿到东西了，这样我和你们老板就两清了。”其中一人拨通电话告诉对方，他们把事办好了。而后出了超市，骑上摩托，扬长而去。

    二

    次日，梁志洪骑着摩托车，带着膏药和一大袋筒骨前往云州高远家。筒骨是杜鹃昨晚向菜场肉铺老板娘约定的。途中下起了雨，梁志洪穿上雨衣，把放着膏药的包包挂在胸前，以防雨湿。
    高远在岳父家客居了一阵，虽然疼痛明显好转，但骨折愈合尚需时日。这段时间，高远过着饭来张口，不沾家务的休闲日子。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清闲的时光。之前有过两次当过闲人，都不及此次。记得在老山前线，“山豹”清除行动结束，卒胜越军后，高远和部分战士的阴囊部出现严重的“烂裆”状况，难以行走，十分痛苦。营首长要求将他们转送后方医院治疗，高远死活不去。一来野战医院的护士，卫生员都是女的，每天让她们把他的两颗蛋蛋扒拉来扒拉去，十分难堪，加上光着下身，撇着两腿，晃来晃去，形象太差。二来离开连队，他会象丢了魂似的，无法适应。硬是从连队卫生员那里取了来红汞，消炎粉自己抹擦，每一次都疼的掉眼泪。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闲着，不是帮炊事班洗洗菜，就是给通讯员分发信件。此后，高远深有感触地说：“以后宁愿中弹挎彩，也不能在命根处染病，成为非战斗减员。如果不是在战场上，别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另一回是高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了师党委7位常委，争取到极为不易的一个转业名额，免去副团长职务，后任到职，档案移交东海省军转办，等待二次就业，分配工作那段时间，由忙人转为闲人。他还是没闲着，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接送孩子，检查作业，看望父母，陪医取药。还参加了一阵社区环保志愿者活动。看似闲人，可他却忙得不亦乐乎。

    三

    高远接到梁志洪电话，说要来云州看他，他坐上公交车回到自己家。不一会，见到了梁志洪。战友相见分外亲切，梁志洪询问高远恢复得情况，动手把杜鹃已经洗干净的筒骨放进锅里熬煮起来。高远对这次“狙击手”行动失利深表遗憾，不时自责，对梁志洪能拼死相救表示感谢。
    梁志洪：“咱哥俩谁是谁啊，还客气，要不是老哥先救得我，让我活到今天，兄弟我可没有能力这回救你了，咱哥俩扯平了不是。”梁志洪只字不提还钱的事，他知道高远知情后肯定跟他急。
    高远打电话在小区边上的一家云帮菜餐馆叫了外卖，不一会便送上门。高远翻出最后一瓶在撤离老山时留下的茅台酒。这酒对他俩都不陌生，临战前每个班都从司务长那里领到几瓶“军供”茅台酒，说是壮行酒。但有一条：不能过量，不能误事。拔点清除任务完成后的庆功宴上，卞师长命令：“今夜茅台管够，不醉不休。”其气势尤像当年威虎厅上的杨子荣，高远记忆犹新。在老山军供白酒数量较大，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因是阴雨连绵，战壕里，猫儿洞里长时间积水，战士们浑身湿露，烂脚烂裆甚是普遍，适量饮用烈酒，有助祛潮祛湿，活血通脉。不少战士被钻头蚂蝗或巨型蚊子叮咬后，也用烈酒抹擦消毒。从这个角度讲，白酒与香烟一样，在战争环境里均属于军用物资。

    四

    边喝边聊，重温旧时，两人很是享受这种意境。梁志洪因伤送往后方医院治疗，无缘参加“山豹”拔点战事，是他终身憾事。所以每当高远聊起拔点行动时，他总是听的津津有味。他从高远那里知道班里刚满19岁的苗同江是在突击队攻击267高地的最后时刻，遭受地堡火力的封锁受阻。苗同江看到40火箭弹已经打光，便拿起仅剩的一根爆破筒，利用射击死角，隐蔽接近地堡，当他把爆破筒引信装置拉开，塞进地堡射孔时，不料被敌方死死抵住，拼命往外送。苗同江没有松手，用身体的重量牢牢将爆破筒压住。他清楚地听到地堡里哇啦哇啦的绝望喊叫，僵持数秒，剧烈的爆炸，地堡冲天而起，碎片无数。苗同江与敌同归于尽，在硝烟中永生。打扫战场时，只找到苗同江烧焦的半顶军帽。梁志洪听此敬佩不已，特像《英雄儿女》中的王成。高远说：“战后，西线指挥部追授苗同江为一级战斗英雄。”
    高远向梁志洪了解最初租用冷冻仓库的前后经过。梁志宏如实告知。高远告诉梁志洪现在基本查实，冷冻仓库就是一个地下制假烟厂，制假设备是云州烟厂淘汰下来的二手设备，仿真程度很高，对消费者，对市场危害很大。省，市专卖局已把追查捣毁这个黑窝点列入重点督办案件，将继续加大稽查力度。高远请梁志洪帮着分析一下，这帮不法分子会把制假设备转移到哪里？也希望他积极配合，寻找和挖掘相关线索。
    高远突然想起他来泉水镇的那天，梁志洪在介绍泉水镇地貌特征时说过的一句话。“老梁，你曾经向我介绍过泉水镇的喀斯特地貌，这一带有不少石灰岩溶洞，有些溶洞可以当储存货物的仓库，有的可以用做生产场地。”
    梁志洪：“是这样，由于溶洞里水脉和水位不同，一些地势较高的溶洞，逐渐干枯，而洞内通风良好，适宜做仓库和作业场地。”
    高远：“不法分子会不会利用这样的地理条件，把设备转移到那里，继续制假。”
    梁志洪：“完全有这种可能。”
    高远：“老梁，你熟悉这一带地形，能否悄悄地把所有溶洞摸一遍，看看会不会找到有用的线索。”
    梁志洪：“好的，我找几个兄弟，分头去跑。”
    高远：“要抓紧，时间不能太长。”
    畅饮正酣，高远又开了一瓶窖藏10年的原浆“云州老窖”。梁志洪：“这可是好酒，我那超市根本进不到这酒，厂方控量限价。”

    第十八章

    一

    省局史东进局长和市局吕强局长陪同东海省毛副省长考察云州市烟草市场和烟草经营管理工作。
    东海省烟草公司下辖13个地、市级烟草公司，73个市、县、区级烟草分公司，销售网络覆盖全省城乡。因经济发达，商贸活跃，卷烟消费结构一直居全国之首，平均每5万支香烟的销售额为人民币4万元，远高于全国2.6万元的平均水平，也成为各省中烟工业公司的市场必争之地。
    史局长向副省长汇报道：“目前，东海卷烟销售市场的结构性矛盾较为突出，中高端卷烟品牌供需缺口明显，存销比较低，零售户反应较大。省公司正在与几家具有品牌资源优势的中烟工业公司积极协商，拟建立按需求订单组织生产，保障供货的长期战略合作关系，以推进我省市场化取向的卷烟供销机制改革。”副省长表示要一一对接，逐个落实，发挥两个优势资源的叠加溢出效应，满足消费，扩增税源。
    毛副省长一行来到云州市烟草公司营销中心的电话订货中心。大开间里50个电话订货员坐席排列整齐，订货电话被自动接入分转到各坐席。清一色的青年女性员工按照系统自动生成的货源分配订货数据，一一与客户确认订购卷烟的品牌、品规、数量以及汇总金额。一般情况下，卷烟零售户一周一订货，边远区域的小额数量的零售户两周一订。这是烟草行业在新的形式下，建立现代营销体系的创新之举，与烟草物流配送体系一道，构成了面向市场，面向消费者的全新的营销模式。每个地、市级烟草公司都建立有一个以访销与网上订货相结合，以货款网络支付为金融支持的现代卷烟营销平台。随着互联网信息产业的发展，最终实现全域网订，智能营销。
    副省长随机监听了一个坐席上的电访订货情况，查看了显示屏上系统生成的一个订单情况。在与女电访员交流中得知，一个坐席每天平均接访80至90个订货电话，高峰时最多超过100个，每一电话订单平均5分钟，全天大致需要400至450分钟。
    电访中心正面墙上的LED显示屏上滚动显示着汇总的分时订单信息，以及各个品牌的订单曲线图。

    二

    副省长一行驱车来到云州市烟草公司卷烟配送中心。配送中心坐落在市郊的物流园区，这里聚集着数十家冷藏、分拣、运输和快递企业。这种新型业态催生出云州市新的经济增长极，入驻企业均具有一定的生产规模和产值指数，其中有若干家在A股主板上市的国内知名物流公司。按园区负责人介绍，园区内另有数家物流企业被“独角兽”（投资、孵化基金）投资，孵化，计划年内创业板上市。届时，园区产业规模将再上一个台阶，成为国内排名前三的物流园区。
    卷烟配送中心按照烟草物流标准化建设要求设计立项，报经省局，国家烟草专卖局投资委员会审批同意，投资2.5亿人民币建设的现代综合性物流平台，一年前投入使用后，大大提高了卷烟入库、仓储、分拣，配送的效率，其智能化程度在行业内堪称翘楚。前来参观学习的业内同行络绎不绝。
    宽大敞亮的作业现场，四条自动分拣线并行布局，设备动线流畅有序，自动切口开箱，机械手将条烟推入待拣烟仓，空烟箱顺着传送带被自动折叠回收。分拣线上，根据指挥调度中心的订单数据指令，将不同品牌品规的卷烟在线自动快速分拣，生成一个个包装单元，经激光扫码后，热收缩裹膜，再逐一按照编程的客户送货顺序装入笼车。次日一早由物流配送专用车，分片区依线路逐一送达遍及城乡成千上万的卷烟零售户手中。
    巨型监控显示屏上，跳跃变换着各类实时动态分拣数据以及设备安全运行数据。
    配送中心的卷烟入库已实现整托盘联运。卷烟厂将成品卷烟以每一托盘36件码放装车，运抵目的地仓储库位，被自动读取托盘芯片的内存数据后，直接用叉车整盘卸载，码垛到高架库的预设库位。省去了人工卸货，再行入库码垛的工序，极大的缩短了卸载时间，提高了仓储效率。数字化管理系统和密集式仓储系统的集成应用，体现了从传统储运向现代物流的转变与发展。
    配送中心鞠盛主任边走边向领导汇报：“按目前满负荷运行，每小时分拣7万至8条香烟，平均每天分拣45万至50万条香烟。完全可以满足全市零售户的配送需求。每个作业班次人员由过去的40人到现在不足15人，劳动生产率大大提高。另外，现在条烟打码的码位已由过去的16位升至32位，可以覆盖所有的定义信息。”
    副省长一行沿着观摩长廊，透过玻璃隔墙，看到偌大的作业场地，作业人员寥寥无几，一派流水作业的现代化场景。
    副省长对史局长说：“老史啊，不看不知道，没想到烟草还有如此现代化的作业装备和智能化的物流水平，小小的一支香烟做出了这么大一篇文章，不简单，让我们开了眼界。不过你们还得保持行业的领先位置，当好样板，同时服务好我省30多万卷烟零售户，不仅要让他们盈利挣钱，还要注重建立新型批零关系。”
    史局长：“我们正在组织找问题，找差距，抓整改，抓创新活动，努力促推上升势头，实现健康持续发展。”

    三

    在物流指挥调度中心，鞠盛指着可以分切转换视频图像的电子大屏幕，向副省长汇报道：“这是全市烟草物流管理控制系统，能够随时切换9个市（县，区）物流分中心的运行情况以及全市300余辆配送车辆的在途状况，线路配送进度和客户数字签收等情况，并可通过卫星定位通信系统与驾驶员进行动态视频交流。
    副省长随即与一辆配送车的驾驶员和送货员进行视频交流，了解道路的疏堵，完成配送的户数，午餐的时间地点等情况，要求他们安全行驶，精准配送，热情服务。对他们的辛勤工作进行慰问。
    鞠盛通过PPT向领导们介绍了“敬业，精益，尽心”的企业精神和创新，革新，求实的主要成果，得到领导们的肯定和鼓励。
    临别前，毛副省长说：“对卷烟消费者负责，千方百计改善服务质量，加强营销终端建设，省，市烟草公司都做了大量工作，取得实际成效，下一步还要再接再厉，不断深化，把推进烟草营销机制改革与全省经济社会的创新发展很好结合起来，同时要加大打私打假工作力度，坚决遏制我省假私烟猖獗的势头，为东海省正在大力实施的“百镇千村万店无假货工程”作出积极贡献。”

    四

    第二天一早，市公司营销中心经理谷雨和副经理游天民提前来到配送中心，一来要与鞠主任协商部分市区配送路线调整事宜。二是要巡访附近的几户烟酒专卖店，了解烟草销售大户的销售与库存情况，以研究针对性管理办法。
    在配送中心，他们看到颇为壮观的场景：十余辆厢式大货车满载着各市、县、区当日配送香烟的鱼贯而出，开往各物流分中心或配送中转站。各分中心或中转站再接驳到专用物流配送车上，如同毛细血管一般，将卷烟送达到户。由于市（地）级烟草公司为市场营销主体，所属各市、县、区烟草分公司均为二级法人，不具有与各中烟工业公司签订购销合同的主体地位。卷烟配送也因此为二级配送机制。
    云州市烟草公司承担本级配送的40余辆统一印有醒目标识的专用物流送货车辆在装载完毕后，一辆接着一辆地驶离配送中心，将穿梭于云州市区的大街小巷。
    谷雨：“鞠主任，从专卖处提供的最新信息看，云州市行政区划前一时期做了调整，近期又新成立了江湾智能制造业实验新区，政府拆迁工作已经展开，原有的部分卷烟零售户经营场所发生较大变化。我们重新调整和标注了该区零售户的地理信息，并已通过市局（公司）综合管理信息系统与物流管控系统对接，系统会自动调整和优化分拣数据与送货线路，希望鞠主任能够给予配合。”
    鞠盛：“谷主任，没问题，与时俱进嘛，人变我变，跟进服务，我马上布置，组织驾驶员，送货员了解和熟悉新线路。请两位经理放心，这最后一公里是我们配送中心的份内事。”送别了营销中心两位经理后，鞠盛便上了一辆送货车跟班作业去了。这是制度，配送中心的正副主任每月至少安排一次随车跟班作业，以发现管理短板，解决服务缺陷。
    鞠盛原是云州市局（公司）思想政治工作处处长。市局（公司）党组提出“倡导一岗多能，培养复合人才”要求后，他主动申请“跨界”交流。经党组研究同意将其换岗到配送中心任主任。鞠盛自东海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毕业，在市局（公司）办公室当了6年秘书，3年的副主任，写得一手好文章，是单位的一枝笔杆，他为领导起草讲话稿，领导看后基本是只字不改，一次通过。任思想政治工作处处长后，他选修了心理学课程。他曾调侃说，秘书工作是研究领导心理学的，思想政治工作是研究员工心理学的，物流配送工作是研究客户心理学的。长期的文字工作使鞠盛逐步养成善学多思的习惯和逻辑思维的能力。他常说，任何事物都是有它的规律性，都有它内在的关联性，都是处在量与质的运动变化中。人的主观能动性就表现为对这些规律、关联、质与量的认识与把握，不论文秘，政工和物流工作皆如此。他来到配送中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物流作业流程逐个梳理，建立起全部25个岗位类别的标准化操作规范，制定了设备运行，系统维护，安全生产，效率对标和精益管理的规程手册以及员工滚动培训，职业等级考核的三年计划。还把叉车、笼车、送货车等设施设备置放定位，醒目划线，使之整齐划一。一年多时间，鞠盛硬是把配送中心打造成了全国烟草系统的一个物流标杆单位。若不是吕强局长的坚持，鞠盛早就被调到省局（公司）卷烟销售与物流管理处去了。

    第十九章

    一

    5月31日，这一天是休息日。吕强和妻子管嘉休息在家。自儿子吕杨洋几年前上了大学后，家里就夫妻两人，显得清净平淡，以往每个双休日，除了病房值班，管嘉都会忙得不亦乐乎，给住校读高中的儿子洗上几锅衣服，做上几个好菜，准备好儿子回校时携带的物品。
    吕强告诉妻子下午他要与专卖处的同志去巡查“无烟日”市区停售香烟的情况。
    管嘉一听又是“无烟日”，冲着吕强说：“为什么是‘无烟日’，可不可以是‘无烟周’、‘无烟月’？现在吸烟的人越来越多，越发低龄化，我们科昨天收了一个30岁出头，确诊为肺癌的患者，他说他平时每天两包烟是标配，打个麻将，请客吃个饭什么的，就远不止两包烟了。这些人自己慢性自杀不说，还制造二手烟，PM2.5危害他人和家人。”
    吕强：“国际‘控烟框架公约’已经签署，生效执行了，云州市率先出台了‘公共场所禁止吸烟条例’嘛。这得一步步来，慢慢改，要改变数百年来形成的一种文化现象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管嘉：“昨天的晚报上，市疾控中心发布了去年全国和云州市恶性肿瘤罹患与死亡数据，骇人听闻。我记得这样一组数据：去年全国429万人患恶性肿瘤，281万人死亡，排在第一位的是肺癌。我们云州每10万口中，有376人患恶性肿瘤，肺癌发病率为首位。另外，我市15岁以上人群吸烟率为25%，男性吸烟率37%，每天抽吸超过20支的占22.6%，一周内接触到二手烟天数在一天以上的占到68%。我们医院的戒烟门诊几乎形同虚设，门可罗雀，而我们肿瘤科却人满为患，一床难求。”管嘉一口气说出这一串数据。
    其实，吕强在网上也已看到这些信息，虽然个别数据有些差异，但这些人皆所知的数据已是不争事实。说明在控烟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吸烟与健康的命题，如今又升级到控制吸烟与经济发展的层面。这个结要解，要逐步解，一定能解。他有这个自信。
    管嘉一边洗着果蔬，一边说：“国家和老百姓每年要为吸烟得病治癌花费的医疗费远大于烟草行业上交给国家的税收，最要命的是以几十万人的生命为代价的，真是得不偿失。以公民健康为代价换来的钱和以煤矿工人生命换来的煤是一样的性质，孰轻孰重，孰本孰木，总该分得清，看得明吧！难怪社会上有人说专卖烟草等于次级贩毒。”
    吕强认为妻子的认识理解有失偏颇，烟草制造业目前正在通过加大投入，大力推进技术创新，大力研发低焦油低危害的卷烟制品。现在已把卷烟焦油含量降至15毫克以下，2年内再降到12毫克以下。这是烟草行业在初级阶段对社会对消费者负责的积极态度与作为。
    管嘉：“总之，一个是矛，一个是盾，都集中在我们家里，你说，我们这个家还能安宁吗？”
    吕强笑着说：“矛盾矛盾，就是一个对立的统一体，不同的阶段，用不同的方法，解决不同的问题嘛，毛他老人家不是早就教导过我们了吗。”
    管嘉：“别给我上课，这可是真真切切的数据！我觉得你们烟草真的应该好好反思一下，小康社会，首先是健康国度，总不能一边高喊控烟口号，一边大力发展烟草吧？原来讲是夕阳产业，如今成了朝阳行业！否则造再多的医院都不够用。”

    二

    下午，吕强带着专卖处和稽查大队的几位同志在云州城区随机检查卷烟零售户在世界“无烟日”执行停止销售香烟一天的规定情况。他们来到一条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一般审发烟草零售许可证，须符合与另一家卷烟零售店至少相距50米的条件。大约800米的街区分布有十余家食杂店、超市、烟酒专营店。
    在家超市里，吕强提出要购买两包“图腾牌”软包香烟。超市女老板面无表情地说：“今天不卖烟，买别的可以。”
    吕强问：“有烟为何不卖？”
    女老板：“今天是“无烟日”，烟草公司规定不能卖烟。”
    吕强看到超市店主把一张禁止向未成年人购买香烟的宣传广告贴在收银台正面醒目之处。便问女老板：“如果有中学生要买香烟怎么办？”
    女老板眼睛都未抬一下：“出示身份证，没有的话，就不能卖。”回答的挺干脆。
    他们又来一家到烟酒专卖店，该类店有别于食杂店，只经营酒类和香烟。店内一半的墙柜上摆满了各个品牌的中高端白酒，另一半放置各品类和各品规的卷烟，每一规格的展示烟包旁都放有一张价签。见来了顾客，男店主站了起来，问需要买些什么？
    吕强说：“买两包‘图腾牌’软包香烟，晚上请客不能没有烟。”
    店主说：“今天不能卖烟，是‘无烟日’”。
    吕强：“可以通融一下吗？”
    店主迟疑片刻：“可以，一包加5块钱，因为这是有风险的。”他又特别强调“出去后你不能说是在我这里买的。”
    吕强：“行。”付了钱后，让店主开一张发票，说是入账用。
    店主说：“开票可以的，但日期不能写今天，只能写昨天或明天。”
    吕强：“行，就写明天吧。”拿了香烟和发票一行人离去。
    另一组检查人员向吕强汇报，在一户食杂店买到一条烟，其他的店里都能执行禁售。
    吕强对稽查大队瞿副队长说：“明天把云州市区检查的情况汇总进行一次通报。同时对违反禁售规定的零售户，按照规定给予处罚，停止一轮的卷烟订货，记入失信名单，对负责这一区域的客户经理进行问责，给予批评，在违规零售户恢复订货前必须书面承诺守法经营。”

    三

    随后，吕强一行巡查了云州火车站、轮船码头、市中医院等公共场所。看到的场景是，所有公共建筑物内无人吸烟，在上述场所周边或附近的露天公共场所吸烟者众多，在垃圾桶顶部还设有烟蒂、烟灰存放的凹槽。
    他们来到一家设在半地下室的网吧。大开间里几十名上网者无一吸烟。当推开旁边一间密闭式的房间时，见二十余名上网者，边打游戏边吸烟，不大的室内空间里空气浑浊。
    吕强让稽查大队瞿副队长把网吧业主请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室内公共场所不得吸烟的规定他知不知道！业主无语，自认倒霉，苦着脸，一副任由其罚的无奈样子。吕强让瞿副队长将此情况记录在案，并摄制了现场视频，报送市卫生局和市控制吸烟协会，由其按章依法处置。
    回到办公室，吕强马上与几位县、市局领导通话，了解区内各地执行卷烟禁售的情况。他特别强调，加强市场监管决不是一句空话，一句口号，一定要沉到一线，发现问题，对症治理，重要的是做好宣传引导和过程监管。对守法经营，自觉执规的要表扬和宣传，对违规犯纪的要教育处罚，以严明促严管。吕强告诉几位局长，全市的检查情况汇总后，将进行专项通报，该表扬的表扬，该点名批评的点名批评，依规处罚。
    当天的所见所闻，联想到先前同学会上的议论，与妻子的争论，触发了吕强作为一个市（地）烟草专卖局局长的沉思：独具特色的行业体制，艰巨的发展目标，严峻的控烟局势，巨大的舆论压力，使中国烟草作为一个执法主体，一个经营实体，在计划与市场之间，在正与负的直面碰撞之中改革探索，砥砺前行。虽作为日新，成效颇丰，也诟病不断，屡站风口。《烟草专卖法》因改革而立，也终将因改革而止。毕竟它是时代的产物，带有初级阶段的鲜明特征。烟草与健康的矛盾之争，利弊之论也必将随着国家经济社会的高速发展与文明进步，最终盖棺定论，归于平静。只是当下应努力实现两者的兼容通合，同生共存而已。

    第二十一章

    一

    云州市云德凯悦大酒店会议中心正在召开云州市烟草公司与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工商协同座谈会。这次会议是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祁援朝总经理带队开展市场调研和新品推介的重要安排之一。会场中央设置了发言席，与会人员来自云州市局（公司）本级和所属的9个市、区、县的负责人，各营销部门负责人以及东海中烟工业公司市场部的相关人员。这次座谈会事关今后一个时期云州烟草市场建设的大局，云州市政府副秘书长蔡新华应邀到会，并代表市政府致辞。
    祁援朝总经理气宇轩昂地介绍了自烟草工商分开一年多来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在组织架构，产品研发，市场开拓，队伍建设等方面的基本情况，尤其是在较短时间内高端名烟“图腾牌”系列卷烟突破一百万箱，进入全国五大规模化名优烟之列，全年实现销售额第一次突破人民币1200亿元。祁总还介绍了公司的三年发展目标，发展战略，发展重点，并建议从社会库存信息，订单精准采集，货源投放节奏，营销数据共享，卷烟智能入库等8 个方面展开与云州烟草商业的深度协同。同时决定在统一规划下，从物资和技术上支持和配合云州烟草商业实施全市零售户营销提升工程，与云州烟草市局（公司）共同出资500万元设立“云海扶贫帮困基金”。
    吕强经理在发言中，表达了对市政府长期以来的重视与支持，对东海中烟工业公司的大力支持与充分协同的感谢。介绍了云州烟草市场的现状、特点与展望，通报了全市烟草去年销售首次跨越60万箱，销售额超200亿元，单箱销售额超4万元，全年税利同比增长18%的运行发展情况，特别是在省局（公司）的指导下，在线上订货，电子结算，移动支付，数字签收，智能物流等方面深化改革，积极探索，初步实现了传统商业向现代流通，传统仓储向智能物流的转变，极大的提高了劳动生产率，有些业务成为全国烟草行业的标杆。吕强对云州烟草今后一个时期的品牌培育，终端建设，电子商务，打假破网等工作代表市局（公司）党组提出新的思路，目标和措施，表示将发挥烟草商业的主动性创新性，无缝对接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关于工商协同的各项举措，携手打造面向消费者的现代营销体系，共同推进云州烟草市场的持续健康发展。
    根据烟草工业与商业各自承担的职责和事权划分，18家中烟工业有限公司不直接面向零售市场，产品质量，市场反映，消费诉求，供需信息由烟草商业企业负责收集采集，监测反馈，通过交易网络和系统平台与各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共享。
    各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直接客户是市（地）级烟草公司。如果说企业的上帝是消费者，各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上帝便是全国360多个市（级）烟草公司，其本质是市（地）级烟草公司是烟草市场的营销主体，具有与各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签订卷烟购销合同的主体地位，握有在全国卷烟交易平台上采购某一品牌，某一品规，某等数量的决策权，也成为各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开拓展市场，提升区域销量争相协同的对象。每年两次的全国卷烟集中交易前夕，则是烟草工商企业高度协商协同的“蜜月期”，有时一个市（地）级烟草公司一周内要连续接待若干家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市场调研团队，开会交流，产品推介，品吸体验，吃饭喝酒，着实让领导们和销售部门跑前忙后，不亦乐乎，最后敲定订货数量，双双满意，皆大欢喜。云州市作为一个经济发达地区的副省级计划单列城市，其烟草市场化改革近年来始终走在行业前列，一些创新理念和改革实践在行业内具有示范与对标意义，颇受业内关注。同时也使云州烟草深感压力山大。吕强曾在一次市局（公司）党组中心组（扩大）学习会上说过：在新形势下，不进就是落伍，不创意味守旧。不相信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不相信没有突破不了的瓶颈；不相信没有实现不了的目标。

    二

    稍事休息后，会议转换成品牌推介会。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市场部来昊轩为与会者播放了一部15分钟的三维视频，简至精炼地介绍了拟将投放市场的新品“图腾”（玖玖玖）硬盒卷烟。
    精美灵动，出神入化的视频画面给人以美轮美奂，耳目一新的感官享受，大家对新品卷烟有了初步的直观印象，来昊轩如数家珍般的解析该款新品的特质：
    第一，“图腾”（玖玖玖）以世界五大烟叶产区之一，地处海拔1800米，年无霜期300天，降水量900毫米，日照2500小时，土质酸碱适中，富含磷钾的云贵高原烟叶基地的优质烟叶为原料，精选定制；
    第二，采取新的调香工艺，不仅在烟用香精的选用配比上突破传统思路，而且创造性的将铁皮石斛进行淬炼加工，置于凝胶缓释嘴棒中，使之在吸食时产生清香甘冽的味觉效果；
    第三，使用当前世界先进水平的全过程智能化卷烟设备生产制造，并经过严苛的质量检验，确保每一片烟叶，每一缕烟丝，每一支香烟，每一盒包装都高质完美。
    第四，“图腾”（玖玖玖）包装设计以厚重典雅，简约内敛的古典风格为基调，使经典与新潮在方寸之间交集融汇，浑然一体，完美呈现出极致品质和复古时尚的文化情怀，是在当前价值升级背景下打造的一款致敬经典，传承精益的匠心之作。来昊轩一气呵成。最后他补充道：“通过卷烟纸激光打孔，人造烟草簿片的广泛应用，以及活性炭嘴棒的全面组配，该新品的焦油含量已降至每支10毫克，在降焦减害方面又迈出一大步”。来昊轩的简短介绍充溢着对自家产品的满满自信。
    在与会人员的踊跃发言中，有的对新品上市的策略提出建议，有的对新品投放的时点谈了看法，还有的对新品的消费目标群作了分析，大家建言献策，集思广益，希望实现多方共赢。谷雨在发言中建议，在新品投放之前的宣介中要以现代传媒+纸质彩页，两者结合起来，同时，希望生产企业开发手机APP上线，在卷烟订货平台上制做网上专页。
    高远吊着绷带也参加了会议，他在发言中建议，将“图腾”（玖玖玖）盒、条包装的防伪设计向大家详细介绍一下，在大面积宣介时应突出防伪识别方面的内容。高远说：“从以往实践与经验看，当一只新品上市成功，被消费者接受认可，形成一定的市场效应后，该品牌的假烟便会在市场上迅速出现，打假需要有基本的真伪识别能力，需要依靠广大零售户和消费者一同参与。应把进一步完善工商企业联合打假机制作为深化工商协同的重要内容，提前安排部署。”
    祁援朝频频点头，并在推介会结束时的小结讲话中，对大家提出的建议给予充分肯定与赞赏，表示在梳理后会组织力量逐一落实。

    三

    祁总经理在吕强经理的陪同下，在云州市区几个不同类型的卷烟零售店调研考察。所到之处皆是祁援朝在百度地图上临时定位，随机选定的。所到之点，零售户反映最多的便是，每轮订货“图腾牌”各规格的香烟数量偏少，消费者不易买到，不时有所抱怨，前段时间“图腾牌”假烟在市场上较多。
    一路上高远向祁总经理汇报了一个时期来查获的卷烟中，仿制“图腾牌”各规格的假烟比例占到30%左右，而且仿真程度极高，增加了零售户和消费者的真假烟识别难度。
    吕强向祁总经理介绍道，最近我们启动联合打假机制，捣毁了一个制假地下工厂，高远同志就是在这次行动中受得伤。虽然没有查获制假设备，但给不法分子极大的震慑，目前已初步查证制造假烟的设备机组是云州卷烟厂曾经淘汰的二手设备。我们正在继续追踪制假设备的去向，同时也在调查这些设备是如何到不法分子手里的。在调查过程中希望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能够给予配合。
    祁援朝听后十分震惊，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应严肃对待，认真追查，表示一定要调查清楚，追责问责，东海中烟全力配合。祁援朝当即打电话给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纪检组长郦和平，请纪检组介入调查。吕强告诉祁总经理调查工作由市局韩建才副局长负责，他会向郦组长联系汇报的。
    祁援朝提出拟到农村乡镇市场看一看，他在手机上搜寻了一下，指着百度地图上的泉水镇说：“就去这个镇吧。”
    一行人驱车来到泉水镇，在中心街相邻的河坊路停下，随机进了一家食杂店。食杂店门面装璜简洁平平，与攘来熙往的烟酒专营店相比显得冷清许多。见来了一波顾客，店主招呼着问：“各位买点什么？看好了，自己货架上拿，把钱放在门口的盒子里，如需找零，也自己拿。”
    祁援朝觉得有些异样，一般客人来了，店主都会迎上来，问东问西，推荐商品。这个中年男子给人一种似乎并不在意顾客的来去，疏于经营，且不苟礼节的感觉。祁总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工商营业执照和卷烟零售许可证，问：“老板，这店是你开的吗？”
    中年男子：“是，开了五年。”中年男子蹲在柜台里仰起头回答。
    祁总指着展示柜“经营香烟赚钱吗？”
    中年男子：“不瞒你说，就是卖烟赚钱，其他像饮料，日用品都是微利。”
    祁总：“你这里最好卖的是哪些烟？”
    中年男子：“华表牌”最好卖，“图腾牌”长支，软包都好卖，就是数量不多，一次订不到几条。”
    这时，祁总发现中年男子是坐在一张特制的木凳上，没有双腿，要靠两手的支撑才能抬起身体。他和在场的人顿时明白了刚才的一切。一股同情之心涌上心头。这时里屋传出声音，中年男子回了一声，说：“屋里面是我的儿子，脑瘫，残疾，16岁了。”
    谷雨在Paite上从公司数据库中调取了中年男子的相关信息，将这家零售户所属类别，订货数量，供货结构，利润状况一一向祁总作了汇报，并特别说明，这一客户是云州烟草的重点帮扶解困对象。
    祁援朝听后，对身边的来昊轩说：“ 对这些特困客户，我们中烟公司也有帮扶的责任，能否以补充合同的形式，以上半年与云州烟草订货量为基数，再追加3%的“图腾牌”指标，戴帽专项用于给全市特困户增加供货数量，增加他们的经营利润。”祁援朝对吕强说：“吕局长，您看这样是否可以？”
    吕强：“那就感谢祁总的政策倾斜和大力支持了，我代表全市的零售特困户谢谢祁总，谢谢东海中烟。”

    四

    祁援朝一行步行到一家超市前驻足进入。杜鹃见有客人进来，便热情迎上来招呼。
    祁总环视一周，看到这家超市商品置放有序，功能区分明确，非常方便顾客选购。杜鹃见这位领导模样的人对店内布局感兴趣，便主动介绍说：“我的超市不大，如果陈列的好，既能方便客户，也能产生档次感。”杜鹃指着货架说：“与视线平行的位置摆放利润较高的商品，1.5至1.7米高最为合适；重点培育的品牌摆放在右边，这是与人的右手取货习惯有关；新鲜的商品放在最里边，可以先进先出；蔬果嘛，放在中央的位置，容易激发顾客的购买欲望；儿童用品放在女性必需品附近，可以引起孩子们的消费冲动；食品旁设置合适的灯光，既便于查看商品生产日期，也可使商品通过灯光看起来更加生动。”
    杜鹃滔滔不绝，祁总饶有兴致，问：“那香烟如何摆放？”
    杜鹃指着香烟陈列低柜说：“这也有讲究，香烟陈列在低柜里最好成45度，当顾客低头查看样品烟与价格标签时，往往也与身体呈45度，这是最佳角度。”
    杜鹃又指着展示立柜说：“立柜陈列的都是条烟，平行90度即可，那是最舒适的视角线。”杜鹃好像在给学员上课似的，在场的人听的津津有味，没人打断她。
    杜鹃补充道：“这些都是烟草公司的客户经理小霍，霍磊手把手教的，这个小帅哥真的很不错，很用心。”
    当杜鹃得知面前的都是烟草工商企业的领导后，便打开了话匣子。祁援朝了解到，杜鹃经营的这家超市70%的利润来自卷烟销售，其的品牌结构比较合理，而且非常认同“图腾牌”各规格卷烟的质量和品牌形象。她建立的210个消费者的动态信息数据对分析消费者的吸食偏好，购买习惯，消费数量和替代产品，掌握消费规律具有参考价值。谷雨告诉祁总，这家零售户是全市100个社会库存和卷烟存销比信息采集的样本点之一。
    当祁总问杜鹃有什么要求时，杜鹃说：“希望能适当增加‘图腾牌’香烟的订货数量，否则假烟就有可乘之机。”杜鹃突然想起最近出现的一些奇怪现象，便向领导们反映：“近来经常有几个人在每周烟草公司送货时，等候收购到货的香烟，‘华表牌’，‘图腾牌’每条加价15元至20元全部买走，其他中低档香烟每条加价5元也被收购了去。而且在零售户的QQ上发布信息，还清楚的知道某某店，某某店订多少条烟，是什么品牌，好像十分知情。”
    吕强要求谷雨先在内部进行调查了解，看看是不是存在信息外泄情况？另外，他让高远从专卖管理的角度调查追踪是什么人在收购香烟以及收购后这些香烟的去向。

    第二十二章

    一

    云州市烟草物流配送中心，各送货员有条不紊地将各自送货的卷烟按先进后出的顺序装车。而后与驾驶员一道根据系统优选设定的路线依序送货。
    驾驶员虞大龙和送货员武先舟是一对老搭档，在这条被称为云州的“青藏线”上送货了四年。这条线路送货户数109户，送烟3143条，全部为电子结算户。从配送中心到最远点蜈蚣坑绵延崎岖110公里，这是单程距离。早晨8点，配送车便一头扎进了大山深处。起伏的山，陡峭的岭，绵密的树，瀑布，山溪，泉流，宛如进入“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的绿色仙境。
    他们接连驶过几个180度大回旋，令人眩晕的“胳膊肘”弯道。这段25公里的山路，海拔1100米，大小弯道132个，是整条线路中风险系数和驾驶难度最大的一段。他们来到片区第一个送货点，60公里外的白沙岭村。在一卷烟零售店前，送货车缓缓停下，送货员武先舟抱着两包由热收缩膜包裹的香烟走进店里。店主老储已等候了一会。
    “老储，这是你的烟，一共36条，货款总共是4100元。”小武让老储一条一条地核对。在核对无误后老储在POS机上输入密码，做了签收。由于实行了一户一码，做到送货零差错。老储想留两人吃了饭再走，被谢绝，他们说，其他客户正在等着收烟呢，耽误不得。送货车一直停停走走，武先舟手脚麻利，有条不紊地派送着卷烟。
    这时小武的手机响了，是柳林镇的客户臧大爷，想请小武他们送烟时顺路帮着捎带两箱云州土烧酒，说今天盖房子要喝上梁酒，等着用。小武请臧大爷放心，他会把酒捎带过来的。臧大爷患有白内障，视力受损，平时很少出门，有事经常请小武他们帮忙。
    时至晌午，驾驶员虞大龙把车停在预先确定好的一家星级宾馆内，该宾馆的大堂烟吧也是他们的送货客户。由于送货车装载的都是高值商品，所以安全问题始终是鞠胜的首要关切，他把40条线路中午停车就餐的地点，一个一个仔细研究，逐个逐个加以落实，并开发了GPS定位视频监测软件，每辆车在何时何地何处停留多久，有否偏离送货线路均能实时监测，物流中心大屏幕上一目了然。
    两人拿出自带的保温饭盒，快速的解决了午餐后，继续朝着蔡拓乡前行。海拔越来越高，路面碎石凹坑渐多，车行其上前后左右摇摆不定，如同怒海行舟，颠簸不已。他俩调侃“车在路上跳，人在车里跳，心在肚里跳。”为确保行车安全，鞠主任亲自点将，安排虞大龙负责这条奇险山路的驾驶任务。
    虞大龙40岁出头，驾龄却有20多年，在全市物流专业比武中，两次获得驾驶组总分第一。同事们昵称他为“老甲（驾）虞”。他熟悉这条线路上所有客户的具体位置，了解每一条支路，小路，岔路的路况走向，他说：“再牛的地图也不如我的脑子。”每每穿行于峻岭崇山，溪水泉流之间，他全然没有“望峰息心，窥谷忘返”的心境，每次行车他都高度紧张，全神贯注，坚持不喝水，不聊天，不听车载收音机，以免分心，这成了他的职业习惯。
    天际边滚来了团团乌云，大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珠落在挡风玻璃上，像小锤子般的敲打。雨越下越大。送货单上还有最后尚大伯一户。原本坑洼凹凸的土路，正逢拓宽整修，雨中泥泞水泽，车辆无法通行。武先舟抱起一整包香烟，用雨衣包好揣在怀里，下了车，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百余米外尚大伯的食杂店走去。突然一脚踏空，武先舟掉进一个电线杆的空坑里，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他把烟包托举在头顶。虞大龙见状赶紧奔跑过来，拽出小武，包起香烟，冒雨跑去尚大伯的店里。
    当虞大龙折回后问小武：“伤着没有？”
    武先舟：“没事，破了点皮。”他从湿透的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显屏已破碎。

    二

    杜鹃收到烟草物流配送的香烟不久，便有两个人上门欲向她收购香烟，并且向她兜售价格奇低的“五六七”牌进口香烟。杜鹃没好气地说：“我自己都不够卖的，哪有烟给你们。进口烟我还有库存，先不要。”杜鹃马上想起前段时间丈夫进的“便宜”的“华表”牌假烟，被查还亏钱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还沉住了气，把来者打发走了。杜鹃把前一时期的录像资料调出来看了看，那天向丈夫卖假烟的两个人与今天这两人十分相像，她断定就是他们。杜鹃拨通了何畏所长的电话，向他反映了这一情况，并把两人的影像截图发给了所长。
    与此同时，何畏也接到其他零售户的举报，马上组织布控暗查。最后发现这两人在一家连锁经营的如庭假日酒店里落脚。为不打草惊蛇，何畏在其房间的对面开了房间，与专卖管理员宫浩然轮流监视。何畏还了解到两人驾驶一辆意利科牌汽车，每晚停在酒店后院。何畏拍录了车牌号码。
    第三天凌晨四时，两人驾驶车辆离开酒店，驶上2号省道，向临川市方向而去。何畏向派出所翁指导汇报后，马上同两名民警驱车尾随，并在距临川市20公里处将其拦截。当警察和烟草专卖管理人员出现在面前时，两人神情慌张，面如土灰。
    经查，车内共装有53件收购来的各个品牌的国产香烟，另有10件进口香烟，涉嫌贩卖走私香烟以及无证运输卷烟，触犯了《刑法》与《烟草专卖法》。

    三

    何畏连人带车把他们带到云州市局。经初步审讯，这两人受雇于一个外号叫“黑熊”的老板，但从未见过面。他们是按照老板的指令，每周从泉水镇，柳林镇和栖霞乡收购零售户的香烟，运至临川市，交于一个姓文的中年男子，而后按货值由姓文的给我们现金提成，通常每次有2万至3万元，一个月可以跑4至5次。
    市局专卖管理处根据这一线索，很快将姓文的中年男子抓获。据该男子交代，他叫文万生，他的老板姓熊，不曾见过面，都是通过电话、短信和QQ在老板指定的10个银行账户里运作资金。熊老板发送指令的手机为两个不同的号码。
    在市局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家比较一致的认为，此“黑熊”与彼熊老板很可能就是一个人，而且是两个马仔和文万生的直接上线，应尽快将其抓捕归案，顺藤摸瓜，顺势深挖，就有可能摧毁这个贩假贩私的网络。
    吕强请市公安局经侦大队窦队长通过技术侦查手段对熊老板的两个手机进行地理定位。不一会，窦队长来电告知，这两个手机的信号发送位置在中原的黄河省安丰市，最近一次的信号接收方为被抓获的嫌疑人文万生的手机。吕强要求高远：“一要稳住“黑熊”，防止其逃离，二要让嫌疑人予以配合，争取从轻处罚情节。三是组织力量火速前往安丰市，对熊老板实施抓捕，窦队长已安排了两名警官与我们组成行动小组。”
    这时高远提出：“吕局长，我请求参加这次行动。”
    吕强：“你的伤，恢复得如何？”
    高远：“已经基本恢复，不碍事。”说着举起手臂用力弯曲了几下。
    郭建才插话：“还是让别人去吧，毕竟你的伤没有彻底好透，再加上前一次行动失利的负面影响还未消除，最好能避避嫌。”郭建才用关心的口吻表达了上述意见，意在使高远放弃参加这次行动。
    高远：“两位局长，总结失利教训，以利下次再战。据我的直觉，这个熊老板很可能就是他那天在带鱼岙冷冻仓库瞬间一瞥的那个人，似乎与假烟地下工厂有着某种瓜葛。对这个人我还有依稀的印象，有利于对其实施抓捕，我再次请求参加这次行动。”
    吕强见高远态度坚决：“这样吧，这次行动由高处长负责，从稽查大队抽调两名有经验的同志，与市公安局同志组成联合行动小组，连夜出发。再次强调，这次行动严格保密。”

    四

    会议结束后，吕强回到办公室，纪检组长任重推门进来，说有事向局长汇报。吕强请任重在沙发上坐下：“老任，什么情况？”
    任重：“经与市公安局协助调查，‘狙击手’行动命令下达后，10分钟内，从指挥中心所在的市局办公楼向外拨打手机的共有3个电话，一个是因孩子急性肺炎联系住院床位的，一个是给家里老人打电话，提醒按时吃药，再一个是副局长郭建才的手机号码打的，授话方的手机号码显示为外域区号，时长为10秒钟，总觉得有些不正常。”
    吕强度着步，自言自语：“拨打时间，授话对方，通话时长，联系起来看，是有不少疑点，授话方那个号码的持有人了解过了吗？”
    任重：“登记这个手机号码的真实身份不详，在国内从未出现过，好像是个应急手机。”
    吕强：“这是不是说明，该给我们的大脑上上弦了。老任，这样，我们不动声色，继续观察。刚才的会议决定今晚开始执行一项假私烟案嫌疑人的省外抓捕行动，我要求行动小组严格保密，这是参加决策和行动的人员名单。把时间锁定在今晚16至17时。覆盖名单上的所有人员。”吕强把名单递给任重：“这次监测通讯信号，我马上与市公安局赖局长联系，你具体落实。”
    任重：“好的。”
    吕强：“老任，必须要抓住重点。”
    任重离去后，吕强暗自思忖：郭副局长，分管烟草专卖管理工作，性格外向，言谈爽直，处事谨慎，头脑聪颖，私下里有人称他“滑头郭”。3年前由云州市所辖茂德县烟草局局长升任云州市局副局长，从事烟草管理近20年，算得上烟草“老司机”了。曾有群众来信反映，其与烟草大户和民企老板称兄道弟，过往甚密。后在党组民主生活会上提醒提醒，点到为止便了事了。难道会是郭副局长泄密？动机为何？吕强不得而知，但他觉得此人城府颇深，谙熟世道。

    第二十三章

    一

    郭建才副局长与市局（公司）专卖管理员白斌，籍京辉在云州卷烟厂厂部小会议室向柴国祥了解淘汰设备出口的情况。
    郭建才：“柴厂长，耽误你一点时间，请您就当年厂里处理淘汰设备的情况向我们介绍一下。因为，最近在查处一起卷烟制假大案中牵扯到我们云州卷烟厂淘汰设备的问题。”
    柴国祥依旧一身工装，佩戴工牌，一副务实干练模样：“郭局长，多年不见，今日难得，打个电话我上您那儿去就行了，还劳您跑一趟。关于厂里二手设备的事，最近也听到一些传闻。虽然过去了几年，但还是清晰地记得。三年前，一次厂长办公会议决定将这批因技术改造被淘汰下来的卷包机组作为合作项目向巴西出口，指定由我具体负责，担任工作小组副组长，组长由祝厂长担任。按照审批流程，逐一实施，逐级报批。”
    郭建才：“在工厂层级，通过了哪些流程？”
    柴国祥：“嗯，大致的流程是：厂长办公会议讨论通过，形成决议和纪要，这个在档案室可以查阅到。其次是进行设备技术评估，我们是聘请专业的第三方评估机构做的评估，出具评估报告，资料也都归档了。再就是请会计师事务所结合企业年度财务报表的审计编制调整企业负债表，对这部分已经折旧为零资产的专用设备进行调帐处理。最后，拟制申请设备出口的审批报告，并与东海烟草进出口有限公司共同与外方进行设备出口的商务洽谈，商定设备出口价格，运费，保险和各项技术支持与后续维保服务事项。主要就是这些。”
    柴国祥思路清晰，表达准确，显然他是有所准备的。自那天在老厂长家里的那次交谈后，柴国祥如同电视回放一般，把整个设备出口过程回顾了一遍，他自信所有事关设备出口的经手事务都可以摆上桌面，都经得起挑剔，不会有破绽。其实，柴国祥此时心里还是发虚，他不知道烟草专卖局方面究竟掌握了哪些线索？调查了哪些知情人？从祝成安要求他回顾此事的那一刻始，柴国祥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面对郭建才，他镇定自若，未乱方寸，但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今天的对话与其说是了解情况，不如说是接受讯问。最后，郭建才请柴国祥将刚才介绍的情况整理一下，提供文字的过程情况。

    二

    柴国祥的家乡是东海省乃至全国著名的侨乡，全县70%的家庭有亲属在国外。改革开放后，政策逐步宽松，一带一，一拖二式的出国定居成为常态，不少家庭甚至举家移民。如果哪家无人在国外，无外币结汇，那是丢人没面子的事。
    柴国祥的妹妹，妹夫5年前通过亲戚关系出国去了意大利经营餐馆，以后又在南美洲的巴西开了分店，之后把柴国祥的妻子，儿子从国内移民巴西。柴国祥因母亲年事已高，放弃了移民的考虑，尽管妻子和妹妹一再催促他“一路向西”，出国团圆。他觉得作为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副职，好歹是个县处级干部，是他们老柴家唯一一个“当官”的，是为祖上增光，为家族增彩，不能轻易放弃他的圆梦追求。柴国祥也了解到，老家的人到了国外，不是开餐馆，就是做小商品贸易，寄人篱下，二等公民，亦无地位可言，还时不时遭抢被盗。由于他的固执，使这个家暂成“一家两制”。
    令柴国祥纠结的是，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规定，党员领导干部，包括县处级干部每年都要填写“个人重大事项报告表”，内容涉及家庭房产，投资，收入，婚姻，子女等情况，尽管此表由个人填写，填啥是啥，无人问津，更未有核实，多年的填报已使柴国祥知道这只是个形式，是个过场。但不知哪天被人举报或被组织抽查，不实填报就属人为瞒报，就是欺骗组织，就是违规犯纪。对妻儿移民的事项，柴国祥考虑再三，决定暂时不报，一来可以避免成为“裸官”，二来留有观时察势，临时定夺的空间。去年柴国祥母亲终老去世，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妹妹告诉他，她在巴西认识了一个台湾人，经营矿业和烟叶生意，年纪不大，实业不小，并说如果有机会来大陆他想拜访认识一下你。对这八竿子撂不着的事，柴国祥没有在意，没当回事。
    前些年，他曾带队前往巴西，对厂里进口的巴西烤烟等级进行现场验收，可那是企业行为，公对公的活。妹妹说的什么台湾人与己何干！没有半毛钱关系。

    三

    柴国祥组织设备部和总工程师办公室有关人员，着手调集汇总淘汰的卷接包机组的技术资料，包括设备图纸，安装手册，操作指南以及维保记录等，配合选聘的第三方设备评估公司衔接评估准备工作，而后与评估公司共同制定设备评估方案。
    这天下午，妹妹从巴西来电，说那个台湾人现在正在云州市与市政府就合作项目的落地推进进行第二轮商洽，他想与哥见一面，如果哥方便的话，晚上7时他在“云庐”会所同哥一起吃个便饭。
    柴国祥这时想起其妹以前好像提到过一个台湾人，希望见个面什么的。碍于老妹的情面，柴国祥答应可以见一见。
    “云庐”一间精致典雅的小包间里，台湾人向柴国祥递上一张名片，并自报山门：“本人申屠垣，台湾台东人，以前在美国读书，后入籍，现在巴西从事烟叶贸易，最近，我公司代表巴西卡拉萨省与云州市政府与您们云州卷烟厂正在洽谈互惠合作事项。柴厂长也一定知道贵厂一批二手设备将出口巴西，计划在卡拉萨地区建立卷烟厂，我方也将定向向贵厂出口优质烤烟。听说柴厂长在负责这批设备的技术评估出口事项。”
    柴国祥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老妹说的台湾人竟是这次国际合作项目的外方代表。看来不是没有半毛钱关系，而已是直面其人，直接联系了。柴国祥：“申屠先生年轻有为，堪称英才。”
    申屠垣：“厂长抬爱过奖，申屠不才，只是学着干而已。听令妹说，您可是云州卷烟厂的顶级专家，通晓烟草各类各型设备和全部生产工艺，还请厂长日后多多指点关照。”
    柴国祥：“至于合作项目正在积极推进，目前对这批设备在筹备技术评估工作，第三方评估公司也已介入。”
    申屠垣：“想请柴厂长帮个忙，不知方不方便？”
    柴国祥：“请说无妨。”
    申屠垣：“是这样，据我方技术人员通过向这批烟草机械设备的制造供应商详细了解，与贵厂的同款卷接包机组，同期使用年限，同等机械磨损，并由外国技术评估机构给予比照性评估，贵厂的这批18台卷接机和包装机评估价值大约为4500万美元，误差率1%左右。如果，如果柴厂长能在评估中把评估价值放低20%，至3600美元，以此作为出口参考价格。做成之后，低估的20%，大约900万美元中的15%作为提成，划入令妹在巴西的账户，也使厂长夫人和孩子在国外的生活有所保障。请原谅，本人说话比较直白，请厂长考量，也请厂长放心，今天就您和我，没有别人。”
    柴国祥此时觉得脊背发凉，心跳加快，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清楚这已经超越了经济的范畴，属于政治底线问题，倘若走下去那将是一条摧毁他一生清白，身败名裂的不归之路，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没有马上表明态度，他需要在灵魂深处作一番生死决斗，他需要做一次彻底颠覆自我的蜕变。他喝了一大口茅台酒，借着烈酒的力量镇定自己。
    申屠垣：“柴厂长，您再考虑一下，不着急答复我，还有时间，我在云州还要呆几天，我的国内电话，名片上有。”那一晚，柴国祥的脚步特别沉重，两腿像灌了铅似的，他记不起是怎么回到家的，空无他人的三居室房子，形单影只。只有当妻子儿子回国住上一段时间，这所房子才显露出欢颜生机，他渴望与家人团圆聚，共享天伦。从那天开始，在以后的岁月里，孑然独居使柴国祥变得少言稀语，郁郁寡欢，他甚至怀疑自己患了抑郁症。鬓角爬出一片白发，谢顶的进程在加快，表明自己提前进入了衰老期。

    第二十四章

    一

    云州烟草公司营销中心经理谷雨在自己的工作电脑前查看当天网上订货的汇总数据。按照一周一订的订货原则，零售户每周在任意时间通过云州烟草的卷烟订货平台用电脑或手机订购香烟，订货平台自动汇总各区、市、县的订货数据。目前进入订货平台的有全国18家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生产的81个品牌，140个规格的卷烟。自国家烟草总公司实行“大市场、大企业、大品牌”战略两年多来，全国卷烟品牌已由240个整合调整至101个。云州烟草以消费者为导向甄选入网销售品牌时，需剔除未被消费者认可和市场滞销的品牌。一些在经济发达地区卷烟销售尚未打开局面，甚至产品还未入市的中烟工业有限公司更是千方百计的加大促销，突破瓶颈，采取“挤”，“钻”，“渗”策略，努力使自家产品能占有一席之地，以至展开请托游说，七绕八拐的强力“攻关”。而一些品牌畅销的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则不遗余力地设法在巩固原有市场份额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看似风浪平静，中规中矩的卷烟市场暗流涌动，充满竞争。
    在这场多方参与的角力中，人脉变得至关重要。销方使出浑身解数，结缔人脉，打通关节。买方则是敞开门户，精准定位。一些位高权重的地方领导也被调动起来，纷纷为家乡国企开拓当地卷烟市场出绵薄之力，尽回馈之责。同时，也使各地烟草公司倍感压力。

    二

    根据管理权限，在订货平台上，只有营销中心的经理，副经理能够登陆查看所有数据，再就是后台的管理员可以登录，而且是要经信息中心主任授权。谷雨想起了前段时间在对城区部分订货数量偏大的客户进行巡访调研时的情景，所到的几家烟酒专营店，店主对副经理游天民颇为熟悉，有的称他为“游大”。游天民揾而不怒：“我可不是‘圣经’中的那个尤大哦，千万别乱叫。”
    查看了这几家店的卷烟订货单，扫码销售记录和库存数量品类等，均无异常。
    谷雨在营销中心的周会上多次听到片区客户经理汇报时说到，经常有客户反映，城东区几家烟酒专营店时常有人送烟上门。而且多为紧俏烟，看上去数量不少。就是说，一些香烟销售大户除了在烟草公司订货的数量外，另外还有提供货源的渠道。那么这条非正规渠道提供的香烟真假如何？从何而来？何人操控？这些店一定存在“阴阳账”。难道这会与泄露公司商业信息有关？那么，这人是谁？动机又是什么呢？谷雨陷入沉思。
    谷雨回忆起，在营销中心的几次会议上涉及到对香烟销售大户的监督管理问题时，游天民不是有意敷衍，就是经常打断对方的发言，避开对此问题的深入讨论。一个客户经理曾向她反映，几次看到游经理与几家销售大户的店主一起去钓鱼，打牌，喝酒。她把这些节点串连起来，顿生疑窦：“内鬼”会是游天民？
    作为搭档，游天民对自己的工作总体还是支持配合的，虽然在引进品牌，增减总量的市场调控方面常有不同看法，甚至固执己见，但其肯于吃苦，善于交往的特点是得到大家认可的。尤其是面对来自众多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要求入市或希望增量的诉求压力，游天民从容应对，游刃有余，每次接待有领导带队的市场考察团，在餐桌上不论是“龙吸水”（把若干瓶啤酒倒入器皿中，一气饮吸完毕），“三比一”（白酒一杯比红酒三杯），还是“水中捞月”（在盛满黄酒的杯子中置放一杯盛满白酒的小杯，同时饮尽），他都奋勇鏖战，有礼有度，还帮谷雨多次解围。因游天民评吸香烟每日数包，加上酒量超高，人们在他的名号前加了两个字：“双枪尤大。”
    谷雨还是不愿往那方面想，他不希望自己的搭档偏离正道，步入旁门，最后毁己毁家。她计划找个合适的时间与游天民好好谈谈，敲打敲打，毕竟她是两副担子（经营管理与廉政建设）一肩挑的部门主管。

    三

    谷雨出身在云州市德茂县农村，家境不裕，早年丧父。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犟劲，刻苦读书，成绩优异，考上德茂县重点高中。高中毕业前，母亲因病去世。之后考上云州商校市场营销专业，毕业后进入云州烟草公司，派驻到一线营业所。因其超强的耐劳能力和较高的专业水平，脱颖而出，被调入市烟草公司营销中心。正遇烟草营销机制市场化改革，在打破卷烟市场地区封锁（以省为壑，划地为界）和推行按订单组织货源的形势下，积极探索建立起云州市卷烟销售数学模型，研发出全市卷烟社会库存与日、周销量基本平衡的存销比计算公式，进而与信息中心联手编写了独特便捷的应用软件，对云州卷烟市场的科学调控发挥了重要作用。由此，获得东海省烟草专卖局（公司）科技创新一等奖，兄弟市局（公司）纷纷派员前来学习借鉴。谷雨也成了远近知名的“女诸葛”。谷雨却始终低调处事，实干为本。看到手机已经快速进入城乡居民的日常生活，营销管理与移动通讯相结合将会是一种趋势，她酝酿着通过手机与辖区客户连接起来，把信息告知，品牌宣传，数据采集，终端维护，拜访监督等业务融合在移动平台上，这将会极大地提高卷烟营销管理的便捷化，智能化水平，推动传统销售向现代流通的转变。
    两年后，时年29岁的谷雨破格担任营销中心主任。顺风顺水之时，经人介绍，谷雨与云州泰民商业银行信贷科一副科长恋爱结婚。不知何因，婚后未育，双方都多处检查，未找到原因。公婆开始面有难色，丈夫焦躁不安，心急如焚，整天唸叨：无后为大，无嗣为耻。不时对谷雨抱怨指责，甚至争执羞辱，有时数日，数周不讲话，不通话。丈夫开始夜不归宿，以后发展为多日不归，对谷雨施以家庭“冷暴力”。一些风言讽语传到谷雨耳中，她鼓起勇气到丈夫单位，找到银行行长了解丈夫近况，甄别传言真伪。这成为两人感情彻底破裂的终点。谷雨实在无法忍受这等精神折磨，向城东区法院提出离婚诉讼。法院出面调解，丈夫拒绝离婚，至于原因，她不得而知，两人则分而居之，如同陌路。其实，丈夫在公婆的纵容下，是想先与其他女性交往“试婚”，待有了身孕，确能生育后再办理离婚和结婚手续。公婆都是公务员，有着体面的文化人皆而有之的自尊心和颜面感，所以让儿子暂不离婚既是争取舆论，又是权宜之计。

    第二十六章

    一

    梁志洪骑着摩托车回到家，把头盔往沙发上一扔，说：“热死了，渴死了。”从冰箱里拿了一瓶云州黑啤，打开盖子，仰起脖子灌了下去。杜鹃从厨房里端出刚烹饪好的饭菜，摆上餐桌，她让梁志洪先洗一洗，再吃饭。并问额头满是汗水的梁志洪：“今天你去哪了，怎么弄得一身臭汗。”
    梁志洪支吾了一下说：“哦，今天去了柳林镇老雉那里，他的养殖场昨天开业，去祝贺一下。”
    杜鹃：“今天有几个海塘村的人来店里坐了坐，聊天中他们说道，你梁志洪为村里又做了件好事，向一租客多收了3年的租金，有七，八十万呢。”
    梁志洪：“有这事，为集体经济多创点收，也是应该的。”
    杜鹃：“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你能向谁去多要这么多租金，人家不会是傻瓜吧？这年头还有这等好事？”
    杜鹃将信将疑。她了解丈夫，有商业意识，头脑还算活络，就是爱冲动，耳根子特软，经不住忽悠。
    梁志洪见老婆已知道，再问下去，不好再瞎编了，就说：“是鲁邦臣那家伙多给的，他说他原先租的仓库要换个店，算是违约了，作为违约金多给3年的租金补偿。”
    杜鹃：“又是这个鲁邦臣，他靠什么赚钱，出手这么大方？”杜鹃对这个鲁邦臣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过去在村里就是一个小混混，虽说是同村，杜鹃从来没有与他啰嗦过，她打心眼里瞧不起鲁邦臣。“告诉你，我看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离他远点。高大哥说了，他可能就是制假团伙的，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梁志洪吃着饭，没有吭声。
    杜鹃：“唉，梁志洪，不对啊，鲁邦臣讹了你二十万，你又向他多要了七，八十万，这买卖不是这么做的吧？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梁志洪见妻子步步紧逼，看来真的瞒不过去了，索性向妻子交底，免得不断生疑：“鹃，是这样，都跟你说了吧。那天我把高大哥从带鱼岙的冷冻仓库抢出来，送到镇医院做了急诊处理后又送高大哥回云州家中。在回来的路上，鲁邦臣打来电话，火急火燎的要我帮他在海塘村找两条运沙船，说是运几台机器。我说，你也是海塘村人，你自己都可以去找。鲁邦臣说，他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人家不愿意帮他的忙。他说，你梁志洪当过村干部，口碑不错，有号召力，如果帮他这个忙，他可以多给村里支付3年的租金。他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临时存放一下。我也没有多想，告诉他，在柳林镇那边有几个大型石灰岩溶洞，非常干燥，平坦，比较适合，当年民兵训练时他去过那里，还作为临时隐蔽防空地点。他同意运到那里。当晚，我联系了几个船老大，看在我的面子上，连夜把几台机械设备运到柳林镇的溶洞里。鲁邦臣让我先不要跟其他人说起。因为那天我和高大哥先离开带鱼岙的，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俩都不清楚，还是后来我到高大哥家里喝酒时高大哥告诉我的，鲁邦臣他们把制造假烟的设备匆匆转移后，市公安，工商，烟草的联合打击行动扑了空。鲁邦臣的那个披着高科技外衣的科技公司就是一个假烟地下黑工厂，我糊里糊涂地帮了个倒忙，不仅使高大哥受伤吃苦，还让他蒙受冤枉。听说要对高大哥问责，追究责任。”梁志洪倒豆子般的说完。
    杜鹃这才明白事情的经过，又急又气：“梁志洪，你的脑子进水了吗！怎么连是非，原则，底线都没有了，和人家高大哥的距离怎么就这么大呢？”
    梁志洪低头无语，埋头吃饭。

    二

    被妻子数落后的梁志洪心情晦暗，自嘲不顺，那一晚他没睡着，反复想着如何亡羊补牢，将功补过。最后他决定循着那天帮鲁邦臣转运设备的线路暗中察探制假设备的去向，掌握举报线索。他想起高远曾交代过他关注和查寻设备的下落。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餐，他向杜鹃说明他的意图后，在镇上的五金商店买了一支聚光防水远射手电筒和一把地质矿镐，叫了海塘村一位铁哥们用气艇从海路把他和他的摩托车送至柳林镇。上岸后他来到无名大溶洞，把摩托车停在洞外，拿着手电和矿镐小心翼翼地进了溶洞。一股夹杂着湿霉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令他打了一个寒颤。
    梁志宏沿着溶洞的斜坡慢慢前行，忽地串出一大群蝙蝠，发出令人失魂的怪叫声，从他头顶掠过。洞体内布满了形状各异的钟乳石，在电筒光的照射下变幻的惟妙惟肖。这个溶洞不知何故没有地下河流，相对干燥，并不湿滑，溶洞口窄内深，离洞口150米处，有一片空旷平坦的区域，再往深处走，又有一个类似的平坦之地。至于溶洞有多长多深没人知道。据柳林镇的老人说，“文革”期间有一队红卫兵小将唱着语录歌，举着油火把，试图把洞底走穿。但在半途见到几具人类骨骸后，吓得逃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什么人去探这个险了。
    梁志洪虽说当过兵，还是侦察兵，受过专业训练，但当他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后援的大溶洞里，依然使他不寒而栗。
    梁志洪继续向前摸索了数十米，不时有风化剥蚀的碎石从溶洞上方和侧边跌落，发出沉闷的回声。梁志洪蹲下身子用手电照着地面，看到洒落在周边的一些绳索和用以移动设备的圆形滚木。从这些痕迹中，梁志洪判断，机械设备在此地停放过。再往前不远处，有一条干涸的沟壑，靠近一看，有十几米深，像是原先的地下河流。这种地况大型设备是无法搬运过去的，就是说，溶洞里不可能藏存设备。梁志洪有点晕，他不明白，既然前行无望，现场又不见设备，难道它们都蒸发了？还是又做了二次转移？借着手电光的反射，梁志洪看到溶洞顶部一个白色物体坠落下来。他把头稍稍一偏，一块碗口大的风化钟乳石砸在他的右肩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在战场上被炮弹弹片击中一样。他庆幸没有砸到自己的脑袋，他知道自由落体的物质重量。梁志洪清楚，伤口的皮下毛细血管很快会渗血，他用战地自救的方法撕碎了圆领汗衫，对伤口做了简易处理后退出了溶洞。
    梁州洪骑着摩托在溶洞附近转了几圈，没有发现有其他溶洞。他断定，鲁邦臣一定是把制假设备又转运到别的更为安全的地方。
    返回泉水镇，梁志洪在镇中心医院做了清创包扎，配了些消炎药回到家。他把情况向杜鹃讲了一遍，也把自己的判断和顾虑告诉了杜鹃。如果这些设备在某个场所再度开机，那么假烟又将滚滚而来。

    三

    杜鹃让海塘村的一个小姐妹给她送一些刚下船的大昌鱼和青蟹，这是这个季节的抢手海鲜。包装好后，杜鹃打了几个电话，高远未接。她看今天是双休日，决定自己去一趟云州，她让梁志洪在家好好休息，自己骑着梁志洪的摩托车去找高大哥报告这一情况，同时也给梁志洪去“擦屁股”，说明实情，以求谅解。
    几十分钟后，杜鹃来到高远家，按了电铃，屋内没有响声，反复数次，还是没有反应，她打电话给祝筱岚。祝筱岚说，她正和融融在齐老师这里回琴，一会就回来，请她稍等一会，并表示了歉意。
    大约20分钟，祝筱岚和融融回到家。杜鹃把海产品拎到厨房，对祝筱岚说：“这些是昨天下船的还很新鲜，让你们尝鲜。梁志洪有点事，让我送来，也让我当面向高大哥报告一个情况。”
    祝筱岚：“先坐下歇会，我去给你倒杯水。”
    杜鹃：“筱岚姐，不用忙，随便点，不然我会不自在的。”
    祝筱岚端着一杯茶递给杜鹃，“高远这段时间到省外出差，是与一个案子有关，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估计该回来了。”
    杜鹃：“难怪给高大哥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祝筱岚：“这段时间我给他电话，他都不接，看来是不方便，我已经习惯了。”
    杜鹃：“筱岚姐，上次打伤高大哥的那个鲁邦臣把制造假烟的设备先运到柳林镇藏起来，老梁昨天去那个地方查找时，已经不见了，不知又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老梁画了一张草图，标注了坐标，高大哥回来后交给他。”杜鹃把草图交给祝筱岚。
    祝筱岚：“好的，高远回来后我交给他。中午在家里随便吃点，今天我买了一只云州烤鸡。”
    杜鹃：“这次就免了，下次来一定体验一下筱岚姐的厨艺，哦，对了，这个给融融。”说着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罐。
    高融融：“杜姨，这是什么啊？”她端着玻璃罐观察着。
    杜鹃：“你先看看它的模样。”
    高融融觉得这像个软体动物，表面光滑，颜色碧绿，还点缀白色的豹斑，它还有头，有嘴，有触须，头部构造像蜗牛一样。
    杜鹃：“这个动物很多人都不认识，叫不上来，我请教了一位水产专家，他告诉我，这个海洋生物叫蓝无壳侧缌，属于腹后缌目侧缌科与海兔是同一目，它不是乌贼，是底栖爬行动物，它有两层，外面一层表皮像纸张一样簿，里面一层有软软的壳，当触碰它时，它尾部会喷出乌贼一样的紫色浓汁，在水里它身体舒展，看上去像一朵花。”
    高融融高兴的说：“这么说，这是个珍稀海洋生物喽。”
    杜鹃：“那个专家说，它生活在潮下带岩石和海藻间的浅海沙底。”
    高融融：“星期一，带到学校去，看看哪个同学认识，以后再把它做成标本。”

    第二十七章

    一

    在云州海关的小会议室里，副关长房秋生正接待着云州市烟草专卖局郭建才副局长一行。房秋生和郭建才都是东海省政府打私打假领导小组的成员，经常一起参加领导小组工作例会，算是熟人了。在接到郭建才将要到访的信息，房秋生推迟了一个业务会议的时间。
    寒暄之后，郭建才说明来意，把调查涵交给房秋生，希望得到海关方面的支持。房秋生马上打电话请海关综合科的詹科长到会议室介绍了情况，随后去办公室查阅，截图和复印资料。十几分钟后詹科长拿着数份复印件交给郭局长。经房副关长同意，詹科长打开会议室的视频，用电脑连接上海关进出口货物审验监管系统，逐一显示两年前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出口报关审核的相关信息。詹科长一边解说，一边翻页：“这是这批设备出口报关的海关编码，报关报验的委托书及编码；这是出口合同正本的扫描件，购货发票，外汇核销单；这是国家烟草专卖局签发的许可文件的扫描件；这是现场检验的表单和影像记录；这是征缴税款的完税凭证；还有电脑录入的船名，航次，仓位，柜号，装箱单和海关放行单。”詹科长抬起头，对郭副局长说：“从验审程序，报关资料，现场检验，装船放行这些环节看，都是符合法规，资料齐全，手续完备的，就是说，这批设备是实际离岸出港的不像存在假出口的可能。”
    房秋生：“对二手设备的出口，特别是货值较大烟草专卖品的出口检验，我们一直是十分重视的，把关也是比较严的。”
    詹科长：“3年前公安部，工商总局，海关总署和烟草专卖局联合开展打击卷烟假出口专项行动以来，我们进一步完善和优化了验审监管制度和报验流程，使之更加科学严密。应该说在这方面关里是态度坚决，下了功夫的。”
    郭建才：“有没有这种可能，对在现场检验后，验讫封箱的货物进行调换?”
    詹科长：“关区内各堆场电子监控是全覆盖的，包括出关验证也是与出口货物编码一一匹对无误后才能放行，并且都由电脑系统自动完成。所以在关内堆场调包几无可能。”
    郭建才：“房关长，能不能把对这批设备的现场查验影像记录资料拷贝一份。”
    房秋生：“没问题，詹科长，帮着处理一下。”
    白斌把一个U盘交给詹科长。拷贝完成后交还给白斌。
    郭建才：“这次麻烦房关长和詹科长了，如有需要也许还会再来麻烦你们的，关长还有个会，我们先回了。”
    房秋生：“需要什么资料尽管提，什么时间都可以，都是一家人吗。郭局长有空常来坐坐。”
    郭建才：“好啊，我们常来学习取经，也欢迎房关长，詹科长来烟草局指导工作。”

    二

    郭建才一行离开海关后，又赶到临川市，在东海烟草进出口有限公司受到裴善宁总经理的迎接。由于省局监察处已经打了招呼，在裴总办公室就坐后，裴善宁直接请当年经手该项业务的业务一部骆经理介绍了该出口合同的执行情况，并向郭建才提供了代理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出口业务的相关资料。
    裴善宁：“两年前，受云州卷烟厂的委托，公司代理了该厂二手设备的出口业务，这也是我司第一次代理出口烟草专用设备。省局（公司）很重视，做了不少协调工作，包括向国家烟草局报批，向东海省外汇管理局申请外汇指标，向中国银行出具收汇风险担保等，公司还指派骆经理全程参与出口设备的评估，技术协商和商务洽谈，选定云州规模最大，服务最优的船务代理公司承办租船，订舱，储存，装船，签发提单等业务。”
    裴善宁原先是东海省五矿进出口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后又调入东海省成套设备进出口公司任副总经理。东海烟草进出口有限公司成立之初，经组织推荐，调入烟草进出口有限公司任总经理。因其熟悉外贸业务，又有股敢干敢当的劲头，很快打开局面，经营范围不断扩展，业务规模成倍增长，在全国17家烟草进出口企业中崭露头角。
    裴善宁：“郭局长，从我司的归档资料看，该出口合同的执行情况正常，合规，云州卷烟厂和外方对我司的代理服务也是满意的。”
    郭建才：“裴总是专家，我们充分相信。这样行吗，请进出口公司帮着提供该合同执行过程情况的书面说明，另外，承运这批设备的货轮号，注册国，中转港，目的港通关等信息也请一并提供。”
    裴善宁：“完全可以，我们会尽快办妥，快递过来。”
    郭建才：“谢谢裴总的支持。”
    裴善宁：“郭局长，不必客气，别忘了，我们还是‘黄埔’二期的同学。”裴善宁所说的‘黄埔’二期，是省局（公司）委托东海省委党校对全省烟草系统处以上干部进行每期3个月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培训。裴善宁和郭建才都参加了第二期的培训。
    郭建才：“是啊，已有3年了，时间过的真快，方便时到云州来一起喝茶。”
    裴善宁：“好，到时给你电话。”

    三

    郭建才一行离开省会，马不停蹄赶回云州，来到委托承担设备评估的第三方专业公司——云州云枫设备评估有限公司，与当年负责该批设备评估的评估师覃瓴了解情况。覃瓴现是云枫设备评估有些公司的有限合伙人，副总经理，从事评估工作十余年，算的上业内资深人士。
    覃瓴把当年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评估的情况概要地向郭建才一行做着介绍。覃瓴不时地用手扶一扶鼻梁上的一副金属无框眼镜，不紧不慢，咬词准确，而且非常专业地介绍着。他将一份“关于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的评估报告”复印件交给郭局长。这份评估报告文字，图表加上附件有60余页。
    覃瓴：“我们对云州卷烟厂的设备评估遵循设备评估的5个原则，以设备的技术检测为基础，对这些连续性作业的生产线设备以单台件为评估对象，分类进行，综合汇总。考虑到这批设备均是专用设备，缺乏通用设备的参照数据，所以采用的是‘重置成本法’估算设备资产价值。”
    覃瓴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在进行‘科普’。他偶尔观察一下受众对象的理解反应，继续道：“在‘重置成本法’中，这次我们具体采用的是‘复原重置成本法’，就是完全按照原来的制造工艺，材料，设计，结构和技术条件等，根据现在的物价水平重新建造一台与被评估设备一样的新设备，所发生的成本为复原重置成本。可以这么说，用重置成本法就是通过估算被评估资产的重置成本扣减资产实体性贬值、功能性贬值和经济性贬值后所形成的资产价值。我们在评估报告的第三部分，据此进行了经济分析。几位领导可以查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提出来。”
    郭局长：“刚才，覃总把情况都介绍说明了，非常感谢。我这里有两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陆总，一个是设备评估的一般程序是否同样适用于专用设备？第二是卷烟卷接包机组的设备评估，技术检测数据是怎样采集和比对的？”
    覃瓴想了想：“郭局长的问题提得很专业，专用设备与通用设备的评估，方法相同，但不具有可比性，就如同标准设备与非标设备，一个道理。特别是烟草工业专用设备更是独此一家，无参照物。至于技术检测嘛，由厂方提供。”
    郭建才惊讶：“就是说，贵司评估人员未参与设备的技术检测工作！”
    覃瓴：“由于是专用设备，我司工程技术人员从未接触过，所以在评估方案中明确，设备的技术检测数据和技术检测报告由厂方确认并提供。”
    郭建才翻阅“评估报告附件二”，看到了由柴国祥签字并加盖“云州卷烟厂”印章的“设备技术检测报告”。在评估报告的“评估结论”部分看到：经评估，该批设备的资产评估价值为2.55亿元人民币。该项评估有效期一年。

    第二十八章

    一

    高远和联合行动小组成员连夜驱车前往黄河省安丰市，在安丰市公安局的协同下，很快锁定了熊昌淦可能的藏身之地。这是位于市区北部的叫“青湖景苑”的住宅小区，由15栋28层的楼宇组成，1620户住户。运用移动定位技术，基本锁定在10号楼。打开10号楼的设计图纸，高远仔细的察看楼宇布局，户型结构，电梯位置，消防通道，地下车库，配电机房，供水机泵，顶楼出口等。高远琢磨着如何从108户住户中确定“黑熊”的住所，还是一个难题。高远请大家一起出谋献策，既不扰民，又能抓捕。一番讨论后，高远决定：一是蹲守布控，二是请派出所协助排查10号楼所有业主和租客，三是引导嫌疑人开机通话，使用移动位置定位技术精准定位。高远将自己瞬间一瞥印于脑中的“黑熊”体貌特征向行动小组成员作了描述，他让大家记住嫌疑人体型胖矮之外，“方头饼脸”的重要特征。行动小组成员轮流值班蹲守，通过小区物业的安保视频系统，24小时监控所有出入10号楼地面出入口和车库出入口的人员和车辆。
    负责这次外省缉捕行动，高远是向吕局长软缠硬磨才得以获准的。除了再三说明其伤已基本痊愈，归于正常，高远还着重强调自己曾与“黑熊”有一面之交，有利于识别，而且此次单独执行任务不同以往，需要审时度势，善于应变，果断行事，这方面他具有一定经验和优势。
    第二天深夜零点时分，行动小组的小易向高远报告：“高处长，有辆别克凯越轿车驶入10号楼地下车库，停在102号车位，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体貌特征很像你描述的那个“黑熊”，他们从地下车库上了2号电梯，此刻电梯内别无他人，电梯运行的电子显示，电梯在到达23层时停留。高远听后兴奋起来，他马上来到监控室，回放了监控视频，凭着直觉，高远确认其中一人就是“黑熊”，为了万无一失，高远迅速联系辖区派出所的值班警官，请其调阅10号楼2单元23层两户业主的户籍资料，并调查凯越轿车车主的信息。
    此时，小易从小区旁的大排档买了两份当地很有知名度凉粉皮，浇上辣椒油，撒上小葱和香菜，异常刺激味蕾。
    小易边吃边问：“高处长，这凉粉还行吗？”
    高远：“中，味道很地道。”
    小易：“高处长，你这个‘中 ’也很地道。”
    高远笑笑：“这是中原文化的特点，简洁明了。听过大师候宝林的一个相声吗？就四个字‘谁？’‘我！’‘咋？’‘尿！’，把一个起夜的过程说明白了。”
    高远吸了一缕粉皮，边嚼边说：“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中原是中华文化的起源地，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我了解过，安丰市地处黄河省中部，是历朝历代的战略重地，也是入主中原的必争之地，这里是闻名天下的六朝古都。现在有我国纵横两条铁道大动脉在此交汇穿越，加上三条高速公路从这里通过，安丰成为全国重要的交通枢纽，其独特的地理优势，也使这里逐渐成了卷烟贩假贩私的重要集散地之一。”
    小易：“那为啥不打击整治？”
    高远：“国家烟草局，省，市烟草局曾多次重拳出击，取得过一些成效，但受到一些地方利益的牵扯，甚至是保护，每次打击都除恶未尽，风头一过，死灰复燃。”
    小易默然不语，他的职业经历，使他知道烟草专卖法的执法难点和痛点，他有着切身的体会，他曾臆想过，哪一天，当我国的每一部法律法规都能成为人们行为的自觉约束时，执法也就没有意义了，法律可能就自然消亡了。

    二

    大约半个小时，派出所值班的慎警官回复高远，该住宅小区10号楼2单元23层的两户业主，一户是一对老夫妻，都是退休中学教师，另一户是一家来安丰经商做服装贸易的，这户住宅目前为出租状态。承租人的信息不详。关于凯越轿车的车牌，经查为一辆已经报废的小型面包车的车牌。
    高远对慎警官的支持配合及工作的高效率表示感谢和赞赏。他立刻召集全组人员通报情况，分析案情。大家认为：深夜进入23楼的两人中，其中一人的“方头饼脸”符合嫌疑人的体貌特征；租客目前身份不明，，但也符合“越是人众，越是安全”的犯罪心理，人杂车多是理想的藏身之地；使用套牌车辆，便于逃避追踪监控，23楼的两名租客有重大嫌疑。高远认为，以上几点还不足于最后确认嫌疑对象，还需要技术手段予以印证。
    清晨，高远向吕强局长做了汇报，并请求对羁押在云州看守所的文万生提审讯问，让其于上午九时整，用其手机呼叫熊昌淦，用移动定位追踪系统，精准锁定嫌疑人的居住位置。
    吕强：“好的，你们继续严密布控，云州方面我会马上安排提审，一旦特征，定位相互印证，立即实施抓捕，务求全胜。”
    高远对布控现场再次进行了缜密安排，同时要求小区物业管理部门给予配合。
    上午9时整，文万生给熊昌淦的手机拨打电话，熊昌淦未接。“难道‘黑熊’已有觉察，为何不接电话？”高远思忖着。
    10分钟后，文万生再次拨打熊昌淦手机，还是未接。高远告诫自己：沉住气。
    5分钟后，熊昌淦用他另外一个号码的手机回复文万生，信号被侦测锁定，2302室。高远安吕局长的指示，立即展开抓捕行动。

    三

    高远与行动小组两名干警同一物业管理员来到2302室门口，小易和另一名成员分别守候在电梯口和消防楼道口，随时接应。
    高远他们分别隐蔽在2302室门口两侧，物管员摁下电铃，不一会，里面传来回音：“谁？干嘛的！”
    物管员：“物业的，抄煤气。”
    片刻，房门打开，未等开门的人回过神来，高远和干警已冲进屋里，开门的人见势，顺手抄起门边的拖把朝着高远劈打过来。高远避让不及，肩头重重挨了一棒，踉跄了一下，随后一脚踹到开门人的膝部，开门人一个仰八叉，摔倒在地呻吟起来。听到外屋的打斗动静，里屋冲出3个人，一人一把砍刀，朝着高远和两名干警挥刀欲砍，千钧一发，一名干警开枪击中一名歹徒手臂，只听“啊”的一声，砍刀掉落地板上。听到枪声，小易和另一名行动组成员一起冲进屋里。小易见倒在地板上的一个歹徒捡起一把砍刀朝着高远扔了过去，在空中翻滚着。高远此刻正与“黑熊”撕打着，毫无觉察飞来的砍刀，就在砍刀即将触及到高远颈部的瞬间，小易跳起身，用手臂横档了一下，砍刀在小易手臂上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后，“咣”地落在地板上。
    高远使出侦察兵擒拿格斗的功夫，用手死死反钳住“黑熊”拿着砍刀的一只右手，用力旋转了360度，“黑熊”的小手臂脱了臼，砍刀掉落，高远又用一只手紧紧地扼住“黑熊”的颈部，做了一个“锁喉”动作，另一干警乘势用手铐铐住了“黑熊”。其余3人也被制服，戴上手铐。小易和受枪伤的歹徒被送往医院。在熊昌淦一伙租住的2302室查获了145件走私“华表牌”香烟和237件二次加工的假冒“图腾牌”，“御栖牌”香烟，人赃俱获，抓捕行动完满收官。

    四

    由于左臂肱骨开放性骨折，刀伤深达肱骨骨质，小易在安丰市医院做了清创和简单处理后，迅速返回云州，住入云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骨伤科接受手术治疗。术后出现低烧，主管医生随即施行抗菌消炎和退烧处理。
    高远第一个来到病房探视，来时在街边小吃店买了一份粉皮，浇上辣油，撒上小葱。他对小易说：“这个一定比鲜花，水果受欢迎。”
    见到高远带来中原小吃，便问：“高远处长，云州也有这类小吃？”
    高远：“如今这些地方特色小吃，这些舌尖上的美味早都不局限当地，走到全国，形成一种饮食文化。”
    小易：“高处长，你看事情，看得蛮远的，能够小中见大，递延思维，挺佩服的。”
    高远：“口感，味道如何？”
    小易：“中。”
    高远：“你这家伙，活学活用啊。”
    小易边吃边问高远：“高处长，嫌疑犯提审过了吗？”
    高远：“正在抓紧审讯，你现在的中心任务就是治疗和康复。”
    小易：“高处长，谢谢了，您去忙吧，我没事。”
    高远走后不久，吕强和郭建才来到病房，代表市局（公司）慰问小易。
    管嘉身穿着工作服也来到病房，看到两位局长在病房，便说：“刚才，我向骨伤科柳主任了解了，小易是左臂肱骨外侧髁骨开放性骨折，骨块游离，肌腱，血管，神经损伤，柳主任已为小易做了骨内固定和肌腱，血管，神经修复手术，缝合30多针，柳主任是我院骨科的顶级专家。你们放心就是了。柳主任目前又在做下一台手术。他说，小易因受伤时间偏长，失血较多，身体虚弱，术后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和康复期。”
    郭建才：“麻烦管主任了，也多亏您的协调帮忙，谢谢了。”
    管嘉：“不用客气，医院我熟，方便的，谁让我是烟草家属呢。这小伙子挺勇敢的，要不然，那一刀砍到高处长颈动脉上，后果就非常危险了。”

    五

    小易，名字叫易周，有时有人喊他叫周易，他会笑着说：“周易太深奥，还是叫易周合适。” 5年前，易周大学刚毕业，时值云州市烟草稽查大队招聘人员。都说烟草行业门槛高，入行难，易周不信这个邪，决心一试，看看自己有没有“金刚钻”。报名应聘后，几关下来，易周竟收到了云州市烟草专卖局人力资源部的录用通知书。用他自己的话讲，他是抱着试一试，玩一把的心态，属于无心插柳。
    入行后，易周错把烟草专卖局当作政府机关部门，以为进了公务员行列。当他弄明白时，木已成舟，米已为饭。实觉尷尬。他想既来之，干两年，再参加“国考”（国家公务员考试）时也有个中看的履历。第一年易周在工作上似乎摸到了点门道，有了入门的感觉。但当他看到并经历了像他们这样新入职的“非编”人员（近似于临时合同制员工）与在编人员之间有着一道巨大的身份鸿沟，继而在收入分配上存在显著差异时，对这种身份歧视愤愤不平，对这种僵化的用人机制失去信心。年收入5至6万元，扣除需要个人承担的社保缴费和住房公积金等，实际领取的货币收入往往不足以应付日常开支，自己长时间处于囊中高度羞涩状态。而在编人员年收入至少要高出“非编”人员4至5倍，甚至8至9倍。尽管领导一再强调收入分配向一线员工倾斜，在一线的“非编”人员就是感觉不到，好像“被倾斜”了。在深化改革的大潮中，虽然烟草行业进行了“破冰”之举，打破身份界限的全员劳动合同制改革，在编，“非编”人员都为合同制员工，但消除在收入分配上的反差，体现同工同酬并非易事。易周甚至不好意思向同学们谈及个人的收入情况，如实说，别人根本不信，以为他在“哭穷”。易周还是希望通过报考公务员或研究生来改换门庭，改变人生。
    在市局（公司）组织的一次先进模范事迹报告会上，一位德茂县大岗镇专卖管理所所长扎根山区20年，忠诚履职，埋头实干，抵御住了无数次的物质诱惑，退休前一家三代还住在不足50平方米的房子里，却无怨无悔的平凡之事，深深打动了易周，“走”与“留”像两尊天神在他灵魂深处撕打着。最后他决定暂时搁置报考走人的计划，再干两年。这期间，烟草行业各类深层次改革政策和举措相继出台，过往机制的藩篱逐步拆除，束缚思想的樊笼不断打破，活力开始激发，生机初步显现，创新成为主流，青年员工看到希望，收入分配向一线员工真实倾斜，增幅明显。易周与在美术学院绘画专业读研究生的堂弟合作，将《烟草专卖法》绘制成100多幅动漫画图，用生动直观，喜闻乐见的形式宣传诠释《烟草专卖法》，被市局（公司）营销中心的谷雨看到后，挂到全市卷烟销售网上订货平台上，收到意外的好评，后被推广到全省其他市地局（公司）。易周又分析了数十起自己经手的稽查案件，总结出带有规律性的要义、要点、要领，撰写了“烟草专卖稽查难点100问”，成了全省烟草专卖稽查人员培训的教材之一。
    一年后，易周破格担任了云州市烟草专卖稽查大队的中队长，成为富有朝气和创新精神的骨干稽查人员。这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原先的“走人计划”，他由衷地说，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一职业，且不悔当初。

    第二十九章

    一

    云州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察支队的窦队长用手机告诉高远，今天上午他们突审了熊昌淦，熊昌淦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咬定抓错人了，看来比较顽固，现羁押在看守所等候再审。窦队长提议与专卖局联合提审。
    次日上午，高远来到云州看守所，与经侦支队窦队长一起再审熊昌淦。熊昌淦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深谙“只要不开口，神仙也无奈”的道理。心里想，难道零口供能判我有罪？
    高远与窦队长耳语了几句后向熊昌淦发问：“熊昌淦，认识我吗？”
    高远这么一问，熊昌淦先是一愣，后定睛看了看高远，片刻后他摇摇头：“不认识。”
    高远：“你再想想，在带鱼岙的冷冻仓库。”
    熊昌淦抬起头，目光狡诘地看着高远。一会冒出一句：“哦，是那个卧底的保安吧。”
    高远：“是的，还需要我再提醒你吗！”
    熊昌淦此时在心里臭骂着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鲁邦臣，干了件引狼入室的蠢事。他知道这个卧底掌握着他们的那些事，硬扛着也没用。他想了想，不情愿地说：“好吧，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事。”
    高远：“那天晚上，你们把制造假烟的二套设备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熊昌淦：“我负责调集平板车和设备装车，运至一个临时码头后再装船。船是由鲁邦臣找来的，设备上了船，以后的事都由鲁邦臣负责，与我没关系了。”
    高远：“目前，设备的具体去向？”
    熊昌淦：“不清楚，上船后都由鲁邦臣操作。”
    高远：“鲁邦臣与你是什么关系？”
    熊昌淦：“，铁路警察，各管一段。”
    高远：“你们俩各管哪一段？”
    熊昌淦：“鲁邦臣负责现场制造，成品运输和国内销售。”
    高远：“你负责哪一段？”
    熊昌淦：“我负责半成品的采购，运送和海外销售。”
    高远：“你和鲁邦臣的联系方式？”
    熊昌淦：“嗯，通过一个印度尼西亚的手机号码中转，这是为了安全，这个号码我可以告诉你们。”
    高远：“你的上线是谁？用什么方式联系？”
    熊昌淦：“从没见过，都是电话指令。”
    高远：“电话号码？”
    熊昌淦：“在我手机的通讯录里，区号是00852，应该是香港地区的。”
    窦队长把熊昌淦的两个手机交给熊昌淦，让他把两个电话号码调出来。熊昌淦用带着手铐的手摆弄了一会后，把两个境外电话号码口头报给窦队长，审讯记录员将此记录在案。
    高远：“你把采购半成品假烟的事说一下。”
    熊昌淦：“是用收购来的低价烟，去掉烟盒，剥开烟纸，再用这些烟丝卷上高价烟的卷烟纸制成烟支，装入塑料真空袋里，每袋25公斤，按重量计价，而后租车运至成品生产点。”
    高远：“如何计价？”
    熊昌淦：“一口价，30块一公斤，预付一半，交货时结清。”
    高远：“在什么地方采购半成品的？”
    熊昌淦：“在安丰市的三个乡镇。”
    高远：“和谁联系？如何交货付款？”
    熊昌淦迟疑了一会，说：“两位领导，我把这个交代了，你们得认定我有检举揭发的立功表现，算作从轻处罚的情节。”
    窦队长：“我们一贯坚持依法办事，如你检举的情况经查属实，可以认定为立功表现，可以向法院建议作为酌定从轻处罚情节。”
    熊昌淦：“领导说话算数，能否把刚才这位领导说的话也记在笔录中。”
    窦队长：“可以。”
    熊昌淦把三个贩卖假烟支的接头联系人的绰号，联系方式和手机号码一一写下。

    二

    市局（公司）纪检组长任重打电话请营销中心副经理游天民来办公室“喝茶”。游天民在接到任重电话的那一刻，心里不禁打了个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由然而生。纪检组长喊你去“喝茶”，意味着什么，游天民心里清楚，绝非人家闲得发慌，找你去解闷。游天民准时来到任重办公室。任重不苟言笑的的神情以及低沉浑厚的语音，使游天民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落座后，任重给游天民沏了一杯茶，而后开门见山：“小游，有几件事想请你解释或说明一下，一是江淮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品牌在我市的宣介促销情况，二是全市零售户网上订货数据信息的汇总，使用和管理情况，希望你能实事求是。”
    任重提及的这两个方面的情况，看似在向对方了解属于业务范围内的具体事项，其实任重已经向游天民点破了今天“喝茶”的主题。
    游天民在来纪检组的路上，在杂乱如麻的思绪中搜索着各种可能出现状况的节点，评估着各种潜在的“风险”。他努力用否定之否定的排除法，不断在大脑中演绎着各种证伪过程，竭力强化着自我心理的“抗震”能力。当任重提出需要他说明的两个情况时，他立刻意识到，组织上可能已经掌握了他的问题线索，或许是给他一个自己把问题交代清楚的机会。但他马上镇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思路，“任组长，江淮中烟工业有限公司新产品“金山银山”牌卷烟云州市场的营销策略是以上示下，“双线并重”，挤占份额。就是领导给部属做示范，线上线下同步运行，以主动姿态挤占一部分市场份额。他们的年度目标是1万箱（每箱5万支），同比增长50%，我们营销中心也本着一视同仁，平等竞争的原则给予配合。”
    任重：“怎么个配合，说说看。”
    游天民几乎脱口而出：“首先是达成书面协议，二是定人定量定期给云州市政府的有关领导，有关部门负责人赠送评吸烟；三是选定了20户日销量50件以上，具有一定规模的零售户，开展现场体验；四是在卷烟网上订货平台上开辟漂移窗，进行视频宣介。”
    任重：“具体是如何操作的？”
    游天民：“是由江淮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市场部根据我们提供的需求方案，逐月安排计划，由我和江淮中烟有限公司的区域经理缪栋梁一起执行。”
    任重：“能否请你理个名单以及赠送的数量。”
    游天民：“可以的，不过要查看一下业务台账。”
    任重：“另外请把20个规模经营的零售户名单，投放的品吸香烟数量也提供一份。”
    游天民心里打起鼓来，这些名单涉及一些政府领导和部门负责人，更要命的是，一旦一一核对，数字是无法吻合，难以自圆其说。但他还必须应允。
    任重：“这样吧，你回去把两份清单整理好，明天交给纪检组的小艾，我们会向江淮中烟工业有限公司进行核实的，希望小游如实汇报。”
    游天民的耳道突然耳鸣起来，他把任组长最后“如实汇报”，听成了“如实交代”，出了一身冷汗。

    三

    吕强召集专题汇报分析会，市局（公司）领导班子全体成员，烟草专卖管理处，法律法规处，纪检监察处，局办公室负责人参加。会上，高远汇报了对案件嫌疑人省外抓捕及初审情况。
    高远简要汇报了抓捕行动的情况后说：“通过对嫌疑人熊昌淦的几次联合提审，初步认定，熊昌淦等若干嫌疑人为一个跨国走贩私集团成员，接受海外指令，在国内主要在东海、江淮、黄河数省从事制假贩私活动，其本人直接操控泉水镇一假烟地下黑工厂，该制假窝点配有两台高速卷烟包装机组。熊昌淦从黄河省安丰市的制假工厂购买烟支，运到制假窝点包装成型。关于熊昌淦检举交代的安丰市的制假嫌疑人信息已向该市公安局和烟草专卖局发出了协查通报，由安丰方面侦查抓捕。第二，据熊昌淦交代，5月份，在我们展开实施“狙击手”行动前2小时，他接到海外指令，将制烟工厂极速转移，熊昌淦负责将两台卷烟包装设备转运藏匿，其交代了负责后面一段设备转运的另一嫌疑人。目前涉案设备去向不明。”
    高远的目光看着吕强：“吕局长，在“狙击手”行动之前数小时内，我们内部泄露了信息。给不法分子通风报信，使他们抢在我们之前转移了制假设备和原辅材料。”高远的目光无意中与郭建才的目光相遇，后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高远继续汇报：“第三，熊昌淦还交代，由他负责收购云州周边部分乡镇AB类零售户的高档卷烟，然后贩运到云州市和临川市加价销售的信息是从我司内部人员处买来的，每一户信息20元，大约8000户左右，使其的收购行为异常精准。此人是将数据压缩成一个包，通过电子邮件发送到一个指定网址，成交后，由熊昌淦的手下文万生通过网上银行向这个人的两个网银账号汇款。第四，今年以来，我市先后查获的几起高案值贩运走私烟案和制售假烟大案均为熊昌淦一伙所为，包括泉水镇囤储假烟案，高速公路口稽查的两车“无主”假烟案，大量邮包寄送走私烟案，嫌疑人都供认不讳，市公安局已对这几名嫌疑人实施了逮捕，下一步将追究熊昌淦等人的法律责任。
    接着，纪检组长任重汇报：“根据对来信举报内容的调查以及与江淮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核实，营销中心副经理游天民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共经手江淮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金山银山”牌品吸香烟400件约2万条，其将其中大约6000条赠送市政府和有关部门领导，5000条用于零售店品吸体验，其余部分卖给了4个卷烟零售大户，非法获利人民币45万元。其次，游天民还将营销中心网上订货的数据信息出售给熊昌淦，非法获利人民币16万元。本人错过了主动向组织讲清问题的时机，昨天市反职务犯罪局已立案调查，并对游天民采取了限制措施。
    郭建才通报了对云州卷烟厂二手专用设备出口的调查情况：“云州卷烟厂两年前因技术改造，装备升级，淘汰的18台卷接包装机作为二手设备出口，我们对出口各环节以及全部流程进行了调查，从决策审批、资产评估、商务洽谈、海关报验、装船离港等情况看，都符合手续和程序，目前未发现缺失和遗漏事项，基本可以肯定该批设备出口的真实性，可以排除假出口的嫌疑。只是我们在调查中感到在设备资产评估环节上还有缺陷，存档资料显示，在资产评估中占有十分重要比重或者起着基础性依据的技术检测工作，由于卷烟设备的专用性特点，评估公司的工程技术人员无法做直接检测，所有检测数据均由卷烟厂提供，再由于当时这批淘汰设备都处于离线封存状态，并未作实际运行检测，其采集的数据为参考先前的运行数据形成的，而技术检测又直接会影响设备的贬值程度，进而影响设备评估的资产价格。虽然这批用十几个亿进口的卷包机组经过多年的加速折旧，账面现值已为零，但云州卷烟厂的设备维保水平在全行业享有盛誉，设备状态基本良好，评估的资产价格似乎明显低于设备价值，这一点该厂装备科的几位工程师也有同感。”

    四

    吕强：“当时云州卷烟厂由谁专门负责这批设备的出口工作？”
    郭建才：“卷烟厂当时对这项工作比较重视，经厂长办公会议决定，成立工作小组，由厂长祝成安为组长，副厂长柴国祥为副组长，柴国祥又具体负责技术和商务层面的工作。”郭建才用加重的语气强调了祝成安是组长，应负总责。郭建才内心里希望这件事能够因祝成安而牵涉到高远，让高远自顾不暇，无力旁顾。
    吕强：“由你老任与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纪检组的郦组长汇报沟通一下，一起把这一问题弄清楚，也是对国家，对本人负责。”
    任重：“好的，我会约一下郦组长，做一专题汇报。”
    吕强：“与以往不同的是，我们面对的生产假烟的设备具有专用设备的技术特征，这种高度仿真的假烟流入市场，对消费者，对卷烟销售的正常秩序的危害性极大，也给我们甄别和打击带来难度。调查核实云州卷烟厂这批设备出口的真实性以及追查销毁已经发现的两台包装机组，事关云州地区卷烟打假工作的大局，对维护云州地区乃至周边省、市烟草市场的健康稳定具有现实意义。所以，不论有多大困难，多少艰险，都要一追到底，务求查获。
    汇报完毕后，与会人员讨论了一番，各自发表了一些看法和意见，最后由“一把手”归纳，形成会议决定或决议，这是集体领导，民主集中的一种样式。
    吕强：“据高远和祝成安分析判断，在前期“狙击手”行动中神秘消失的2台卷烟包装机组，，就是云州卷烟厂淘汰设备其中的“萨西伯”和“佛克”包装机。这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这2台机组在真实出口的背景下怎么出现在云州地面上的，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可以说，这是我们净化云州烟草市场的一个很大隐患，也是我们专卖管理部门一块沉重心病。目前发现是2台，那么就是这2台？还是有4台？6台？甚至更多！要知道一台机组的作业效率保守的说每分钟400包，一小时2.4万包，一天6小时计是近14.4万包，1.44万条，288件，如果是2台、4台、6台呢，再如果是一个星期、一个月呢，那可是一组庞大的天文数字，如此大量的假烟流向市场，对我们正常的销售体系无疑会带来巨大的冲击和破坏，给国家利益和消费者利益造成重大损失，我们决不能坐视这样的后果发生，否则就是我们失职，甚至是渎职。我们要以对国家对社会高度负责的精神，发动群众，穷追深挖。请专卖处制定一个详细方案，周密部署，调动全市专卖资源，把这一省局督办的大案尽快破案，把不法分子绳之以法。这一案件由郭局长主抓。”吕强喝了口茶水，继续说：“关于设备出口的调查情况以及我们的建议，形成书面报告，向省局（公司）汇报。关于熊昌淦制假贩私案，我们积极配合检察机关对嫌疑人提起公诉，追究犯罪嫌疑人的刑事责任。”
    高远：“熊昌淦案件的有关材料已经移送市检察院了。”
    吕强：“关于游天民的问题，今天一上班，检察院殷副院长就打电话与我通气了。游天民身为中层干部，又在销售一线工作，没有经受住物质利益的诱惑，没能守住底线，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们感到痛心和惋惜，教训是深刻的。在全市烟草行业内要充分运用游天民这个反面典型，开展一次以“廉洁从业，严格自律”为主要内容的思想教育活动，组织全体员工围绕遵纪守法，促廉保洁展开大讨论，在此基础上全面清理修订和健全完善岗位职责与监督管理制度，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认真落实好业务建设和廉政建设“一岗双责”的主管责任制，决不能再出现业绩上去了，干部倒下了的情况。这项工作由老任负责，搞好方案的制定和组织实施工作，届时召开党组扩大会议听取汇报，进行总结。

    四

    两个月后，游天民案开庭审理，云州市局（公司）组织处以上干部和市、区、县局（分公司）负责人以及营销中心、营销部负责人共100余人到庭旁听，接受教育。法庭上公诉人宣读了公诉书，经过法庭调查，证人举证，律师辩护，当事人陈述等审判程序后，经合议庭合议，主审法官宣判游天民犯公司人员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并处没收非法所得人民币61万元。游天民边哭边表示认罪悔罪，不上诉。开庭审理之前，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公司）已经作出开除游天民党籍，开除公职的决定。
    随后一周，熊昌淦等人制假贩私案开庭公开审理。熊昌淦犯走私罪，非法经营罪，情节特别严重，判处有期徒刑10年，鉴于其有酌定从轻处罚情节，判处有期徒刑8年，并处罚金人民币80万元。文万生犯走私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并处罚金20万元。其余涉案人员分别受到有期徒刑1至2年，拘役，或处以罚金的处罚。
    营销中心经理谷雨因疏于内部监督管理被问责，受到通报批评。

    第三十章

    一

    这个夏天，管嘉总觉得天气特别炎热，不仅是因为气候转暖，40度以上高温天气持续了35天，创下这个城市有气象局记录以来的新高，科室病房连续发生的两起“医闹”事件，让她疲于应付，稀缺的床位，紧张的人手，众多的患者，超负荷的工作量，即使24小时不休息，也诊疗不完，她又埋怨起低劣的空气质量，大面积的重金属污染，无处不在的汽车尾气排放，还有屡控不衰的“二手烟”。昨天发生的一起矛盾就是一位抽了20年香烟，平均每天2盒的中年肺癌晚期患者，科室评估认为已失去继续治疗意义，建议出院，做临终关怀方面的安排，腾出床位收治排队患者。病人家属不愿放弃治疗，坚持在病房进行抢救，因意见不一，最后闹到医务处，医务处主任出面协调才平息此事。她每天都目睹一个个生命的消失，回天无力，心疼无比。她曾多次写信给市政府领导，呼吁应先在党政领导干部、医院医生、学校老师中率先控烟，作出表率，表里一致地做好控烟工作，但始终没有回音。一切照旧，一如故往，患者如潮。更让管主任挠心的是儿子吕杨洋今年大学毕业，正在考虑就业去向。这事最让她焦虑不安，辗转难眠，虽说医院医生大多有着广泛的人脉资源，人称久医成友，但面对这种求人的事，管嘉很难启齿。一家之主老吕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不管不问，吕杨洋不是他亲生似的。管嘉提过几次，让他对儿子的就业问题上点心，他还打起了官腔，把管嘉气的直跺脚。炎热出奇，心乱如麻，一度使管嘉的收缩压升至160左右。她打算与老吕好好谈谈，不能让他成为局外人，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二

    出生80后的吕杨洋，自小就喜欢动手捏小泥人，做航空模型，倒腾变形金刚，中学时是学校航模小组的挂帅人物，参加过多项大赛，拿过奖牌，高中时参加了年级的机器人足球项目研发小组，在全国中学生比赛中拔得头筹。被东海大学自动化工程系瞄上，欲作为保送生入学，。吕杨洋自信自己的能力，硬是通过高考，以全省排名300名以内的高分，被东海大学“抢得”。一不小心，吕杨洋蹿到1.88米，管嘉开始担心儿子的丘脑垂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患上“荷马氏症”，CT头颅扫描和基因检测后她才放心，以后管嘉常说，吕杨洋像老吕，血液里有蒙古族先人成吉思汗的基因。大一时，学校组织服装表演队，选拔模特，活生生地把吕杨洋“捆绑入伙”，吕杨洋的天生帅气，着实让女同学们爆眼抓狂。
    这天，管嘉见吕杨洋在家整理行装，一堆户外装备用具。
    吕杨洋：“妈，我们十几个同学准备一起去旅游几天。”
    看着那一堆户外装备，管嘉忍不住问：“杨洋，你们旅游带这些干啥？”
    吕杨洋：“这次我们去陕西秦岭，穿越鳌太线。”儿子平淡轻松的说。
    管嘉一听儿子说鳌太线，全身神经紧张起来。前几天她无意中听到媒体报道，几个去陕西秦岭穿越鳌太线的驴友遇险的新闻，当时她还在心里为他们祈祷，但愿他们平安。作为一个医生她认为，在旅游观光的意外中失去生命是十分惋惜和最不值得的，这与她千方百计地挽留生命形成巨大反差，她希望人们珍惜生命，谨慎甚至拒绝探险。管嘉一听儿子说“鳌太线”不禁“啊”的一声叫出声来，全身紧张到了极点，这可是条死亡之路。
    管嘉：“你们不是去旅游，而是去殉节！我们科里连医生的侄子，前段时间与一个俱乐部的6人同行穿越鳌太线时，突遇暴风雪迷失方向，其中2人冻饿致死，2人失踪，包括连医生的侄子，至今下落不明，”她不敢相信儿子亲口告诉她也要去那里。
    吕杨洋：“妈，不用担心，我们是旅游团，又不是敢死队，别说的那么恐怖。这次我们去的十几个同学中有学天文气象的，有学地质勘探的，还有学通讯工程的，我还做了两架无人机，可续航20小时，在空中就像侦察机一样，前面什么地形，哪里有水源，海拔多高，数据都是实时传送的，至于体能都是经过测试的，你老人家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
    管家：“那些丢了性命的驴友不都是有备而去，做了功课的，结果呢！还是等你爸回来，看你爸是什么意见再说。”
    吕杨洋他们这次的秦岭穿越，是中国十大艰险户外线路之一，秦岭鳌山至太白山之间的直线距离为40公里，穿越行程在150公里以上，隔开了中国的南北，也是秦岭山脉海拔最高的一段主脊，被誉为“行走在中华龙脊”上的探险。整个穿越中，海拔由起点的1740米，一路上升至鳌山标志塔3475米，再经过太白梁，最终到达海拔3767米的太白山主峰拔仙台。整个穿越过程大都行走在冰川遗迹形成的无人区石海之间，耗时需6至7天。鳌太线以其独特的自然地理条件，高耸如云的雄伟气势，瞬息万变的气候神姿，自古以来就被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吸引着无数探险者神往，又因其含氧量低，攀登难度高，昼夜温差大，无人区域长，故被称为“死亡线路”。

    三

    吕强下班回到家，还没座稳，管嘉就先“告状”：“老吕，你看你儿子，准备了一堆东西，要去穿越秦岭的‘死亡线路’，你得表个态，让不让他去！你清楚，我们只有杨洋一个孩子。”
    吕强被妻子的一顿饱和“轰炸”弄得有点晕。在一旁的吕杨洋说：“爸，我们十几个同学一起去旅游，去穿越秦岭，属于特色旅游，没像妈说的那么玄乎，准备工作我们做的是很充分的。”
    吕强这才明白，母子俩是为了旅游的事出现分歧：“哦，去旅游，好啊，看看祖国的名山大川，领略大自然的风光神韵，杨洋读了这些年的书，都关在校园里，应该去走走，体会一下人和自然的和谐。那个太白山我听说过，雄伟与险峻并存，乱石与雪暴共舞，是检验穿越者装备，体能，耐力和毅力的地方。”
    管嘉：“老吕，说了半天，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杨洋去啊？”
    吕强不紧不慢地说：“打仗讲究知彼知己，旅游探险也是这个道理，心理和物质准备到位，应急措施周全，又是一个团队行动，我看问题不大，男孩子需要有点冒险精神，这对他今后是会有帮助的。我的意见还是让杨洋去吧。”
    听老爸这么一说，儿子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看到丈夫的态度，想想丈夫说得也有道理，男孩子需要有血性阳刚。如今的教育环境，使男孩子的性格女性化特征越来越明显，她经常听到一些家长这方面的忧虑。想到这些管嘉没了脾气，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她的态度：“那好吧，等会我去医院准备些急救药品。”

    四

    杨洋接了个同学的电话后，与父母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出门去了。家里只有大眼瞪小眼的夫妇两人。管嘉早想找丈夫谈谈孩子毕业就业的事，见老吕今天在家，便不失时机地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匣子打开：“老吕，儿子的事你得管管，杨洋的想法是毕业后先工作一段时间，积累点阅历，然后去国外读研。当前就是在云州或临川落实个工作单位，你得想想办法，别一天到晚都是工作上的事，家事也是大事，没有稳定的后方，你怎么能干好单位里的事。”
    吕强：“我不是说了嘛，孩子大了，我们应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荡，去磨砺，温室里的苗木是经不住风霜的。前天，市保险公司的万总主动提出让杨洋去他们保险公司上班，条件是云州市全地区烟草公司的财产保险今后由他们负责办理。市联合银行的行长老安，也提出让杨洋去他们那里，只要20个亿的长期存款就行。你说，我能答应吗？这不是什么关心，这是交易，是用我的职务便利，用烟草企业的国有资源谋取个人利益，是要让全市上千名烟草职工戳脊梁骨的。”
    管嘉一时无语，他了解吕强，他性格中的倔强正是吕强的特征之一，是他内心自我的保留，他不是那种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人，即使在政治生态逐步商业化的当下，他保持着自身的定力，她记得吕强经常说的一句话，要不忘初心，敬畏权力。上千双眼睛每天都在看着你，监督着你。虽然有些官话的味道，仔细想想莫不如此。
    管嘉还是嘴上不服气地说：“就你老吕清廉，无私，一眼看过去，现在市政府里有多少部委局办的头头，不是你的儿子到我局来，我的女儿安排到你部里，就是你的媳妇去我的下属单位，我的女婿到你的子公司，资源共享，互惠互利。”管嘉有些激动，继续说：“就说你们烟草，至少全省有一半市地公司“一把手”的子女在东海中烟工业公司就职，为什么？老百姓不会都是盲人吧！不就是这些老大有权决定卖谁家的烟，卖多少量吗！你把我的烟卖好了，我把你的子女安排进来，难道这不是交换，为什么不去安排公司一般职工的子女？我看这是典型的假公济私，职工要戳他们脊梁骨的，他们会不知道？被戳脊梁骨又怎样，最多在民主生活会上轻描淡写的自我批评一下，照样当他们的“一把手”。
    吕强见妻子这么说，也未作答，妻子说得都是事实，而这方面恰恰是职工群众反映最为强烈的问题，有一些退休老同志还联名写信向地方纪委和国家局反映，据说都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但吕强心里清楚，职工群众心里是有一杆秤的，至少在云州烟草，他坚守着这个“底线”。他在党组会议上多次强调：班子成员、市、区、县局“一把手”决对不允许做这种交换，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以权谋私的问题。他还向东海中烟工业公司的祁援朝总经理就此约法。他记得，祁总拍着自己的肩，意味深重地说：“吕局，好样的。”他知道，他表明这样的态度是需要勇气，是有压力的。
    吕强：“夫人所言极是，当下风气不正，也是现实，但任何一种风气都是由一个一个人的行为叠加形成的，并且会产生“蝴蝶效应”。谁让我是“一把手”呢，当了“一把手”就必须敬畏头上的“三顶帽子”，正己才能正人，立上方能率下，虽然我吕强无力扭转当下风气，击浊扬清，至少我不会随波逐流，甚至同流合污，在云州烟草我敢说，向我吕强看齐，吕强能做到，全体员工都应该也能够做到。”
    管嘉：“就你是马列主义，中国早就有句老话，老实人吃亏。我们就是太老实了。”
    吕强：“从长远看，老实人不会吃亏，老实人心里坦荡，睡不惊觉，吃不梗喉，身体健康，比人长寿，这可是天大的实惠。你们肿瘤科的病人中，你去调查一下，当官者患癌症的，不少人是有不廉洁不检点不道德行为，心里负担超重，深夜恶梦不断，昼间茶饭无味，长而久之，摧残免疫系统，引起细胞变异。
    管嘉笑出声来：“老吕，你什么时候成了医学专家了，哪来的这套理论，我看干脆叫吕氏‘精神蜕变致癌法’得了，这也是对医学理论的创新。”
    管嘉无力反驳丈夫的观点，丈夫说得有一定道理，她只是不希望丈夫的特立独行在业内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另类”。
    管嘉：“那孩子的事怎么办？”
    吕强：“我看应该由杨洋自己去选择，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吗！知子莫如父，相信杨洋能走出自己的路。”

    第三十一章

    一

    云州市边防支队下沙边防派出所接到报警：一艘排水量8.5万吨的货轮，进入下沙广宇船舶工业有限公司的船坞进行修理时，坞修人员在检查船体时发现这艘船的船底固定着两个可疑的金属箱子，不知箱内为何物。
    该货轮注册船名为“巴斯顿”（Basidun），长300米，宽43米，载重7.5万吨，已达到中型航母的级别（现代航母按满载排水量中型为6万吨以上，大型为10万吨以上）。金属箱子呈棺椁型状，铝合金材质，用U型钢锁穿过箱体两侧的环形孔洞用螺丝拧紧固定在船底的海底门格栅上，非常牢固。船的海底门是船壳与海水界面处设计的开口，用来吸入海水，吸入的海水用于消防、冷却、压载等，其它舷侧开孔基本是为了排放。海底门有一个像铁窗一样的格栅，用于拦截海里鱼类和脏杂物质。
    下沙边防派出所北渡警务室的料警官等人赶到现场，半小时后云州公安，海关，检验检疫等部门陆续到达现场。经初步勘查，这两只铝合金箱体，每只长140厘米，宽80厘米，高70厘米经海水浸泡和海洋藻类的吸附，颜色已呈褐灰色，固定箱体的螺帽已经锈蚀。首先要排除里面是爆炸物品的可能，决定气割拆除。为了以防万一，执行拆除的人员穿上防爆服，其余人员都在安全距离之外。两名专业“拆弹专家”用氧气，乙决切割开U型钢锁，将金属箱体卸下撬开。只见箱体内包了一圈橡胶用来防水，里面一排排码放着包裹严实的米黄色袋子，外面用透明胶带纸粘封着，整整200袋。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奇地揣测着袋内之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通过此种方式运送的物品基本属于非法。

    二

    打开真空包装的袋子，袋内物品为干树枝，干树叶。为何干树枝，干树叶要通过船底潜箱运送？人们疑窦丛生，再打开另一批包装的袋子时里面全是铝管套装，外包精致的雪茄香烟，足足有3000支。派出所通知云州市烟草专卖稽查大队。高远和白斌迅速赶到现场。经高远初步辨认，这批雪茄从外观和印制的商标看，应是古巴生产的“玻利瓦尔牌”雪茄，全部为手工制作。高远记得这个品牌是1901年哈瓦那约罗查公司出品的古巴最浓烈的雪茄之一，品牌为中端档次，在南美洲售价每支约120至160美元。这批雪茄货值约合人民币350万元。雪茄系烟草专卖品，该批雪茄为走私烟草制品。
    另外，提取干树叶，干树枝可疑物样品，第一时间送往云州检验检疫局检测鉴定。两个小时后，鉴定结果显示，干树枝，干树叶为大麻。该批大麻约重100公斤。因涉毒，云州公安局缉毒大队也迅速介入，立案侦查。为了有利案件侦破，力争人赃俱获，进而捣毁云州地下走私、贩毒网络，市禁毒领导小组决定，暂时屏蔽案件信息，避免打草惊蛇，以市缉毒大队为主侦查，其他执法部门协同。
    高远将走私雪茄取样带回市局（公司）烟草质量检测分站检验。
    路上，白斌问高远：“高处，你怎么知道这批雪茄可能为古巴生产？品牌是“玻利瓦尔”？我听说雪茄里的学问很深的。”
    高远：“这没什么，我也只知道些皮毛，就像你说的，雪茄不仅是一种烟草制品，更是一种文化现象，那里面的学问的确很深，一支顶级的雪茄收藏品要10万美元。”
    白斌：“我的天哪，那远比黄金都贵啊！”
    高远：“这些年，国际上雪茄的价格开始新一轮上涨周期，跨国走私也逐步猖獗起来，因为这里面有着巨大的超额利润。”
    白斌边开车边问高远：“高处，你怎么懂得那么多，这么渊博。”
    高远：“听着，不许恭维，奉承，知道多一点，一是经历，二是阅历，经历靠积累，阅历靠读书。到我这个年龄，你也会有厚实的积累。古人说：‘学如弓弩，才如箭镞’。书海浩瀚，选读与自己职业相关，与个人兴趣相关，与家庭生活相关的内容阅读就可以了。比如，我们干烟草专卖这一行，就得知道烟草是何物，从何而来，有何价值，如何制作，也要了解烤烟、白肋烟、晒红烟、香料烟的区别和它们各自的特性，还要知道什么是卷烟、雪茄烟、鼻烟、嚼烟、水烟，如何种植，晾晒、收购、加工、储存、淳化烟叶，另外，还有什么是人造烟丝，电子香烟，降焦减害等，烟草的积淀是很深厚的，相关知识也是很深广的。”
    白斌：“有空的话，还想请高处长给我科普一下，帮我打开脑洞。”
    高远：“没问题，青年人勤学好问善思，才能腹有诗书气自华”。
    次日，烟草质检分站的检测结果是，该批雪茄为真烟，各项物理指标都表明系古巴生产。
    根据过队长的要求，当务之急是要侦查锁定该批大麻和走私雪茄的真正接货人。

    三

    “巴斯顿号”货轮悬挂厄瓜多尔国旗，船籍属于巴拿马，是一艘集装箱运输船，已有7，8年的航运历史，航线涉及韩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墨西哥等国家和地区。此次航行于十几天前，从智利始发。离港前，经过智利海关的全船检查。从船长提供的智利海关出具的检验报告显示，海底门没有发现有挂带物体。缉毒大队过队长和几名警官将“巴斯顿号”上的23名船员集中到船上的水手餐厅，分别进行调查询问，同时通过边防和海关的数据库调集所有船员和船舶的相关信息。船员的个人手机被临时集中保管。23名船员中，船长约斯丹姆.欧文，西班牙籍，51岁，从事远洋航行20余年，在“巴斯顿号”上当船长已有5年。大幅宾诺利，印度尼西亚籍，45岁，从事海上航运10余年，在该货轮担任大幅已有3年。另外21名船员中5名为越南籍，7名为菲律宾籍，9名为智利籍。
    经询问，包括船长，大幅和所有船员都不知道这回事，金属箱不是他们的，这两个箱子是怎么挂到船底的，他们也觉得蹊跷。
    询问还在进行，大幅宾诺利肚子突然绞痛，船上无治疗条件，过队长马上安排车辆将其送往下沙镇中心医院，并对随行警员作了交代。
    过队长接到警员电话报告，被送往医院的大幅宾诺利到医院不久，便独自出了医院，在距离中心医院300米的一处馄饨店吃了碗燕麦馄饨，并与同时在座位对面的一个人好像在暗中交谈。此人带着鸭舌帽和墨镜，不易辨认。对方影像已经抓拍。20分钟后，宾诺利又返回医院。过队长令跟踪馄饨店的神秘人物，认为，宾诺利有重大嫌疑。“墨镜男”极有可能就是接头人。事不宜迟，过队长立即部署警力，对已返回云州的“墨镜男”实施抓捕。并对宾诺利实行刑事拘留。
    据宾诺利交代，“巴斯顿号”按原备案维修时间于2天后进入船坞。因前一艘货轮坞修提前结束，广宇公司安排“巴斯顿号”早于原定时间两天进坞，对船体油漆，水线以下船体结构以及推进装置进行系统修理。这样打乱了宾诺利拟在云州港外锚泊点交货的计划，并使船底挂箱暴露。当中国警方快速介入，展开刑事侦查时，宾诺利方觉事态严重，便以假装患病离船就医之机，用医院的公用电话与接货人联系，并在约定地点见面，商定接货事宜。
    神秘人回到云州下榻的假日酒店，他并未直接进入客房，而是去了大厅一侧的洗手间，换了装出来后，在大堂吧落座。当看到酷似便衣的警察来到酒店前台时，马上意识到自己以被跟踪，随即起身从酒店餐厅厨房的边门离去。在客房等待行动指令的四个下手被抓获。据交代，他们的老板姓闻，都叫他“闻哥”，安排他们的“活”，是潜水到锚泊在下沙湾的一艘货轮底部卸货，而后在柳林镇上岸，连夜转运货物，“蛙人”的潜水装具和水下作业器具均准备停当，只等下水地点和时间，目前在等候老板指令。
    宾诺利供认，“巴斯顿号”从智利伊基科港驶离后，经墨西哥韦拉克鲁斯港，古巴哈瓦那港，菲律宾马尼拉港进入中国，分别在中国洋山港和江浦港卸货后抵达云州港。在菲律宾马尼拉港停泊装载货物时，悄悄地挂带了两个金属箱。宾诺利按指令负责在中国云州港交货，他只知道一个与接货人的联系电话，其余也概所不知。

    第三十二章

    一

    泉水镇烟草专卖管理所何畏所长家，一幢上世纪80年代建造的职工宿舍，为水泥预制板结构的三层楼宇。这是何畏的父亲当年在镇供销合作社工作期间分配的两居室住宅。父亲病故后，夫妻，儿子，何畏母亲三代人住在一起。何畏高中毕业后，顶替父亲进了镇供销合作社，从事农村糖烟酒三级批发业务，因有文化，腿脚勤，能吃苦，被提拔为糖烟酒批发部主任。烟草体制改革，人财物上划，实行统一管理后，何畏也划转云州市烟草烟草专卖局，在泉水镇担任烟草专卖管理员，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5年后担任了泉水镇烟草专卖管理所所长。
    妻子茅玉玲，从云州德茂县的一个渔村到泉水镇的一个渔具厂打工。眉目清秀，性格温婉，手脚勤快。经人介绍，与何畏结为夫妻，育有一子。天有不测风云，2年前查出患有卵巢癌，已属晚期，马上做了切除手术，不在具有生育能力。这事极大的刺激了何畏的母亲，老太太不时的说：“我们老何家三代单传，天意啊。” 为此，把孙子晗晗视若掌上明珠，百般呵护，唯恐断后。曾几何时，母亲得了青光眼，由于缺乏这方面知识，贻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视神经严重萎缩，视野高度受损，处于亚失明状态。为此，何畏懊丧不已，痛恨自己没有及早安排医治母亲眼疾，虽然他带着母亲去过云州和省城的大医院，千方百计的找到眼科专家求诊，但都回天乏术，无可逆转。作为孝子，何畏怀有锥心之痛，时常扪心自责。
    为了给母亲和妻子看病求医，何畏花光了多年的积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一年前实行休渔政策，渔具销量骤减，工厂终因难以为继而倒闭关门，妻子下岗。家庭生活更显君迫。但何畏坚守底线，决不占公家一点便宜，决不收他人一份馈赠。
    在妻子的提议下，两人商定在农贸市场租一间沿街的铺位经营早点，赚些辛苦钱补贴家用。为此，茅玉玲登门拜师学艺，掌握入门之技。古桥烧饼的火候时长，无矾油条的配方比例，云州拌面的调香用料，现磨豆浆的加水加温，一一熟记，反复练习。她请了一个下肢残疾的帮手，把早点铺开了起来。没有花蓝，没放鞭炮，开张当天，半价销售。人们口口相传，一周后买早点的竟排起了长队。一月下来，玉玲盘存结账，除去租金，成本，工钱，税款，盈利3000余元。当玉玲把赚来的钱交给婆婆，给她看病时，何畏的母亲老泪纵横，搂着儿媳妇哽咽地说：“苦了玉玲你了，畏儿娶了你，可是我们老何家的福气啊。”

    二

    何畏的母亲看到儿子，儿媳这般勤奋艰辛，十分心疼，对儿子说了多次：“不要再带我去外地看病，再去花钱，眼睛瞎了就瞎了，我还有手，还可以帮着做点事。”每每听到母亲这样讲，何畏心里就阵阵作痛，他内疚，对不住母亲。自20多年前父亲病故，母亲未曾改嫁，一直把儿子拉扯成人。母亲家的祖上是江淮省的乡村大户，土改时划为地主。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成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政治问题，家庭出身将影响家族几代人的前途命运，包括上大学，找工作，谈对象。母亲屈就嫁给了贫下中渔成份的父亲，主动站在无产阶级一边，这才得以安身立命，过安稳日子。而父亲至死也只是供销社的一名普通职工，想来定与母亲的家庭出身有关，娶一个革命对象的后代为妻，在政治上就丧失了阶级的纯洁性，就被划入不可重用之列。母亲嫁到何家，早就没有了过去大户人家那种姬指气使，自恃优越的神情，早就彻悟了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早就练就一身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的本领，所以在何家母亲未感不适，反而乐意之至，纵然是“小姐身子丫环命”，也由得他人说去。

    三

    刚下班回到家，何畏就接到泉水镇中心小学教务处主任万老师的电话：“何所长，有一家校门口的小店，向5年级的几个男生出售香烟，放学后躲在网吧里抽，其他同学告诉后，我马上到网吧把他们叫出来，开始他们不承认，后来都认错了，已经让他们的家长领回去了。希望烟草局管一管这些商店。”万老师越说越激动：“你们烟草专卖局要好好贯彻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学校门口50米内不准有卖烟的，不准向未成年人出售香烟，现在可好，满街都是卖烟的，什么人都可以买，不能这样专而不管，任其所为。”
    何畏顾不上吃饭，骑着电动车赶往涉事商店，同时电告专卖管理员宫皓然立即前往涉事商店。
    这家叫“腾云”的食杂店，以膨化食品，热点小吃和烟酒销售为主，因紧靠学校，所以生意颇旺，每天放学时分，小商店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透，排队购物，尤其是烤香肠，贡丸，豆干，蛋挞等热点颇受学生青睐，有的学生干脆提前预约，免得届时排队。其店面约有一半的场地为售烟卧柜，立柜，据说该店每月十几万元的毛利中，基本是由香烟和学生食品构成的，其他商品均为陪衬。商店距镇中心小学50米左右，这是何畏在审批该店申领烟草专卖零售许可证时，专程到现场用卷尺仔细丈量过的。店主是一个谢顶中年男子，别出心裁地取名为“腾云”，让何畏不爽，好像隐含有“腾云驾雾”的意味，这里的消费对象大都是学生，你还“腾云驾雾，赛过活神仙”呢！但只要没有违法，你奈何不得他。不过何畏把镇上地处几所学校附近的食杂店，烟酒店都列入重点对象，加以监管，同时建立了“黑名单”制度，告示店主。平时还经常召集这些店主开“小灶”，宣讲烟草专卖法，以提高知法守法的自觉性。
    何畏赶到“腾云”食杂店时，宫浩然和万老师已在现场。万老师拿出两盒“图腾牌”香烟交给何畏。何畏拿着识读器，对着香烟的条形码扫读了一下，几秒钟后，识读器上显示出，该盒香烟为云州卷烟厂3号机组于7天前生产，2天前由云州烟草配送中心分拣配送至该店，同时配送的该品牌同规格香烟20条。何畏让店主拿出一条“图腾牌”香烟识读后，数据显示与万老师提供的两盒香烟为同一批次同一时间配送到店的。见状，原本想推卸干系的店主无语，承认是他卖给几个学生香烟的，表示愿意接受处罚。何畏谢谢万老师，表态对此一定严肃处理，结果会向她反馈的。万老师有事先离去。宫皓然做完笔录，店主确认签字。
    何畏问店主：“老刁，你该知道会受到什么处罚吗？”
    店主：“ 知道。”他指着墙上的告示“上面都写着了。”
    何畏：“你自己说说，上面怎么写的。”
    店主面带难色：“向学校和学生家长公开道歉，并将书面道歉书张贴于学校大门口。暂停卷烟网上订货两周次。累计违法3次，注销卷烟零售许可证。”
    何畏：“小宫，结案后，把处理情况向万老师通报一下，别忘了请她，请校方和学生家长共同监督，继续配合我们执法。另外，督促老刁把道歉书写好打印出来，贴出去。我会向营销中心谷经理联系，暂停这家店两个周次的网上订货。”
    看着垂头丧气的店主，何畏：“老刁，真是得不尝失，因小失大，赚了几块钱，蚀了几万元，今后长点记性，守法经营。”
    店主：“是，是，不会有下次了。”

    第三十三章

    一

    以戚为群为团长的云州市政府访问团按报批时间准时启程访问智利，巴西等国，访问团中有经信委、城建局、财政局、高新区和招商局的负责人。因与到访国具有经贸合作项目，云州卷烟厂副厂长柴国祥也参团一同出访。一般情况下，国有企业人员的出国出境与当地政府的组团出访报批渠道不同，是由企业的上级主管单位审批，并报所在地外事管理部门备案，出访经费全部由企业自行承担。政府部门的出境出访，除了按照年度出访计划报批外，出访经费也必须按年度预算执行，由本级财政承担。
    柴国祥两年前因进口技改专用设备，对德国和意大利供应商的研发与生产基地进行过实地考察。作为一个县处级企业领导，在东海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大约需要4至5年时间方能轮排到一次。不知何时，出国已变味成一种与职务职级挂钩的福利待遇。省局（公司）“一把手”一年可出国两次，副职一年一次，中层4至5年一次。至于出国的实质性目的那就看如何挖掘到适当的“由头”，能否联络到境外邀请单位，回国后能否形成一份考察报告。绝大部分的出国出境，一度演绎成对世界人文地理和非物质文化的场景体验。至于那份考察报告回国后一交了之，便无人问津。职工群众打趣的说，实行烟草专卖国家的企业，乐此不彼的前往废止烟草专卖的国家考察，是不是在为自毁长城取经做准备。
    每次组团，最为纠结的便是办公室负责外事工作的办事人员，不仅要努力挖掘出访理由，全力寻找出访国的邀请方，还要商定出访行程，安排接待事宜。第一出访国是此，第二，第三出访国亦如此。国家外事管理部门规定，每一出境团组一次出境可前往不超过三个国家或地区，时间不超过半个月，费用按不同国家或地区的标准实行包干。一般一个成员的机票，住宿，餐饮以及境外补贴需人民币4至5万元。若遇出访国货币升值或人民币不巧贬值，那上述数额便打不住了。只是这些费用不需要个人承担。
    吕强担任“一把手”以来，清醒地看到这个像是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矩，也听到基层员工这方面的不少反映。在一次党组民主生活会上，吕强敞开思想，谈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没有实质性目的的出国，就是用国有企业的资源，为出国观光旅游买单，是一种企业版的“三公”行为，当这种行为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时，不旦大量消耗了企业资源，还在中层干部中引起相互间的攀比，影响了企业风气，更为严重的是职工群众对此意见很大，直接损害了干群关系，必须加以纠正和控制。吕强做了自我批评，承担了领导责任。并提议就出国出境问题，党组召开专题会议进行研究，出台一个制度性的实施办法，提出明确的标准和要求，党组班子成员带头执行，给全系统作示范。力争把出国团组、出国人员、出国经费压缩到最低限度。将出国情况定期向全系统通报，接受群众监督。
    这使参团出访的柴国祥颇感意外，通常是轮不到他的。他知道这次是按省局（公司）最新制定的有关制度办理的，他心中暗自佩服，同时一种危机感隐隐地浮上心头。
    柴国祥在银行顶格兑换了5万美元，把家里的钥匙，房产证，户口本，银行卡等交给父亲代为保管。临行时，他关闭了家里所有的电器开关、天然气和自来水阀。

    二

    经20余小时的连续飞行，到达巴西的圣保罗国际机场，在稍事休息后，接着从圣保罗孔戈尼亚斯第一国际机场转机前往智利的伊基克市。转机时，大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已经不容易穿进自己的鞋了，每个人的脚脖子都出现浮肿症状，一拇指摁下去一个坑，半天弹不回来。
    伊基克市位于智利北部的一座重要港口城市，西临太平洋，东靠阿卡塔马沙漠。该市近400年没有下过雨，这在全球都是独一无二的，海洋与沙漠完美结合的独特气候条件使伊基克成为四季如春的旅游休闲胜地，每年大量欧美游客和极限运动爱好者云集于此。
    伊基克拥有南美洲最大的自由贸易区，是南美洲主要的货物集散中心，同时也是中国商品进入南美洲的重要途径。该市工业以鱼粉、鱼油、鱼罐头生产加工为主，输出海产品，硝石，铜矿，鸟粪，碘和盐等商品。
    一踏上这片土地，含带着淡淡咸湿和鱼腥气息的空气拂面而来，使人嫣然意识到已经来到这座大海与沙漠牵手相拥的繁华渔港。从机场到市区的沿途，可以看到鱼粉加工厂鳞次栉比，白烟袅袅，大型冷库我自屹立，数量众多。码头的集装箱堆场，成百上千的集装箱码垛在那里，煞是壮观，其中部分集装箱的外箱上印有“中国远洋”，“中国海运”，“中海集运”字样。
    在智利的邀请方是与云州卷烟厂进行项目合作的一家在百慕大注册的美联集团公司，董事长申屠亘，英文名马克戴姆，美国籍。其与伊基克市的市长助理一同前往机场迎接访问团。一路上申屠亘用中文热情地向客人介绍着伊基克的风土人情，自然地理和经济贸易情况。还时不时的把戚为群等人的提问，用西班牙语翻译给市长助理。市长助理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说，他去过中国的南宁，伊基克与中国南宁是友好城市。他说他对中国非常敬佩，中国的高速发展令世界瞩目，中国的发展也促进了南美洲，包括智利的对外贸易，也使伊基克成为南美洲的物流枢纽。这位助理从圣地亚哥大学毕业后便来到伊基克，他说，他喜欢大海，钟情沙漠，他随即朗诵了一首短诗：“沙漠的前世是大海，大海的前生是沙漠，几亿年的寂寞，几亿年的轮回。沙漠把炽热的爱情奉献给大海，大海将沙漠长久地拥抱温润。太阳路过大海的时候，月亮就躺在沙漠的身旁。”

    三

    访问团下榻的酒店是一家有着150年历史的玛内卡大酒店，从酒店的标牌上便可知道属于5星级。从吱呀作响，磨痕斑驳的木质地板和古典铜质门把手就可以看出这些是百余年前的原装材质，大堂和楼道里悬挂着许多褪了色的大幅黑白相片，向客人们介绍着酒店的前世今生，历史变迁。这家酒店是伊基克最悠久，最知名的酒店，曾经接待过无数名流富贾，政界要人，可以说是伊基克近代历史的见证物。
    房间里装饰古朴简洁，设施现代俱全。茶几上摆放着一大果盘的蓝莓，令人眼睛一亮，垂涎欲滴。长途旅行，少有新鲜果蔬，航空食品已让人倒了胃口。申屠亘在戚为群的房间里稍坐片刻：“戚市长，此行一路颠簸，鞍马劳顿，，但看不出您有疲惫之态，您还是两年前那么神清气爽，充满活力，佩服佩服。”
    戚为群：“还可以吧，平时注意健身运动，不能整天开会坐着。”
    两年前，美联集团与云州卷烟厂合作，拟在伊基克联合设立卷烟厂，双方各出资50%，云州卷烟厂以二手设备作价入股。后因投资风险控制的原因，根据东海省烟草专卖局的意见，将合资设厂改变为转让二手设备，直接收汇，在生产技术，人员培训和设备维护方面由云州卷烟厂提供支持。合同签署仪式上，戚为群代表市政府到场祝贺，申屠亘也发表了一番感言，对政府和烟草的支持予以感谢，对长期合作抱有信心。这是申屠亘首次云州之行。
    申屠亘：“请市长尝尝智利种植的蓝莓，到了智利，不饱尝智利的蓝莓，就等于没来过智利，这是今天采摘的，非常新鲜。智利是全球蓝莓第二大出口国，由于北部沙漠地区炎热干燥，土壤多为火山土，PH值较高，加上光照充足，光合作用充分，不仅非常适宜蓝莓种植，而且蓝莓品质极佳，国际市场对智利蓝莓的需求很大。”
    临行时，申屠亘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戚为群问：“那是什么？”
    申屠亘：“一点零花费用，买点纪念品，喝杯咖啡，其他人也有。”
    听说其他人也有，戚为群就不再说什么了：“那我就替大家谢谢申屠总经理了。
    申屠亘：“不客气，地主之谊嘛，市长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访问活动，我就告辞了，明天见。”说罢便离去。
    申屠亘离去后，戚为群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智利比索，2万元一张的面值，共100张，按汇率约合人民币2万元。

    第三十四章

    一

    次日，访问团参加了安第斯卷烟厂新厂址开工奠基仪式。伊基克市的市长弗兰克.米纳发表了祝词，他赞扬新厂的开工是智中合作交流在工业制造领域的一大突破，将为智中进一步扩大经济贸易交流起到示范作用。
    戚为群代表云州市政府对项目的启动表示祝贺，希望该项目能为伊市的经济发展作出新贡献。
    安第斯烟厂新址位于伊基克自由贸易区的海滨工业园区内，占地22公顷（约合330亩），是伊基克市政府特批的。该项目一期投资1000万美元，是自由贸易区近年来投资额最大的工业制造项目。项目计划书显示，建成投产后，安第斯烟厂年产卷烟100亿支（约20万箱或100万件），生产品牌为自主品牌“圣地亚哥牌”卷烟，以中南美洲为主销区，可以安排250人就业，缴纳税金约500亿比索（约500万元人民币）。
    柴国祥心里清楚，一家卷烟制造企业除了装备基础外，更重要的是原材料的品质与持续保障能力。南美洲盛产优质烤烟，就地深加工具有地缘优势，也有持续供给的保障。作为资深烟草管理者，柴国祥知道，一家企业的正常运转，人的因素尤其是主要管理者的作用至关重要。从源头上看，烟叶的种植、晾晒、分级、储存到片烟的加工、醇化、制丝、调香，还有盘纸、醋纤、水松纸、卷支、接嘴到盒包、条包、箱包等形成一个完整的产品线，是一相当复杂的系统工程。一个高级主管不仅要十分熟悉上述的各生产个工艺流程，还要具有顺畅科学的调度与协调各个作业环节的组织能力。他从申屠亘闲聊中得知，美联集团正在考虑在全球范围内重金聘请卷烟厂的CEO，条件十分优厚。申屠亘也请柴厂长帮忙，在同行圈子里物色合适人选。柴国祥脑中扫描着，心里盘算着。

    二

    按照访问日程，访问团参观了伊基克市的市政厅，旁听了一会正在开会的该市议会半年度工作例会。接着驱车参观了伊基克ZOFRI自由贸易区。车上，市长助理兴致勃勃的介绍着这个南美洲最大的自由贸易区的情况。
    市长助理手拿话筒：“各位来宾，ZOFRI自由贸易区在地理上同阿根廷，玻利维亚，秘鲁，乌拉圭，巴拉圭和巴西六国接壤，陆路交通极为便利，也是面向上述国家的重要出口市场，自贸区由占地200公顷的交易服务区和工业园区组成，区内允许外国技术转让，建立外资、独资、合资企业，鼓励私人投资。该国和外国公民均可申请和经批准后在区内设立公司，从事商业，工业和贸易活动，可无限期地仓储货物。”
    市长助理润了润喉，继续说道：“区内现有3000家跨国公司入驻，每年接待游客和贸易商超过600万人次，年均旅游收益和贸易额超过50亿美元。另外自贸区有6个20米深的深水泊位，可承载10000个标准集装箱的大型货轮，月货物运转量超过200万吨。”
    市长助理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看来这个小伙子对伊基克，对ZOFRI自贸区的确有着不一般的情节。
    访问团成员也议论纷纷，有人说，我们云州能否也参照国际规则，发挥频海临港的区位优势设立一个自由贸易港，在全国先行先试，摸着石头过回河。戚为群觉得这是一个富有创意的大胆想法，若能破土走出这一步，对云州乃至全国扩大开放和促进对外经贸都将具有借鉴意义，他开始琢磨起这个命题了。

    三

    晚间，伊基克市政府在小范围内宴请云州市政府访问团，欢迎其的到访。欢迎晚宴安排在当地一家纯正南美洲风味的西餐厅。市长弗兰克.米纳致辞，同时也希望客人尽情享用闻名遐迩的南美洲烤制食品。
    在一份7成熟的足量巴西烤牛排之后，餐厅服务员几乎是排着队手举穿串着烤熟的牛舌、牛筋、鹿肉、鸵鸟肉、智利香肠的钢钎在客人中间游走切削，供客人选用。米纳市长还特意开了几瓶智利酿制的蓝莓酒，请大家品饮。蓝莓酒清冽甘爽，微酸香浓的独特口感博得客人们的不住赞许。往后挨着上桌的果蔬，甜点，冷饮，热品，制作精细，色泽诱人。但此时客人们的胃囊已无空间，个个摸揉着肚子，做酒足肉饱状。
    柴国祥打着饱嗝，开玩笑地对市长说：“市长先生，谢谢您的盛情招待，今晚是我有生以来食肉量最大的一餐，这一餐起码吃了2000克肉。”
    米纳高兴的拍拍自己已经圆起的肚子：“你吃的还不够多，今天的食量还不到我们智利标准人份的量，还要努力哦！”
    柴国祥：“市长先生，我实在是经不住这些美味的诱惑，超量食用，属于暴饮暴食，往后一周内是不能再吃肉了。”引得市长大笑。看到客人们的反应与神态，作为东道主他有一种会心的满意感，别具特色的饕餮大餐必能给人留下日久难忘的深刻印象。

    四

    宴请结束，回到酒店，当日的规定动作完成。申屠亘在酒店等候多时，接下去他将安排“自选动作”。
    伊基克作为自由港，开放程度很高。各种肤色，各国语言，各类文化在这里汇合交融。市区街道上海员俱乐部，KTV歌厅，夜总会一家挨着一家，数量众多。街道两旁站街女衣着暴露，体姿性感，三三俩俩，游荡揽客。
    申屠亘带着访问团一干人马来到酒店附近一家装璜富丽的海员俱乐部。顾名思义，这类俱乐部是为泊港船只的船员提供休闲娱乐与感官刺激的场所。硕大的表演池中设有若干圆形表演台，每个表演台中央立有一根金属管，五颜六色，旋转闪烁的灯光将整个表演池点缀成一个万花筒。
    圆形表演台上出现了两个表演女郎，随着音乐的律动，做起各种撩人动作，不住地把身上原本就不多的织物，一件件地卸下扔掉，台下的看客不时的发出阵阵口哨声和叫喊声。
    戚为群等一干人马被这种从未见识的场面震惊住了，同时也被场内此起彼伏的喧嚣气氛感染。这种场合本不该是他们来的，外事纪律中也有规定，但碍于申屠亘的热情与面子，再看市长对此并无反对之意，大家也就默不作声，顺其自然。一番折腾之后，台上两个女郎已毫无保留地向客人展示她们原生态的体貌。此刻台下看客热情高涨，热血喷张，不断地向台上抛投纸币以示打赏。但访问团成员中没有一位舍得把纸币往台上扔。
    表演结束，申屠亘带着大家来到2号厅，大厅里摆放着一排排的“老虎机”，已有不少人坐在机器前不住地投入金属币，不停地按动开启键。偶尔也会传来中奖的电子鸣叫声。另一边，十几个旋转盘上，骰子随着转盘的快速旋转欢快地蹦跳着，押注的筹码放在格子图上，由骰子最后的定位来决定它们的归属。下注的人们凝神屏息，全神贯注。最为绅士的是“21点”的参与者，听由发牌员机械式的发牌，小心翼翼的揭牌，默不作声地押注。有的参与者还拿着纸，在上面记住着什么。听说，赌场中的“21点”是需要智慧的技术活。大家兑换筹码，各取所需地“玩”了起来。

    五

    在赌场观看了一会，玩了几回骰子和“老虎机”后，申屠亘请市长回酒店歇息。
    回到酒店，在市长的房间里，申屠亘说：“戚市长长途爬涉来到南美，今天白天领略了南美的风景饮食，还需要再体验一下南美的风俗人情，这样才能更全面地了解南美。”他看了看手表，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有人敲门。
    申屠亘拉开房门，门口出现一位衣着时尚，淡妆浅抹，体型匀称，姿态优雅的女郎。申屠亘用西班牙语向女郎打招呼：“凯莉丝，你好，请进。”而后把戚为群介绍给凯莉丝。女郎颇有教养地点了点头，伸手与戚为群握手。戚为群在握住女郎纤细柔润的手的瞬间，感到对方手掌炽热的温度。
    申屠亘：“戚市长，凯莉丝今晚就留在你这里，听你的安排，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想象力，要知道南美洲的女郎是十分开放的。”尽管申屠亘说话注意用词，显得含蓄，但戚为群早已明白其所表达的语意。
    戚为群：“那就谢谢申总了。”
    申屠亘：“戚市长，我都落实好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到时凯莉丝自己离去就可以了。”
    戚为群知道申屠亘所言的“什么都不用管了”是何所指。
    申屠亘与凯莉丝交代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
    眼前的凯莉丝有着印欧混血人种特有的魔鬼身材，黄金比例的长短宽窄；优美绝伦的凸凹曲线；浅黄色的长发半掩脸面，浅蓝色的眼眸天然美瞳，浅棕色的皮肤油润光亮，好一个造物主的匠心之作。戚为群如同面对一件难得的艺术作品，涌动起一股强烈的“鉴赏”欲望。
    此刻，虽语言不通，但心照不宣。凯莉丝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戚为群稍等一会，便走进洗手间。当凯莉丝从洗手间裹着粉红色浴巾出来站在戚为群面前，动手为戚为群宽衣解带时，戚为群的心率陡然跳升，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当戚为群已成大卫雕塑状时，凯莉丝松开了身上的浴巾。戚为群几乎是被凯莉丝连拥带搡地推到床上。戚为群真切地体验到南美女郎炽热的体温与火辣的激情，他作出了同样强烈的生理反应。几度云雨，戚为群已是大汗淋漓，体力不支，南美女郎却情欲依旧，热度不减。戚为群暗自感叹：“不到南美洲，不知道自己身体不行。”

    第三十五章

    一

    焦昺章，焦丽丽和助理庞薇娅一行乘坐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德国汉堡市，参加在该市举办的国际工业设备博览会。此行的针对性目的之一是对自动化包装机的研发趋势、智能走向、功能效率等进行考察，接触供应商，视情签订采购意向。
    德国是全球的制造大国，汉堡是德国的制造中心，每两年在此举办一届汉堡国际工业设备博览会，吸引着世界各地的参观者，供应商和采购商。该届博览会在汉堡市国际展览中心举行，有全球3000家公司参展，举办方开放6个展馆，展区面积10万平方米。博览会代表着当前工业自动化及包装设备的国际最高水平，约有50万参观者，其中有决定权的观众预计超过77%。
    在庞薇娅为焦昺章准备的参展材料中写着：德国与中国双边货物进出口额当年为840亿美元，其中，德国对中国出口450亿美元，中国是德国第四大出口目的地和第二大进口来源国。在建议书上写道，此次考察内容为：包装设备的机械动力装置、电器控制系统、传感器应用技术、传送装配技术、能源系统和安全控制，特别是处于风口的IT系统、CAD以及机器视觉、移动维护等新技术。
    在汉堡参展后，他们将飞往巴西，为云州市政府访问团造访巴西充任“编外东道”，承担访问团“课外活动”的服务工作。
    出发前，在整理行李时，焦昺章拿出一个外观精致的盒子交给庞薇娅。庞薇娅一看，是“炫动牌”安全用具，便说“怎么又吃醋了？这不是你求着我去勾引人家的吗！”
    焦昺章：“安全行事，安全第一，到时动作要快，务必装上这个，千万别种下别人的种。”
    庞薇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留下别人的种有什么不好，他爹是国家中高级干部，在云州能呼风唤雨，他的下一代自然可以养尊处优，衣食无忧，不是很好吗。”
    焦昺章显得很不耐烦：“你根本就成不了正房，生下的小崽子也是野种，看他这个中高级干部敢不敢公开认领私生子，人家可不会为了女人和私生子丢掉乌纱帽的，到时你可是赔了玉身，又毁了名声。”
    庞薇娅撒娇地搂住焦昺章的脖子：“那你就把我正娶了，我也不用再当你的鱼饵了。”
    她用手指点着焦昺章的鼻尖：“你这个未老先衰的东西，就是不戴那个橡胶套也生不出个崽子来。”
    焦昺章顿时软了下来：“你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啊。”说着把庞薇娅抱起放到床上。

    二

    抵达德国汉堡，刚下飞机，女助理亟不可待地给戚为群打了电话，询问其行程所至，并告知市长，她们会与明天下午启程前往巴西圣保罗，已经在访问团下榻的同一家酒店预定了房间。女助理通话时焦昺章在一旁，看到女助理显得有些亢奋，心里很是不爽，但他知道，如果把女助理的情感激发到沸点，那么就像两颗流星在天际间发生撞击时，一定能迸发出耀眼光泽，产生巨大的物质能量。
    焦昺章意欲承担的“编外东道”角色，是因其早年与几个合伙人共同出资在巴西注册了一家专门从事矿产品贸易的有限责任公司，虽其的出资比例过半，但他坚持只出任公司的非执行董事，日常业务由执行董事负责打理，他每6个月参加一次董事会，审议公司半年和全年的财务报表，商定公司的重要事项，除此之外便是坐地分红，且回报不菲。关于巴西的这个公司，焦昺章连女儿焦丽丽都未曾透露过，只有女助理偶有所闻，也不知详情。焦昺章商场鏖战多年，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他不会把自己的“家底”都露出来，包括最亲近的人，他觉得完美的低调，对自己是最好的保护。他了解当年香港巨富被绑架遭勒索的惊天大案，也知道上了杰克财富榜的那些富贾们终日惶惶，昼夜镖护，难度正常人生的苦楚，他信奉大音稀声，大巧若拙，大勇若怯，赏识貌不惊人，语不惊座，且大事可为，大任所当的人。久之，逐渐修炼成不冒油，不露财的“贼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拥有多少财产。为此，焦昺章庆幸自己不仅成功躲过了十余次危机灾难，而且至今还活得呗爽，完全没有富翁的精神负担。女婿蔡康胡吹乱侃，飞扬跋扈的纨绔品行恰与焦昺章的生性风格背道而驰，水火难容，焦昺章极为反感，他预感如此张扬，放荡形骸的女婿迟早要出事。

    三

    美国摩特斯林包装设备有限公司本届博览会的展位在整个一层展厅显得与众不同，一台缩小版的智能包装机置放在展位中央，可向参观者作现场模拟作业。该机型是这家公司最新研发的定型产品，具有对标准规格与非标准规格的商品在线自动识别切换，辅料自行填充的高速包装功能，适用于药品、香烟、酒类、饮料等行业。展台旁还设有若干电子投影屏，滚动介绍该公司的发展历史和产品换代情况。
    公司高级技术顾问奥尔马.卡帕夫坐台担任解说。庞薇娅在前往汉堡之前曾在网上搜索初筛过，大致锁定了全球市场占有率较高的三家包装设备制造商，摩特斯林包装设备有限公司便是其中一家，列入此次重点考察洽谈名单。在博览会上，焦昺章一行花费一天时间已对另两家供应商的产品做了详细了解。目前，他更关注的是摩特斯林公司产品的兼容性与稳定性，包装物类切换的停机时长以及流水作业的时均效率和售后维保。这些技术参数都已下载存入女助理的工作电脑，现场考察观摩只是为了增加感性认识，确认产品宣传与产品性能的一致性。卡帕夫不厌其烦地回答观众提出的问题。当焦丽丽提出，比如由饮料包装切换成卷烟条盒包装时呈现的在线技术状态？卡帕夫非常专业地给予了解答。庞薇娅用录音笔做了录音，以供后期对照研判。当焦昺章谈到报价时，卡帕夫告知已公开标价，但还可以面商，不过要与公司董事长具体商谈，董事长明天从外地赶来。
    经一番商量，焦昺章决定由他和女助理前往巴西，焦丽丽在汉堡与摩特斯林公司的董事长面议价格，争取得到最优报价。

    第三十六章

    一

    自那晚，从假日酒店边门溜走，未被抓捕后，几个星期来，闻华仁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他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留了防备于万一的一手，才得以劫后余生。他去过灵台寺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他每次去灵台寺时，便会下意识地产生一种晓幸心，一种天神护佑的晓幸心理。他试着打过几个电话，却都是空号，他知道当前自己处与“隔断期”。他向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飘落何处。他曾想去自首，但又觉得自己太无能，太窝囊，先前称雄一方，霸唱天下的理想到此完结，他不甘就此认输，他抱着再博一回，兴许东山再起的念头，下决心继续他选择的催债与“跨界”之路。
    闻华仁，其貌不扬，个头中等，一张精瘦的脸侠，装配着两颗深邃的眼眸。少年时因群殴伤人，被云州少管所管教一年。因其头脑聪颖，性格暴烈，又有几个少管所的“室友”，不时地为“朋友”两肋插刀，在云州北郊一带小有名气。看到市场经济下，企业三角债务丛生，盘根错节，欠债、拖债、逃债甚至赖债现象比比皆是，他觉得这就是商机：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催款讨钱，软硬兼施是他的强项，便借钱注册了一家“文华催债有限公司”，自任法人代表，总经理。一年前曾与蔡康属下的物流公司有过业务往来，与蔡康有过交集，颇被蔡康赏识，立有君子之约，长期业务合作。此次接货失手，是他“跨界”经营的一次败笔，但他认为责任不在自己，时间提前，阴差阳错。他知道所接之货，风险巨大，但在高额利润的诱惑下，他甘愿再次冒险，有前几次接货的经历，闻华仁似乎多了一份底气。

    二

    云州“锦绣天地”夜总会的一个包厢里，蔡康与一群男女正在点曲欢歌，超强的音响效果，震耳欲聋，说话须咬着耳朵大声喊。蔡康嘴中衔着一支雪茄，手里拿着话筒唱着“晚秋”。包厢中央几对男女紧紧拥搂，慢步摇曳，仿佛进入人间仙境。一曲终了，在场男女都举着酒杯与蔡康碰杯，而后一起仰脖倒入喉中。
    在焦丽丽去德国参展的这段时间，对蔡康来讲无异于天赐良时，如同放飞的羽鸽，晴空万里，自由翱翔。婚后，蔡康虽收敛不少，心静许多，但长期形成的桀骜不驯，蔑视管束的习性，短时难改。为此，蔡康与焦丽丽多次发生口角。同床共枕的时间不长，但两人的情感裂痕开始显现，二人世界渐行渐远。岳父焦昺章亦看出端倪，只是他视而不见，作壁上观。
    整个厢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雪茄气味。没有人能准确的描述出雪茄到底是什么味觉，不在场景中真实体验是无法感受到其的香气韵味，因为这种体验极为私人化。较为专业的说法是，雪茄的味道主要是植物香系——皮革香，花香，松木香，坚果香，豆蔻香等，不同的品种味道也是有所不同。人们常说，抽雪茄的不如闻雪茄的，吸一手的，不如闻二手的（即二手烟），说明雪茄的烟气的确香不可拒，如果不想身受其害，最好就像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在《简.爱》中描写的那样：“刚刚飘过来的气味，既不是来自灌木，也不是来自花朵，但我很熟悉，它来自罗切斯特先生的雪茄。我举目四顾，侧耳静听。我看到树上沉甸甸垂着即将成熟的果子，听到一只夜莺在半英里外的林子里鸣啭。我看不见移动的身影，听不到走近的脚步，但是那香气却越来越浓了。我得赶紧走掉……”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探进一个脑袋，冲着抽雪茄的蔡康：“大哥，你这上好雪茄那里有卖？”
    蔡康见是一个板式发型的30来岁的小伙：“兄弟，看来你还挺识货，这雪茄确实是上品，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一支，你拿着先抽。”
    “板刷”：“那就谢了。”
    蔡康：“烟草公司不卖雪茄，日后想要货，就打这个电话。”随手给了一张名片。
    “板刷”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看了一眼：“哟，蔡总，是您啊，久闻大名，小弟有眼无珠，请蔡总海涵。”
    蔡康：“看来有缘，喝一杯再说。”说着两人把各自斟满的“XO”倒进喉管。
    “板刷”：“大哥，今不慎打扰，日后定登门致歉。”拿着雪茄和名片退出包厢。

    三

    包厢里烟雾缭绕，歌舞依旧。蔡康一边搂着蓝赢赢，一边衔着雪茄，不时地在蓝赢赢嘴上脸上“咬”上一口，蓝赢赢温情脉脉，撒娇作态，任由蔡康伸入胸前的手把弄着自己的丰腴球体，偶尔扭动一下身子，好似受到刺激后的反应。
    蔡康突然想起了什么，让点歌的服务员打开放在吧台上的一个双肩包，分给每人一只瓶子。蔡康大声说道：“今天给大家带了几瓶来劲的新玩意，打开瓶盖，吸着尝尝。”
    在场的男女都打开瓶盖，对着吸管吸起来。不多时有人大笑起来，继而多数人开始笑起来。这种笑声有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而发笑者脸部肌肉则呈现为极不自然的诡异性痴呆状。
    正由于吸入这种气体后会出现上述情形，这种气体被称为“笑气”。其学名为一氧化二氮，是医用麻醉剂。少量吸入，会引起神志谵妄，大量使用会耗尽体内维生素B12，造成贫血和神经损伤，长期使用会导致智力和视听功能障碍，降低肌肉收缩功能，吸入高浓度“笑气”会快速降低血液中的氧气，甚至有窒息危险。近年来“笑气”风靡酒吧，KTV，夜总会等娱乐场所，被吸毒人员当作毒品的替代品。云州多家市级医院接诊过因吸食“笑气”发疯的病例和因长期吸食“笑气”成瘾，导致双脚瘫痪，坐着轮椅到医院治疗的病例。由于法理边界尚不清晰，一些不法分子钻法律空子，大量买卖“笑气”，诱使一些人用“笑气”替代毒品，造成新的社会危害。为此，云州市禁毒委首开先河，将“笑气”入刑，以遏制“笑气”泛滥。
    闻华仁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得知蔡康今晚在“锦绣天地”潇洒，便悄悄地找上门，在包厢门口徘徊多时后，他让服务员请蔡康出来一下。蔡康歌兴正浓，听说有人找他，松开紧搂着的蓝赢赢走到包厢门口。
    闻华仁见蔡康出来，恭敬地叫了声：“蔡老板。”
    蔡康一看是闻华仁，立刻警觉起来。“你现在找我，找到这里，是想把“条子”也引到这里来？”
    闻华仁： “蔡老板，这次实在是那个印尼大副出的事。”闻华仁坚持他的看法。
    蔡康：“闻总，这回出了点差，没事的，即便没做成，我仍按合同付给你全款，怎么样！”
    闻华仁：“蔡总大度豪气，小弟恭谢大哥了。”
    蔡康：“闻总，风物长宜，来日方长。这两天我会把钱打到你账户里的。闻总，这段时间你最好到外地去避一避。”
    闻华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第三十七章

    一

    几个月后高远的骨伤基本愈合，臂力功能逐渐恢复。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谎称已经痊愈而获准参加省外缉捕行动，是参有水份的话，那现在高远的确康复得可以了。骨头是长好了，但肌肉却出现明显的萎缩，两个手臂竟然粗细不一，这让高远始料不到。为了迅速改变这种状况，恢复肌肉力量高远给自己制定了循序渐进，增强臂力肌肉的锻炼计划：每天握力器握力300次，哑铃弯肘100次，拉力器扩胸100次，外加俯卧撑100次。他从阅览中获知，很多人当肢骨骨折慢慢愈合后，周围的肌肉却已经萎缩了，出现双腿双脚或双臂粗细不匀称状态。就像马尾巴承担着保持平衡，驱赶蚊蝇和调节方向的功能一样，人体肌肉承担着支持身体与保持姿势和产生热量的功能。尤其是骨骼肌肉对承载人体重量和保持适当姿势骨头的关节，有着重要的支持作用，并通过收缩或放松产生运动。高远还了解到，人体全身的639块肌肉，由60亿条肌纤维组成，承担着64种功能，缺一不可。为了增强受伤手臂的肌肉功能，高远坚持按计划作渐进式康复锻炼。他拿着哑铃依次立式弯举，单臂弯举，斜板弯举，内腕弯举，两个组合下来，已是满头大汗。每周递进10%的活动量。一段时间下来效果不错。两臂粗细不匀情况已明显消失。“生命在于运动”，对此高远有了新的体会。退出现役后，高远依然保持着晨练的习惯，做完30分钟改编的捕俘拳操，洗澡，洗漱，用餐，上班。只要时间允许，晚上他还会到离家不远的景华公园夜跑3公里。用高远的话说，这是燃烧脂肪，强健肌肉，不进健身房，不花一分钱的绿色健身法。与昔日战友梁志洪横向发展，渐已发福的体型形成鲜明反差，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依旧保持着“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的军人风姿。去年，市局（公司）举办职工运动会，所有竞赛项目高远都报了名。最后，工会的同志告诉他，只能选报3个个人项目。
    在祝筱岚的催促下，高远在云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做了磁共振（MRI）成像扫描，检查结果表明左臂骨折处愈合良好。骨科医生叮嘱，一个时期内避免伤臂负重推拉，坚持肌肉锻炼。这时，祝筱岚才放下心来。两人一起又到肿瘤科主任办公室，见到管嘉，向其道谢。管嘉告诉他们，平时还要注意休息和食补调养。

    二

    高远打电话告诉自己的父母他到医院检查的情况，请他们放心，他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没事了。高远的父亲离休在云州军分区第一休养所，母亲在云州军分区门诊部退休。父亲高山江淮省连城人，1930年生，1945年参加新四军。由于上过几年私塾，又有一些绘画基础，被分配到江淮印钞厂，后又到华中印钞厂，北海银行印钞厂从事排字和雕刻制版工作，负责设计了新中国第一套人民币，并与另一位战友成为纸币上工人、农民的模特。老爷子每次讲起这段经历总是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以至高远都能背下来。老爷子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日子是1948年12月1日，那天，华北人民政府董必武发表布告：宣布中国人民银行成立，新的统一货币——人民币从此诞生。母亲纪玲，东海临川人，1932年生，1950年参军，高唱着“雄雄赳赳，气昂昂”的战歌，随志愿军第9兵团跨过鸭绿江，在野战医院任助理麻醉师，后改任神经内科军医，目睹过成百上千的志愿军指战员或因炮弹炸伤或因高寒冻伤而无奈被截肢的悲壮场面。听母亲说，老头子嘴很严，首套人民币的防伪暗记向她保密了30多年，尽管第一套人民币已经停止流通了20多年。平时，父母亲会拿出第一套人民币的珍藏版慢慢评鉴欣赏，指点出防伪暗记的具体位置和形状，尤其是50元纸币上那个人物，兴奋之余，总是感叹岁月无情，光阴似箭。每当这时，母亲会用一种自豪的口吻说：“要不是你爸当时那么帅气，老实，你妈怎么会嫁给他呢！” 老爷子此时也会乐呵呵地说：“新中国第一个男模特，能不帅吗，那时，你妈她们几个女兵争抢的厉害，你妈气质更好，又很有孝心，所以嘛，我就同意了。”
    前一段时间，父母亲一起回江淮老家了。每年清明前后他们都要回老家一段时间，去祭扫战争年代牺牲的战友和家族先人，走走看看当地的发展变迁，给学校的学生讲讲光荣传统，一住就是几个月，大有乐不思蜀的意味。今年这期间正遇高远受伤，眼不见，心不担，高远未将受伤之事告诉两老，倒是亲家祝成安无意中透了风，母亲电话问询时，高远才说了实情，只是表达为：小毛小病，不日即好。

    三

    趁着时间宽裕，高远约了梁志洪，杜鹃一同前往德茂县杜鹃舅舅处。梁志洪骑着他的摩托车载着高远，杜鹃骑着她的电动车，一路奔驰来到杜老先生的诊所。入城时，高远买了一个水果篮。此次高远来德茂是面谢老中医的。由于老中医的秘制膏贴疗效奇特，大大缩短了高远的愈合期，高远专程面谢。
    诊所是一座两层楼房，据杜鹃介绍，这楼房是杜家祖上留下来的，“文革”期间被没收，做过一个时期“造反派”的指挥部。粉碎“四人帮”后拨乱反正，房子退还杜家，杜老先生复出江湖，再度执业，开设骨伤专科诊所。
    诊所门口一块铜匾上铸刻着“东海省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一楼侯诊室墙上挂着数面锦旗。
    老中医对高远略有所闻，不曾见识，今日相见，顿觉高远有贵人之相。心想，难怪侄女时常拿高远与侄女婿梁志洪作比，还经常奚落挖苦梁志洪。高远见杜老先生耳聪目明，身板硬朗，一头黑发，称杜老决不像已是朝杖之年（即80岁），并希望杜老先生健康长寿到期颐之年（即100岁）。老中医哈哈大笑：“还是顺其自然，听由天命吧。”
    高远道谢后，老中医查看了高远的手臂，用手捏掐了一阵，认为恢复的很好，无后遗症状，并对日后需注意的事项交代了一番，特别是要重视做手臂的拉伸动作，说着做了个动作示范：“俗话说，筋长一寸，寿高十年，每天都要坚持做。另外，再拿一些膏贴，以备不时之需。”
    高远：“杜老，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中医：“当说无妨。”
    高远：“我看到门外墙上那块牌匾，上面写着是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既然是传承，就得有人来接传，您老说对吧。我觉得应改一改祖上一些过时的老规矩，您应当让杜鹃，您的侄女成为您的传承人之一，接好这一棒，您说对吧。”
    老中医想了想：“高处长，你说的话，非常正确，要把中华医药发扬光大，传承下去，就得培养年轻一代，我早先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是我多年的执念，现在收带了几个中医学院毕业的学生，觉得还不够，如果我的侄女愿意，我非常高兴，乐然其为，将杜家医术传教于她。过去是传男不传女，如今是新时代了，那些旧规矩是该改改了。”
    老中医用近乎恳求的期待目光看着杜鹃。
    杜鹃毫无思想准备，当听到高远向舅舅提出让她学习传承杜家医术时愣了一下，还以为听错了。数年前，杜鹃曾有此想法，只是梁志洪拦着，不希望杜鹃去触犯祖规。杜鹃就此打消了念头。今天听高远这么一说，激活了沉寂多年的夙愿，舅舅又如此期盼。她杜鹃对高远一向服膺，视为师长，高远的提议正中下怀，便言听意从，当即应允。
    高远和梁志洪在一旁拍起手，祝贺老中医收下关门弟子。杜鹃抱着老中医，好不高兴。
    老中医建议，以后杜鹃每月来诊所一周时间学医，老中医每月到云州坐诊一周。杜鹃和梁志洪表示同意。
    高远：“那就要让杜老倍受颠波劳累之苦了。”
    老中医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生命不是在于运动吗，长寿也需要适量运动，对吧！”

    四

    告别老中医，在返回云州的路上，他们顺便到德茂县机械设备交易市场转了转。高远听说，这个市场交易标的门类较全，存量交易非常活跃，交易额在云州各类市场中排名靠前。
    市场里各个铺位都展示着不同功能不同类型不同年代的机械设备以及各式部件，零件，配件等，有的还张贴着交易标的设备的技术参数和报价。
    德茂县地处沿海，改革开放之初，一些人因走私摩托车零部件，而后组装出售，赚取高额利润。一批胆大的人“先富了起来”，客观上带动了当地的摩托车装配与维修业。以后又通过招商引资，加速推动了摩托车整车制造与零部件产业的发展。当地雨后春笋般地生长出一大批中小老板。一些家庭作坊蝶变成小企业小公司，经过大浪淘沙，又蜕变出一批有限公司股份公司，小老板小经理成了总经理、董事长，个别顶级的企业还登上了上海、深圳证券交易所。机械制造，零部件加工，模具铸造已成为富有特色的区域经济而闻名一方。
    高远一行在攘来熙往的市场里溜达了一圈，窥斑知豹，切实体会到当地经济的发展活跃。他们随机在A109铺位前与一位中年老板攀谈起来。
    高远：“老板，你主要做哪类设备的交易买卖？”
    中年人见有人关注他的铺位，便回答道：“主要是数控机床、包装设备和塑模机械为多，另外，就是零配件这块。”
    高远：“生意还好吗？”
    中年人：“还算可以，一年下来交易额差不多2个亿吧。”
    高远：“业务做得还不错嘛。”
    中年人：“一般般，一般般，在市场里做得好的一年做十几个亿的。”
    高远：“你这里交易最多的是哪类设备？买方买去后干什么用？”
    中年人：“最多的还是二手设备，一些公司装备升级更新后，便把二手设备评估转让，降低负债，对冲成本。买家多为新开张的企业，起步阶段嘛，买些二手设备，投入少些，挣了钱再买新卖旧，有些设备在我这里会倒腾几回，不论谁买谁卖，对我来讲，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高远灵机一动：“老板，我有个哥们刚开了家公司，做产品包装的，想买几台二手包装设备，最好是进口机型，不知你这里有没有？”
    中年人：“包装设备应用范围很广，不知是包装哪类产品，有什么技术要求？”
    高远：“盒包饮料的包装，最好是流水作业的那种。”
    高远凑近中年人的耳根：“如果是能包装香烟的进口二手设备更好。”
    中年人：“哦，是这样，我以前没接触过包装香烟的设备，这段时间我留心一下，看看有没有卖主，到时再联系。”
    高远：“那好，这位兄弟的电话留给你，你也给张名片。”高远让梁志洪把手机号码写下交给中年人。
    高远对梁志洪说：“以后接送老爷子的时候，经常来这里转转。”

    第三十八章

    一

    焦丽丽一人留在汉堡，等候与摩特斯林公司的董事长当面洽谈。显得无聊，她便独自在展览中心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圈，几个展区走了一遍，几乎用时一天。观后感慨不已：技术日新月异，科技改变世界，包装机械设备升级之快，智能水平之高令人耳目一新。她想起在中国时常见到的一句广告词：思想有多远，人就能走多远。看来这已不仅仅是广告词了，当初动漫影视中的机器人，钢铁侠，蜘蛛侠不都成了现实情景。
    次日上午，焦丽丽在摩特斯林公司的展位见到该公司的董事长。对方礼貌的递上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名字为马克.戴姆，中文名为申屠亘。焦丽丽心里嘀咕，原来是个假洋鬼子。寒暄之后，董事长用流利的中文，结合播放投影，如数家珍般地向潜在客户介绍公司最新型号的产品性能，规格和技术参数。随后奥马尔.卡帕夫向焦丽丽提供了一整套录制有设备资料的光盘。
    焦丽丽：“谢谢董事长亲自做介绍，看来您对包装设备技术非常熟悉，堪称专家。我想知道，该型设备与传输系统，光电识别系统，激光打码等系统的集成是由公司负责还是由指定第三方承包。”
    申屠亘一听，觉得眼前这位潜在客户对包装设备还是有所了解的，说不定还是个行家。时下，设备供应商与软件集成商往往优势互补，联合投标，共同承接项目，一旦一方能力不匹配，便会直接影响项目的质量和设备的性能。这类情况焦丽丽多有耳闻，故了当直言。
    申屠亘：“我公司的软件集成具有自主知识产权，集成事项概由公司负责。”
    焦丽丽话风一转，：“董事长先生，您们研发的这组设备除了对非标规格的药品包装外，还能对其他哪类商品实施流水包装？”
    申屠亘接住话题：“其它嘛，比如书籍，酒类，香烟都可以包装，计算机可以自动识别和调整作业参数，改变包装形态，停机转换时间非常短暂。”
    焦丽丽：“还可以包装香烟？”
    申屠亘显得自信的说：“这套设备不仅可以对7.8毫米圆径的常规烟支包装，还可以对3毫米圆径的细支烟进行盒包与条包。”
    焦丽丽：“用赞许的口吻：“看来贵公司这套设备的兼容性很强。”
    申屠亘：“是的，当前，在大数据的支持下，机械设备向多功能多用途转变是一个发展方向，一机多用符合节约资源的绿色发展理念。”

    二

    根据焦丽丽的提议，下午，奥马尔.卡帕夫调试好了远程视频系统，将该公司设在墨西哥蒙特雷市的一家小型卷烟厂使用该机型包装香烟的实时作业视频通过投影仪现场播放。视频中该型包装机的控制电脑上显示，每小时包装6000包标准规格的香烟，连接包装机末端的装箱机自动装箱，流水作业上只有两名操作人员。卡帕夫介绍说：“该型包装机前端可与卷接机相连，也可对成型烟支自动喂料，单独包装。其控制系统为独立模块，还可与其他系统兼容并联。作业现场不超过55分贝。”卡帕夫继续说：“实时实景视频我们已经制作了一个专辑，用于产品推介，待修改定版后快递给您。”
    通过现场模拟，实时视频和申屠亘信马由缰的推介，焦丽丽感到很非常满意，对采购标的基本锁定。至此，她始终未谈及价格。凭她多年的商业经验，在形成意向之前，你越是不在意价格，卖方就越是没底，就越想及早商定最终价格而签署采购意向书。焦丽丽的直觉，申屠亘亦是商场老手，不会轻易露出底牌。
    申屠亘：“焦总，本人想知道您对本公司产品的感性认识如何？”
    焦丽丽：“董事长如此自信，说明贵公司的产品是有底气的。”焦丽丽故意不直接表明认可的态度。
    申屠亘：“这次展会上，我公司接到的该型包装机订单已排到12个月后交货了。”在一旁的卡帕夫也证实了这一点。
    焦丽丽：“如若我司购买该机型，6个月必须交货，如果贵公司产能有限，那我只好另找他人了。”说完，她用余光瞄了一眼申屠亘。
    申屠亘表情平淡，未作出急切反应，不无清闲地说：“中国有句俗话，尔与天斗，人定胜天。如果按照焦总的时限交货，那我们必须力赶工期，胜天半子。焦总您说呢。”他转过头，对卡帕夫说：“在展览中心的E餐厅预定两个座位，今晚我请焦总吃个便饭。”
    申屠亘又向焦丽丽试探性地征询：“焦总，今晚请您一起用个便餐，不知焦总能否赏光。”
    焦丽丽这两天来，形单影只，都是用汉堡快餐对付，当申屠亘提出共进便餐时，利索答应了。

    三

    E餐厅是展览中心众多商务餐厅之一，环境布置简洁明快。两人落座点餐后，申屠亘征求焦丽丽喝点什么。焦丽丽表示客随主便。申屠亘让服务员拿来存放在餐厅的一瓶“路易十三干邑”。打开瓶盖，一股沁人心脾的醇香迅然而至，扑鼻而来。申屠亘指着酒瓶说：“这瓶酒已有40年了，两年前以6万美元拍卖来的，今日有幸与焦总共享。说着请服务员给焦丽丽和自己斟了一杯酒，并加了冰块。席间，申屠亘向焦丽丽自报山门：在巴西出生，在美国长大，毕业于麻省理工，获工学硕士，先后在加拿大庞巴赫公司研发中心，美国洛克邦德.马菲公司技术中心，福格特汽车公司广告策划部任过职，以后自己开公司，慢慢做大，旗下两家子公司分别在美国和加拿大证券交易所上市。
    焦丽丽听着面前这个假洋鬼子自述生世，难辨真假，仅是听听而已。不过从这位董事长颇具绅士的言谈举止看，无疑是受过高等教育，且家境富富庶，家教严谨。焦丽丽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位倜傥之人很像一个人，只是酒后微晕，脑中空白，愣是想不起他像的那个人。
    焦丽丽日常酒量尚好，擅长葡萄酒，一般应酬一瓶打底，两瓶碰顶。今晚申屠亘的珍稀干邑口感的确不错，即使加冰稀释后酒精度依然不低。焦丽丽觉得双脚绵软，欲站不能。突然，焦丽丽一反矜持，对申屠亘说：“董事长，到现在您还没有给我您的优惠报价，不能仅靠喝酒表示诚意吧。”
    申屠亘从容一笑：“焦总，您多虑了，诚意都在酒里，作为董事长我是从来不直接谈价格的，明天卡帕夫会告诉您的，既然焦总现在提及价格，我破例告诉您，对贵公司我们以公开报价为基础，下浮20%，以便建立长期合作业务。”
    焦丽丽以为听错了，让申屠亘又说了一遍，得到确认后，她主动斟满一杯酒，未加冰块，举起酒杯：“那就谢谢董事长，我们成交。”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申屠亘也举杯喝完了一满杯不加冰块的酒。从其的面部表情看，董事长似乎觉得有些惋惜，上等好酒得慢慢品，一口闷，太可惜。
    申屠亘叫了辆计程车，把焦丽丽送回柏悦大酒店。下车后，申屠亘搀扶着焦丽丽送其至下榻的房间。打开房门，焦丽丽进了屋，申屠亘准备退出房间时，焦丽丽反身一把抱住申屠亘。申屠亘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从，当他反应过来后也顺势搂住散发着女性馨香体味，柔软轻盈的焦丽丽，并用脚用力一蹬关上房门。申屠亘抱起焦丽丽放到床上。申屠亘今晚不仅得到了一份金额不菲的订单，还意外猎获了一只高颜值的“小母羊”。焦丽丽告诉过他，她的生肖属羊。
    申屠亘像剥笋般一件一件地解开褪尽焦丽丽身上的织物。他并不急于攻城略地，而是颇有耐心地把焦丽丽的身体摆布成几种人体艺术造型，并用手机一一摄录，留做自赏。申屠亘认为，精神享受胜于生理满足，文雅交媾优于粗暴占有。最后，他从容地在焦丽丽身体里留下了自己的体物。

    第三十九章

    一

    巴西圣保罗凯撒大酒店是圣保罗市政府安排云州市政府访问团的下榻之处，酒店的徽旗上印有6个星状图形，向人们召示该酒店为超五星酒店。大堂一侧悬挂着一组该酒店200年前奠基开工，落成典礼，首届总裁，以及各个时期名人政要的影像资料，给人以时空穿越的感觉。该酒店位于商业区中心，距孔哥尼亚斯国际机场仅6公里。
    到达圣保罗当天的下午，圣保罗市罗塞克尔市长陪同访问团参观了市政大楼，随后在市政大楼的新闻大厅举行了由两市政府牵头的合作项目——比里垃圾焚烧发电厂的合同签字仪式。签字仪式后，罗塞克尔主持召开了深化两市政府间经贸、文化、环保合作恳谈会。该市议会议长巴赫茨会见了访问团一行。
    晚上，圣保罗市政府设宴招待访问团全体成员。市长罗塞克尔不知从哪里弄来两瓶中国贵州茅台酒，当大家溴闻到那种熟悉的酱香气息时，宴席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市长在祝词时说，这酒是他自己3年前收藏的，今天中国朋友来到圣保罗，他要用朋友家乡的名酒招待大家。市长用羡慕的口吻赞扬中国的改革开放取得得巨大成就，也希望云州和圣保罗两市政府间和民间的交往合作不断深入推进，争取有更多的合作项目落地，更多的文化交流活动开展。

    二

    当日午后抵达圣保罗，入住凯撒大酒店后，庞薇娅用短信告知了戚为群。戚为群此刻正在举行恳谈会，看到短信，一阵窃喜。会议中，戚为群思想屡屡走神，只觉得会议沉长拖拉，客套太多，时间过的太慢，即使在晚宴上，他也无多食欲，尽尽礼节而已。终于，宴毕曲终，回到酒店，各自歇息。在房间里戚为群给庞薇娅拨了一个电话。不一会焦昺章和庞薇娅上门拜访。焦昺章邀请戚市长前往他在圣保罗的公司莅临指导，递上一张时间安排表。戚为群看了看，同意“挤出”两小时前往。但时间需临时确定，个别安排做些调整即可。焦昺章告诉市长，接送的车辆已经落实，上车的时间，地点由市长决定。为不影响市长休息，两人告辞离去。临走时，焦昺章对戚为群说：“戚市长，等会庞小姐还要来打扰您，明天到我公司视察的安排表修改后请您再审查一下。”
    戚为群：“那就辛苦庞小姐了。”
    戚为群知道焦昺章的意思。
    十余分钟后，庞薇娅再次来到戚为群的房间，一进门，便被急不可耐的戚市长紧紧搂住，深吻不停，嘴里不住地说：“想死我了，想死我了，我的小天使。”
    在等待庞薇娅再次出现的档口，戚为群已将浴池放满热水。这时他抱起赤身光溜的庞薇娅放进浴池，自己也脱去内衣泡入浴池。这间外交官套房的浴池可同时容纳4人，安装有按摩式水控系统。
    戚为群拿起托盘上的两杯香槟，递给庞薇娅一杯：“来，干杯！祝贺我们相会圣保罗。”
    庞薇娅把一头秀发盘髻在彩色浴帽中，裸露的颈项围着一根做工精细的K金项链，一只镶嵌在托架上的祖母绿坠件格外醒目，透着一种高雅华贵的韵味。几滴蒸汽凝水从庞薇娅的耳根流淌下来，落在颈项上，如同清晨的荷叶露珠，晶莹剔透。戚为群从未这般细致地注视过庞薇娅富有艺术美感的颈项。他想如果有人独具慧眼地开发女性美颈业务，一定不会逊色于已经火爆的美甲。戚为群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庞薇娅羊脂白玉般的颈项，唯恐不慎，划出印痕，影响质感。
    浴池里，一对鸳鸯，水中嬉戏，好不欢快。戚为群搂着筋疲力竭的庞薇娅靠在浴池里：“我的小天使，你知道吗，人类就是从水中生物进化而来的，今天我们也返祖一回，体验一下，感觉如何？”
    庞薇娅有气无力地说：“实在厉害，就像过江猛龙，神勇无比。”庞薇娅瞅准时机，问戚为群：“云州土地挂拍的事你协调得如何了？”
    戚为群：“出访前，与几个部门都打过招呼了，技术上他们会处理好的，你就放心。”说着把手放在庞薇娅的胸口：“我的小天使，你就把心放在这儿。”庞薇娅会心地笑了。

    三

    第二天，访问团一行调整出时间，视察了焦昺章的巴西华达矿业有限公司。公司办公地点在一幢高层写字楼的顶层，视线极好，可环视全市景貌。写字楼正厅门口摆了醒目的迎宾牌，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欢迎标语。华达公司董事会全体成员和部分员工列队迎宾。当访问团步入写字楼时，大家用有些生硬的汉语同时发音：“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显然是临阵磨刀，突击训练的。根据焦昺章的请求，在大厅里访问团成员与董事会成员合影留念。
    庞薇娅一身靓装，光彩照人，跑前忙后，不亦乐乎，全然没有长途飞行和过度交欢的疲惫感。
    对焦昺章来说，市长一行的到来，无疑是蓬荜生辉，“紫气东来”，不仅是市长，访问团中的大小官员都是云州的一方神圣，不定有事相求，也能找到门，认得人。
    临行前，焦昺章以华达公司的名义，赠送访问团每人一份“小礼品”——半个冬瓜大小的紫色紫水晶，并让客人过目。庞薇娅说明道：“这是董事长的一点心意。巴西是世界紫水晶之都，南里约朗德州是最著名的产地，在紫水晶中天然深紫红紫水晶最为珍贵。董事长是托人从产地专门采集的，圣保罗市面上很少有深紫红紫水晶，可以说有较高的收藏价值。在希腊神话中紫水晶是酒神巴克斯神秘活力的象征宝石，希望大家喜欢。另外董事长已作安排，这些紫水晶通过国际快递送达各位的家中，请大家把寄送地址写一下。”
    晚上，罗塞克尔市长请访问团观看了一场足球赛，并说，来到巴西不看足球赛，等于没来。
    回到酒店，各自回房休息。
    庞薇娅“溜”进了戚为群的房间。

    第四十章

    一

    家中，祝成安与高远一边下棋，一边交谈。
    祝成安：“骨伤全好了吗？”
    高远：“做了磁共振检查，全长好了，下周正式上班，这几个月憋死我了。”
    祝成安：“这段时间还得悠着点，巩固一下。”
    高远：“知道了，会小心的。”
    祝成安：“设备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现在没法下结论，不过总会搞清楚的。”高远答道。
    祝成安：“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回忆，在思考，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当时柴国祥是项目负责人，几次开会研究时，觉得总是在替外商说话，把我厂的二手设备技术状况描述的与实际情况相差明显。我在厂里怎么多年，对厂里的所有设备我心里都是有数的。只是当时新设备进场安装、调试，制丝线又整体搬迁，事务太多，没有精力顾及淘汰设备，基本上由柴国祥一人说了算，现在想想是有失职之处。”
    高远：“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爸，是不是这样，你安排时间与设备部的几位工程师聊聊，最好是参加当年二手设备处置工作领导小组的人，听听他们是怎么看的。另外您把设备技术评估的所有资料从档案室借出来，仔细分析一下。我找到第三方的评估公司，那个负责人告诉我，他们的工程技术人员根本不了解烟草的专用设备，都以柴厂长提供的数据和意见为准。”
    祝成安：“好的，这事我会马上去办的，看来在技术检测和评估环节上，柴国祥的疑点很大。”
    高远：“等调查结束，建议请您参加案情分析会，可以吗？”
    祝成安：“可以，我和烟草机械打了一辈子交道，也算是个土专家吧，这方面我还是有发言权的。”

    二

    在高远办公室，白斌敲门进来：“高处，这回您是伤愈康复，光荣复职，恭喜恭喜。”
    高远：“几日不见，怎么酸溜溜的。”高远撸起袖子：“你看看，早就好利索了。”
    高远问白斌：“货轮走私案有没有什么进展？”
    白斌：“缉毒大队那里，前几天我侧面了解过，他们还在追踪逃脱的接货人，暂时没有消息。”
    高远向是在对白斌说，又像是自语：“一案未了，一案又起，制假、走私、贩毒，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在联系，是个人犯罪，还是集团作案？”他让白斌也思考这个问题。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是岳父祝成安打来的，他说他马上到高远办公室来，有些情况要告诉他。
    祝成安在办公室坐下后说：“我和设备部的几个老工程师都聊过，其中两人是当时领导小组成员，据他们回忆，当时就没有进行过设备的技术检测，因为二手设备刚刚涂油封存。技术评估所依据的检测报告，是根据最后一次设备大修维保时的数据。我从厂里档案室查找到维保检验数据汇总表和作为资产评估报告附件的技术检测报告，做了对比，结果发现数据被修改过，明显降低了设备的技术性能。”说着拿出了几份图表，交给高远“检测报告由柴国祥签字。至于为何向下修改数据，其目的不清楚。”
    高远觉得这一情况非常重要，至少说明云州卷烟厂两年前二手设备的出口存在不正常现象，亟需调查甄别，弄清这一反常现象背后的真实动机与终极目的。高远同祝成安一起到吕强局长办公室，向吕局长汇报了这一情况。吕强意识到这里面可能存在猫腻和难以告人的目的，随即向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公司）纪检组任重组长作了汇报。

    三

    根据已掌握的信息和调查情况，省局（公司）纪检组进行了初步分析，认为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的资产评估工作存在流程缺失，数据不实，估值偏低，国有资产流失的严重问题，决定组织专项调查。由于合作项目由云州市政府牵头，任组长向云州市纪律检查委员会通报了情况，建议组成联合调查组开展调查。此建议得到市纪委的认可。
    高远上班后召集的第一个会议便是烟草专卖稽查大队的工作例会。作为兼任大队长，他对稽查大队工作全面负责。稽查大队近年来连续破获数起在全省乃至全国具有影响的“国标”大案，被公安部和国家烟草专卖局授予“特别能战斗的先进集体”，获得特殊贡献奖。高远，白斌被评为全国烟草专卖工作先进个人。“国标”案件，是由国家烟草专卖局对查获烟草专卖品走私、制假、贩假违法案件所确定的要素指标，包括案件案值，受到刑法处罚的人数与刑期等指标。“国标”案通常由公安部，国家烟草专卖局或省级公安机关、烟草专卖行政管理部门督办。
    会上，稽查一中队汇报了烟机制假案的追查情况，稽查二中队汇报了货轮走私雪茄案的稽查情况，白斌所在的综合部汇报了二手烟机设备出口的初步调查情况。经会议讨论分析后，高远作会议小结，谈了三点意见：“第一，多管齐下，继续追踪烟机设备去向，加大排查力度，一定要清除这个对烟草市场秩序造成危害的重大隐患，高度关注出口和进口环节，我和白斌分析过，这两个环节可能是侦破烟机案的重要方向。第二，雪茄走私案不能成为无主案，积极配合缉毒大队深入追查在逃接货人以及背后的真正黑手。目前为止，烟草进出口公司未曾进口过雪茄香烟，市场上大量出现的雪茄香烟基本为走私货，要采取反向倒查法，从雪茄消费较为集中的娱乐场所开始排查，找到供货上家，顺藤摸瓜。第三，二手烟机低值出口问题，市局（公司）与市委纪检部门已着手进行调查，我们已提出书面建议，主要调查方向应放在嫌疑最大的设备技术测试与评估节点上。”高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由于祝成安是当时云州卷烟厂厂长，二手设备出口时他在任期内，也将成为调查对象，为此我已向市局（公司）提出回避，得到批准。”与会人员都知道高远与祝成安的关系，面面相嘘，默不作声。

    第四十一章

    一

    秘鲁是云州市政府访问团的下一个访问国，由圣保罗前往秘鲁首都利马市。罗塞科尔市长因另有来访接待事务，来到酒店为访问团送行，并合影留念。戚为群代表访问团成员感谢市长先生及圣保罗市政府的热情接待，同时他邀请罗塞科尔市长在方便的时候访问中国云州市。市长愉快接受邀请：“我很希望访问中国，访问云州市，我们都是金砖国家，有很多共同语言，我到中国到云州更愿意是去谈合作，签项目。”
    戚为群：“望市长先生早日成行，我将在云州恭迎您。”
    离开酒店到达圣保罗国际机场。因距离不远，时间宽裕，大家可在机场购物和办理退税。戚为群规定了汇合集中的时间。具有巴西特色的各类商品琳琅满目，这里是世界各地的客人离境前选购商品的便利之处。不知不觉90分钟过去了，到了汇合集中时间，大家提拿着包袋来到集中地点。戚为群清点人数，唯独柴国祥还未到达。戚为群让几位团员分头去找找，是不是听错了时间或找错了地点。柴国祥的手机未能接通。几位团员空手而归，都未找到柴国祥。戚为群此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登机时间临近，柴国祥仍不见归队，访问团每个成员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事不宜迟，戚为群一方面立即向我国驻巴西大使馆报告，一方面请机场安保部门协助查找。大使馆启动应急预案，出面与巴西警方通报情况，要求尽快查找柴国祥下落。同时要求访问团暂停访问行程，原地驻留，配合调查。戚为群又将这一突发情况向云州市委戎书记紧急汇报。柴国祥的失联，意味着或者是遭遇挟持绑架的刑事案件，或者是擅自离队出走的政治事件，不论哪种可能都令作为团长的戚为群冒出一身冷汗，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

    二

    还在智利圣地亚哥时，柴国祥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在云州市纪委任职的一个外甥打来的，悄悄告诉他，市纪委会同检察院已对云州卷烟厂的设备出口问题进行调查。当柴国祥得知这一信息的瞬间，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潜意识告诉他，自己的问题组织上可能已经掌握，他亟需拿出对策，他庆幸外甥的及时通报。
    时下几无保密可言，执法执纪部门中的跑风漏气，通风报信，屡见不鲜。决策管理部门的酝酿之事，满城皆知，会议刚完，会外已知。“小道消息”，“路边新闻”最终大多是确实消息，真情实闻。一些正直人士嗤之：当今政界，风霾气浊，生态污染，令人痛心。
    自两年前，柴国祥被那个代理人说服，接收对方条件后，他便细心设计了“路线图”：做低二手设备资产估值，签订低价合同，游说通过出口审批，安排妻儿移民，转移家庭财产，“购买”境外身份证件。柴国祥不动声色地一步步实施着他的追梦计划。意外的是能让他作为市政府访问团成员出访南美洲诸国，真是菩萨有眼，天赐良机。当他在伊基克与申屠亘短暂会面，私下交谈后，柴国祥才知道，那个“代理人”背后真正的主以及其终极目的，才知道为何“买方”迟迟没有兑现谈妥的回扣。为了妻儿，为了这个家，他下定决心用他的政治生命赌一把。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在做几乎丧失理智的下注。他在心里快速计算着：比正常价值低估20%，按出口总金额3%可获得126万美元的回扣，按时下汇率为1033万人民币，用这笔钱在欧洲某国购置一处普通房产和安度晚年足矣。如果答应申屠亘受聘伊基克安第斯烟厂高级主管，收入也将不菲。柴国祥向申屠亘提出的唯一条件是，126万美元全额汇入他妻子在瑞士银行开立的账户，他可以“出走”并接受聘约。申屠亘表示没有问题，按通行做法他先汇一半的款项，待柴国祥到任后，再支付另外一半。一天之后，妻子从葡萄牙打来电话，告诉柴国祥63万美元已经到账。柴国祥选定了在圣保罗国际机场离团的最佳时机。

    三

    到达圣保罗国际机场，戚为群将由他负责保管的访问团成员的护照都交给本人。一是过境边检时使用，二是办理退税手续时需要。到了利马，出境后再集中起来。外事纪律规定，所有公务出访人员在境外期间，个人护照都必须由团组负责人集中保管。
    柴国祥瞅准这一档口，走上不归之路。拿到护照，柴国祥并没有前往免税店购物，而是快步走向12号出口，上了一辆等在那里的计程车离开机场。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只揣着护照和钱包，其余物品全部放弃，净身而去。计程车是申屠亘安排预约的，考虑到一般车辆都在机场摄像监控范围内，容易查到车主信息，先坐计程车，中途换乘，短期内很难查到。
    当戚为群等一干人马在机场反复寻找柴国祥，到确认柴国祥失联的这段时间，柴国祥已乘车通过巴西伊瓜苏边境，进入巴拉圭境内，当天晚上乘坐航班从巴拉圭首都亚松森飞抵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在机场柴国祥与等候已久的妻儿紧紧拥抱。这是他们一家人第一次在异国他乡团聚。
    申屠亘知道，要让一座工厂正常有序，稳定高效地运转，没有内行的专业人才是绝对不行的，企业易建，人才难寻。从他在云州第一次见到柴国祥时，就萌生了一箭双雕的“云燕”计划，并步步推进。通过柴国祥他少花了数百万美元的设备购置费用，还使柴国祥上了他的“西行之船”。协助柴国祥妻儿移民，也是使柴国祥的政治天枰倾斜，他还可以此为筹，向柴国祥施压。他迟迟未兑现回扣，目的亦在于此。当申屠亘得知柴国祥如期抵达里斯本时，他认为他的“云燕”计划大功告成。
    第二天，柴国祥用自己原来的手机，鼓足勇气给戚为群发了条寥寥数语的短信：“戚市长，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请永远不要再找我了，祝安。柴国祥”。而后，他又给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祁援朝总经理发了条告别短信：“祁总，我已经离开了中国烟草，请把我永远忘却吧。柴国祥”。发完短信，柴国祥把手机的SIM卡取出，折断后扔进路边的污水井里，把手机扔进垃圾箱内。完成这一动作后，柴国祥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一个句号，彻底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命。

    四

    从圣保罗国际机场数十个监控录像的搜索中，发现柴国祥的身影：只见柴国祥独自快步走出12号出口，上了一辆计程车，手上未携带任何物品。会否返回酒店寻找遗忘物品？警方联系到计程车司机，被告知两乘客在进入市区后下车，以后的去向他不清楚。戚为群想，如果回酒店拿取遗忘物品，应该打个电话或打个招呼。如果不是回酒店，进入市区，又中途下车，不知去向，极有可能是人为脱离团队，难道事先已有谋划？同行的另一人是否就是接应人？柴国祥为何要离队？他又会去哪呢？戚为群颇感困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经请示国内后，驻巴西大使馆通知云州市南美洲访问团终止访问行程，提前回国。
    疲惫不堪又懊恼不已的戚为群看到手机上出现一条信息，打开一看是柴国祥发来的，他一阵惊喜，终于柴国祥有了回音，他真希望是几个什么人图谋钱财，把柴国祥绑为人质，勒索赎金，或者是柴国祥返回酒店拿取遗忘物品时迷路走失。当他看完柴国祥的短信后，一切都明白了，他之前的所有假设顷刻间化为乌有。柴国祥是擅自离队脱逃。至于柴国祥脱逃动机，他不得而知。像泄了气的皮球，戚为群摊座在沙发上自语：“云州又多了一个外逃人员。”
    戚为群马上把柴国祥的短信截图后向大使馆，向国内汇报。
    祁援朝总经理看到柴国祥发来的短信，确认柴国祥是离团脱逃后，立即向国家烟草专卖局主要领导和东海省纪委作了汇报。
    云州市委戎书记接到戚为群的报告后，马上责成市公安局调查柴国祥配偶，子女及其他亲属的情况。
    公安局卓局长汇报，柴国祥配偶曾在云州市第九中学任教，一年前持旅游签证前往葡萄牙，至今未有回国入境记录。儿子一年前持有学生签证前往葡萄牙一大学就读。其配偶的姐姐和弟弟全家均与5年前移民葡萄牙。柴国祥成了“裸官”，在县处级干部每年填报的“个人重大事项报告表”中，向组织隐瞒了这一重大报告事项。

    第四十二章

    一

    郭建才突然接到一个手机电话，从语音中他听出对方是吉大控股公司的总经理，“云州一哥”蔡康。
    对方开门见山：“郭局长，我是小蔡，小弟有一事要拜托局长大人高抬贵手了。”
    郭建才：“蔡总，不必客气，谁和谁啊，说吧，什么事。”
    蔡康：“我一个龙城的朋友，最近通过快递寄送了一批香烟，被阳平县烟草专卖局暂扣了，香烟没有一支假烟，请郭局长通融一下，罚点款放行。”
    郭建才：“这事我了解一下，再回你话，请蔡总放心，能办的我会尽力办的。”
    蔡康：“那就谢郭局长了，等您电话。”
    蔡康所说的快递香烟被查扣一事，因数量众多，案值较大，阳平县专卖局的鲜副局长已向郭局长口头汇报了。这是一起通过快递邮包从地处西北的龙城投寄的1200条“华表牌”香烟，经检测全部为真烟。
    郭建才了解蔡康旗下有一家快递公司，一度风生水起，业务繁忙，他猜测这批香烟很可能是吉大控股公司下属的快递企业所为，只是对蔡康出面的请托他不便拒绝，他清楚蔡氏家族在云州的根基能量和蔡康在云州官场的人脉资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说不定哪天机遇降临，还可让其帮着打点疏通，促成大事。郭建才心里思忖着，一来该批查扣香烟尚未立案，二来，对于真烟的案件处理目前还是一个盲区，全市尚无先例。至多适用无证运输条款。郭建才想起上周媒体报道云州盐业管理局查获一辆跨县运输食用盐，引起社会上对垄断行业过度执法的强烈反响，如若在这时再把烟草这事报道出去，会使烟草专卖管理部门今后的行政执法工作处于被动的地位，甚至还可能对现行烟草专卖体制产生冲击，这才是最要命的。郭建才考虑再三，决定以小事化了，快刀斩麻的思路把这件事处理在“萌芽”期。他拿起电话与阳平县局的鲜副局长通话。

    二

    阳平县烟草专卖局副局长鲜其光是郭建才在德茂县任局长时慧眼选才，培养发展起来的，干部岗位交流时到阳平县局任副职，对郭局长的指示自然是言听命从，坚决执行的。有老局长，又是现任市局分管局长的要求，鲜副局长立马照办，以无证运输香烟，违反烟草专卖管理条例为处罚依据，对收件人处以人民币10万元罚款后，将查扣香烟悉数放行。事毕，鲜其光向郭副局长作了汇报。
    速结快了，干脆利索。郭建才舒了口气，一块石头落了地。
    蔡康得知此事已圆满解决，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向郭副局长表示感谢：“郭局长，够意思，日后小弟专门设宴致谢。”
    郭副局长笑着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如今一方有难，八方相助，已是圈内人士的一种共识：风雨同行，同舟共济。即便你东窗有事，也会有人出面“捞人”，关键是你得持有“船票”。郭建才深谙此道。
    鲜副局长交代专卖管理科，此事低调从速处理，是认真执行市局领导的意见，对外要屏蔽信息，这也是维护烟草专卖执法形象。
    如今，社会上都喜欢拿烟草说事，每年的“两会”上，涉烟提案不断，似乎烟草业之已成了众矢之“的”，只要媒体出现涉烟舆情，业内便会紧张不安，唯恐事态发酵，引起波澜。一些领导懂得堤溃蚁穴的道理，上佳之策便是摁下葫芦，宁人息事。

    三

    第二天上班后不久，高远来到郭建才办公室，汇报阳平县局查扣香烟，未履行案件调查程序，便草草处罚了结的情况，认为阳平县局存在未按规定，未走流程的玩忽职守嫌疑。
    由于数量之众，案值较大，阳平县烟草专卖科长及时向高远汇报了查扣和处罚情况。高远觉得此事这般处置颇存蹊跷。在高远追问下，专卖科长告知高远是按照市局郭副局长意见办的。
    郭建才清楚，这件事高远很快会从专卖管理这条线知晓，从他对高远的了解程度，他断定高远一定会穷追不舍，刨根究底。
    郭建才让高远坐下慢慢说，一副礼贤下士，纳谏从善的神态。等高远把自己的看法和质疑和盘托出后，郭建才慢条斯理地说：“高处长，你刚才说的，只是一部分情况，有的还未作核实，所以要兼听则明嘛。阳平县局的鲜局长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的，这之后我接到市政府领导的电话，让我们烟草在这一敏感时期，要从大局出发，低调慎重处理。盐业公司的查扣事件已经让市政府倍感压力，十分被动，烟草不能再添乱，再出幺蛾。这是你不曾了解的另一方面，所以我要求阳平县局从速处置，没有时间走程序，这也是与市政府保持一致嘛。”最后一句，郭建才加重了语气，好像在提示高远，这就是讲政治。
    高远一时无语，但他仍旧无法释怀，觉得郭局长的说法难以求证，不免牵强。他压住嗓门：“郭局长，别忘了烟草专卖局是执法部门，我们自己不能随意执法，任意变通，否则就是亵渎专卖，自辱其职。”高远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这样“怼”领导，长期的军旅生活，他的意识中早就打上了服从的烙印，今日的“反常”兴许是职业敬畏的自然流露。
    郭建才见高远来真格的，没把他这个顶头放在眼里，极为不悦，失去了刚才的沉稳与耐心：“你高远，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现在不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年代，凡事得有分寸，我是分管局长，如果有事我扛着。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专卖处不要再过问了，就这样，高处长你回吧。”郭局长下了逐客令。
    郭建才平时很少激动，如此爆嗓，今天的表情是被高远刺激所致，今天他拉了虎皮，用作档箭，但他心里还是发虚，无须有的市领导出自他的杜撰，他亟需为己求证，自圆其说。
    郭建才马上给蔡康打了电话。

    第四十三章

    一

    焦昺章和庞薇娅在巴西圣保罗接待云州市政府南美洲访问团的次日，乘坐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航班返回云州。焦丽丽签署了设备采购意向书后从德国汉堡也乘坐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航班返回云州。他（她）们到达云州双山机场的时间相差无几。在办理完过境手续后，父女俩相遇，焦丽丽娇滴滴地搂住父亲的颈脖，并在父亲的脸上吻了一下：“老爸，胡茬那么扎人耶。”
    看着父女亲热的样子，在一旁的庞薇娅却不以为然，视而不见。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礼节性的场面景，只是她自己的角色在这种时刻显得尴尬，内心里五味杂陈。庞薇娅趁着父女俩缠绵之时，打电话想告知戚为群，他们已经返回云州，一路顺利。对方只简单地应付了一下，便挂断电话。庞薇娅想，可能这会戚为群正有外事活动，不便接听。
    蔡康根据航班抵达的时间，提前安排车辆接站，由于岳父和妻子几乎同时抵达，他从朋友处借了辆加长版的“林肯”轿车。这种车，人们在婚庆场合常能见到。当焦丽丽看到这辆接站的“林肯”时，“哇”了一声，显得有些惊讶，对蔡康说：“你这是从哪弄来的，好像很场面唉。”
    蔡康嬉皮笑脸地说：“向岳父和尊贵的夫人拍拍马屁总可以吧。”
    庞薇娅斜了一眼蔡康：“蔡总，是不是还少了一支迎宾摩托车队？”
    蔡康：“庞小姐所言极是，迎宾车队今天另有外事任务，不然我就把他们叫来了。”
    焦丽丽嗔怪道：“还好，人家有事，要不脸就丢大了。”
    车上的人都笑了。
    在车上，蔡康告诉焦昺章，市国有资产交易中心土地挂拍已经公示结束，后天开拍，目前符合条件的参拍房地产企业只有5家，其他的我都把他们摆平了，不会去添乱了。”
    焦昺章：“这次在巴西，戚市长也提到了这件事，他已经都打过招呼，疏通的差不多了。”
    庞薇娅：“市长都亲自出马协调了，下面的人还会不听吗？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蔡康知道庞薇娅与戚为群的关系，觉得庞薇娅这时有些出师未捷先邀功的味道，心里不爽：这个女人就靠吹枕边风，还能办成什么事？显得不屑一顾。但蔡康觉得上面压一压，他在下面摆好局，拍成功更有把握，毕竟这是家族事业的大局。

    二

    云州市国有资产交易中心按照公告日期，如期举行国有土地挂牌竞拍。此次竞拍的是云C—39号地块。云州市云尚公证处对报名竞拍的5家房地产企业的资质公证确认后，拍卖师宣布云C—39号地块的竞拍底价。5家企业的竞拍人轮番竞价。经过十几轮的竞价，最后拍卖师落下拍槌，并宣布该地块由云州佳科晟信房地产有限公司以人民币18.9亿元竟得，溢价率10%。整个竞拍过程不足30分钟，为云州用时最短，溢价率最少，性价比最高的一起土地竞拍，堪称前所未有，令人唏嘘。佳科晟信房地产有限公司代表焦丽丽在竞拍成交确认书上签字。焦昺章，蔡康，庞薇娅等鼓掌相庆，互致祝贺。此番精准布局，成功围猎，一干人马难掩内心喜悦。但焦昺章还保持着些许清醒，告诫各位收敛低调，喜形不于色，以免站上风口。
    回到公司，庞薇娅向戚为群报告竞拍得手的喜讯，戚为群的手机始终关机。庞薇娅觉得戚为群此时也许在返程的航班上，无法接听，也就作罢。
    自庞薇娅向戚为群提出云州市黄金地块挂拍能否由佳科晟信房地产有限公司拍得的请求时，她就有一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她是用自己的身体和感情作价与对方进行交换，两种资源的交换。焦昺章这次也够慷慨，答应庞薇娅在这块地上赚取收益的5%作为回报，归其所有。庞薇娅知道，如有回报，将是8位数字的财富。对她来说是有着巨大引诱力的，毕竟自己还年轻，还要有自己的生活，她打算今后在新西兰的基督城或澳大利亚的黄金海岸购置一处居所，有一个大花园，生养几个孩子，过着悠闲自得，世外桃源般的日子。每当想到这，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她前行。不仅是为了焦昺章的家族利益，更是为了自己的长远未来。

    三

    满面春风的蔡康，没有忘记郭建才提醒他要与戚市长打个招呼的事，他拿起家里的座机，拨通了戚为群的手机号，几次重拨均无人接听。因戚为群是蔡老爷子的培养起来的，又是蔡家的常客，虽见面蔡康叫叔，但又不讲究辈分，有时蔡康会喊戚为群为“老戚”。这次，戚为群率团访问南美，行前，蔡康与戚为群约定，回国后在“梧桐燕语”会所为他接风。蔡康担心事多易忘，就拿起手机给戚为群发了个短信：“老戚，回国接风的事，时间你定，另烟草局那里放行了一批烟，就说你让郭建才办的，无问不语，帮个忙，见面详谈。”
    蔡康发完短信，给郭建才通了电话，告知市长那里已经搞定了，请他放心。
    这时焦丽丽想吃新鲜水果，让蔡康去超市买点。出门前，蔡康问焦丽丽：“想吃些什么？”
    焦丽丽：“买点蓝莓，芒果和山楂。”
    蔡康从超市打来电话：“丽丽，蓝莓，芒果都有，就是没有山楂，罐装的有，但又防腐剂，我让司机老殷马上开车到云州全城去买。”
    一小时后，老殷抱着两箱新鲜山楂回来。
    不一会，焦昺章打来电话，问焦丽丽，云州哪里能买到新鲜山楂的。焦丽丽说，我刚买了两箱，让老殷马上送一箱过去。焦丽丽心里想，也巧了，老爸也想起吃山楂了，好在刚刚买来，不用再去找了。

    第四十四章

    一

    在驻巴西大使馆的安排下，云州市政府访问团终止访问行程，提前回国。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为其开通绿色通道，办理航班改签手续。登机离境的那一刻，访问团一行已全然没有了来时的亢奋喜悦，一脸丧气，情绪低落。作为团长的戚为群更是思绪纷乱，心境复杂，他哀怨自己运气不佳，此行不顺，他一直思忖着回国后如何向组织“交代”，如何摆脱“干系”。
    经十余小时的飞行，抵达云州双山机场后，市府办公厅安排大家暂时在机场附近的一处航空公寓住下。而后，市纪委一室的主任，请大家多停留一天，就此次出国访问情况形成一份书面小结，同时接受相关询问，并要求将手机集中保管。虽然大家都有思想准备，但以这种形式出现，却不曾想到，倍感压力。尤其对戚为群来说，无论如何他是摆脱不了负有领导责任的干系，只是用这种在“规定地点，规定时间说明情况”的方式，始料未及。他心里诅咒这个背负一生骂名，害苦一团人员的柴国祥。
    第二天，访问团成员各自返回。戚为群打开手机，在如潮般的信息中，他看到庞薇娅的数个来电以及蔡康的短信。

    二

    没有不透风的墙，柴国祥失联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云州卷烟厂，在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在整个东海省烟草系统传开，犹如1945年8月广岛上空那颗“小胖子”巨大的爆炸力，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各种猜测、推断、假设铺天盖地，沸反盈天：怎么可能？柴厂长这么老实的一个人会出逃？打死我都不信！南美洲恐怖活动猖獗，说不定被什么人绑架，做人质了？柴厂长也许被巴西美女诱拐了落入人贩子的黑坑里……
    国家烟草专卖局立即责成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协同云州市检察院组成联合调查组对柴国祥负责分管的业务和曾经具体负责过的重大项目进行清理，找出其涉嫌违纪犯罪的线索。
    当祝成安听到柴国祥失联的“传闻”时，以为一定是弄错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当老伴与他讲，厂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炸了锅似的，组织上已经派人进行调查时，祝成安才相信柴国祥不知缘故地失踪了，而且还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他怎么也回不过神，想不明白：“这个小柴，是不是吃错了药，脑子进水了，他这个年纪一般不会走这条不归之路的。”祝成安很快联想到厂里二手设备出口的事，他比别人更清楚，他先前对二手设备被低值评估的种种疑点，慢慢地使祝成安的思维理性起来，清晰起来：“柴国祥一定不是无缘非故的心血来潮，一定是已有觉察的防范之举。”他在家里踱着步，思索着，自语着。老伴冷不丁地丢过来一句：“老头子，烦死了，你能不能坐在沙发上，在我眼前这么晃，房子都要转起来了。”
    祝成安拿起电话拨通了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祁援朝总经理，汇报了他对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出口事项的分析判断以及自己失察失职的情况，表示愿意配合组织调查，把事情搞清楚，也可以知道柴国祥失联的真正原因。
    祁援朝请祝成安相信组织上会调查清楚的，需要时还得请他配合。

    三

    焦丽丽按照泰丰商业银行云水支行邰行长的提示，携带了相关资料，与蔡康一起前去办理土地抵押贷款。
    邰行长一如以往热情接待了两位：“焦总，蔡总恭喜贵公司荣耀摘冠，如愿胜出。”一边沏茶倒水，同时吩咐信贷部经理按流程快速办理抵押和贷款事项。
    这是云州佳科晟信房地产有限公司竞拍获得C—39号地块，取得相关证照后，以该土地评估作价，向银行抵押获得贷款，用以向交易中心支付该地块剩余部分的价款。由于邰耀林是蔡康的哥们，说话直白：“焦总，贵公司有5亿元的授信额度，这笔贷款没问题，利率嘛，按基准利率下浮10%。”邰耀林看了看蔡康，继续说：“不过在这10%中间，3%是佣金。焦总您是知道当前行情的，即使这样，贵公司也能省下不小的一笔利息。我可是冲着蔡哥的面子。”
    焦丽丽和蔡康都知晓当前金融业的潜规则，贷款1000万，放款900万，这100万佣金或回扣让经手环节的有关人士“消化”了，而且在贷款协议上找不到任何破绽，留不下任何痕迹，两厢情愿，各得其所。人家还帮了你的忙，就是给了佣金或回扣，你还欠人家一个人情。
    蔡康与焦丽丽耳语了一会，好像在计算着什么。
    焦丽丽：“邰行长，这事就这么定了，贷款协议这会就签掉，以后的事，我会让公司财务部经理与你具体联系和操作的。”
    邰行长：“没问题，协议文本马上拟好，焦总签完字后，就让贵公司财务部经理与我联系就行了，焦总，蔡总您们放心好了。”
    焦丽丽：“好，那就谢谢邰行长了。”
    蔡康：“哥们，最近找个时间，兄弟们聚聚，。”
    邰耀林：“好哇，到时把赢赢叫上。”
    蔡康向邰耀林眨眨眼，示意别说漏嘴。邰耀林马上改口：“嫂子也一起来，热闹热闹。”

    四

    邰耀林因业绩突出，不久前升任泰丰商业银行云水支行行长。他既非金融科班，又非“海归”人才，全凭其有一个类“李刚”的老爸。邰耀林的父亲时任云州市天然气总公司董事长，该公司主办银行为云州泰丰商业银行。天然气总公司的年营业额突破百亿元人民币，在云州是纳税超大户，也是泰丰商业银行的六星级客户。在邰耀林名下的日均存款额高达15亿元人民币。邰耀林即便两天晒网，三天打鱼，年终，次次获得“突出贡献者”荣誉称号，其本人成了该行明星员工。每年按绩效获得的奖金是其他员工的数倍，达百万元之多。行里有句格言：不论能力多强，不如有个好爸。据说，邰耀林如果还当不上支行行长的话，其他两家银行早就准备“抢人”，并信誓旦旦承诺，行长一职虚位以待。
    在银行业竞争日趋白热化的今天，存款为王，便是生存之道。尤其是大中型国有企业，资金庞大，存款之巨，是各家金融企业竞相争夺的主攻目标。企业高管个人与银行之间的利益输送已是公开的秘密，也是当下新型银企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四十五章

    一

    这段时间，梁志洪和杜鹃忙着把小超市的存货打折清仓完毕后，请了一家装璜公司，按照舅舅提供的图样装修成杜氏骨伤专科诊所。这是第四家杜氏骨伤专科诊所。杜氏接骨医术已有百年历史，去年被列为东海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杜老先生老骥伏枥，壮心不已，计划用两年时间，在东海省和周边省份开设10所分诊所，力争设立300张以上床位，并转制成由省级卫生主管部门核准的县级专科医院，实行连锁化体制，集团化管理和网络化服务。
    正在装修现场的梁志洪接到德茂县机械设备交易市场中年老板的电话，称有一客户打算转让一台包装机，请他看看有无买家。经老板进一步了解，对方告知，包装机使用年限已有10年，是进口原装，运行，操控，效率以及维保良好。其他没多说，留下一个联系电话。
    梁志洪马上将这一情况通报高远。高远认为，这是一条重要线索，需要进一步挖掘，以证实是否是卷烟包装机？是否属于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之一？当事人为何许人也？一连串的问号，使高远越发觉得可疑，同时也隐隐地感到离找到两台失踪设备的下落不远了。
    高远将这一情况巧妙地与中年老板核实后，迅速向吕强局长和郭建才副局长做了汇报。失踪烟机案是省公安厅和省烟草专卖局督办的案件，吕强高度重视，召集相关人员进行专题研究分析，提出了案件侦破的方向和明确要求。
    郭建才在会上向高远发难，认为因高远同志的失职，使案件处于二次侦查，耗费时间，人力。此次线索还未甄别，不必反应过度，大动干戈，重蹈前次覆辙。
    高远一时不明白郭建才是如何考虑的，处于什么目的持这种态度。
    吕强好像也听出郭建才的弦外之音，作为局长他明确表示，之前的经验教训要认真吸取，但要全力抓好当前的案件侦破工作，要排除障碍，去伪存真，树立信心，扭住不放。

    二

    根据市局领导“稳住卖方，快速排查，突破关键，一举查获”的要求，高远从市局稽查大队抽调了3名骨干前往德茂县协助案件侦破工作。
    经查，卖方留下的手机号码为非实名制SIM卡，持卡人信息无从查证。高远让梁志洪以买方身份请交易市场的中年老板约卖方面谈，以详细了解包装机的类别，性能和作业效率等情况。
    经中年老板联系后，卖方同意次日上午在交易市场中年老板的展位见面。
    果然不出所料，来者是被卖方以300元临时雇佣的修理自行车的摊主，此人早先干过洗衣机的组装，对电机，传动什么的略知皮毛，只是一个“传声筒”，见价值不大，梁志洪让其带话，要见卖家，否则就没有兴趣再玩下去了。
    两天后，卖家出现，是一个 30多岁的年轻人，直接告诉梁志洪，这台设备是进口香烟包装机，每分钟600包，电控，传动部分良好，底价110万元。
    梁志洪觉得此人似曾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突然，他看到这人耳根后有一块类似胎记的斑块，这不是那天晚上来超市取20万元现金的其中一人吗！他清楚的记得那块胎记。梁志洪马上意识到此人很可能就是鲁邦臣的马仔。
    梁志洪坚持要看实机，否则就不谈了。对方无奈，表示隔天回复。
    高远立刻安排两名稽查队员尾随“胎记”，同时要求德茂县烟草专卖稽查中队协同交易市场周边四个乡镇的专卖管理所对方圆10公里范围内的各类仓储点，库房，堆场等开展拉网式排查。高远判断，卷烟包装机不会远离交易市场。

    三

    据德茂县专卖稽查中队汇报，有人在该县金属公司的货场里见到两个平板拖挂车上用帆布覆盖着，不知是什么仪器设备，几天后不知去向，货物出入未作登记查验。
    负责监控的两名稽查队员报告，“胎记”回到酒店后，一直未再离开房间。为不打草惊蛇，高远要求他们撤回。
    “胎记”通过中年老板转告梁志洪，看货可以，必须先付10万元定金，而且是现金，由中年老板转交。
    高远让梁志洪回复中年老板，定金没问题，同意由中年老板转交。
    梁志洪问高远：“你们专卖局马上能够筹到这笔钱吗？”
    高远面带难色：“财务上有制度，程序复杂一些，短时间筹到钱看来有难度。”
    梁志洪拍拍胸脯：“老哥，这事我来想办法，不过你得给我写张借条。再拍个视频。”
    高远见梁志洪主动为其解难，乐意之至：“没问题，我按天付息。”
    梁志洪：“利息嘛，就全免了，生死弟兄谁和谁呀！”
    第二天，梁志洪把10万元钱装在一个黑塑料袋里交给中年老板。中年老板开了一张收据给梁志洪，并说，等卖家把看货时间定了后马上告诉他。在一旁的高远用手机悄悄拍了段视频。
    在返回的路上，梁志洪问高远：“老哥，你说，这10万块钱会不会打水漂？卖方如果不给我们看货咋办？”
    高远：“别担心，人间蒸发的设备销声匿迹了5个月，现在刚刚冒出来，绝不会那么快缩回去。卖家想先用一台设备试水，极有可能还有一台也在卖家手里。”
    梁志洪：“那得把线放的长一些，力争把两台一起查获。”
    高远：“是个好主意，那我们就欲擒故纵。”
    归时已晚，夜空晴朗。高远抬头仰望，嘴里说：“斗柄东指，天下皆春。”
    梁志洪没有听清楚，问高远：“什么叫春？”
    高远指着天上的群星：“现在看到的是北斗七星，它的勺柄指向东边的，一年之中，地球和太阳的相对位置会不断变化，不同季节我们看到的星象会不一样，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东，就是春季，这可是个好兆头。”
    梁志洪：“原来是这样，老哥，你怎么也学会看星象了。”
    高远：“这是科学，宇宙天文学。”

    第四十六章

    一

    联合调查组在云州卷烟厂进行了两周时间的深入调查与外围取证工作，基本查清了柴国祥在设备的技术评估以及设备出口中涉嫌违纪违法的问题。
    柴国祥以担任云州卷烟厂淘汰设备处置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职务便利，自行编制设备技术检测总表，私自填报虚假数据信息，擅自向资产评估公司提供明显失实的技术检测报告，大幅低估设备的使用价值和资产估值。
    云州云枫设备资产评估有限公司未严格履行职责，未按评估程序严谨操作，依据柴国祥提供的虚假信息与检测报告，出具了“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资产评估报告”，严重低估了标的设备的使用价值与资产价格，造成约2.3亿元人民币的国有资产流失。
    柴国祥的行为存在主观故意，已构成渎职犯罪。云州市人民检察院已批准对柴国祥立案。鉴于柴国祥现出逃国外，报经公安部，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对柴国祥发出红色通缉令。
    真相大白，舆论哗然，人们恍然大悟：原来柴国祥故意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一夜之间，柴国祥成了腐败分子。那么柴国祥拿到多少回扣，收了多少贿赂？人们各自揣测，莫衷一是。只有将柴国祥缉拿归案，证据完备，才能真正揭开其出境外逃的真实动机与涉嫌受贿犯罪的真实面目。

    二

    云州云枫设备资产评估有限公司总经理覃瓴因涉嫌玩忽职守和收受10万元人民币的好处费，涉嫌公司人员受贿罪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
    按照覃瓴的初步交代，他是糊里糊涂地踩到一泡屎，懵哩懵咚地犯了罪。
    自云枫设备资产评估有限公司通过招标成为云州卷烟厂淘汰设备的第三方资产评估公司时，覃瓴着实乐呵了一下，他庆幸自己在投标时把出价压缩到极限，以低价中标。其实，覃瓴知道，烟草机械设备专业性太强，一般人根本玩不了，如若不是生产商或是烟厂搞设备的工程师，那是无法透彻地了解专用设备的性能功效的，只能装个“内行”，摆样作秀一番。这时，一块“馅饼”砸中了他。覃瓴收到不知何人寄来的以他为存款人的一张10万元人民币的活期存单。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存单背面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字：“关照评估，好自为之。”至于如何关照，怎样为之，他使劲想了两天，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要一切合规，风险何有！只要柴厂长给出数据，提供报告，他不加复测，不用核对，一概认同，日后如有问题，那也是他柴厂长的事，于己无关。至于是谁送他的“馅饼”，至今他也没有弄清楚。他的个人信息，存款人是怎么知晓的？看来，如今个人信息早已“裸奔”，毫无私密可言。既然如此，还有何必要去较真呢。
    三个月后，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开审理覃瓴案。法院以渎职罪，公司人员受贿罪判处覃瓴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0万元，上缴国库。

    三

    当祝成安得知组织上对柴国祥的调查结果时，如梦初醒，难以置信。一个被党培养多年的企业负责人，断崖式坠落，且事先毫无征兆，不能不令人感到惊诧和痛心。柴国祥做了“裸官”他不知情，是因为柴国祥向组织瞒报实情。柴国祥低估设备价值，他是在报告上签了字的。那时他充分信任柴国祥，凡是由柴国祥递送的报告或签了字的文件，他一般都予同意。可以说，祝成安对柴国祥是“你办事，我放心。”几十年来，祝成安甚至没有批评过柴国祥，他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另类宠溺”，在政治上害了柴国祥，以致其在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上不分黑白，丧失底线。祝成安越想越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祝成安用一周时间，闭门思过，三省吾身，写了一份思想汇报交给祁援朝，就对柴国祥问题的失察，对厂里二手设备出口工作的失职，从主观上作了深刻的反省和检讨，总结了经验教训，承担了领导责任，并恳请组织上对自己的问题给予必要的纪律处分。
    经慎重研究，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纪检组对祝成安在企业内部管理和企业二手设备低值出口，造成国有资产流失问题进行问责，决定给予祝成安同志行政警告处分，并在全系统予以通报。

    第四十七章

    一

    为不过后早暴露身份，高远安排梁志洪与专卖稽查员小芈前往卖家指定地点看货。两人骑着摩托车来到德茂县双桥乡，在一家叫利国再生资源回收有限公司的物品堆场里，“胎记”与几个马仔在等侯着，见梁志洪他们到来，指着一个平板拖挂车：“你们自己看。”
    梁志洪让小芈爬上拖车，自己解开帆布一角的绳索，掀开帆布一看，是一台表面斑驳的包装机，设备的铭文已被挖掉，看不出设备的品牌和制造商。从包装机表层的漆面多处刮擦和碰撞脱落看，这台设备历经辗转，身世坎坷。不论这台包装机颜值如何不佳，但一般人都能看出，绝非粗制滥造之辈，由于只揭开帆布一角，光亮不足，也只是看个轮廓。
    梁志洪问“胎记”：“这个样子还是原装进口货，不是在蒙人吧！”
    “胎记”急了：“这可是正宗进口货，当年在云州卷烟厂可是主力机型。”
    小芈：“这么说，这台机器以前是云州卷烟厂的？”
    “胎记”：“这还用骗你们，看看这身段，国内一般开不出这样的模具，你们可以去烟厂打听一下，这个机器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撒希泡”，是意大利货。”
    梁志洪：“这台设备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证明是意大利进口的，我们怎么能相信呢。”
    这时，“胎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属片，扔给梁志洪：“自己看吧。”
    梁志洪接住一看，是金属铭文，上面刻着英文。梁志洪看了看后交给小芈：“认识这是什么吗？”
    小芈摇摇头：“不认识，不会是地上捡块烂铁皮来懵我们吧？”
    “胎记”这时急了，拿出一张照片：“你们看看这个，总该信了吧。”
    梁志洪接过一看，照片上是工厂车间里一组正在包装作业的“萨西伯6000”卷烟包装机组，设备上的铭文就同那块金属片上的一样。
    小芈看了后：“这么看，倒是有点像。”他对“胎记”说：“我们把这张照片拿着，让我们老板鉴定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那就签个合同，全额付款了。”
    “胎记”终于拿出杀手锏，证实了这台包装机的血统身世。
    “胎记”像是在炫耀着什么，又扔给梁志洪一块金属片：“爷这里不止这一台是进口货，还有一台原装货。”梁志洪交给小芈看。小芈看了看，是德国“佛克350”卷烟包装机的铭文。便对“胎记”说：“这么说，你那里还有一台进口货？”
    “胎记”：“爷那里还有一台原装货，面像比这台好多了，如果你们老板感兴趣，把那台也买了。”
    梁志洪：“兄弟，我们先向老板回个话，至于那台德国货买不买，得由老板定，不过货你得先留着，很快给你回音。”
    “胎记”：“那好，告诉你们老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二

    梁志洪洪和小芈赶紧返回，向高远报告看货情况。高远听完，一拍大腿：“踏破铁鞋无觅处，来的全不费功夫。”高远仔细察看照片，确认了照片的真实性，同时，也证明了这台包装机正是云州卷烟厂淘汰设备之一
    高远迅速作了部署，对利国再生资源回收有限公司的堆场进行24小时监控。同时，由梁志洪转告卖家，同意购买，接受其的开价。
    凌晨时分，小芈来电向高远报告：“15分钟前，两辆拖车将载着包装机的平板挂车拖离金属堆场。我尾随跟踪，拖车开进一个像似农机站的地方，与其他农机机械放在一起后，拖车离去。”
    高远判断，这是鲁邦臣的惯用之策，狡兔三窟，规避风险。以动制动，高远调集部分稽查力量，对双桥乡农机站实施布控。
    中年老板转告梁志洪，卖家要求将其余100万元以现金和转账各50%交割。如果没有异议，明天上午合同签字，而后付款。
    交易至此，鲁邦臣都不曾露脸。看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高远请中年老板回话，同意付款方式和签约时间。他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三

    凯撒桑拿中心的一个单人厢房里，郭建才穿着浴衣仰卧床上。此刻，他正期待着那位19号技师的飘然而至。19号技师提着一个工作包，步履轻盈地来到厢房。依旧是那张长发掩面的“锥子脸”，依旧是那个散发着“香奈尔”气味的丰腴胴体，依旧是那副轻柔娴熟的手法。积蓄已久，憋忍多时的郭建才像服用了类固醇（兴奋剂）的运动员，浑身充满了力量，在技师的阵阵欢叫嘻笑中，翻云覆雨，潮长潮落。
    休息厅的躺椅上，郭建才喝着“大红袍”。鲁邦臣在一边递上一块热手巾：“郭局，这位妹子的手法还行吗？”
    郭建才：“不错，非常到位。”
    这时，鲁邦臣拿出一个小礼盒交给郭建才：“这个小玩意，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心意，请郭局务必笑纳。”
    郭建才拆开层层包装一看，是一对古香古色的鼻烟壶。顿时眼睛放光，心中窃喜。
    鲁邦臣：“郭局，据说这对壶是清末最著名的内画壶匠师孙什么吾画的，郭局是文化人，也许知道这人。”
    郭建才喜好古玩字画，也收藏了一些鼻烟壶，但多为平庸之作。他粗略的看了看，这对鼻烟壶构思巧妙，描绘生动，如若真是出自大师之手，那将价值连城。他知道，孙醒吾在光绪二十四年创作了一对“郊外骑骆驼”、“狩猎”的内画壶，反映了满族，蒙古族的生活，后又创作了一对。其中一对壶流落到国外。
    郭建才：“老弟，回去告诉你的老板，谢谢他的礼物，不必这么客气。”
    鲁邦臣：“我们老板说，郭局长人厚道，值得深交。”
    郭建才：“最近风势有点紧，正在追查那两台设备，告诉你们老板，赶紧运到省外去，烟草的人已经去德茂县看货了。”
    鲁邦臣“啊”了一声：“坏了，我手下的已经带他们看过货了。”
    郭建才：“愚蠢吧，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赶紧亡羊补牢，连夜外运。”
    鲁邦臣：“谢局长指点，我这就走。”
    鲁邦臣刚上车，还未点火发动机，手机响了，海外老板发来指令：“立刻将两台设备撤离到江淮省兴泰县，联系人另告，从速！”

    四

    中年老板用手机在向卖家沟通确认签约时间和汇款账号时，“胎记”显得异常，答非所问，最后丢下一句：“取消交易，不卖了。” 还未等中年老板提及定金退还的事，便挂断电话。中年老板马上向梁志洪通报了这一情况。
    此时，在农机站实施监控的小芈报告，一辆拖车几分钟前驶入农机站，目前好像是在连接平板挂车，有再次转移的可能。
    种种迹象表明，情况有变。一旦萨西伯卷烟包装机离开监控区域，将给案件侦破工作带来极大被动，事不宜迟，高远当机立断，宣布依法查扣烟草专用设备萨西伯卷烟包装机以及作案运输工具。
    小芈等专卖稽查人员向“胎记”出示烟草专卖稽查证后，“胎记”一干人马先是一愣，随后拿着铁棍就朝小芈等人挥来，嘴里喊着：“打死他们，赶快冲出去。”
    小芈也捡起一根钢钎，与“胎记”互相厮打起来。此刻，高远和窦队长驱车赶到，将“胎记”等人一并抓获。现场查获“萨西伯”卷烟包装机一台，作案车辆（含平板挂车）一辆，并拍照留证。“胎记”等若干犯罪嫌疑人被押送德茂县公安局看守所刑事拘留。根据“胎记”的交代，高远带领稽查人员迅即赶到双桥乡，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内将另一台“佛克”卷烟包装机查获。至此，失踪多日的两台非法卷烟包装机案告破。
    当鲁邦臣联系不到“胎记”时，意识到为时已晚，“胎记”出事了，那两台卷烟包装机或许已被查获。本想在当天抓紧外运的另外两台佛克卷烟包装机，现在只能继续“蛰伏”，伺机而动了。鲁邦臣知道，目前所有的主要道路出入口都会设卡检查，全路监控，这时硬闯，无疑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第四十八章

    一

    蔡康今天难得在公司办公室里。一位文员进来请示：“蔡总，外面有位客人，说是您请他到公司来的。”
    蔡康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请朋友到公司做客太多了。他摆摆手：“行啊，请他进来。”
    一会，一个剃着板刷头的年轻人进了办公室，见了蔡康：“蔡总，还记得我吗？那天冒昧向您讨雪茄的，记起来了吗？”
    蔡康依稀记得那晚在“锦绣天地”夜总会是与那么一个剃板刷头的人邂逅，他还送了他一支雪茄。他记起来了，是这个一见如故的兄弟。
    蔡康：“坐，坐，坐，兄弟怎么称呼？在那高就？”
    “板刷”：“小弟姓郁，郁关荣，做点小本生意，开了两个雪茄吧，想找点水货货源。”
    蔡康一听，从座椅上跳起来：“兄弟，算你找对人了，蔡哥保证给你供货。这样吧，雪茄吧你还开着，你就做我分销，你再向你的下家供货，蔡哥给你一手价，那可是相当优惠的，保你赚钱。”
    “板刷”：“那就谢蔡总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蔡康：“听说后天是蔡总的生日，小弟提前为大哥庆生，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蔡康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4个“9”的金牛，造型生动。便说：“兄弟，那就谢过了，后天大哥生日，兄弟也来捧捧场。”
    “板刷”：“大哥，您人脉广泛，来宾一定不少，小弟就不凑热闹了，请大哥见谅。”
    蔡康：“那好吧，兄弟够意思，这样吧，大哥原价给你300支“玻利瓦尔”，明天你去提货。”
    “板刷”：“太谢谢大哥了，如不嫌弃，大哥有空到小弟的吧厅坐坐。”随之递给蔡康一张名片后告辞离去。

    二

    一段时间来，云州市区几个高端大酒店里开出多家雪茄吧，雪茄屋，顾客众多，景象繁荣。曾几何时，吸食雪茄成了一种时尚，犹如酒中茅台，带着一种身份的印记。市面上流通着品牌繁多的雪茄。
    按照高远的安排，白斌对雪茄烟市场和消费状况作了调研，并起草了一份调研报告，报送高远。
    高远看了白斌的调研报告后，对白斌说：“写的不错，情况也很翔实，分析有一定深度，对当前和今后雪茄烟市场的监管提出的建议也很有针对性。对雪茄走私这一新动向要高度关注，市场监管应未雨绸缪，及早着手。我在局长办公会上会做专题汇报的。雪茄市场的监管制度，你和法规处一起研究，先拟定个讨论稿。”
    高远一直关注着货轮雪茄走私案。他打电话给市缉毒大队的过队长，了解案件侦破的情况。过队长请高远到他那里去一趟。
    过胜向高远介绍，经侦查，还找不到货轮大麻走私与东海地区几个贩毒团伙存在关联的证据，暂时还无联手作案的可能。但雪茄走私却发现云州一家叫云庭雪茄吧的老板郁关荣有重大嫌疑。其可能与印尼，菲律宾至东海临川的地下烟草走私管道有关联，目前已对该嫌疑人实行监视。过胜希望对雪茄烟市场加强监管，尤其是雪茄烟走私的动向要高度重视，采取措施，避免出现监管盲区。

    三

    高远同谷雨前往云庭大酒店的雪茄吧作实地调研。雪茄吧位于大酒店商务裙房紧挨商场的一侧，面积不大，但气氛浓烈。一面墙上挂着英国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嘴衔雪茄的大幅照片，另一面墙上挂着前美国第9集团军司令三星上将小乔治.史密斯.巴顿手拿点燃的雪茄照片。吧台背柜上陈列着各种品牌的雪茄。几张茶几，几对沙发，另有两个小型书柜，书籍，杂志都是介绍雪茄的生产，制作和品牌与生产企业的。吧厅播放着快节奏的爵士音乐，像是在努力营造南美洲加勒比风情。高远和谷雨坐下后，点了两杯低咖啡因咖啡。尽管安装有新风换气设备，浓烈独特的雪茄烟气仍然弥漫吧厅。有几拨人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雪茄，谈笑风生，一边看着轮回播放的视频内容。
    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过来：“老板，不选一支体会一下？”显然在引导来客。
    高远看到托盘里十余种品牌的雪茄，都是铝管套装。服务员颇有耐心地一一介绍。突然，高远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品牌：“玻利瓦尔牌”雪茄，便问服务员什么价格。服务员告诉他，250元一支。高远拿起这支雪茄，仔细看了看，同那天货轮舱底起获的那批走私雪茄为同一品牌。
    高远问服务员：“这个牌子我想多买一些，有货吗？”
    服务员：“对不起，老板，只有这几支了，不过已经下单订货了，大概明天可以送货。”
    高远：“要不我先把钱付了，你给个地址，我自己去取货。”
    服务员支吾了一下：“这个怕是不行，我们也不知道卖家从哪里发货的，都是快递小哥送货上门的。”
    谷雨一边听一边悄悄地把对话用手机的录音功能录了下来。
    高远：“那今天就算了，我留个地址，让快递直接给我送来。”
    谷雨留心看了一眼，吧台边上挂着一个镜框，是大酒店商场的烟草零售许可证，看来雪茄吧是靠挂搭车的，即便这样，也不能说其不合规。
    服务员打了个电话后：“老板，可以，那你先把钱付了，留下地址，两天内保证送货上门。”
    离开雪茄吧，谷雨心存疑惑，问高远：“高处，为什么让快递直接送货给你？”
    高远：“我想从快递员那里了解他们是从哪里取货的，也许会有些有价值的线索。”高远继续说：“今天我们看到有如此众多的雪茄品牌在市场上出现，但东海烟草进出口公司的裴总跟我说，他们这几年来未从境外生产商那里进口过雪茄香烟，所以我分析，云州或者临川地区存在一个雪茄走私团伙，且已经具有一定规模。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另外，我们最近发现云州市场上有专供出口字样的“华表牌”香烟在流通，这是一种骗取国家免税出口的走私行为，不知是否与雪茄烟走私有某种联系，我们会暗查的，也麻烦谷经理，要求全市的客户经理注意这个动向，发动零售户提供线索，协助我们从源头上铲除这个毒瘤。”
    谷雨：“好的，我马上布置，如有情况及时联系。”

    第四十九章

    一

    由云州市钢琴协会组织的两年一届的全市少儿钢琴比赛即将开始。祝筱岚一个月前就为女儿报了名。这段时间，高融融一边上课完成学业，一边练琴准备参赛，时间排得满满的，就像上足弦的发条。
    几周来，齐蕊琴格外地为高融融加开小灶，对比赛曲目分析讲解，反复练习，纠正手法。她希望融融这次登台演奏顺利，积累临场经验，至于名次与否，实在不那么重要。这倒使高融融感到轻松不少。如今的家长在培养孩子的一技之长上，都不惜工本，舍得投入。一届琴赛竟有近千学生报名，盛况空前。
    今天是比赛的日子，祝筱岚提前预约的出租车已在楼下等候。高融融和爸妈一起乘车前往设在市艺术专科学校的比赛地点。一路上，高融融显得轻松兴奋，丝毫没有许多学生那种赛前综合症状。早春二月，一路新绿。
    高远问女儿：“还记得南宋僧人志南的‘绝句’吗？”
    高融融想了想：“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高远：“很好，诗中描写的正是现在这个季节。上两句还记得吗？”
    “古木阴中系短蓬，杖藜扶我过桥东。”融融脱口而出。
    高融融小时候每次到外公外婆家来，祝成安总是一边哄她玩，一边教她诗句。长此以往，日积月累，融融小学一年级时已经能吟诵600余首唐宋诗词，成了班里的“吟诗王”。同时，与练习钢琴，记忆琴谱相互促进，相得益彰。
    高远又问女儿：“还记得哪两首描写春天的古诗？”
    高融融稍作思考：“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涤。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还有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篙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艺术专科学校门口已经有许多参赛学生在家长的陪同下陆续入场。醒目的赛事横幅悬挂在校门上方。数名交警、辅警在校门区域疏导车辆，维持秩序。一家人核对过报名信息，领取入场券，进入赛场。艺专的音乐厅布置成比赛场地，台上摆放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台下第一排加放了长桌，为评委席，后面为参赛选手席，两侧为观众席。偌大的音乐厅入场人数已经过半。
    齐蕊琴今天也早早来到学校，她担任这一届少儿钢琴比赛组委会主任，也是首席评委。高远，祝筱岚上前与齐教授打招呼。齐蕊琴摸着高融融的头说：“上台比赛，就跟在家弹琴练曲一样，越自然越放松越好，就是琴谱要熟记，不打疙瘩就行。”
    高融融点点头：“齐老师，您放心，这个舞台就是您的家，比赛就是每次到您家回琴。”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齐蕊琴：“该注意的地方都说过了，只提醒一下，‘谷粒飞舞’要弹出颗粒感。再就是琶音，弹奏这个音的时候，稍微高抬一点手指，加重一点点力度。”高融融会意。

    二

    经过初赛，复赛，进入今天的决赛，比赛曲目为两首钢琴十级的考级曲目，实行三选二：科普兰作曲的“猫和老鼠”、朱践耳作曲的“童嬉”、孙以强作曲的“谷粒飞舞”。有几位年纪小一些的选手，上场后因紧张，忘了部分曲谱，还有几位选手弹走了调，得分不高。
    轮到16号选手高融融演奏时，祝筱岚紧紧握住高远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高远：“看到没，女儿在向评委鞠躬时那种满满的自信吗！你放心，融融一定会表现很好。”
    高融融将“猫和老鼠”第一段1—20节一气呵成。通过乐曲演奏，把猫和老鼠打斗争闹，霸凌戏虐，狡诘偷生的音乐形象表现的活灵活现，妙趣横生。
    高融融稍作歇息，舒展了一下身子，而后全神贯注地弹奏起孙以强作曲的“谷粒飞舞”。高融融准确地运用柱状和弦，短奏，连奏和双手交叉等演奏方式，一阵欢快，一阵激烈，一阵气势宏大，仿佛使听众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谷粒漫天飞舞，农民开怀大笑，场面热闹喜悦的丰收景象。“托卡塔”（一种弹奏技法）的双手交替演奏，把整个曲子慢慢推向高潮。高远深深陶醉在这欢快舒畅，行云流水般的音乐享受之中。台上的演奏者渐渐模糊起来，女儿的身影一会变成钢琴家李云川，一会又变幻成克莱曼姆，又从郎乾坤变回自己的女儿。记忆中，高远从未这么投入地聆听女儿的演奏，每次去齐老师家回琴都是妻子陪着去，多少个冬去春来，夏尽秋致，从无间断。想到这，一种内疚感油然而生，家中事务，女儿学业，老人照料几乎都由妻子打理担负，自己好像成了匆匆住客，家成了旅店，一有警报便离家出走，犹似消防人员。妻子女儿早就习以为常，且体谅包容。
    一曲终了，人们报以热烈掌声。高远和祝筱岚巴掌拍得山响，为女儿的成功演奏兴奋激动。坐在旁边的一对年轻夫妇说，看来这个女孩稳拿一等奖了。

    三

    高融融与另一名选手获得并列一等奖。发奖仪式上，齐蕊琴为高融融颁发了一只船型状水晶奖牌，上面镌刻着“云州市第六届少儿钢琴大赛一等奖”字样。此时的齐蕊琴有着一种满满的成就感，她用8年时间，用心教授成就了高融融的今天。她知道祝成安今天也一定在电视机前收看这场比赛的实况转播，也一定会为外甥女的出色演奏喝彩。
    比赛结束，高远一家朝着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走去。按照预约，出租车已准时在停车场等候。散场的人群熙熙攘攘，意犹未尽，人们似乎还沉寂在音乐旋律的陶醉之中。
    突然，一辆丰田“沙漠王子”带着刺耳的轰鸣声，加速驶来，冲向正在穿越马路的人群。人们猝不及防，本能地避让躲闪，尖叫声呼喊声混为一团，乱作一片。
    高远大步流星已穿过马路，当听到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觉得不对，回头一看，“沙漠王子”正撞向离自己数步之外的妻子女儿。这一刻，高远惊呆了，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一刻实在太短促了，以致高远无法快速作出反应。只见妻子被撞击后抛出数米之外，重重地落在柏油路面上，手里捧着的奖牌呈抛物线状飞落至十余米外，碎成数块。女儿融融在受到撞击的一刹那，祝筱岚用全身之力猛地推了她一把，汽车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到融融的腿部，但避免了被车轮碾压。
    肇事车辆像脱了缰的野马，仓惶逃逸，一路狂飙。沿途撞到数辆相对而行的轿车，面包车。慌不择路中还撞倒两位穿越斑马线的老人，碾压过一辆电动车。
    高远发疯似的奔向妻子，抱起失去意识的祝筱岚迅速上了一辆自愿救助的车辆，以最快的速度急驶市第一人民医院。几位辅警和路人一起把受伤的高融融抬上另一辆私家车送往市一院。
    正在等候客人的出租车司机卞师傅，眼看着客人穿过马路便可上车。突发的一幕他看得真切。他立即发动汽车窜出停车场，直接追了过去，他打开双闪灯，长摁喇叭，提示沿途行人避让。卞师傅把油门踏板几乎踩到底，穷追不舍，与随后赶上的两辆交警摩托车，对“沙漠王子”形成夹击之势。辅警已通过对讲机向交通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马上启动应急预案，开启全市“天眼”系统，调集巡值特警设障堵截。一场只在影视节目中出现的“警匪”追逃的惊怵场景，在云州大地上真实上演。
    “沙漠王子”被迫驶入市中心的一条单行车道，在道路交叉口，特警的机动分队已经赶到，设置了地钉，警用装甲车拦在道路正中。“沙漠王子”见已无路可逃，便加大油门企图硬闯过关。分队长一声令下，严阵以待的装甲车朝着正面高速驶来的“沙漠王子”猛地冲了上去。只听一声巨响，“沙漠王子”的车头顿时凹陷进去，车身嵌入装甲车里。几名特警迅速合围上去，将卡在驾驶室的肇事者拽了出来，带上手铐，押送公安局看守所。
    这一突发事件震惊了整个云州，人们在义愤填膺地诅咒这个杀人魔王的同时，都为伤者捏着把冷汗，默默地为他们祈祷。

    四

    云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陆续收治了十余名受伤群众，值班医生，护士立即开通“绿色通道”，争分夺秒地初查，分诊，抢救。整个急诊室好像进入“战时”状态。
    祝筱岚因颅内大面积出血，压迫脑干，引发心力衰竭，经全力抢救，生命未能挽回。得知这一噩耗，高远顿时觉得天塌了下来，眼前一片漆黑，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无法接受这个惨不忍睹的残酷事实，他紧紧握住祝筱岚渐渐凉却的手，死死不肯放开，似乎他一旦松手，爱妻便会离他而去。一个铮铮汉子，一个曾经出生入死的军人，一生中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泪如雨注。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潸然泪下。高远强忍悲痛，默默地为爱妻最后一次擦净身子，最后一次为爱妻穿上衣服。坚持独自一人在医院太平间陪伴爱妻，为其守夜。
    云州“2.27”恶性伤亡事件造成5人死亡，除了祝筱岚，两位被撞老人先后引起大面积心机梗塞和脑溢血，抢救无效。电动车上两人被撞倒地后遭车轮碾压身亡。十一人受伤，其中两人重伤。“2.27”事件是云州市和平建设时期性质最为恶劣故意伤害刑事案件，影响之大震惊整个东海省。云州市委戎书记第一时间作出批示，必须从快从严从重侦破案件，惩戒罪犯，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以慰逝者。

    第五十章

    一

    为逝者送行的那天云州殡仪馆自发的来了许多市民。祝成安和老伴怀着极度悲切来为爱女送行，巨大的打击，使他和老伴一夜间仿佛衰老了十岁，蹒跚的步履代替了往日矫健的步伐。老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怎么也想不通，那个罪犯为何要置爱女与死地？如有选择，他们宁愿替女儿赴死。外甥女双腿粉碎性骨折，虽无性命之虞，但仍有终身残疾的风险。双重打击令祝成安夫妇绝望崩溃。市里为他们安排了心理咨询医生，贴身服务。
    高融融双腿固定着夹板，躺在移动担架上来为妈妈送行。在亲爱的妈妈脸侠上最后吻了一下，便哭得昏厥过去。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与妈妈转瞬间阴阳相隔，永世分离的现实，她始终不明白罪犯为什么要对妈妈，对她下毒手？
    祝筱岚任班主任的云州第一实验小学六一班全体同学，在志愿者的帮助下，驱车赶来为他们敬爱的老师送行。同学们打开写着“祝老师一路走好”，“祝老师我们想念您”的横幅，在老师的遗体两边伫立致哀。
    高远手捧祝筱岚的遗像参加告别仪式，为爱妻送行。十四年的夫妻，八年的军嫂，如今你放下我们父女独自走了，去到一个没有生离死别，没有烦恼痛苦的地方，在那里等着我。
    高山和纪玲相互搀扶着来为儿媳送行。他们为失去一位贤惠孝顺的儿媳而痛心疾首。当见到两位亲家时，大家无言以对，老泪纵横。高远见此，感慨万千，今后他将独自承担起对四位老人的养老送终义务，决不可“子欲养而亲不待”，悔之莫及。

    二

    经审讯，云州“2.27”故意伤害事件的犯罪嫌疑人鲁邦臣，其接受国外“老板”指令，对负责查获非法烟机的市烟草专卖局处长高远蓄意报复，故意杀人。据鲁邦臣供认，其掌握到高融融报名参加钢琴大赛的信息后，在汽车租赁公司租了辆“沙漠王子”越野车。比赛当天，其开车停靠在艺术专科学校附近，伺机作案。因鲁邦臣在带鱼岙时认识这个“卧底”，当比赛结束，高远一家穿越马路时，遂行作案，开车冲撞。这是一起典型的对执法人员报复的人身伤害恶性犯罪案件。
    据鲁邦臣交代，另有两台佛克包装机不久前已被黄河省一个神秘买家买走，包装机也随之外运，具体去向不明。
    鲁邦臣还供认，两年前，通过云州海关内部关系，被掉包假出口的卷烟包装机共有6台，除已被查获的两台和近期转卖的两台外，还有两台包装机鲁邦臣未曾接手过，亦不知下落。高远马上将这一情况通报给黄河省烟草专卖稽查部门。
    至于海关的内部关系，起初鲁邦臣死不松口交代，经一个星期的心理较量，其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得知自己罪孽深重，难逃一死时，为争取立功表现，一一供述了特定关系人。可谓，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通过国际漫游给鲁邦臣发送指令的境外手机号码，经查证为新加坡电信发售的手机充值卡，警方将运用移动定位技术确定其的呼出位置，视情对幕后犯罪主犯实施跨国追捕。
    一个月后，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2.27”案开庭公开审理。在经历了各项审判程序后，法院对犯罪嫌疑人鲁邦臣以贿赂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决一经公布，舆论反映强烈，人们拍手称快。

    三

    以鲁邦臣的交代为线索，云州市检察院对云州海关副关长房冬生，检验二科副科长巫靳坤立案调查。经查实，在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出口报关和现场检验中，房冬生收授“请托人”好处费人民币50万元，价值50万元的高尔夫俱乐部钻石会员卡一张。房冬生授意巫靳坤对虚假报关的6台被调包的烟草专用设备做“特殊”检验后放行通关。造成滞留境内的卷烟包装机被不法分子利用，大量制造假冒名优香烟，冲击市场，损害消费者利益。在法院公开审理时房冬生本人对受贿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法院以房冬生犯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年，没收非法所得，上缴国库。房冬生当庭表示认罪服罪，永不上诉。法院认定巫靳坤接受“请托人”为其承担住房装修费用人民币30万元和个人出国旅游费用人民币18万元，为“请托人”的烟草专用设备假出口大开绿灯，构成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万元。两人均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
    云州海天船务代理公司在这起烟草专用设备假出口案件中为犯罪分子提供了运输、仓储、装船、出票等服务，存在造假故意，对监管部门具有信息误导情节，法院处以船代公司罚金人民币25万元，云州市工商管理局吊销了公司的营业执照。
    法院审理结束后，吕强得知在这起设备假出口案件中，共有6台二手设备“被出口”，除了查获的2台，另外4台仍滞留境内，渺无踪迹时，神经立刻绷紧，压力骤升。他马上责成市局专卖管理处再接再厉，深入追查，除患务尽。

    四

    在死刑复核的这段时间里，鲁邦臣又挤出一点“牙膏”：一个半月前，他接到“神秘”的电话指令，由其负责将存放于德茂县的4500件“万宝隆”牌假烟用5个集装箱挂车运往云州港。集装箱挂车从江淮省的一家运输公司租用，起运时间是凌晨2点。到港之后的具体去向鲁邦臣不清楚。
    大概是强烈的求生欲望，使鲁邦臣尽可能多地挖掘着或能保命的“稻草”。鲁邦臣心里清楚，这个时辰若想保命，不仅要取决于“稻草”的数量，更要取决“稻草”的质量，此时的鲁邦臣希望这些“稻草”能够具有救主回天的“转运”功能。
    高远与办案人员马上意识到，这将是一起不意间浮出水面的“涉外”香烟走私大案。高远将自己的分析判断和应对措施向市局和省局作了汇报。
    东海省打私打假办公室要求，坚决拦截追查该批涉案走私香烟的去向，防止其在境外落地扩散转移，产生不良的国际影响。高远与易周迅速赶到云州海关，在海关综合科詹科长的配合下，调阅监控录像，排查入港车辆，同时核对该时间段入港车辆的GPS轨迹。最后确认了5个集装箱挂车上的货柜已经通关装船，10天前货轮已驶离港区。从报关表单上看，5个“涉外”走私货柜的目的港分别为巴西的桑托斯港和阿根廷的布兰卡港。
    5天后，在公安部，海关缉私局的密切配合下，借助国际刑警组织，由云州港发往境外的5个集装箱货柜分别在巴巴拿马和阿根廷被截获，从而斩断了一个香烟跨境走私的完整链条。消息传到云州市局（公司）大家兴奋不已，高远对处里同志说：“通过这一案件的破获，足见我国的缉私执法工作已经走向远海，开始与国际接轨。”
    次日，接到通知，由公安，海关，烟草缉查执法部门组成两个联合工作小组，分别由东海省局烟草专卖局秦奋处长和云州市烟草专卖局高远处长任组长，前往巴拿马和阿根廷，对截获的走私香烟点验确认，办理就地销毁手续后，与当地执法部门共同现场监销。

    五

    高远与已是案件审理科科长的白斌，联合工作组其他两名成员经过长途飞行来到加勒比海边的巴拿马共和国，不知是这里的负氧离子高，还是航班上咖啡的浓度高，大家全无困意。工作组成员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中美洲国度，有着一种陌生的新奇感。除了高远没有人了解始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影响颇大的收回巴拿马运河主权的往事。
    在中国驻巴拿马领事馆的协助下，高远一行驱车前往巴拿马运河区的海关货储监管中心，与该国海关官员接洽。
    一路上，领事馆的司机小左热情地向大家介绍道：“这个国家领土面积7万平方公里，人口400万，其中有20万华人华裔。最著名的巴拿马水闸式运河连通太平洋和大西洋，全球6%的贸易通过该运河，运河全长82公里，最大通航8万吨，两洋之间水位落差20米。”小左告诉大家：“今天碰巧，全河道封闭，美国的“小鹰号”航空母舰将通过运河，大家可以一饱眼福，这是巴拿马运河首次通行航空母舰。”
    来到海关货储监管中心，高远向负责接洽的巴拿马海关官员布恩特递交了中国公安部和中国驻巴拿马领事馆出具的工作函，经对方确认后，前往被查走私香烟的存放货场。工作组现场点验了三个集装箱货柜中的2700件“万宝隆”牌香烟，办理了交接手续。
    布恩特试探性地询问高远：“高先生，这批数量之大的走私香烟是巴拿马海关近年来稽获的最大一起走私案，没收的这批走私香烟能不能通过我国的政府管道免费提供给难民营，用于消费？”
    高远直截了当地回答：“这批走私香烟作为犯罪标的物，须由中国执法部门依照中国法律处置，这些走私香烟均为非法生产的假烟，是不能用于消费的，必须依法销毁。”
    布恩特虽表现出一丝惋惜，但他也表示理解。
    高远随后在就地销毁的法律文件上签了字，联合工作组与巴拿马海关人员共同监督假烟的销毁过程，并摄像留证。
    经特许，高远一行观摩了“小鹰号”航母的通闸实况，船闸周边都已戒严。当“小鹰号”缓缓驶入船闸，锚定之后，船闸关闭，注入船闸的海水将航母抬升至运河水位后缓缓驶出船闸，再驶向另一端的船闸，之后驶入大西洋。当航母驶出船闸时，“小鹰号”上的海军士兵和舰载机飞行员们挥舞着帽子，向两边的人们表示着什么。

    第五十一章

    一

    焦丽丽自参展回国后，身体多感不适，恶心呕吐，交替而来。今天前来市第一人民医院作一检查，与众多就诊者一道，在等候血常规检验结果。媒体之前爆出，欧洲前一时期发现HN9禽流感疫情的信息，着实让焦丽丽紧张了一阵，她查看了一下时间，流感疫情正是她在德国逗留期间。为防万一，她前往医院检查。当她拿着检查报告交给接诊医生时，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焦丽丽在惊讶之余，好不激动，自己将为人母，将有自己的后代，将会改变自己今后的生活。担心“被流感”的顾虑，此时一扫而光。医生向她交代了一些妊娠需要注意的事项，向这位“准妈妈”科普了一番。
    在离开诊室后，与从另一间诊室出来的庞薇娅向对而遇，两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庞薇娅先开口“焦总，你怎么在这里，来看病？检查过了吗？”庞薇娅虽显局促，但不失大方。
    焦丽丽：“胃有些不舒服，来查一下。”焦丽丽故作镇静，压着内心的兴奋。
    庞薇娅：“确诊了吗？”
    焦丽丽：“确诊了，不是病，是，是怀孕了。”焦丽丽表现的非常释然，喜形于色。
    庞薇娅：“恭喜焦总，天大的喜事，得赶快报喜。让焦老板，蔡总高兴高兴。”
    焦丽丽：“现在先不说，到时给他们一个惊喜。”焦丽丽似乎很沉得住气。
    这时，焦丽丽想起问庞薇娅：“你也来看病，哪里不舒服？”
    庞薇娅：“也是胃部，这段时间经常返酸，不知是不是胃炎什么的，来检查一下。”
    焦丽丽：“确诊了吗？”
    庞薇娅支吾了一下：“刚出检查报告，确诊了。”
    焦丽丽：“是胃的问题，还是食管的问题？”
    庞薇娅：“嗯，是浅表性胃炎，小毛病，配了点药。”庞薇娅违心地回答焦丽丽的关注。她知道自己尴尬的身份，一旦把怀孕的实情告诉焦丽丽，必然会引起种种猜测。她与焦昺章的同居是公开的事实，她与市长的偷情，则处在“地下”状态，但焦丽丽是完全了解情况的，由于是利益共同体，焦丽丽一直以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守口不言。倘若涉及怀孕，这个腹中之子，定会过早地为姓氏而烦恼。只有庞薇娅清楚，因少时过度纵欲，未及花甲的焦昺章却早已油尽灯枯，“刀枪入库”了，加之常年服用降压药物，已无雄起功能。按焦昺章自嘲的说法是，心有欲，而肌无能，废了武功，退出江湖。惟有时值壮年，活力四射的戚为群方能成就此事。

    二

    闻此喜讯，蔡康一把抱起焦丽丽，就地转了几圈，把焦丽丽弄得脑袋眩晕起来，涌上一阵恶心。蔡康立马做罢，小心翼翼地把焦丽丽轻放在沙发上。
    在当下中国，妻或媳一旦怀上孕，立刻享受到家中国宝“熊猫”的待遇，被一家人精心喂养，小心伺候，唯恐不慎，鸡飞蛋打。
    蔡康将此讯告诉了自己的爸妈，告诉了“贾母”般的奶奶。一家人乐不可支，欢声一片。按照蔡老太太的要求，焦丽丽必须进行“保胎”，不能由着孙媳任性，把蔡家的血脉搞丢了。蔡康的母亲很快在一家“月子中心”请了一位精通保胎业务的阿姨，24小时居家服侍。蔡康母亲还专程咨询了市妇女保健院的院长兼高级营养师，为儿媳制定了一整套孕妇保胎的膳食菜谱，按谱烹饪，照谱进食。另外，还花钱请了一位“胎教”老师，定期上门施教。一番布置后，“贾母”方才点头满意，并承偌由其承担“培育”第四代的全部费用。
    焦丽丽第一次体验到这种“特殊”待遇，她钦佩国人的优生理念，更钦佩国人不惜倾其所有“造人”育人的坚强决心。她看过一个资料，当前，中国城市居民的人口生育和优育成本是发展中国家最高的，甚至超过部分发达国家。看来真是言不为过。让焦丽丽难以接受的是，这种“保胎”形式酷似“囚禁”生活，基本丧失自由，她无法理解那些“保胎”孕妇们怎么会如此忍耐，甘受“煎熬”的。
    焦昺章专程去了一回天灵寺，进香求签，祈求女儿母子平安，并献了3万元功德钱。

    三

    庞薇娅打电话联系戚为群，拨了几次均占线。中午，终于接通了戚为群。庞薇娅：“为群，打了好几个电话都占线，都急死了，怎么这么忙？人家有事要跟你商量，电话里说不方便，你看晚上一起吃个饭，行吗？”
    戚为群停顿了一会，看了看今天为他安排的工作日程：“晚饭看来不行了，要陪同省里的一个考核组吃饭，要不这样，晚饭后一起喝杯咖啡，可以吗？”
    庞薇娅这几天连呕酸水，早就没了食欲，不吃饭倒正中下怀，她就是想要见到市长，告诉他，她已经怀着他的血亲骨肉了。关键是要想知道戚为群的想法和态度。
    在市博物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戚为群如期而至。这是庞薇娅与戚为群自巴西分手近两个月来的首次相见。虽咖啡厅顾客不多，但属公共场合，庞薇娅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保持着职场女性仪态。戚为群正襟危坐，有些矜持，也许在人前他都是这样的形象。
    庞薇娅用极快的语速，把怀孕的检查结果告知戚为群，最后她加重语气说：“这孩子是你市长的。”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戚为群的第一反应是喜出望外：“好啊，这是我们老戚家的血脉，说明戚家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庞薇娅：“为群，那我怎么办？你得尽快拿主意，再过三个月，就能看出来了。你可说过，都由你兜底的，可要算数！”
    戚为群：“当然算数，不过得容我考虑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最近事务比较多，你看下星期，我们约个时间，再好好商量商量，你自己怎么打算也可以计划一下。”
    庞薇娅应允。见戚为群这样的态度，庞薇娅心里踏实了许多，与其他一些官员面对婚外孕，逼人坠胎流产，生怕影响仕途相比，戚为群可谓勇于担当的，这让庞薇娅感到宽慰。

    第五十二章

    一

    鲁邦臣在对其判决后的法定期限内，通过辩护律师提出上诉，认为法庭对其的量刑未考虑到他的法定从轻处罚情节。另外，鲁邦臣又交代了两条涉罪线索，以争取立功表现。
    检察院反贪局分别对两条线索展开调查核实。经初步查证，云州市高速交警支队副队长漆凡鹏累计收受鲁邦臣给予的贿款人民币60万元，多次为鲁邦臣贩运假烟，逃避稽查，提供内部消息。反贪局随即批准对漆凡鹏立案侦查。漆凡鹏问题的暴露，使高远回想起近几年来以物流贩假为主要特征的香烟打假工作举步维艰，屡打不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执法部门内部出了问题。高远想起“狙击手”行动实施的那天晚上，那个诡异的呼出电话，虽然这个号码此后不曾再出现过，但高远始终觉得这个魅影没有消失，而且就在自己周围。
    漆凡鹏到案后交代了其收受贿赂，曾两次向鲁邦臣泄露对贩运假烟进行联合稽查的时间，地点。一次则故意推延设卡检查的时间，致使错失查扣贩假车辆最佳时机的事实。不知怎地，漆凡鹏一夜之间变成一头白发，判若两人。
    一周后，漆凡鹏被“双开”，由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二

    检察院在云州商业银行的数据库里查找到两年前由鲁邦臣经手，以祝筱岚为存款人，存入人民币10万元，定期3个月的存单银行联。由于祝筱岚既是祝成安之女，又是高远之妻，该存款的行贿对象不明，鲁邦臣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按照指令办理。因祝筱岚已经去世，无从核实。检察院分别与祝成安和高远谈话，了解情况。
    在市局（公司）党组会上，吕强向党组成员通报了市检察院正在对高远同志有无受贿的问题进行调查核实的情况。郭建才提议，因高远具有受贿嫌疑，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不适合继续主持专卖管理处的全面工作，应停职接受调查。对此提议，其他党组成员也未提出反对的理由。最后，党组书记吕强表示，与市检察院领导沟通后，再宣布对高远同志停止履行职责，接受组织调查的决定，专卖管理处临时由副处长伍一峰负责。
    在被检察院请去谈话后，高远还未愈合的内心伤口又被抹上了一把盐。妻子被人报复致死，凶手还未受到法律的最终惩罚，现在倒反咬一口，作垂死挣扎。他不允许犯罪分子玷污爱妻清白的名声，更不允许罪犯伤害到已遭身心重创，精神濒于崩溃的岳父。他向组织心胸坦荡地表明，自己会积极配合组织调查的立场态度。他坚信妻子和岳父不会迷失方向，越过底线，接受贿赂，自毁清名的。高远清楚的记得，在妻子遇害一个月前，祝筱岚还朗读着北宋包拯“书端州郡斋壁”中：“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的诗句，他知道妻子十分崇敬这位宋代先人的立身准则，坚贞操守和涅而不淄的清风傲骨。高远相信组织上一定会调查清楚，还妻子，还岳父，还自己一个清白的。
    郭建才心里似乎平衡了一些。自与高远因工作而起的矛盾白热化以来，郭建才总觉得高远处处与已作怼，自己时时被其监督，浑身的不自在。由于同在专卖管理线上，自己的所有动作都在高远的视野之内，那怕是与几个零售大户吃顿饭，钓次鱼，搓回麻将什么的，高远都能直接或间接地了解到。他不能容忍这种被人监督的处境，他是这条线的主管，不能本末倒置，他不允许下级对自己评头品足，说三道四，他要最大限度地发挥职务赋予的责权，最大程度地运用好手中的权利。郭建才认为，目前高远是他“任性”的主要羁绊，他要欲除之而后快。他在吕强面前打过几次“小报告”，但吕局长好像不以为然，并无重视。郭建才感到局长对高远亦有偏袒之意，难道他们俩同穿一条裤子？同属一个山头？郭建才这么狭隘地胡思乱想。今日，天赐良机，他希望借此把高远“扳倒”，除去心患，他极力主张撤销高远职务，坐实受贿事实，使之受到法律制裁。之前，郭建才还向上级纪检部门投递过几封状告高远的匿名“举报信”。郭建才知道各中套路，没有数月半年时间，纪检部门是难以核实澄清的，还能起到谣言讹传百遍，便能“三人成虎”的效果。

    三

    被停职后的高远反倒有时间，每天或隔天送女儿去市一院和杜氏骨伤专科医院作康复治疗。高融融粉碎性骨折的双腿被置入数根钢钉，夹板固定。两个多月来，数次拍片，显示愈合良好，提前卸去夹板，进行康复性治疗。杜鹃隔天就上门为融融换药，按摩，练习行走。还把新近发掘并加以改进的口服秘方作为辅助药物与杜氏膏贴配合使用。
    看到厨房里堆着的几箱快速面，杜鹃心里疼得慌，这是这对父女的“家常饭”。此后，杜鹃每次上门都带着盛满各种菜肴的器皿，给父女改善伙食。梁志洪也经常与杜鹃一起前来，陪高远喝几杯，一来活跃一下气氛，二来分散高远念妻怀旧的注意力。
    当看着高融融从卧床到坐轮椅再到用助走器行走，一天天地康复，杜鹃打心里高兴。当看到高融融常因思念妈妈而黯然神伤，抽畜哭泣时，杜鹃都会体恤安慰，施以爱意。
    高融融所在学校的六一班，组成志愿小组，轮流上门为高融融补习功课，致使高融融在整个养伤期间学业未受影响。
    停职的这段时间，除了去医院，高远很少出门，一是避免见了熟人后尴尬，二是他有足够的时间静心阅读《战争论》，他新近在图书馆“淘”到了几册，这样他差不多把《战争论》全书都看完。高远感慨良多：“这个德国人，几乎用一生的光阴书写了这本揭示人类战争本质和规律的鸿篇巨著，留给后人珍贵的精神财富，令人仰止，敬佩不已。”他还觉得不仅在军事战争领域，而且在经济管理领域，克劳塞维茨对事物规律的深入洞察，深邃分析以及深刻总结都有着非凡裨益的指导和借鉴意义。

    四

    祝成安也一头雾水，对存单一无所知，而且从未听女儿提起过。这些天他仔细回想，使劲追忆，大脑回沟里就是没有任何关于狗屁存单的记忆痕迹。他甚至怀疑这张贿款存单是犯罪分子杜撰出来，陷害他，陷害女儿女婿的。目前，他同女婿一样，没有任何足以自证清白的人证与物证，他相信组织上会把情况调查清楚的。
    两周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这方面的信息，祝成安又不方便去女婿处或打电话给女婿，以避免串供嫌疑。他反复琢磨和假设着：如若贿款存单事实成立，那么，通过女儿是向自己，还是向女婿行贿？目的是何呢？那么女儿为什么从不提及此事，不告知我们俩呢？女儿担心什么呢？祝成安一时还理不出头绪。但是祝成安注意到存单的开具时间，这正是两年前处置厂里二手设备的时间段，会不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向特定对象行贿？那时，他担任淘汰设备处置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犯罪分子把柴国祥拉下水后，也想拉拢自己，为低价出口设备提供便利？看来存在这种罪恶预期的可能性最大。那么在存单上有没有什么附言？会不会留有什么提示？女儿有无接到什么电话，说了些什么？现在都无从知晓。
    这些日子，每到夜深人静时，高远都会陷入沉思。两年前，鲁邦臣为何要这么做？企图达到什么目的？幕后黑手又是谁？那段时间，高远他们曾查获过数量较多，案值较大的数起假烟物流案和真烟非法运输案，对不法分子的猖獗气焰给予了有力打击。难道是有人想通过妻子行贿自己，高抬贵手，刀下留情？那为什么不直接向自己行贿，而是“绕道”而为呢？或许是“一箭双雕”之策，既可把自己，也可把岳父拉下水，只要其中一人湿鞋，那便可以轻松地“钳制”住两个人。两年前是云州烟厂处置淘汰设备的时期，也不排除通过女儿达到向厂长行贿的目的。迷繁杂乱，一时间高远还厘不清头绪，但有一点高远是清楚的，世上没有无缘的爱与恨，也不存在没有因果的天掉馅饼，行贿的核心动机必然与利益相关。

    第五十四章

    一

    自祝筱岚被不法分子报复致死，高融融受伤治疗以来的这段时间，齐蕊琴一直心情沉重，多好的一个家庭顷刻之间支离破碎。她完全能体会到祝成安此时的悲伤之情。她几次想打电话安慰一下祝成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清楚这种时刻任何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多余。逝者无法复生，过往已不可逆。每周周日下午，她都能准时看到前来回琴的母女俩熟悉的身影，祝筱岚每次来不是带上一些时鲜果蔬，便是煲上一锅鸡汤，鱼汤，银耳汤什么的。祝筱岚总是说，齐老师平时社会活动多，还要教授学生，没时间料理自己的生活，她这么做也是举手之劳。久而久之齐蕊琴也习惯了，她似乎在潜意识中已经把祝筱岚当作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亲人。筱岚的离世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唯一可以寄托的这份情感，瞬间飘逝，留下一片空白，一团茫然。她牵挂惦念着高融融，她到市一院骨科病区看望高融融，在病房前她踌躇止步，她不忍心看到失去母亲的女儿裹缠绷带，精神恍惚的样子，也不愿意提及母亲，再度唤起女儿的追忆思念，再次刺激已遭重创的稚嫩心灵。齐蕊琴把一大束鲜花委托护士送进病房，自己悄然离去。
    家里的卫生几乎都是祝筱岚每次来回琴时帮着打扫的齐蕊琴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时间一久也就顺其自然了，当她把祝筱岚视作家人时，这一切都心安理得了。现在她得自己动手了。那天齐蕊琴在打扫卫生时，无意中看到一个塑料文件袋，她觉得定是哪位同学回琴时遗忘了，下次来时再拿走。因此也未在意，时间一长便忘记了这事。这天，齐蕊琴整理书报资料时再次看到这个塑料文件袋。她怀着好奇心打开文件袋，里面有两张复印件和一张类似留言的便条。她带上老花镜，拿到台灯下仔细一看，字条的落款是：女儿筱岚。她这才知道，这个文件袋是祝筱岚遗留下的，如今已成逝者的遗物，她马上穿上衣服，拿着文件袋，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径直赶往高远家。
    这是齐蕊琴第二次去高远家。前一次是祝筱岚刚为融融买了一架星海牌立式钢琴。一般新买的钢琴都要专业调琴师进行校音调音。齐蕊琴叫了一位学生一起到祝筱岚家为钢琴调音。

    二

    许久不曾来女儿家了，老伴煲了一锅乌骨鸡汤，做了外甥女喜欢吃的炒米粉，祝成安和老伴乘公交车来看望女婿和外甥女。见到外公外婆，高融融象变了个人似的，十分高兴，拉着外婆问长问短，问外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家看她？问外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家里和爸爸下棋喝酒？老俩口只能编着瞎话蒙混过去，他们不想让外甥女知道真情。
    高远拿出棋盘准备和岳父重温棋艺，的确在这段人生最晦暗的日子里，他的内心深深地被压抑着，除了跑医院，买菜，做饭，看书，他寡言少语，一脸阴沉，双重打击使高远陷入人生低谷。他听说过烟草行业中有一位企业老总在锒铛入狱，保外就医期间，重新创业，走出人生低谷。15年后成为全国知名的果品大王，闪烁出人生晚年的一抹亮丽。高远以此为样，激励自己：人生低谷，如同炼狱，惟有涅槃，方能重生。
    有人敲门，高远开门一看是齐蕊琴，吃惊不小：“齐教授，请进，您是稀客。”
    齐蕊琴：“别见外，我来看看融融，怪想她的。”
    听到齐老师的声音，融融在房间的床上大声喊道：“齐老师，齐老师，我在这，快进来。”
    齐蕊琴一进融融的房间，见到祝成安和季淑贞也在，有些愕然，但随即说：“祝厂长，祝师母，您们也来看融融？”
    祝成安大方地向老伴介绍着：“这是齐老师，以前我们同事过，现在是融融的钢琴老师，把融融培养成考出十级的老师。”祝成安的语气中明显带有夸奖的意味。
    季淑贞：“哦，真的不容易，这么多年了，齐老师谢谢您哦。”
    齐蕊琴：“不用客气，筱岚，融融每周都来我那里，就跟一家人一样，融融天资聪颖，学习刻苦，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高融融在在一旁插嘴：“是齐老师教的好，可耐心了，妈妈说，其他的学生都有意见，嫉妒了。”
    齐蕊琴问融融：“目前，康复得怎样？能下地了吗？”
    高融融从床上下来，两手握着助走器，在屋里走了一个来回：“齐老师您看，我能走了，再过段时间，就可以不用这个东西了。”
    齐蕊琴：“好，好，尽快好起来，我们还继续弹琴，下半年还要参加省里的比赛。”
    高融融高兴的拍着手：“好啊，去省里比赛，我会拿个奖杯回来的。”
    齐蕊琴对祝成安说：“祝厂长，看看您的外甥女，有多自信。”
    祝成安：“有您齐老师这么耐心地教，这孩子肯定会有出息的。”
    高远：“齐老师，等下一起吃午饭，今天菜肴丰盛，大家在一起也难得。”
    齐蕊琴：“今天有课，还有学生在等着，看到融融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吃饭以后再说吧，有机会的。”

    三

    齐蕊琴从包里拿出个塑料文件袋交给祝成安：“这个文件袋几个月前是筱岚遗忘在我那儿的，时间一长把这事给忘了，昨天整理资料时看到了，打开一看才知道是筱岚的，今天就给您送来。”
    祝成安接过文件袋：“谢谢齐老师，还专门跑一趟。”
    齐蕊琴：“正好也来看看融融，今天也巧，您俩也来了，就直接交给您了。”
    祝成安打开文件袋，看到两张复印件和筱岚写的一张便条。便条上写着：“爸，我把这张明显是行贿的存单做了处理，为的是不给您造成精神负担，所以没有马上告诉您，两张复印件交给您，保管好。筱岚。”一张是一份定期存单的复印件，上门写着存单所有人为祝筱岚，金额人民币10万元整，定期3个月，无密码支取。在备注栏中有一行字，写着：“关照设备出口”。另一张是汇款存根联的复印件：收款人为“581”特别账户。汇款人：祝筱岚。汇款金额：10.05万元。汇款时间为一年前。印鉴为建设银行云州鼓楼支行。
    祝成安看完后，眼圈红润，哽咽着说：“真相大白！真相大白啊！”
    老伴不知道老头子看到了什么情绪突然变化，便问：“老祝，怎么啦？”
    祝成安把复印件和便条交给老伴：“你自己看。高远你快过来看，凭证都在，真相大白了。”
    高远阅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爸，这下您我可以自证清白了。”
    齐蕊琴没看懂这是怎么回事。祝成安向齐蕊琴说明了情况。齐蕊琴恍然大悟：“那我今天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大麻烦，再弄出个怨假错案来。”
    在一旁的高融融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我爸这段时间休闲在家，郁郁寡欢的，现在好了，雨过天晴，艳阳高照了。”
    这一餐，翁婿俩开怀畅饮，几乎酩酊，近一个时期笼罩在两人心头的阴霾为之一扫。他们没有丝毫的嗔怪，相反，他们真切地理解筱岚是在为父亲为丈夫做了恰当而妥善的处置。

    四

    云州检察院根据汇款存根，很快在建设银行查到与汇款存根相对应的汇款记录。汇款金额与孽息完全相符。排除了祝成安，高远的受贿嫌疑，撤销了对两人的专项调查。
    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纪检组转达了检察院的决定。
    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公司）党组依据市检察院的决定，恢复了高远市局烟草专卖管理处处长和烟草稽查大队队长职务，主持该处全面工作，并在局长办公会上进行了宣布。
    听到吕强局长宣布的决定时，高远神情泰若，一如平常。一个多月来，他虽觉得有些憋屈，但他始终认为，相信组织这一点没错，水落定会石出，云散始见森林。这段时间，高远度日如年，充当着“两面人”，在女儿面前，他显得若无其事，强装笑颜。孤身一人时，又陷入沉思，反省自责。高远极强的心理抗压素质，使其很快在精神上蜕蛹成蝶，战胜自我，继而走出低谷，重新振作起来。所以当吕局长宣布恢复其职务，主持处里全面工作时，他不觉得意外和惊喜，反倒心静如水。无意中，高远看到坐在领导席上表情木讷的郭建才，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
    散会后，高远来到郭副局长的办公室，向分管领导授领工作。

    第五十五章

    一

    这些日子，郭建才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听到一个一个相关人员被市纪委请去“喝咖啡”，继而“双规”，再而立案，郭建才心惊胆战，如坐针毡，他不知道何时何日也被纪委请进去。他从超市里买来大袋包装的三合一“雀巢”咖啡，在家练习着喝起来。他看到路人偶然投来的目光时，心里都会打颤发虚，两腿略感疲软。他不知道鲁邦臣到案后有没有把自己给“卖”了，他每天都好像在等待市纪委或检察院请其入瓮。他猜到高远涉嫌受贿，停职接受组织调查，一定是鲁邦臣争取“立功”的表现。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拉入的“垫背者”越多越好，自己就有可能“躺枪”。
    坐立不安的郭建才打电话给在市检察院的一位同村老乡打听案情，特别是有无牵扯到自己的什么事。结果使他稍感心安。但郭建才仍然揣摩不透：鲁邦臣这家伙究竟是宁死不屈，守口如瓶呢？还是压根就没把那幅破画当回事？郭建才也曾思忖过，去检察院自首，把那幅价值不菲的古画交上去。但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引火烧身，自投罗网。最终，侥幸之心占了上风。
    当得知法院宣判鲁邦臣死刑的判决信息时，郭建才似乎看到了一缕希望，看来鲁邦臣未将自己举报立功，正是这个根本就不具有珍稀文物鉴赏能力的渔村渔夫拯救了他，也许在渔夫眼中一幅渍斑点点，黄绉巴巴的画作本来就不值几纹。

    二

    对鲁邦臣的上诉与追加的举报，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拨回市检察院补充侦查。法院二审宣判，鲁邦臣虽具有酌定从轻情节，但不足以改变其犯罪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危害特别严重的犯罪事实，一审判决适用法律适当，量刑准确，维持原判，并报东海省高级人民法院复核。
    鲁邦臣的死刑判决如期执行。罪恶受到严惩，正义得到伸张，逝者可以安息。这一天，祝成安一家来到云州北山陵园祭奠祝筱岚，安放了一个绢制花圈，献上了一束鲜花。坐在轮椅上的高融融含着眼泪为妈妈朗诵了她写的一首诗：“亲爱的妈妈，您是一艘船，日夜操劳只为送儿女到岸，您是一棵树，寒冬酷暑为儿女避风当寒，您是一盏灯，不论多晚都有等待的温暖。妈妈您象一缕清风，一抹彩云，带着您美好的祝愿，飘然而去，您如一束阳光，一颗彗星，带着您发出的光芒，划越天际。放下您的牵挂，留下您的笑貌，我们永志不忘，永远怀念。”
    祝成安：“筱岚，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那个撞击你的罪犯已经受到法律的严惩，你可以安息了。”

    三

    东海省外汇管理局监测到云州市一企业的主办银行账户中，短时间内分四笔汇出人民币2000万元的资金异常往来信息。经进一步追踪核对，该资金为中外合资云州吉大物流有限公司所有，资金往来无合同背景。2000万元大额资金汇入了临川市的3个银行账户，而这3个银行账户中有2个账户是前一时期公安部开展反洗钱行动中被筛查出的可疑账户，列入重点监控范围。两天后，资金被悉数转走，分别划入十余个本地和外地的银行账户。报请公安部同意，东海省反洗钱中心启动了全程调查程序，对疑似地下钱庄的十余个境内银行账户，运用大数据展开量子溯源追踪。发现2000万元的大额资金通过地下钱庄转入香港西太平洋银行，次日再分数笔转入一家韩国人寿保险公司和一位香港公民的瑞士银行账户。在香港金融管理局的协助下，证实转入人寿保险公司的资金为人民币1000万元，购买了一份受益人为戚礼晨的人寿保险。经公安部人口户籍信息系统查证，戚礼晨为中国大陆公民，系云州市副市长戚为群之子，目前在云州一中读高二。
    庞薇娅将焦昺章的意思口头告诉戚为群时，市长亦感惊喜，未加思索便同意把“劳务费”的一半作为庞薇娅母子的生活费，对另一半购买其子的人寿保险无异议。戚为群觉得焦昺章这样的安排恰到好处，无疑是雪中送炭。这样，他既得到一笔数目不菲的“酬谢”，有帮他解决了庞薇娅母子的后顾之忧。一举两得，天助其也。他认为焦昺章这个人挺讲义气，也很守信用，懂得“行情”和规矩，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四

    郭建才第一时间获知鲁邦臣被执行死刑的讯息，谢天谢地，苍天有眼，一个刀下鬼再也没有“立功”机会了，他暗自庆幸，逃过一劫。但郭建才清楚地意识到鲁邦臣背后的那只“眼”，依然在窥视着他，在暗中盯着他，来自不明之处的隐形风险，让他长期处于“亚安全”状态。
    令郭建才头疼的另一方向则是高远不言放弃的执着。他知道高远一直在纠结、追查那个泄密电话，尽管那是个非实名的手机卡，无可追踪查证，但在一个敏感的特殊场合，在知情范围极小的情况下，自己被“锁定”为怀疑对象，其风险已远远超出了手机号码本身。习惯思维证明，只要被贴上这一模棱的标签，人们就会把你同周围发生的异常联系起来，习惯性对号入坐，最终走向以讹传讹，有口难辨。
    刚刚复职的高远对郭建才来说，是一个不可轻心的潜在威胁。这种威胁并非是权力之争的高下，而是心理较量的胜负，一着不慎，将危及自己的政治生命。这次，阳平县香烟非法运输的事，给自己留下了授人以柄的被动，高远已经向自己发难，若不是市长罩着，这事恐怕难以收拾。郭建才琢磨着，要么把对方击倒，要么把对方“挤”走。看来前者已经无望，只有努力实现后者。郭建才在脑子里设计着一个上得了桌面的方案。

    第五十六章

    一

    摩特斯林包装设备有限公司发来传真件函，告知云州万盛包装机械有限公司向其采购的6台高速智能包装机，按合同约定首批交付的3台包装机已检验合格，准备装箱报关，需在约定时限内将70%的货款付讫。焦丽丽将传真函交给父亲处理。
    虽在“保胎”，焦丽丽也没闲着，公司里的重要事务得由她定夺。如果真是封闭式“保胎”，未等生产，她早就患上诸如抑郁症，狂躁症，恐惧症什么的精神类疾病了。焦丽丽对腹中胎儿的归属，心里是有数的，这个孩子确信应该是申屠亘的，不仅因为她查看了自己的月经期，在汉堡期间正是处在排卵期，而且出国前自己与蔡康已长时间不曾行房。
    婚后，焦丽丽发现整日沉溺于社交应酬中的丈夫，饮酒过度，暴吃海喝，年纪青青已是“四高”人士（即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尿酸），一把把地吃药，抑制了丘脑神经，导致性欲低下，功能衰退，每到要紧关头，便如泄气皮球，功亏一篑。开始，焦丽丽还疑惑：难道是丈夫审美疲劳，或在外摘花？久而久之便知道是“乙醇杀手”无情扼杀了丈夫的生命精华。焦丽丽竭力劝导丈夫改弦异辙，革除陋习，远离酒精，但收效甚微，蔡康依旧我行我素。
    久不见“动静”的蔡家长辈有些焦急不安了，主张两口子去医院检查一下，被两人婉拒。
    焦丽丽开始怨恨促成这门婚事的父亲，他过度看重蔡氏的家族背景，对女儿的生活幸福与否而不顾。她自叹，在现代社会里演绎了一出“封建版”的婚姻之剧，倘诺还能再选择一次，焦丽丽定会另辟蹊径，自主择偶。她自哀，轻从父言，自食苦果。只是这桩婚姻目前还需要维持，是因为腹中胎儿降生后要有一个堂正的父亲，不论他（她）们日后外貌的相似度如何。

    二

    包装设备即将发货，焦丽丽考虑到日后的升级与运维，建议父亲马上招聘若干专业技术人员。焦昺章觉得女儿的建议很有必要，自动化精密设备需要有专业知识的技术人员。庞薇娅根据焦昺章的要求，起草了招聘文件，提出相应的入职条件，经焦昺章批准后在市人才网和人才市场上发布信息进行招聘。
    在家闲得发慌，焦丽丽想活动活动身子，悄悄来到面试现场。面试设在公司第二会议室，面试由公司技术部，人力资源部和运维中心人员组成。焦丽丽来到时，面试已经过半。她在会议室一侧坐下，做了一个手势，表示面试继续。
    又一个应聘者进来，鞠躬后坐下，开始作自我介绍。焦丽丽觉得面前这位应聘者的坐姿好像与前几位有些不同，上身挺直，目光平视，下颚内收，显得很有精神。
    “我叫吕杨洋，双口吕，杨树的杨，海洋的洋，25岁，云州市人，东海大学工业自动化系毕业，工学硕士……”应聘者语气平缓但不失自信，语音低浑但不失磁性，语速偏快但不失节奏。焦丽丽隐隐感到此人的与众不同。东海大学工业自动化系可是该校国内外知名的人工智能专业，毕业生年年抢手。每年的应届毕业生招聘会上只要是工业自动化专业的，用人单位不问西东，一律招录。焦丽丽在想，不知出于何种考量，此人不出国深造，而留在国内就业，也许他的家庭特别需要他尽快就业，自立自足，减轻家庭负担。在回家的路上，她打电话给人力资源部经理谌赫，告诉他，录用吕杨洋，马上通知本人，以免被其他单位抢先录用。谌经理依照办理，立即通知了吕杨洋。吕杨洋在得知自己这么快就被录用，着实有些意外，但他觉得这是自己的条件与实力所致。

    三

    一位美国老友的突然来电，焦昺章立马动身，飞赴台东。登机前他记得给女儿打了电话，告知此次短暂出行的事，希望女儿静心保养，心情愉快。抵达台东梨园机场，一位钮先生直接送他到阳明颐养医院。当焦昺章看到躺在ICU病房，尚已弥留的昔日恋人阿玫时，老泪喷涌，泣不成声。焦昺章紧紧握住阿玫的一只手，稍稍用力握了三下，奇迹出现了，阿玫奋力挣开双眼，混沌中看到焦昺章在身边，两行热泪顺着脸侠流下来，吃力地张开嘴，想向这位数十年前的“白马王子”说些什么。
    焦昺章赶紧俯下身子：“阿玫，有什么话，你就慢慢说，我在听着。”
    阿玫断断续续地说：“阿昺，你终于来看我了，谢谢你……你有个儿子，叫申屠亘，现在美国，是我们分开后生的，他是你的亲儿子……” 听到这，焦昺章感到十分惊讶，他与阿玫有个儿子？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阿玫继续说：“抽屉里有两张照片，你自己看。”
    焦昺章拉开病床边的床头柜抽屉，拿出两张有些发黄的黑白照片，一张是阿玫抱着出生不久还在襁褓中的儿子，照片背后写着拍摄的时间，一张是阿玫与儿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的照片，从照片背面记载的时间看，儿子阿亘已经5岁。
    焦昺章用颤抖的声音问：“这是我们的儿子？”
    阿玫点点头。
    在一旁的钮先生说：“明天早上，阿亘就从旧金山赶回来，现在可能在飞机上。”
    阿玫叫林箐玫，上世纪60年代随父母由越南迁入台湾，自幼喜好唱歌，大学毕业后步入歌坛，成了台湾小有名气的新悦歌手。70年代末一次前往西班牙看望叔父时，与刚从中国移民而来，风华正茂，一身帅气的焦昺章在一个华人晚会上邂逅，并一见钟情，相见恨晚。此后书信不断，鸿雁频飞。由于阿玫父母的反对，两人一直未能步入婚姻殿堂。屈于父母威逼，阿玫违心地嫁给了台东银行厉姓副行长先天智力障碍的儿子。棒打鸳鸯，从此两人天各一方，杳无音讯。分手前，两人相约一起飞到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岛，度过了难舍难分的72小时。此后，焦昺章坚守着非阿玫不娶的诺言，在与其他女性接触交往中奉行只可同居，莫言嫁娶的原则。焦昺章已有一个焦丽丽非婚生女儿，如今，他又有一个阿亘非婚生儿子。

    四

    清晨，钮先生把申屠亘从机场接到医院，走进ICU病房，看到浑身插满管子，处于休克状态的母亲时，申屠亘趴在母亲身上嚎啕大哭。他没有想到母亲的病患来得这么急，恶化的这么快，甚至没有留给他思想准备的时间。年事渐高的母亲半个月前突发大面积心肌梗塞，采取了各种救治措施，但预期不乐观，一直处在潜昏迷之中，偶尔清醒时，嘴里只叫着阿昺和阿亘。
    钮先生曾是阿玫的经纪人，后成了相识数十年的老朋友，不时地关照着阿玫。这次阿玫病发突然，多亏钮先生及时相助。为了却阿玫多年的心愿，钮先生通过美洲华人社团，千方百计地联系到焦昺章，请其无论如何尽快赶来台东。
    不要说申屠亘，就是连焦昺章也未曾见过ICU重症病房这般令人悚然的情景：阿玫平卧在智能病床上，显示心率、血压、氧饱和度等数据的监测仪视频上，各种曲线在上下划动着，ECMO（用于支持心脏功能）、辅助呼吸机、血液透析机、电泵推针在设定的参数内运行着，维持生命的多种维生素营养液通过鼻伺管输入胃腔，置入心脏附近的深静脉导管和肘与踝静脉留滞针分别滴注着各种治疗药剂，连接导尿管的积液袋里蓄着三分之一的血尿。两名护士24小时护理。无论哪位亲人见此都会心疼不已。这里是重症患者在人间的最后一道门，能够离开ICU转到普通病房而不是送往太平间的患者少之又少。可以说对绝大多数患者而言，ICU是亲人们生死离别的分手之地。
    根据主管医生的提示，申屠亘按照风俗马上筹办了母亲的整套寿衣，在危重病情告知单上签了字，同时在放弃或拒绝在最后时刻采取胸腔按压，心脏电击，气管切开等措施的表单上签了字。因为申屠亘希望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再增加痛苦，希望母亲走得安详。
    六个小时后，阿玫的心脏开始衰竭，心率直线下降，每分钟40，30，20，10次……，监测仪发出刺耳的报警声。医生，护士都紧张起来，迅速给阿玫注射肾上腺素，心率暂时回升，之后每间隔15分钟，又连续注射了2支肾上腺素。在维持了50分钟后，阿玫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生命体征消失，划上了生命的句号。医生宣布：林箐玫多脏器衰竭生理死亡。
    在阿玫生命的最后时刻，焦昺章和申屠亘陪伴左右，直至阿玫撒手人寰。含着悲恸，配合护士最后一次给阿玫擦身穿衣，给其送终。令焦昺章痛惜的是，数十年的等待期盼，竟然是一次阴阳相隔的永别，他甚至没有机会向阿玫倾述衷肠和思念之情，如今他只能把这份昔日真情永久地埋在心底。

    五

    在处理阿玫后事的几天里，钮先生告诉焦昺章，阿玫婚后精神高度压抑，演艺事业也急剧走下坡，后又怀孕生子，逐步淡出演艺界。儿子5岁时，厉家突然提出要阿亘做DNA亲子鉴定。阿玫起初拒绝，后法院裁定在指定的医学研究机构进行鉴定。鉴定结果，阿亘不是厉家的血脉，厉家提出解除婚姻。以后，阿玫一个人带着孩子，母子相依为命。为了生计，阿玫改嫁一名公务员。没几年，公务员因车祸早逝，给母子留下一笔抚恤费。为避开厉家的纠缠，阿玫把儿子送到美国读书，从此未嫁。与儿子在美国一起生活了多年。因饮食不适，返回台东，一人独居，直到不久前患病。
    焦昺章心里泛起阵阵疼楚，昔日恋人，因自己的原因，人生如此不幸，为何阿玫不早告诉自己，他可以与阿玫组建家庭，重圆初梦，共同养育他们的后代，至少可以伸出援手，给予帮助。听到这些，焦昺章低声抽泣，悔恨不已。
    钮先生向焦昺章建议，他们父子相认。钮先生拿出阿玫生前让他保管的一个相册交给焦昺章。焦昺章打开后看到数十张三十年前阿玫和自己在塔斯马尼亚的合影照片，勾起了他对那段甜蜜相处的美好记忆。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的原件。
    钮先生：“焦先生，我手机里有一个视频，是阿玫患病前让我帮着录制的，是向你，向儿子说明你们父子关系的，同时也请我当个证人。我不能辜负阿玫，我向阿玫承诺，我会尽最大努力找到你，让你们父子相认，以告慰阿玫在天之灵。”
    焦昺章对钮先生的这番情意深表感谢：“钮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待阿玫的葬礼结束后，麻烦您先与阿亘谈一次，把他母亲的未了心愿告诉他，把现在的一些照片，资料，视频都给他看，使他能够了解整个过程和真实情况，也给阿亘一些考虑的时间。不过，钮先生在阿亘面前强调一下，阿玫走了，在这个世界上阿亘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如果我们父子相认，阿玫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钮先生：“好的，焦先生，你考虑的比较周全，我会按照你的意思，把真实情况告诉阿亘的。另外还想建议你们俩做一个DNA鉴定，用鉴定结果来最终确定你们的关系。你看如何？”
    焦昺章：“那就太好了，我没有问题，请钮先生征求阿亘的意见。”
    离开台东前，在钮先生的协助下，焦昺章和申屠亘在中华大学医学院人类遗传研究中心留下了血液样本，两周后出具鉴定报告。两人均在委托书上签字，届时委托钮先生领取鉴定报告。

    第五十七章

    一

    郭建才在办公室向高远介绍近一时期云州地区专卖管理和查扣“假、私、非（香烟非法运输）的情况。尽管郭建才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高远还是复职了，重新坐在他面前。
    郭建才：“最近，云州地区“假、私、非”有抬头的迹象，虽然各地查处了数起这类案件，但震摄力不够，势头尚未遏制，净化市场的压力仍然很大。另外，最近市里对我们烟草不太满意，认为烟草打假破网有点过头，影响了市里大市场大流通大品牌发展战略，要求烟草服从大局，审慎执法，落实市政府招商引资，扩大开放，加快发展的方针。前天刚召开了全区的专卖管理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传达了市政府领导的意见，布置了当前的重点工作，特别强调和界定了执法边界问题。”
    高远不解：“执法边界？‘专卖法’都规定的很清楚了，难道市里让我们搞变通，搞‘弹性执法’？郭局长，这恐怕不妥吧。”
    郭建才：“总得讲点工作策略，讲点灵活性吧，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依法行政，审慎执法也是为了净化烟草市场，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嘛。”
    高远还想据理力争，郭局长：“这样吧，按市政府的要求办，有什么问题我负责。”
    高远听局长这么说，知道局长关门闭嘴的意思。高远欲言而止，就此打住。两人不欢而散，高远告辞离去。

    二

    高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这里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却有些生疏的环境，颇有一番感慨。此刻，高远想到“轮回”一词，也许这就是人生辩证法，那可属于哲学范畴。
    副处长伍一帆进来，见到高远：“头，想死你了。”酷似冯巩春晚台词。“早就等你回来了，那我也光复原职，在处长的领导下，协助你工作。是不是把大家叫过来开个处务会，你发表一下复职感言。”
    高远：“别贫嘴，当了几天代处长，油嘴滑舌起来。”
    伍一帆：“处里的兄弟太想你了，我早就跟大伙说，我们头怎么会有事呢？是那个地痞临死前狂犬吠日，胡乱咬人。”伍一帆突然想起了什么：“头，关于嫂子的事，请节哀顺变，务必保重身体。”
    高远：“身体尚可，精神摧残，体验过吗，哀莫大于心死，我这回可是深有体会。”
    伍一帆，英国诺丁汉大学法学院毕业，是云州市烟草专卖局最早的“海归”，与绝大多数半路出家的同事和本土大学生相比，可谓是凤毛麟角的“珍稀”人才。由于专业对口，又好学善思，进步很快，在数起大要案的查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高远极为赏识，极力培养。此前，到东海省局（公司）专卖管理处挂职一年，回市局（公司）不久便担任专卖管理处副处长，是全市烟草系统最年轻的处级干部之一。

    三

    谷雨来到高远办公室：“高处，伍处你们都在，向你们汇报一下。”坐下后，谷雨说：“我就说嘛，高处不会有事的。高处就不像会出事的那种人，被人诬陷一下，说明天将降大任于你也，不过得先磨砺一下，考验一下你，伍处，你说对吧。”
    伍一帆：“谷经理说的太对了，如果谷经理去中央组织部挂职什么的，我和高处定能被领导慧眼相中的，高处，你说是吗？”
    谷雨：“伍处长到底是文化人，挺诙谐的，说话都那么励志。”
    高远：“谷经理，你说什么事，一帆，你也一块听听。”
    谷雨递给高远一份近期市场状况的调查报告：“按上次高处你的要求，营销中心组织力量做了明察暗访，结合大数据分析，汇总撰写了一份报告，有空两位看看。我呢，择其重点，长话短说。一是，全市现有10个雪茄吧，每天消费大约400至600支雪茄，所有雪茄都通过地下走私管道进入市场。二是，假烟近期有所抬头，对市场形成冲击，而且呈现出网络化，电商化特征，比较隐蔽，不易发现，大部分是从德茂县方向流入的。另外云州沿海岸线的十几个乡镇零售户卖假烟的现象较为普遍，属于重灾区。再就是零售大户的管理问题，实行网上订货后，出现拆单分摊的订单，货源到货后向少数大户集中，造成供货不公，倾斜大户的错觉，影响烟草公司声誉。”
    这时，高远面前的电话响了，高远接听，对方是东海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市场部来震轩总经理：“高处，一来祝贺你光荣复职，其次，最近反映东海中烟产品质量问题的消费投诉大幅增加，“图腾牌”的假烟泛滥，让我们背了黑锅，是不是需要加大市场净化工作的力度。”高远告诉来经理，我们正在分析研究，商量整治措施，到时还得请市场部积极配合。
    高远：“当前面对的市场形势还是比较严峻的，刚才郭局长对我说，市政府认为我们过度执法，过重处罚，影响开放大局，你们怎么看。”
    谷雨：“高处，当前的工作环境有些复杂，如你大张旗鼓地干，烧你复职的第一把火，肯定压力山大，阻力也会不小，我看不如明松暗紧，‘阳奉阴违’，突破一，二个关键节点，见了成果，有了例证，谁都说不出什么。”
    伍一帆：“这倒是个策略，只是不吭声，不张扬，不搞大动静，打有把握之仗，实施精准稽查。”
    谷雨递给高远一张字条：“这是一个有责任感的零售户举报的投递假烟的一家快递公司。”
    高远看了看，说：“我也追踪到这家快递公司，停职的这段时间，一到傍晚我就蹲守在几个零售大户附近，看快递送货后，就跟着他们，我已经基本摸清了他们送货点以及发货地，和谷经理提供的情况是一致的。刚才两位的意见可以考虑，只做不说，明松暗紧，精准稽查。我们两个部门紧密配合，务求有效。”伍一帆和谷雨表示赞同。
    谷雨：“两位处长，正好今天没有饭局，我请两位处长吃个便饭，也算是给高处道贺一下，属于私人行为，本人自掏腰包。”
    高远：“吃个饭倒没什么，只是时点不合适，以后再说吧。”
    谷雨：“高处，你总食人间烟火吧，同事之间自费吃个便饭不为过，哪有那么多顾虑，这不像你的风格。”
    说话间，谷雨的手机响了，来电对方是江淮中烟工业有限公司市场部的利亦烽总经理，这次来云州进行市场走访，由于想了解真情实况，行前未打招呼，有点“微服”的意思。到云州计划与谷经理当面交流市场销售情况和征求客户意见。希望晚上共进工作餐。利总远道而来，来的都是客。谷雨有些迟疑。
    高远：“谷经理，还是工作为重，把客人安排好，这叫欲想偷闲，饭局又至。我可听说，这个利总是江淮中烟有名的“酒缸”，谷经理要悠着点，千万别和他拼酒，身体是自己的，没有健康平台，什么事都干不成，你说对吗。”
    伍一帆：“谷姐，早听说你太豪气，业内都称你“女侠”，不过在饭局上女同志要‘示弱’，才能保护自己。”
    谷雨：“两位领导所言极是，温馨提醒乃是真言，我会把握的，欠二位一顿饭，以后再说，我先走了。”

    四

    在一家市烟草公司定点的酒店，谷雨代表市公司营销中心接待利亦烽总经理一行，加上几位江淮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的区域业务员，坐满了一桌。
    利总向谷雨了解高远近况。原来利亦烽与高远曾同为行业党校15期理论培训班学员。听说高远今日复职，拿起手机直接联系高远。同学外地来云，避而不见，不合常理，难以推辞之下，高远蹬着自行车赶来。
    同学相见，好不亲热，利总又是拥搂，又是拍肩。
    高远：“老利，你能不能行中国礼仪，怎么学得欧式礼节。”
    利亦烽：“老哥，挺给面子，我一个电话立马赶到，谷经理刚才还担心叫不动你。”
    高远：“老同学，见个面，说说话，酒可否不喝？”
    利亦烽：“不喝酒怎么说话？你老哥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人称“不倒翁”，谷经理，是吧。”
    高远：“那本人自我控制。”说着拿起酒瓶往水杯里倒了三分之一，“就这么多，老同学你也别硬劝，要不我就走人。”
    利亦烽：“好，好，酒不在多，情深则好。”
    高远：“今天，谷经理做东，老利，你得入乡随俗，你们江淮‘端酒’的套路绝对不搞。”
    “端酒”即主人让客人连喝三盅酒，自己不喝。桌上的陪同每人再照此端酒三盅。常见，一圈端毕，客人已经“滑入”桌底或“现场直播”。据说这是在短缺经济时期，主人省喝，为了让客人喝好酒，流传至今，形成习俗。
    高远自扫门前雪，喝完杯中酒后，称女儿一人在家，不放心，提前告辞。临行前对利亦烽说：“利总，谷经理是代表市场主体的哦，是你们中烟公司的上帝，要是你硬行劝酒或者讲黄段子，谷经理就不会订购你们公司下半年的香烟了，谷经理，你说是吧。”谷雨心里暖暖的，高远还这么体凉关照自己，这才是爷们风范，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利亦烽：“老高，你尽管放心，在上帝面前，我是很虔诚的。”
    像这样的饭局，每年要重复多少次，谷雨自己也记不清了，来访的各中烟公司不论大小强弱，必须一视同仁。业内的共识是：干烟草营销的，都是以个人健康换企业明天。谷雨觉得很累，有时一天要赶几个场子，这种独特的工作形式，让谷雨不堪负重。她曾向分管领导提出是否轮岗，调整到别的岗位，那怕当个副职业可以。得到的答复是：市公司营销中心经理的岗位，当前你谷雨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以有重点地培养继任者。谷雨无语。

    第五十八章

    一

    下班回到家，管嘉带着一天的疲劳，赶紧洗菜做饭，在厨房里忙碌起来。这段时间，科室的门诊病人和住院患者有增无减，肿瘤患者的年轻化和恶性化趋势日益突显。院里调整布局，给科室病房新增30张床位，很快就收治住满，病房走廊里加床现象依旧未能改变，使得科室团队的业务量陡增。每天回到家里，管嘉连说话的力气都不足。
    父子陆续回家，一起上桌用餐。管嘉告诉丈夫，儿子通过了面试，应试单位是一家外资企业。
    吕强问儿子：“还顺利吗？”
    吕杨洋：“顺利的，对我的第一印象好像还可以，专业也对口，人家很快通知录用了。
    吕强：“你自己怎么考虑的，接受聘用吗？”
    吕杨洋：“去实践体验一下，积累点经验。爸，你不是常说，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吗。”
    管嘉：“在待遇方面，这家公司怎么说的。”
    吕杨洋：“原先需试用3个月，通知时，告诉我免于试用，直接入职办手续。至于待遇，他们说与国际接轨，从优对待，具体还需要结合考核评价机制来定，初步的概念是年薪第一年20万人民币。”
    管嘉：“老吕，你看杨洋去不去？还是再找几家比较一下。”
    吕强：“杨洋已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自己担当吗。你我在杨洋这个年龄时，爸妈什么时候给你我的工作做过主？不都是我们自己拿得主意，下得决心嘛，杨洋可不是‘妈宝男’，没有那么多的依赖性，儿子你说对吧。”
    吕杨洋：“老爸说的极是，千万别把你们的儿子看成‘妈宝男’，我自立性强得很。”
    管嘉：“那就去这家公司干段时间试试，要不要找人给这家公司打个招呼？”
    吕强：“我看不必了，杨洋自己能够搞定，不需要我们掺和，何必再欠个人情。事事要父母铺垫，那不就是‘妈宝男’了吗。这事就这样吧。另外，杨洋记得这几天去爷爷奶奶那里一趟，帮着科普一下智能手机，安装微信和那个什么宝。”
    管嘉：“叫支付宝，买东西时用手机支付，不用给现金，方便的很，我们科室的那帮年轻人都安装使用了那个东西。”
    吕杨洋：“知道了，我会去的，有段时间没去看他们了，挺想爷爷奶奶的。”
    管嘉：“杨洋去的话，正好把我刚买的两个石墨烯热磁护腰给爷爷奶奶带去，让他们跳广场舞时保护好腰，别闪着了。”

    二

    第二天，在病区医生办公室，几位同事在议论国家批准了《烟草控制框架公约》的事。
    住院医生，小钭说：“只要有35个成员国批准即可生效，看来这个过程可能是雄关漫道。”
    实习生小晋：“听说最近又要生效一个控制烟雾扩散的国际文件，就是说今后在所有公共场所，大概是凡有屋顶的地方都不能吸烟，香港已先走一步了。”
    管嘉：“有规矩比没有规矩好，早立规矩比晚立好，关键还是要严查重罚，才能养成良好习惯。”
    小钭：“管主任，以后就要看吕局长他们的执法力度了。”
    管嘉：“控烟应是全社会的事，公共卫生，人人有责。自古以来辣手重典方能治乱，全民参与才能形成氛围。”
    小晋：“主任，听医务处的人说，明天院长办公会上要出台一个规定，在编医务人员要带头戒烟，为人师表。这回那些抽烟的医生可要痛下决心戒烟了。”
    管嘉：“早该如此，我一百个赞成，医生，教师，公务员，包括各级领导都应带头示范，给百姓做出样子。”
    这时，肿瘤科副主任藏新毅走了进来，听到大家热烈地议论：“你们热议什么，是公立医院改革吗？这不是我等操心的事。”
    小晋：“藏主任，我们在说，这回您的烟枪可要被缴械了，您抽烟数戒不成，这回组织出面要您强制戒烟，据说明天院长办公会上要宣布这个规定。”
    藏主任：“这样好嘛，毛早就教导我们，内因是通过外因起作用的。你们看我已经买了这个。”他从白挂子口袋里拿出两盒口香糖，在大家面前晃了晃：“难受时，我就嚼这个。”
    小钭：“藏主任，那可不能摁下葫芦浮起瓢，您乱吐口香糖渣渣也是一种污染啊！”大伙都笑了。

    三

    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走进医生办公室，到管嘉面前：“管阿姨，我爸请您过去一下，可以吗？”
    管嘉跟着女孩来到6号病房，女孩的父亲住在22床。一位40开外的中年男子躺在床上，双眼凹陷，面色土黄，手臂干枯，神情木讷，鼻孔里插入一根鼻伺管，悬挂着的几袋针剂通过输液管流入男子静脉，这位患者叫吉永昌，来自德茂县，早先是县农技站的技术员，后下海从事机械设备生产和摩托车零配件贸易，由于是本行，轻车熟路，业务规模渐渐做大，财富像滚雪球般的增长。生意交往中都用“华表牌”香烟招待，每日2—3包。当地通过烟草公司正常销售的“华表牌”香烟不足消费量的十分之三，大量假冒“华表牌”香烟充肆市场，消费者长期吸食假烟，以致将真烟误为假烟。吉永昌两年前查出患了肺癌，在东海省几家三甲医院多次施行肺叶切除和放化疗治疗。中止了日常生意，耗费了大量手术和医药费用，家庭财富几乎消耗殆尽。今年初，家人把最后一处住宅卖了，以支付尚不见底的医药费用。在现行医疗保险体制下，患者将自费承担高昂的进口抗肿瘤药物，金额之巨，令人祚舌，也使得不少家庭无力承受而因病致贫。
    吉永昌见管主任来到病床前，便有气无力地说：“管主任，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这病还有没有继续治疗的价值了？”
    管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管嘉在也一直关注着吉永昌的病情，肺癌晚期，已经肝转移，肝功能指标恶化，胆红素骤升，浑身皮肤泛黄。因自身免疫系统遭到破坏，血液中血小板已低至极限，急需输入血小板血浆。近期开始出现少尿或无尿的肾功能衰竭症状，已大剂量静脉推注利尿剂，若预期不佳则需实施血液透析。这些医疗救治，需要支付数额不菲的医药费用。
    管嘉用平和的语气对吉永昌说：“我们正在努力控制你体内癌细胞的转移，想办法使你的血小板回升至中性水平，同时积极改善你的肝，肾功能状况，我们希望能够达到预期。”
    吉永昌小声的说：“管医生，我想放弃治疗，家里已经负担不起医药费了，不能为行将死亡的我再让家人背上债务，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管嘉：“这事，关乎生命，关乎你的家庭，希望你慎重考虑，也要和家人好好商量。告诉你，我们科室几个年轻人策划了一下，以你女儿的名义，通过网络发起一个社会慈善捐赠活动，社会反响热烈，已经有不少爱心人士进行了捐助，三天多时间已有18万元的善款，可以帮助你治疗一段时间了。”
    吉永昌热泪盈眶：“谢谢管主任，谢谢科室医生，谢谢爱心人士。”
    管嘉摸着小女孩的头：“告诉妈妈，不要轻易放弃治疗，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你爸的病会好起来的。”
    小女孩点点头：“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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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一

    东海省反洗钱中心对异常资金往来的云州全通物流有限公司的银行账户实行临时冻结核查，并发函约谈该公司法人代表蔡康。
    资金监测系统发现这笔由云州全通物流有限公司转入地下钱庄的2000万元人民币的大额资金既非该公司自有资金，又非该公司贷款资金，而是来自云州一家房地产公司，资金来源缺乏正常的逻辑关系。
    在办公室，蔡康看到函件后，并得知公司的主办银行账户已被临时冻结，觉得事发突然，事关重大，蔡康立马意识到这肯定与前一段时间的资金走账有关。他马上打电话给焦丽丽商量对策。因不便在电话里说，焦丽丽让蔡康回家。
    焦丽丽这一时期过问公司事务不多，但重要事项还需经过其批准，一般情况下，她也是按父亲的意思办理。这次大额资金的划转，她是按照焦病章的要求，交代财务部经理的。她一再强调从多家银行分批划款至丈夫的全通物流有限公司开户银行。财务部经理为减少穿梭于各银行间的在途时间，只在两家银行实施了转账操作。由于金额较大，迅速进入监测视野，因无明确的合同对应，被列入异常资金往来进行调查。
    焦丽丽向财务部经理了解完情况，毫不客气地给对方一顿臭骂。老司机也有翻车之时，老师傅也有失手之刻。
    蔡康提出，该资金是全通物流有限公司以母公司担保，向佳科晟信房地产有限公司的借款，用以采购物流冷链专用设备，这样需要马上补签一份借款协议，协议签订时间前移。女婿为岳父大人扛事，以显担当，更为亲情。
    蔡康打电话让副总樊道勇赶紧寻找一家境外物流冷链设备的供应商，签订一份金额相等的采购意向书，签订时间提前至转款之前。同时签订了借款协议，时间相对应。
    蔡康心里盘算着，有了这样一番亡羊补牢，可以自圆其说了。

    二

    在被东海省反洗钱中心约谈时，蔡康将借用款项，采购设备的情况做了说明，并提供了相关的文件资料。当被问及为何不通过正常渠道而是地下钱庄支付货款时，蔡康一时语塞。一般的货物贸易，签订合同或协议后，按照约定，通过双方指定的银行开具信用证或电汇支付方式完成货款的收付。其实蔡康本人并不清楚此番动作的真实用意，只是根据妻子给他的银行账号分别转款便是，他哪里会知道这些资金的后续流向。直白地说，自己就是整个流程中的一个被动的操作环节。蔡康明白，岳丈至今对自己仍不放心，一些涉及公司的核心机密都有意规避自己。这使得蔡康心存不满，不时地在妻子面前吐槽发牢骚。
    蔡康急中生智，在回答为何通过钱庄支付货款时，说是供应商要求的，至于何故，他不清楚。虽然这个话题到此打住，未再被追问，但蔡康心里还是老大不爽，这对父女定有事瞒着自己。

    三

    回到家，正好焦病章和庞薇娅来看望焦丽丽。见蔡康回来，神情低沉，无精打采，焦丽丽问：“情况如何？他们问了些什么？”
    蔡康：“先给我杯水喝行吗。”
    焦丽丽叫阿姨端上一杯柠檬水。蔡康一仰脖子喝得精光，喘着气：“借钱，汇款的事都说清了，就是钱从钱庄走账让人家盯住了，那几个账号肯定早就上了黑名单，这叫自投罗网。我只能说是供应商要求的，是供应商提供的账号，不知人家信不信。”
    焦昺章：“没想到这些人办事这么不靠谱，早就被盯上了，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蠢货。”
    蔡康：“如果早点把实情告诉我，我走别的管道转账，肯定不会出这样的问题。”
    焦丽丽看到蔡康有情绪，赶紧圆场：“这事原先考虑没那么复杂，没想到现在管得严起来了，钱庄那帮人赚钱太容易，太张扬，这下引火烧身了。”
    焦昺章：“贤婿，这事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时间紧了点，得马上办，没说那么细。另外房地产公司那个财务经理让他多几家银行汇款，他图省事便集中转账，让人家抓住了尾巴，惹出事来。还多亏贤婿处惊不变，应变自如。”
    焦丽丽：“这个财务部经理，我已经通知他，下周不用来公司了，请他另谋高就，不过给了他一笔不小的安家费。”
    在一旁的庞薇娅插话：“这次多亏了蔡哥，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帮焦总档了子弹，得好好谢谢蔡哥，焦总，对吧！”
    听庞薇娅这么一说，蔡康感到一丝宽慰。
    焦昺章应随着：“对，对，应该好好谢谢贤婿，日后，在这件事上如果还有什么麻烦，还请贤婿多担待些。”
    焦丽丽满不在乎的说：“好了，不就受了点小委屈，人家也没把蔡总怎么样，一家人还谢什么，为了这个家，就是再大牺牲也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吧，老公。”焦丽丽像似在撒娇。
    蔡康有些飘然：“老婆说的对，为了这个家，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显然此时的蔡康情绪化了，原本蔡康就是性情中人。

    第六十章

    一

    据“线人”提供的情报，有一批走私与假冒名牌香烟近期将从中部的黄河省进入东海省云州地区。高远对该情报分析甄别后，确认了其的真实性。高远马上与伍一帆研究制定了稽查方案，并于云州市高速交警支队组织协同。高远将行动方案报请吕强局长。吕局长批准后立即召集郭建才，高远，伍一帆布置任务。鉴于前一次失利的教训，吕局长要求届时参加行动的全体稽查人员全部领用市打私打假指挥中心的专用通信设备，执行任务期间个人手机集中保管，并将此作为一条纪律。行动之前知情范围仅限今天参会人员。
    在静待进一步的情报信息时，高远与伍一帆继续仔细地完善着稽查方案，对设卡地点，跟踪车辆，接替时间，集结区域，通信保障，协同配合以及应急处置等细节反复进行斟酌模拟。细节决定成败。
    令高远担心的还是内部泄密问题，特别是那个幽灵般的隐身人物，这次会不会再次现身？他必须设置一道“防火墙”，高远打开脑洞，设计了一个“小程序”。他单独向吕强局长建议，这次稽查行动的指挥部设在市打私打假指挥中心，行动开始后要启用工作现场的高清录像。高远明确地向吕局长谈了自己对郭副局长报信泄密的怀疑，希望领导火眼金睛，明鉴真伪，避免重蹈覆辙。
    吕局长表示，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需要有翔实的证据。对高远的建议予以同意。

    二

    “闻哥”按照需方的要求，指派手下“鲨鱼”从黄河省押运两车集装箱香烟至云州。此次，蔡老板出价不低，闻华仁近来手头又紧，自然乐于接单。
    如今的讨债公司也开始转型升级，多元化发展，除了追债讨债，还拓展了包括货物押运，人员护送，城际包车，债权人安保以及债权代理诉讼等，其中部分业务具有一定的知识含量。
    “鲨鱼”号称身经百战的“云里金刚”（《水浒》中人物），出道多年，从未失手。行前，他租赁了一辆轿车和两辆厢式货车，网上购买了4副货车牌照和数张手机卡，凡是每经过一个省，更换一副车牌，一张手机卡。还在车上暗藏了两把管制刀具。
    晓宿夜行，即将进入东海省地界。在两省交界的一个小镇上窥测观望了两天后，子夜时分，蔡老板向“闻哥”发出指令，车辆急速驶入东海省。两辆货车拉开有十分钟的距离，当前车发生变故，后车亦有足够的应变时间。
    货车驶入广兴至临川的G506高速公路。按照稽查方案，吕强下达行动命令，各路稽查人员迅速进入指定位置，严阵以待。此时，在打私打假指挥中心的电子显示屏上，卫星定位系统已经标示出货车的行进位置和移动速度。
    为了安全起见，在“鲨鱼”动身之前，蔡康打电话告知郭建才，他有两个“朋友”今夜要来云州，如果专卖局方面有何异动，务必第一时间通知他。郭建才自然明白蔡康的意思。
    由于时间短促，郭建才和吕强，高远一起来到指挥中心。此前的数小时待命，他没法离开一步，致使郭建才没有时间，也没有手机可与蔡康联系。这是高远向吕局长的建议之一，他们三人，谁都不能“自由”行动。
    前方报告，货车已进入云州地界。高远令伍一帆和易周开车尾随，保持距离，50公里后替换位置。
    郭建才此时焦躁起来，如再不设法通知蔡康，几十公里后，货车很快将在卡口被查。这时，郭建才看到指挥中心大厅旁一间办公室里亮着灯，他瞟了一眼，室内无人，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和一部电话。郭建才对吕强说：“我去倒杯开水。”说着走进办公室，推上门，用电话座机拨通了蔡康的手机，急促而低声的说：“天气变冷，让你朋友改日再来。”放下电话，倒了杯开水出了办公室。

    三

    蔡康接到郭建才的电话，马上电告“鲨鱼”。一脸惊恐的“鲨鱼”火速令驾驶员改变行进方向，离开高速公路，下了匝道，朝德茂县方向逃逸。货车接近前方的泉水镇。
    高远在行动方案中，已经就泉水镇方向做了应急安排。此时，高远令何畏快速设置路障，拦截货车通过。
    目标将要进入阻截点，车辆的远光灯忽隐忽现，货车出现在，何畏手举停车牌，示意货车停靠接受检查。当何畏与专卖管理员宫浩然靠近货车，准备登车稽查时，货车突然开启远光灯，加大油门，强行闯关，撞开路障，夺命而逃。
    宫浩然被货车的驾驶室门夹住，他一边大声呵斥驾驶员停车，一边用另一只手使劲拉方向盘，逼迫其靠边停车。“鲨鱼”拿起一把管钳重重地敲击宫浩然头部，宫浩然大叫一声，滚落车下。何畏一边组织抢救，一边钻进专卖稽查车，加速追赶逃逸货车。当稽查车与货车相向并行时，何畏通过车载扩音器向货车喊话：“请停车接受检查，你们是跑不掉的！停车接受检查！”警笛声，喊话声，发动机轰鸣声交汇在一起。货车并未减速，依旧疯狂逃窜。“鲨鱼”令驾驶员挤撞稽查车。稽查车数次险被挤撞出路基。在夜色笼罩的省级公路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逃。
    何畏将油门一踩到底，稽查车全速超越货车。何畏一个90度猛转急停，稽查车拦挡在货车前方。
    这时，“鲨鱼”歇斯底里的命驾驶员：“撞死他，冲过去。”巨大的冲击力猛烈地迎撞稽查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稽查车被撞出金属护栏坠入数十米深的山崖，货车也因巨大惯性而失控，冲出护栏坠入山崖。随后传来两声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惊飞起一群山中歇息的鸟儿。
    指挥中心空气凝重，大屏幕上目标被定格。
    此刻，伍一帆紧追不舍另一辆飞驰狂奔的货车。逼停无效后，伍一帆奋勇攀上货车，与亡命之徒展开殊死搏斗。货车忽左忽右，忽快忽慢，在半边是峭壁，半边是悬崖的山路上，上演了一场中国版的“速度与激情”。伍一帆最终控制了货车，抓获了两名涉案人员。
    此役，查扣假烟走私烟2000件，涉案金额人民币约800万元，查获作案车辆两辆，抓获涉案人员4人，死亡1人。我方牺牲1人，受伤2人。

    第六十一章

    一

    时间已至7月，通常要对前6个月的工作进行回顾总结，分析评价，同时提出今后6个月的工作要求，以确保年度目标任务的实现。这是长期以来形成的工作制度和领导方式，有着中国管理文化的鲜明烙印。
    云州市政府召开上半年经济形势通报会，市政府主要领导，部委办局负责人，市区县分管领导参加会议。常务副市长戚为群代表市政府对全市上半年经济社会发展情况以及重要经济数据进行通报。
    戚副市长认为，当前是云州市经济社会发展最好的时期之一，GDP同比增幅高于全省平均水平，高出全国2.5个百分点。成绩来之不易，尤其是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和人工智能综合示范区的招商引资与产业孵化方面呈现出重点突破，重深推进的良好态势，上半年有50家外资，合资高新技术企业落户开发区和示范区，实际引资170亿美元，有6家“独角兽”企业在境内外证券交易所上市，成功募集资金人民币1100亿元。
    戚为群要求各单位各部门坚定贯彻市委市政府“大市场，大流通，大品牌”战略，继续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把工作做实，使目标落地。对最近有的部门不顾大局，囿于部门利益，频繁上路设卡检查，企业反映较大的情况，不点名的对市烟草专卖局进行了批评。

    二

    半个月前，戚为群参加东海省政府召开的“百镇千村万店无假货工程”汇报会后，顺道拜访了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史进东局长。
    戚市长希望省局（公司）能够根据云州市这几年经济社会发展较快，区域经济比较活跃，卷烟消费结构提升的实际情况，增加中高端名优卷烟的定向采购指标，否则供给侧缺口扩大，假烟，走私烟会渗透填补进来，加大打私打假工作的难度，老百姓还会因政府管控市场不力而骂娘。
    史局长表示，省局（公司）正在完善因地施策，科学调控办法。同时正与省内外几家大型卷烟生产企业协商建立稳定的名优卷烟货源基地，试行工商协同的“蓄水池”保障供给机制，尽快解决云州地区紧俏香烟缺口偏大问题。
    戚市长对此表示感谢，最后，市长希望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对云州市的经济发展多给于支持，对上路稽查应有所控制。
    在坐的省局烟草专卖处处长秦奋也向戚市长简要通报了全省打私打假工作的情况以及面临的严峻形势，也希望云州市政府在烟草市场管理方面多给予重视和支持。
    这些情况，戚为群在通报会上只字未提，但从全市上半年财政收入的数据看，对市烟草公司纳税额仍旧为全市之首给予了充分肯定。大多数与会者听到这些数据和排名时已是闻多不怪，不以为然了：垄断经营，超额利润，多多纳税，无足挂齿，表现出一种理该如此的认知。

    三

    中场休息，不少人赶紧到会议厅两侧的走廊里点火吸烟，以解烟瘾。走廊里顿时腾起袅袅青烟，缭绕廊内。一眼看去，这些吸烟者的头上官衔便知，他们抽烟基本不用自掏腰包。坊间吐槽：抽烟的不买，买烟的不抽。部分女性与会者则在尽可能地躲避二手烟，而且不敢直言不满。
    休息结束，继续开会，人们回到座位上。只见台上，主持会议的市政府秘书长旁边坐着一位面色生疏的人员。
    秘书长介绍：“同志们，这位是东海省纪委占副书记，下面请占副书记宣布一个决定。”
    所有与会者对这个一反常态的变故感到惊讶，纪委书记，半路出场，是何公干？
    占副书记从工作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对着话筒说：“特殊情况，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现在我代表东海省纪委宣布一个决定，经东海省纪委常委会研究，并报省委批准，云州市常务副市长戚为群因涉嫌经济问题，决定免去戚为群云州市常务副市长职务，接受组织调查。请纪委工作人员将其带离会场。”
    人们口呆目瞪，会场鸦雀无声，静到能听见一枚针落地的声音。与会者被这突然而至的场景震摄住了，当着数百与会者的面，现场带走一个城市的常务副市长，重磅炸弹，今日头条。
    此时的戚为群已无先前中气十足，气宇轩昂的架势，拿起包包和外衣，丧气垂头地离开会场。风云突变，恍若隔世。

    第六十二章

    一

    宜将胜勇追穷寇，高远调集两个烟草专卖稽查中队，对云州天宇快递有限公司依法进行检查，搜查了该公司分布在城区和城郊的4个分拣发货点，查扣尚未分拣包装的510件假烟走私烟，以及已待递送的250个涉烟快递包裹，抓获涉案人员15人。
    根据投递清单，随即对数十家卷烟零售户进行了核查，没收库存假烟走私烟2300条。这些涉及售卖假烟走私烟的零售户均受到工商管理部门的罚款和烟草专卖主管部门停业整顿，暂停订货的处罚。五家情节严重的卷烟零售户被吊销了烟草零售许可证，3年内不得重新申领。
    对此，绝大多数守法经营户都拍手称快，点赞拥护。
    市局（公司）决定，结合这一案例，由专卖管理处和卷烟营销中心，共同组织卷烟零售户分片开展深化《烟草专卖法》的专题宣传教育活动，增强守法经营意识，提高维护市场秩序的自觉性。
    高远和谷雨一起来到云州北江区的一个宣教点，该片区由北江专卖管理所和北江卷烟经营部负责。只见100余名卷烟零售户代表在大厅里认真听取白斌结合APP宣讲《烟草专卖法》。结束时，每人签订了一份守法经营承诺书，领取了一份宣传资料和一份小礼品。这样的宣讲每周都安排数场，高远把处里的十几名专卖管理人员都派下去担任宣讲员，他自己也承担了2个片区的宣讲任务。
    在专卖所的职工食堂吃了晚饭，高远开车送谷雨回家。车到谷雨住所楼下，谷雨请高远到家里坐坐。高远记挂着融融，需赶紧回去。谷雨让高远在车里稍等一下，她马上就来。不一会，谷雨拿了一包东海哈尔滨食品厂的特色点心交给高远说：“这些给融融带去，这个高处你自己留着用，是保护胳膊的保暖袖套。”
    高远欲推辞，谷雨说：“别这么扭捏，赶紧走吧，这里不让停车。”高远谢过后开车离去。看着远去的车辆，谷雨心里有着一种复杂而又难以言表的情愫。她喜欢与高远共事，喜欢听高远说古论今，引经据典，喜欢高远骨子里的那股令人折服的傲气，这是她所接触到的男性中极少具有的“硬汉 ”素质。

    二

    这天，市局（公司）的举报投诉中心收到一条匿名举报信息，留下了一个QQ邮箱地址，反映这个邮箱每天都向卷烟零售户发送大量兜售假私香烟的信息。泉水镇一位叫邢钊森的零售户对一个QQ号码贩售假私香烟的情况进行了实名举报。德茂、阳平县等几个所属区，市，县也有零售户反映了同样的问题。
    高远请市公安局经侦大队的窦队长协助调查这个被举报的QQ号码，查找这个隐身于虚拟之中的网络售假犯罪团伙。
    第三天，通过网警技术侦查手段，窦队长查到这个贩售假私香烟的QQ群IP地址，并予以地理定位，锁定网格位置：市北江区一幢高端写字楼顶层的若干办公室。
    高远令易周勘察了这栋写字楼，掌握了楼层分布，内部结构，供电系统，网络布线，以及安防系统等一手资料。通过讯号测试，确定该写字楼顶部设有伪基站。
    高远迅速制定了行动方案，进行了严密布置和战前动员。
    行动开始，数路稽查小组同时出击，关闭了写字楼的所有通道和出入口，屏蔽了整幢大楼的无线讯号。窦队长和高远分别带队对可疑楼层逐一搜索。几个见势不妙的涉案人员想从消防通道开溜，被稽查人员一一制服。
    稽查行动结束后，刑事拘留了3 9名涉案嫌疑人，缴获作案主机和笔记本电脑25台，短信群发器11组。据一个小头目交代，这个“伪基站”的头，是一个叫蓝赢赢的女老板，平时很少到场，都是通过电话遥控。市公安局对其实施了网上通缉。
    两天后，蓝赢赢在临川市被抓捕到案。据其供述，“伪基站”将全部信息归集后输入云州一家名为全通物流有限公司的数据库。该公司以购买服务的方式按数据量定期向其支付费用。
    经查，云州全通物流有限公司的第一大股东为云州吉大控股有限公司，全通物流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为蔡康。
    因前期特大贩运假私香烟案的涉案单位为吉大控股有限公司下属企业，蔡康为吉大控股有限公司总经理，市公安局决定对两案并案侦查。

    三

    云州市禁毒大队在侦查中发现，云州地区十余家娱乐场所的“笑气”均来自一个叫“闻哥”的神秘人物，此人极少露面，行踪诡秘，手下十几个“跟班”通过点对点方式向娱乐场所供货，货款通过网银支付，不宜察觉，其的贩售范围已呈由云州向临川地区蔓延之势。
    在锁定“闻哥”并严密布控一个月，掌握了大量犯罪证据后，云州市禁毒委决定对“闻哥”团伙实施全链条打击，全线收网。过队长一声令下，数十名缉毒警和特警迅雷不及掩耳，将“闻哥”的数个接货藏毒窝点一举捣毁，除嗅觉灵敏的“闻哥”侥幸逃脱外，其手下十余名涉嫌贩毒人员悉数落网。随即对云州十余个娱乐场所依法进行搜查，共计缴获“笑气”4万余瓶。这是云州市自改革开放以来抓获涉嫌贩毒人员和缴获新型毒品数量最多的一次。
    “闻哥”的一个管家在预审中交待，他们是向云州一个姓柴的老板购买“笑气”，接货点在12海里附近的一个岛屿上。至于“笑气”来自何方，他们从不问津，不知详情。
    现查明，“柴老板”，即为蔡康。蔡康因涉嫌贩售新型毒品，贩运假私香烟以及洗钱等多项犯罪，禁毒委决定对其实施抓捕。由于蔡康的特殊背景，禁毒委向云州市委戎书记作了汇报。戎书记态度明确：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决不是一句口号，对涉嫌犯罪的主犯决不能姑息枉法。禁毒大队迅速实施抓捕行动。

    第六十三章

    一

    出殡这天，何畏10岁的儿子双手捧着父亲的遗像，茅玉玲挽着何母，伫立在何畏遗体旁。上千名群众自发来到殡仪馆为英雄送行，其中有不少卷烟零售户。
    告别厅里庄严肃穆，哀乐低回。云州烟草系统各单位均派代表参加告别仪式。郭建才代表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公司）致悼词。空气悄然凝固，悲恸不时起伏。人们将一枝枝鲜花摆放在英雄身边，用崇敬的目光向英雄作最后的告别。
    宫浩然头上绷着绷带，坐着轮椅也来为自己的领导送最后一程。他不断自责：如果那天驱车追击的是他，那么所长就不会牺牲，他的这个家庭就不会被毁，因为所长是这一家三代人的主心骨，是挑起这个家的顶梁柱。这个屡遭不幸的家庭，屋漏偏遇连天雨，更是雪上加霜。
    在和平建设年代，与公安民警，消防官兵一样，烟草专卖稽查亦属高危岗位。自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烟草专卖法》颁布施行以来的二十多年间，全国因公殉职或遭遇暴力抗法、故意伤害、蓄意报复而牺牲的烟草专卖稽查人员已有数十人，伤者更众。
    乐业安居，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二

    遗体火化前，悲痛欲绝的何母扑到儿子的灵柩前，再最后的摸一摸儿子。何母自双眼失明后，何畏每天下班回到家，她都要用手摸一摸儿子的脸侠、肩旁、手臂，唯恐缺少些什么，而后才放心地吃饭。何畏一旦有事没按时回家，何母便呆呆地坐着等，任凭茅玉玲怎样劝说。
    何母边哭边用手打儿子的耳光：“儿子啊，你答应妈的，要给妈送终的，你怎么走在妈前面了啊……”何母晕厥过去。
    儿子强强握着父亲的手：“爸爸，电脑已经配好了，你就放心吧，我会用心学习的。”
    茅玉玲含着泪把一张去年拍的全家照夹在何畏的手里：“阿畏，在天堂想我们的时候，可以看看。”随后把一副何畏平时用的护膝放在何畏的腿上，轻声说：“阿畏，你膝关节有伤，带上这副护膝，但愿那边没有冬天。”当工作人员缓缓地把覆盖着党旗的灵柩推离时，茅玉玲已不能自己，瘫倒在地，被送往殡仪馆医务室抢救。

    三

    几个月前，茅玉玲在洗涤儿子书包时，偶然看到一张通知单，内容是要求班里的同学在家里配置一台电脑，以便一些课件和辅导资料在电脑上阅读或完成，并注明了配置电脑的若干技术参数。落款时间已是两周前了。懂事的儿子一直没有交给爸妈。强强听说即使购买配件组装一台电脑也要4000多元，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那天，强强在家门口碰到住在隔壁的同学，对方问强强电脑买了吗？强强支吾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咨询起具体的事项。这让在屋里的何母听得一清二楚，何母问孙子是怎么回事？强强将实情告诉了奶奶，还让奶奶不要告诉爸妈。何母心头一颤，一把把懂事的孙子搂在怀里：“不告诉你爸妈，不告诉你爸妈，奶奶会想办法的，强强，奶奶帮你买电脑。”
    强强：“奶奶，您帮我买？”
    何母：“奶奶帮你买！”
    强强将信将疑。
    何母：“奶奶说话算数的，强强放心，奶奶有办法。”
    一个星期后的双休日，何母趁着全家人都在，把一个塑料袋交给茅玉玲：“玉玲，这里有10万块钱，给强强买台电脑，其余的拿去还借的钱。这些年给我看病你们借了些钱，还给人家，有借有还，不留尾巴。”
    何畏和玉玲都愣住了，母亲哪来的这么多钱？是向谁借的，还是……一时摸不着头脑。
    何母知道，儿子儿媳担心这钱来路是否正当，便说：“这钱是我用你们的外公外婆给我陪嫁中那对鼻烟壶换的，是干净的，那玩意留着也没什么用，强强当前急需买电脑，如今的社会，孩子不懂电脑怎么行？”
    玉玲：“妈，强强买电脑的钱，我已经攒得差不多了，怎么能把家传的古董卖了呢！真是的。”
    何畏：“玉玲，妈也是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妈在为我们着想，妈要做得事，总有妈的道理。”何畏对着母亲：“妈，您是这个意思吧！”
    何母：“是的，就是这个意思。那天，我托人找到你爸的老朋友海叔叔，以前都是供销社跑业务的，见多识广，人头也熟，托他把那对鼻烟壶卖了，没想到还能值那么多钱，这不，正好可以把看病借的钱都还上。”
    强强：“奶奶，您把那对鼻烟壶卖啦？那两个玻璃瓶真的很漂亮。”强强记得，一年前看到奶奶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对小玻璃瓶，好奇地问奶奶，哪是什么东西？奶奶告诉孙子，这叫鼻烟壶，很早以前的时候，人们把烟末放进小壶里，而后拿到鼻子上吸，以后社会进步了，人们改抽卷烟了，这东西也不用了。这对鼻烟壶是奶奶的爸妈，也就是强强的太公太婆作为嫁妆给奶奶的。强强拿着鼻烟壶看了又看，壶里面的动物啊人物啊好像都是会动的，跟真的一样。奶奶告诉孙子，这些人物动物都是从瓶子里面画上去的，比一般的画要难得多，据说是位大师画的，差不多快有一百年了。”

    四

    何畏被东海省民政厅批准为烈士，东海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党组作出决定，在全行业开展向何畏同志学习，践行两个“至上”（国家利益至上，消费者利益至上）共同价值观的活动。
    宫浩然在办公室整理何畏遗物时看到何畏为给母亲看病而留下的一张8万元的借条。还看到一份三个月前何畏被确诊为甲状腺癌的诊断报告，他担心会影响工作，一直拖着，没有吱声。
    云州市烟草工会向何畏亲属进行慰问，向何母送上了10万元特别救济金。
    经民主推荐和组织考察，宫浩然被破格任命为泉水镇烟草专卖所所长，接替何畏的岗位。宫浩然表示要以何畏为榜样，继承何所长不畏艰难，不怕牺牲，勇于拼搏，敢于亮剑的敬业精神，把泉水镇烟草专卖管理所建设成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一线管理团队。在办公室里宫浩然原样保留了何畏的办公桌椅和室内摆设，有如每天都面对自己前任这面镜子，反省和激励自己。

    第六十四章

    一

    第二天上午，蔡康还在梦中鼾睡。自娇妻怀孕以来，蔡康另居一室，以保障丽丽静养，也方便自己进出。
    昨晚，蔡康与一伙酒肉朋友在“云庐”会所恣意斗酒喝高了。席间，几位酒友嚷嚷着叫蔡康把蓝赢赢请来助兴。蔡康打了几个电话，蓝赢赢手机一直关机。蔡康想，是不是贵人好忘事，她把手机拉在哪儿了。
    阿姨推门进屋，叫醒蔡康，说有人找他，在客厅等着。
    蔡康打着哈欠，极不情愿地起了床：“是什么人啊，这么早来扰民。”
    阿姨：“他们没说，我也不太清楚。”
    蔡康披上衣服来到客厅。见来者不曾认识，便问：“你们是谁？这么早来家找我什么事？”
    过将：“你是蔡康？”
    蔡康：“我是，不认识我，但总听说过我吧。”
    过将：“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些事想请你协助解释一下，希望你能够配合。”身着便衣的过将向蔡康出示了证件。处于人性化执法，过将没有直接出示“逮捕证”。
    蔡康一听对方是公安局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公安局的，一大早上我家扰民，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找你们局长去。”
    看着蔡康无礼加蛮横，过将把“逮捕证”向蔡康出示：“蔡康，本想出了门再出示的，不想你不配合，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跟我们走。”过将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畏惧。
    两位缉毒警把蔡康戴上手铐，押着蔡康出门。
    听到客厅里蔡康的大声说话声，焦丽丽从主卧室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讶地喊道：“我丈夫怎么啦，凭什么把他带走！”跑过来欲拉住蔡康，被阿姨拉住。
    蔡康回过头：“丽丽，没什么，过会我就回来，你不要激动，保重身体。”
    焦丽丽依旧大声喊道：“你们不能把我丈夫带走，凭什么把我丈夫带走……”
    受到刺激的焦丽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她语无伦次的给焦昺章打了电话，同时又给蔡新华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蔡康被从家里带走的事。
    如同晴天霹雳，焦，蔡两家人祸已至。
    蔡新华在接到儿媳电话，得知儿子被抓的瞬间血压立马窜高，一阵玄晕，一屁股坐到办公椅上。他不知儿子为何被抓，犯了何罪？通常像他这个职务的市府官员，有关部门在对其亲属“动手”之前都会以不同方式先通告一下，有个思想准备。这次市公安拘捕儿子，事先毫无征兆，也未有通告，那怕非官方的吹个风。蔡新华的第一反应，儿子一定犯了大事。当下急需了解到实情，以便拿出应对之策。

    二

    第二天中午，焦丽丽午休后，突然觉得两腿内侧有一股粘稠的物体顺腿流下，用手一摸，全是鲜血，吓了一跳，慌忙喊来阿姨。阿姨也未曾遇到过这等情况，一时手足无措，叫来司机，马上将焦丽丽送往云州市妇幼保健医院。
    经采取措施和妊娠检查后，接诊医生告诉焦丽丽诊断为先兆流产。听到这个结果，焦丽丽像挨了一棒，几乎晕厥过去。几个月来她忍受煎熬，精心养护，竟功亏一篑，付之东流，一个尚在母体宫腔内孕育的生命戛然而止，就此消遁，焦丽丽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甚至抱着不问耕耘，但求收获的观点希冀做一个完美的女人，她盼望已久的母亲梦瞬间破碎，无以挽救，焦丽丽痛不欲生，几近绝望。
    当蔡老太太得知此讯，险些接不上气来，捶胸顿足，仰天长呼：“苍天不公，欲绝我后，苍天不公，欲绝我后！”至于长孙蔡康涉罪被捕的事，蔡新华考虑母亲的心脏承受能力，暂时未说。
    焦昺章很快赶到医院，一面了解情况，一面安慰女儿。原本期待着第三代的平安降生，颐享天伦之乐，不料横生变故，祸从天降，使他痛失孙辈，痛心疾首。焦昺章与赶来医院的蔡新华一起把焦丽丽送回家安顿妥当。
    在客厅里，焦昺章问蔡新华：“康儿究竟犯了什么事，怎么说进去就进去了？”
    蔡新华：“我也是刚知道的，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正托人在了解，现在要沉住气。”
    焦昺章：“亲家，你在云州地头熟，人脉广，无论如何得把康儿先弄出来，在里面可是要受罪的。”
    蔡新华：“这事还没跟他奶奶说，怕老人家受不了，这段时间先保下密，亲家也别说漏嘴。我得找人设法把康儿弄出来，丽丽这里就拜托亲家你多关照点了。”
    焦昺章：“好，好，就这样，亲家，如果需要用钱，要多少我全力保障。”
    蔡新华：“好的，到时再说，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三

    庞薇娅在市妇幼保健医院做孕检，这是怀孕妇女例行的定期检查。抚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庞薇娅有着将为人母的幸福感，她期待着一个新的生命与一个母亲角色的到来。
    突然庞薇娅看见行色匆匆，一脸慌张的焦昺章和蔡康的司机与家里的阿姨一起推着担架床一路小跑地往急诊室而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隔着众多侯诊的孕妇，她没看清担架上是何人。
    除了焦昺章，戚为群还无人知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她也不想过早地让人知道，毕竟她至今仍属于待字闺中，含苞欲放之人。为了避嫌，她决定采纳焦昺章的建议，下月启程返回香港，筑巢生子，养育后代。
    当得知戚为群被“双规”的消息，庞薇娅感到意外与震惊，她的精神支柱顷刻坍塌，原本憧憬与戚为群共筑爱巢，共浴爱河的美好愿景瞬间破灭，化为乌有。在内地时间长了，她也了解一些大陆的反腐情况。官员一旦被“双规”，通常难逃“双开”的厄运，此人便官场仕途到头，政治生命终结，还将判刑追究刑事责任。
    庞薇娅感到戚为群此次难逃一劫，肯定是这次转款出了问题，2000万元对一个公务员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旦查实……她不敢也不愿再往下假设推测了。庞薇娅很清楚，既然能够短时间内查获戚为群，那么这笔款项中转入自己银行账户的那笔钱，不也将被追踪查到吗！不论是在瑞士银行，还是在花旗银行，到时退出赃款不说，还会给自己戴上共犯的帽子，还得陪戚为群坐牢。庞薇娅越想越恐惧，一扫数日来“静画红妆等君归，谁在烟云琴声长”的孤寂情愁，打算尽快离开此地，越早离境越好。
    在线上预购港龙航空公司机票时，电脑系统里跳出一段字，着实让庞薇娅紧张起来“你已被限制出境，不能购买本公司机票，抱歉。”这时，庞薇娅意识到，自己已经列入了“黑名单”，行动受限。只是来得如此之快，令她始料不及。

    第六十五章

    一

    入职云州万盛包装机械有限公司的第一天，吕杨洋在公司人力资源部签了一份劳动合同，期限为三年。同时，还签订了一份保密协议，当事人承诺在合同期内以及合同终止后一年内具有保守公司技术和商业秘密的义务，并对违反协议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人力资源部副经理带着吕杨洋到技术部报到。技术部总经理曾顺曦作为面试小组成员在面试时见过吕杨洋，对其的学历、专业和谈吐还是满意的，虽是初出茅庐，但吕杨洋对机器人，人工智能的发展预测颇具前瞻性，一些观点也很前卫。曾顺曦安排吕杨洋担任其助手，以便尽快熟悉技术部的情况。
    曾顺曦人到中年，发际线开始上移，毕业于西北工程技术大学，毕业后到一家国有大型拖拉机厂从事技术工作。据说他一直在研究和设计坦克炮塔的旋转传动与滑膛炮的双向稳定系统，后为解决夫妻分居问题调至云州一家改制后的洗衣机厂，因庙小僧多，产品低端而无用武之地。跳槽来到万盛公司，在此算得上鹤立鸡群，高人一头，受到焦昺章的器重，担任技术部经理。他对吕杨洋的到来寄予厚望。当今人心浮躁，能静下心来专伺技术的年轻人少之又少，实属难能可贵。
    曾顺曦对吕杨洋一番指点江山般的岗前训导后，如数家珍地介绍了技术部的现状与家底，期间流露出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公司的竞争力的自豪感。

    二

    焦丽丽流产后休养了一段时间，做了一回小“月子”，身体逐渐恢复，只是康复精神上的创伤，尚需时日。丈夫的近况不明，公公还在设法“捞”儿子，几个星期过去了，依然无果。焦丽丽极度不安起来，不是说花点钱，打点打点就可以放人吗？不是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吗？不是说蔡家在云州根繁叶茂，桩基深厚，没有办不成的事吗？怎么到现在人都“捞”不出来，难道丈夫真的是纵欲枉法，犯有大罪，无可补救了吗？焦丽丽一时找不到满意的答案。
    闲懒无聊时，焦丽丽也会想起远在万里之外的申屠亘，咀嚼回味着两人世界，男欢女爱的绵绵之情，卿卿之语，懊丧自己未能为其传承血脉，留下后代。
    这天，风和日丽，焦丽丽执意让司机送她去公司“遛弯”散心。淡妆浅抹的焦丽丽风韵依旧，光彩照人。她在公司的几个职能部门转了转，机械地回应着员工们的问候。
    焦丽丽来到技术部，在一间设计室看到吕杨洋正聚精会神地在电脑前鼓捣着什么。
    焦丽丽：“在做什么呢？这么专心！”
    吕杨洋抬头一看，是那天面试时见到过的疑似公司高管：“没做啥，在研究一下几张设计图。”
    焦丽丽：“哦，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吕杨洋：“这是一组光电一体化的数字三维设计图，是目前在机器人，智能化方面在前沿成果。”
    焦丽丽把身体靠近电脑，低下头看了看，至于吕杨洋还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见，她似乎被吕杨洋的青春气息和独特气质所吸引。
    这时，曾顺曦进来，看到焦丽丽，一脸紧张地说：“焦总，您什么时候来的，也没先打个电话。”
    焦丽丽：“刚过来，随便看看。”
    吕杨洋听到曾顺曦称呼眼前的这位女性为“焦总”，抬起头看了看焦丽丽，而后站起身。
    曾顺曦：“小吕，这是我们公司的焦丽丽总经理。”
    吕杨洋礼貌地说：“焦总您好，我叫吕杨洋，刚来公司上班。”
    焦丽丽伸出手，握住吕杨洋的手：“欢迎小吕的加入，给我们公司带来新鲜血液。”焦丽丽对着曾顺曦“曾经理，以后你可要关照好小吕，千万别大材小用了。”
    曾顺曦：“焦总，您放心，我们一定珍惜人才，才尽其用。”
    焦丽丽离开时拍了拍吕杨洋的肩：“小吕，好好干，最近我会安排时间找你们新来的员工谈一谈的。”

    三

    与摩特斯林公司签订的采购合同开始执行，首批发运的六台智能包装机以及零配件已经到港报关。
    焦昺章这几天正忙着与客户进行商务洽谈和租赁库房等事宜。摩特斯林包装设备有限公司的首席技术顾问卡帕夫将加密的技术资料通过邮件方式发送给万盛包装机械有限公司技术部。
    曾顺曦安排吕杨洋对这些技术资料与合同文本中的附件一一比对。吕样洋仔细地逐一对照，以确保无误。对这批包装设备的电控、传动、数控、纠错系统的设计制造，吕杨洋感到理念前卫，功能清晰，区块兼容，传动流畅，特别是针对不同的包装标的物，智能识别，自动切换方面具有特色，对玻璃瓶，盒型，袋装以及香烟的包装效率，残破损率等指标优于行业水平。另外，按照曾顺曦的要求，吕杨洋还对由报关代理公司提供的进口报关单证的电子资料进行了核对。从向海关申请的进口报验情况看，这批包装设备是以零部件的税号分别向海关申报的。听曾经理说过，通关后将根据客户的需求，在国内进行个性化总装。
    当焦昺章知道女儿让新来的吕杨洋直接接触GSD智能包装机的全套资料时火冒三丈，冲着女儿大发雷霆，责问女儿为何这么快就让一个新来的人接触到全部的核心技术。他告诉焦丽丽，对吕杨洋他做过侧面调查，其父吕强是云州市烟草专卖局的局长。
    焦丽丽也不甘示弱：“我才不管他父亲是干什么的，就算他老爸是联合国秘书长，他吕杨洋还是吕杨洋。爸，你说为什么让吕杨洋接触这些技术资料吗？我告诉您，现在技术部那帮滥竽充数的所谓工程师、设计师有几个能看懂三维图纸，能看懂德文、英文？放着学工程自动化的高才生不用，还能用谁！”
    焦昺章被女儿反问的哑口无言。当今科技日新月异，创新超乎想象，不少专业人士都直呼跟不上这种更新升级的速度。新人新思维新主张，创造新作为新变化。女儿说得不无道理，但焦昺章绷着脸：“这件事我来负责，你就不要插手了。”
    庞薇娅在边上酸溜溜地插话：“‘新人迎来旧人弃’，‘岁事一新人半旧’，不会是焦总喜欢上新来的小哥吧？现在可是流行姐弟恋了。”
    焦丽丽没好气地：“闭嘴，少在这煽情，管好你自己吧！”甩门离去。

    四

    一周后，焦丽丽让曾顺曦叫吕杨洋到她办公室来一趟，焦总要和每个新入职的员工聊一次。
    吕杨洋来到焦丽丽的办公室，一面朝南的大开间，落地玻璃墙，有着绝好的光照与视觉，举目远眺，有一种高屋建瓴的体验，令人舒适惬意。
    焦丽丽让吕杨洋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吕杨洋显得有些拘谨，他从未单独与高颜值的女性独处一室，更何况这位女性还是自己的上司。
    焦丽丽用英语向吕杨洋了解他对公司的初步印象如何？吕杨洋用英语自然而流利的作了回答。当焦丽丽用德语询问对正在清关的包装设备的验审进度情况，吕杨洋用德语做了回复。焦丽丽非常满意。
    焦丽丽冷不丁地问吕杨洋：“听说你的父亲是烟草专卖局的头？”
    吕杨洋迟疑片刻：“焦总，这么说你已经“人肉搜索”过了，至于我父亲是何职业与我到公司就职有关系吗？”
    焦丽丽：“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想从你这里证实一下。”焦丽丽话锋一转：“像你这样的名校高才生为何不去国外名校深造，读个博士什么的，拿个全额奖学金一点没问题，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考虑？”
    吕杨洋：“是实话实说吗？”
    焦丽丽：“当然。”
    吕杨洋：“十多年来，出了家门进校门，两点一线。现在想增加一个点，三点一线，不是可以丰富人生，增厚阅历吗。”
    焦丽丽对吕杨洋的回答还能认可。她觉得吕杨洋对自己对生活有着很强的自信心，这种自信也许来自于学霸的底气，与丈夫妄然自大式的自信有着本质的区别。眼前这个小伙子属于优质潜力股。
    吕杨洋：“焦总，有一个问题请教一下可以吗？”
    焦丽丽：“当然可以，谈不上请教，尽我所知吧。”
    吕杨洋：“这段时间，我反复看了包装设备供应商发来的电子版图纸和技术资料，这些设备通过调整模具、喂料装置以及技术参数，就可以包装多种类别与形状的商品，其中也可以包装香烟。而且技术资料中关于香烟包装的技术参数与说明比重很大，那么经过装配后的包装机是否就成为卷烟包装机了呢？我问过我爸，他说，卷烟包装机整机属于烟草专卖品，是需要烟草机械制造许可的。”
    焦丽丽：“这只是设备多种功能之一，对客户来讲是一种选项。在销售上由董事长把关。”
    吕杨洋：“董事长？”
    焦丽丽：“董事长，一位久经磨砺的商人，也是本人的父亲。”
    吕杨洋点点头，示意明白。谈话很简短，给吕杨洋的印象是，总经理谈吐随意，礼贤下士，没有女高管们多有的那种自命清高的面像和自恃不凡的腔调。至于焦总的经历世故乃至其父姓甚名谁，也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对他来说，第一要务就是管好自己的三分三，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吕杨洋记得他的硕士生导师在他离校前也给他过这样的赠言。

    六十六章

    一

    郭建才深思多时，他需要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找一个适当的理由提出他的干部调整意见。
    昨天，东海省局（公司）党组根据省局（公司）“后备干部选拔培养管理办法”的要求，拟对云州市局（公司）后备干部进行调整充实。这对郭建才来说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按照规定，市局（公司）领导班子一正四副的职数必须按1：1选配后备干部，由民主推荐和组织推荐相结合，推荐人选经组织考察后提交党组研究决定，并予以公示。今后若因领导班子成员职务变动、二线任职或其他原因岗位出缺时，后备干部便是首选考察人选。作为分管专卖管理工作的副局长推荐日后接替自己的人选，自己的意见是很有分量的。
    在吕局长办公室汇报完云州卷烟市场专项整治工作后，郭建才不失时机地与吕局长议论起后备干部人选问题。
    郭建才：“吕局长，后备人选的事，我考虑过，从专卖管理工作的长远发展看，我个人认为专卖副局长的后备人选高远同志最为合适，理由嘛，一是该同志政治上成熟，坚定。二是其对烟草专卖事业忠诚、倾心、尽职，经历了几次大的事件，也经受住了考验。处室多次评为全国烟草系统的先进集体。第三，该同志在现职岗位任职已有4年，如充实为后备干部，可以调整到市县局担任“一把手”，锻炼一段时间，这样可以提高主持全面工作的能力，也符合培养后备干部多岗位任职锻炼的要求。”
    吕强只是耐心的听着郭建才发表个人意见，从平时自己了解的情况看，郭建才与高远虽是上下级关系，但在管理理念，工作方式，处世风格方面差异较大，经常是尿不到一个壶里，今天郭副局长顾全大局，捐弃前嫌，举荐高远，令吕强颇感意外。能够团结对自己有意见，甚至反对过自己的人一起共事，并举贤为公，那是一种什么样胸怀，那是一个合格共产党员的宽广胸怀，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的博大胸怀。吕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原先对郭副局长的一些看法，眼前真是一位党性强，讲政治，组织上可以信赖的好同志，还是另有动机的舞台表演，吕强一时难下结论。在这个关乎个人政治前途的档口是最能检验人的。吕强清楚，在这次后备干部的调整充实中，包括有市局（公司）“一把手”的后备干部选配内容。

    二

    郭建才不愧是位政治上的“老司机”，观察透彻，棋看三着。几天前，在市局烟草专卖工作座谈会期间，他安排时间与高远一起喝咖啡，聊了聊，对专卖管理处的工作和高处长本人的工作作了一番肯定后，反躬自省，对自己工作上的一些不足，作了自我批评，也请高处长能够谅解，今后多给予支持。同时表示他竭力推荐高处长为副局长的后备人选，他认为，高远德才兼备，政治上坚定，业务上过硬，是最佳人选，他向参加座谈会的各市县局局长，副局长们直白地表达了这层意思，希望他们在这次推荐考察中有所倾向。
    高远一时不解有点懵，郭副局长此时与他聊这些，意欲为何？是想帮衬自己，还是想让自己帮他呢？还向与会者打了招呼，这是有违纪律的。对郭建才的反常之举，高远捉摸不透，但高远知道郭副局长是一个工于心计，难得糊涂的精明之人，绝不会做无缘之事，无利之为的，有着当年击败多名竞争者成功当上德茂县局“一把手”与市局副局长的非凡经历。高远觉得对此还需要处静观动，多份警觉。
    郭建才陆续给他在系统里关系较铁的几个处科级干部打电话，发短信，让他们在这次市局班子后备干部调整中精准发力，有所作为。对方都纷纷表示会做引导工作，为郭局长争取更为广泛的支持。
    郭建才身为分管专卖管理工作的副局长，通常在领导班子成员中排序在“一把手”之后，但同为副局长兼纪检组长的任重却排在第二序位，郭建才屈居第三。一来任重是省局（公司）空降的干部，二来其任职时间稍长于郭建才。领导成员的排序是组织上任免使用干部的制度之一，日后虽非机械绝对地按排序接任，但在一般情况下领导班子调整时，会优先按排序考察任用。这是明确告诉人们“一把手”升任、调离、退休免去职务之日，便是“二把手”上位之时。要想“弯道超车”，就需要有超强的能力业绩和超优的人脉资源。如若在当下能够占先就位，那将事半功倍。任重的存在显然是自己“三进一”的主要竞争对象。郭建才在吕局长面前推荐与自己在工作中有矛盾有意见的高远，有着更深一层的动机，就是要传递给“一把手”一个直接的信息，使其对自己产生“心底无私天地宽”的良好印象。郭建才知道“一把手”在干部推荐、组织考察中的个人意见，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三

    郭建才这些日子沉浸在自我聊慰之中。他从省局烟草稽查总队副队长隆旭庆处了解到任重有可能到临川市局（公司）当“一把手”，吕强有可能调任省局（公司）副局长。说这是最近省局这边的热点传闻。听到这个消息，郭建才为之兴奋，暗自庆幸，简直就是路遇呼保义，迎来及时雨，郭建才一展愁容，一身轻盈。传闻？如今，传闻成真是大概率，郭建才有一种“三只手指捏螺丝”的感觉。
    此时，云州市公安局将市打私打假指挥中心的高清录像和电话录音移送市检察院。根据对视频、音频的技术比对，确认郭建才存在泄露情报，通风报信的重大嫌疑。云州市检察院与东海省烟草专卖局纪检组通报后，决定对郭建才采取限制措施。
    市检察院工作人员出现在郭建才办公室时，郭建才以为是市委组织部的干部找他当面听取推荐后备干部的意见。当他看清对方出示的证件，听清他们所说的事项后，双腿突然发软，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该来的还是来了，郭建才一直为之忧心，寝食不安的事终于发生了，只是他还来不及理清思路，想不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鲁邦臣？是蔡康？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不得其解。郭建才忽然想起了那双无处不在，目光犀利，长期盯视自己的眼睛。顿时，他眼前出现了无数只单或双的眼睛，闪烁眨动着。
    以后，就只等着郭建才竹筒倒豆子般的交代问题了。
    任重曾听一位在市纪委工作的同学说，凡是“摊”上事的公职人员被检察院请进去后，交代问题大多痛快利索得很，不论是检察机关已经掌握的还是暂未掌握的违纪违法线索，一股脑的倒出来，以努力争取从轻宽大处罚。

    第六十七章

    一

    钮先生作为委托人，第一时间从台东人类遗传研究中心拿到焦邴章和申屠亘的个人亲子鉴定报告，他仔细阅读了报告内容，尽管一些专业术语和检测数据的描述他看不懂，如生父基因为FGA—25型，子为FGA22—25型等，但是鉴定结论中明确描述：焦昺章与申屠亘具有亲子关系。
    钮先生一阵激动之后，马上打电话将这一消息告知了焦昺章。
    焦昺章得知这个讯息，喜不自禁，年近花甲，不意中“捡”回一个亲生儿子，苍天有眼，上帝赐福啊，他含着眼泪放声喊道：“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家中的阿姨听到主人的喊声，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赶紧跑了过来。
    钮先生在电话里建议焦昺章，可否安排您们父子相认，以告慰啊玫在天之灵。焦昺章正希望如此，便委托钮先生代劳操办。
    钮先生根据民俗，初步定下时间、地点后与申屠亘通了电话。申屠亘未感意外。两年前在云州市他与焦昺章在戚市长举行的招待晚宴上邂逅，申屠亘总觉得自己身上有多处部位同这个焦总相像。只是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多的去了，所以也未多想。直到母亲病危，临终前在ICU病房再次见到焦总时，他似乎明白了一切，找到了唯一的答案。之后进行的DNA鉴定，申屠亘只是想从孟德尔的遗传规律角度对深藏于心的谜底加以佐证罢了。申屠亘接受了钮先生的安排，两周后在新加坡圣淘沙岛的嘉佩乐酒店，父子正式认亲。
    钮先生约定了房间，包租了车辆，并将安排日程分别传真给父子俩。
    新加坡圣淘沙岛的嘉佩乐酒店以环境优美和服务优质而知名，客房直面大海，距海滩仅几分钟时间，距陆地只有一条710米的堤道，可以坐缆车通行。酒店的私人助理为客人提供个性化、定制化服务。酒店不仅是著名的安谧、安全的旅游度假胜地，还是一些国家元首会晤的首选地之一。钮先生曾多次下榻该酒店，对这里留下了赞不绝口的深刻印象。

    二

    焦昺章情绪亢奋地来到女儿住处，迫不及待地将DNA鉴定的情况告诉女儿。原以为女儿会与自己分享这一喜讯，一起庆祝一番。
    没想到焦丽丽先是吃了一惊：“什么！认了个儿子？”转而怒容满面地说：“老爸，这种事能不能严肃点，开不来玩笑的。我问您，您到底有几个娇妹妹？到底有几个私生子？您总不能像个播种机，在全球播种吧！”
    焦昺章并不气脑，他知道女儿的脾性，激动时嘴无遮拦，语重伤人。他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和你爸说话的，这叫‘祸至福所倚’嘛，上帝赐福，懂吗！”
    焦丽丽：“现在满大街骗子，也许人家看上您的钱了，您‘挂’了以后，多出个遗产继承者。”
    焦昺章：“不，不是这样的，我和他妈被迫分手时，他妈已经怀上了他，只是没法告诉我，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我，多亏了钮先生用了10年时间帮他妈打听到我，临终前见了他妈最后一面……”说到这里，焦昺章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焦丽丽：“好吧，不管是真是假，这回我陪您去新加坡，如果是场骗局，那我就是目击证人。”
    焦昺章被女儿呛了一番，有些不爽，但仍难掩内心的喜悦，离开时回头对女儿嚷了一句：“丽丽，别搞错，这可是你的哥！”
    焦丽丽这时回想起在德国汉堡第一次见到申屠亘时，总觉得申屠亘像一个人，那时她还显得依稀模糊。刚才父亲说，这个他现在从事烟草贸易和烟草设备生意，难道是他？焦丽丽把这个倜傥帅气的董事长与父亲之间画了一条连线，惊讶地发现两个人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难道这就是答案？不知是喜还是忧，焦丽丽不愿再往下想，她觉得一旦猜想成真，将使自己处于极为尴尬的地境，甚至遭人耻笑。

    三

    焦昺章吩咐庞薇娅提前预定新加坡航空公司的航班，准备出行时的服装用品，最重要的是让庞薇娅帮着选购他们父子认亲时的见面礼。庞薇娅过去从未遇到此等事项，无案例可作参考，她绞尽脑汁，又在电脑上搜索了一圈后，向焦昺章提出一个建议：定制一对百达翡丽父子表，镌刻父子名字的英文字母，推荐款型为5720G白金，单表价格为人民币123.8万元。
    焦昺章认为，这个建议很有参考价值，用父子对表做认亲见面礼，既有意义，又有价值，时间是父子亲情的最好鉴证。焦昺章欣然采纳，让庞薇娅抓紧定制。
    庞薇娅马上找到了百达翡丽销售商亚太区经理史迪森先生。因有过前几次的购买，销售商与高端客户都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对于这次父子对表的定制，虽然时间紧促，但史迪森承诺，可以按时交货，因是个性化定制，签署订单时须缴纳全款。庞薇娅知道，焦昺章对此决不会吝啬，区区数百万，对焦昺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更何况焦昺章极其看重这次百年一遇，来之不易的认亲。
    庞薇娅将联系情况反馈给焦昺章。焦昺章立马表态，让庞薇娅从他个人银行账户中支付对表的全款，如果因时间问题需收取附加费用，也全额照付。
    看到焦昺章这些天来，神清气爽，一脸春风，时而摇晃着脑袋，哼着只有他自己听的懂的小曲，时而月下独酌，把酒当歌的场景，庞薇娅不禁油然生出一种黛玉葬花，顾影自怜的莫名心绪。前几天，庞薇娅被市检察院传唤过，让她说清与戚为群的特定关系，说清经地下钱庄转入她在香港一家国外银行账户的1000万元人民币的事。庞薇娅早有思想准备，政府的人迟早会找她，她在香港银行的身份很快也能调查清楚。庞薇娅觉得动用国家资源，查找或追捕身居世界任何地方的人都不是件难事。庞薇娅这段时间“恶补”中国法律，在网上查看了《刑法》，《刑事诉讼法》，《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等法纪文本，极力弄清诸如共同犯罪、主犯、从犯、自首、退赃、特定关系人、与人通奸、酌定从轻情节等概念范畴，适用范围，特别是她与戚为群关系的性质，转给她的1000万元资金的定性，主动退还的从轻尺度，她认真研读，仔细分析，甚至还私下悄悄地咨询了公司特聘的法律顾问。
    以庞薇娅的判断，戚为群受贿2000万元人民币，应在数额巨大的红线之内，若再加上前一次的同等金额，就上了数额特别巨大的杠子。参照以往对公职人员受贿罪的判决，戚为群的刑期应在15年以上，死刑缓期之下，再附加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这还得取决于戚为群的认罪，悔罪态度和退赃情况。如此一来，戚为群不仅成了坐穿牢底的阶下囚，也成了身无分文的“赤白党”，使自己失去了生活保障和人生依靠，腹中这个孩子出生后，除了私生子的生世外，还有一个身在大牢的贪官父亲，让这个孩子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就遭到世人的冷眼与歧视，凄凉、孤独、自卑将伴随他（她）的幼年，童年，少年，亦或青年。经过灵魂深处的对决搏杀，庞薇娅作出了她一生中最为艰难，最为痛苦的决定：与腹中这个尚未出生的生命，告别。
    庞薇娅作为戚为群受贿案的涉案人员，本应依法采取刑事措施，但鉴于其怀有身孕，能如实说清与戚为群长期存在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承认接受戚为群1000万元人民币的事实，且能积极退还赃款，检察机关撤销了对其的限制措施。
    几天后，庞薇娅在市妇幼保健医院实施了人工流产手术。术前她彻夜未眠，整整哭了一个晚上，她为自己做出这样近似残酷的选择虔诚地向上帝忏悔，希望用这种极端方式完成自我救赎。
    她向航空公司预定了前往新加坡的机票。
    当庞薇娅将自己人工流产的事告诉焦昺章时，焦昺章吃惊地张着嘴，好一会没合上。
    焦昺章一脸怒容：“为什么非要用这种绝情，自残的方法，你应该敬畏生命！”
    庞薇娅：“什么也别说了，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我已祈求上帝赎罪了。”
    焦昺章：“你向来自以为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庞薇娅：“这不是你的，和你商量？有用吗！”
    焦昺章口气缓和下来：“他知道吗？”
    庞薇娅：“不需要他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焦昺章见事已至此，毫无挽回余地，叹着气，安慰了庞薇娅几句，搂着情绪沮丧的庞薇娅，说：“当前，最重要的是把身子养好，留得青山在。”
    庞薇娅：“他们告诉我，撤销了对我的限制措施，我已经把转到我那里的钱退还了，兴许能对为群的从轻处罚有利。去新加坡的机票已经订好了，这次回香港后，我需要静养一个时期，这里的事就靠你自己了。还有你那个女婿的事，可不是件省心的事。”
    焦昺章：“行吧，就这么着，顺其自然吧。”也许是受到庞薇娅情绪的影响，焦昺章也提不起精神，一脸的颓丧，本想给庞薇娅践行的念头，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六十八章

    一

    数月前，云州市烟草专卖局曾向江淮省和黄河省烟草专卖局发出协查函，并将云州卷烟厂二手设备中假出口的卷烟包装机型号和图片一并发给协查单位。近日，黄河省烟草专卖局电函告知，在该省西南山区一个生猪养殖场查获两台疑似协查标的的卷烟包装机，请云州市局派员前往甄别确认。
    高远向任重副局长汇报后，同意由自己与相关人员前往黄河省。他让白斌将准备好的资料文件拷贝在U盘中，并检查了车况，落实了工作上的衔接。自郭建才东窗事发后，省局党组指定副局长兼纪检组长任重分管专卖管理工作。
    从查获两台卷烟包装机，捣毁地下卷烟制假窝点以来，云州烟草市场上一度猖獗的假烟贩售情势从源头上得到遏制，对市场净化起到积极作用。但从周边地区流入的假烟包括真烟的非法运输仍然暗流涌动，查而不止，全市专卖管理系统始终保持着高压态势。
    在处务会上，高远分析指出：“当前，在大市场，大流通的形势下，烟草市场也呈现出新的特点，制假与走私相交集，假烟贩售与真烟非法运输想混合，线上电商与线下快递相叠加的复杂局面。拨开这些现象的表层，大致可以看到，一个以非法烟机为载体的制假团伙，一个以海外走私为主要途径的贩私团伙，从稽查情况看，两个团伙各为其主，各自为政，而且都具有境外犯罪集团的影子，是目前云州地区乃至整个东海地区烟草市场的两个‘毒瘤’。”
    高远继续说道：“从禁毒大队过队长那里了解到，据蔡康交代，向其提供毒品和走私香烟的是个印度尼西亚的跨境走私集团，一个姓林的大中华区代理人经常往返中国大陆与印尼，菲律宾之间，而且有着很好的外衣伪装，即外企法人。另一路，目前还未查明实际操控主犯，这正是联合稽查组着力突破的方向。最近黄河省方面来电函，告知我们，他们查获到两台疑似云州卷烟厂的二手烟机设备，请我们前去甄别，这可是近年来我们一直在努力追踪的标的物，明天我和白斌赶赴黄河省，处里的事由伍处负责。”
    会议结束后，高远对伍一帆说：“我和过队商量过了，由烟草拟定一个诱捕方案，把印尼的那条“金枪鱼”钓上来。”
    伍一帆：“好，我马上着手。”
    高远：“严格保密，知情范围越小越好。”

    二

    晚上，杜老先生由杜鹃陪同来看望高远父女。经过几个月的康复，高融融腿骨粉碎性骨折已基本痊愈。这段时间名医杜老先生也使出浑身解数，拿出祖传的看家本事，并将他新近研制的一个创新膏贴，首先临床应用在高融融身上。用杜老先生的话说：“融融是他专利创新膏贴的第一个应用者，从融融康复的情况看，这副膏贴达到了他的治疗预期，为感谢融融，他已将这个新型膏贴取名为“高融骨贴”。如今杜鹃在舅舅的言传身教和自身努力下，已获得省级名老中医药传承人资格。杜鹃向融融交代了一些今后要注意的事项，留下几袋已经煎熬好的汤剂，让融融用于巩固性调养。
    高融融告诉杜鹃，学校最近正在选拔奥运会火炬传递手，她已经报了名。
    高远问杜鹃：“志洪今天怎么没来？想着一起喝杯酒，这辈子就是和志洪两人喝酒才有真正的乐趣。”
    杜鹃：“志洪这段时间忙着复习，准备成人自学考试。”
    高远：“好啊，这可是个巨大的进步，等志洪拿到毕业文凭，我请客。”
    有人敲门，高远开门一看，是谷雨，便请进屋里。杜老先生和杜鹃见有客登门，告辞离去。高融融代高远将其送至楼下。
    谷雨：“高处，听说你马上去省外出差，我买了些食品和水果给融融送来，总不能让融融老是吃学校食堂饭吧。”
    高融融进门后听到谷雨的话，说：“谷阿姨，没事的，我已经学会做饭炒菜了，好几次我爸下班晚，都是我做好饭菜等我爸回来吃饭的。”
    谷雨一听，一阵鼻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心疼这对父女，也为高远有懂事的女儿感到欣慰。她试着走近这对父女，希望能够走进他们的生活，成为这个温馨家庭的一员，能在为父女提供生活照顾的同时，也能收获真爱。
    一个月前，谷雨在市妇联的支持下，向法院提起维权离婚诉讼，法院予以支持，裁定准予已无爱情基础的夫妻离婚。至此，谷雨终于走出了近十年的感情阴霾，摆脱了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樊笼，在精神上得以彻底解脱。奇怪的是，谷雨在独处之时，常常会下意识地想到一个人，一个她高不可及，却近在尺呎的人，这人不久前还饱受丧偶之痛和不白之冤，这个人也需要心灵的抚慰，需要温暖的体贴。
    高融融的插话，拉回了谷雨漫游的思绪：“谷阿姨，你放心，我爸出差这段时间，我住到外公外婆家去，他们早就让我住过去，不过，我要和我爸在一起。”
    谷雨离开时，对高远说：“高处，外出多保重，北方天气冷些，注意手上的伤。”
    高远：“谢谢提醒，谷经理也请保重身体，记住，千万别在酒桌上叫真，保护好自己。”
    谷雨听高远这么一说，心都酥了，久旱逢雨，哪怕只是霏霏细雨，她也渴望至极。谷雨真切的感受到对方的关怀，心里涌起一股奢望极低的满足感。

    三

    高远来到黄河省西南部山区的案发地，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养猪场，七八头瘦骨嶙峋的种猪懒佯佯地躺在猪圈里，眼睛里露出被当作“道具”，备受虐待的神情。因缺乏清扫，整个猪圈臭气冲天，令人作呕。坐落在猪圈一侧的饲料仓库里，墙角堆放着十余袋饲料。两台卷烟包装机放置于仓库中央，废弃的烟支，烟标纸洒落一地。
    高远仔细辨认着眼前这两台包装机，尽管机械铭文已被撬去，商标也锉去大部，但仍可依稀辨别出部分标识，电动机、电控板上的钢印与云州卷烟厂同款包装机型属于连号，通过对机型外观，主要部件的图片比对，高远确定，这就是假出口滞留境内的其中两台佛克卷烟包装机。
    在拍照留存，办理验证，结案手续后，根据规定将两台查获的非法卷烟包装机就地销毁，两省烟草专卖管理部门现场联合监销。
    此役小胜，高远心中得到些许宽慰，已使非法滞留境内的6台卷烟包装机中，查获销毁了4台。但高远高兴不起来，还有2台包装机现在何处？在东部？在中原？还是混迹于产业转移去了西部？他不得而知。
    高远调阅了该案件的审讯笔录，一个普通的手机号码引起高远的注意。据该案主犯惠某交代，3个月前，他从别人处打包购买了这两台卷烟包装机，对半成产品的烟支包装后，销往西部省份，卖方他不认识，只知道绰号叫“混江龙”，对方联系他都用公用电话，只有他现金付款时，“混江龙”用过一次手机。
    在电信部门调取了惠某的通话记录，查到这个手机号码，据此将“混江龙”抓获。审讯时，“混江龙”一脸委屈，自称毫不知情。当高远出示卷烟包装机图片，播放了惠某在付款现场悄悄录制的视频时，“混江龙”知道瞒不过去了，交代其接受一个老板的指令，将两台包装机转手卖出，他在拿到货款分成后便与老板终止了联系。他未曾见过这位老板，只有一个联系电话，他随口报出：00852—90992763。高远知道这个区号为中国香港地区，就是说，这个手机是在香港注册的。这使高远想起了半年前鲁邦臣案件中与此极为相似的情节。高远让白斌迅速查找鲁邦臣案卷里，比对审讯笔录中的那个境外手机号码。经对照，两地先后出现的境外手机号码为同一号码。高远更加确信，这一跨境犯罪团伙的重要嫌疑人为该号码手机的持有者，且游走于大陆与香港。高远建议，通过公安系统的打击跨国（境）犯罪联动协查机制，调查该手机的持有人。

    第六十九章

    一

    蔡康被抓捕后关押在云州看守所。几次审讯，蔡康态度傲慢，拒不认罪，并一口咬定是有人见他生意火红，犯了“红眼病”，设圈套害他。扬言要公安局向他公开道歉，恢复名誉。
    蔡康想，至多在这里吃几天苦，权当休假，老爸老妈，还有老祖母这会肯定在想法子把自己“捞”出去的，故显得不急不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开始几天，蔡康对看守所的饭菜视为饲料，不屑一顾，几乎未食一口。几天后实在饥饿难忍，他把送来的饭菜消灭的一干二净。蔡康忽然觉得看守所的粗菜淡饭比起云庐会所的套餐滋味得多，那帮大厨应该到云州看守所食堂好好见习一番。
    一个星期过去了，仍无放人的迹象，蔡康有点急了，他想给老爸打个电话未被允许。这天，蔡新华到看守所探视。蔡康气急败坏地责问蔡新华：“老爸，什么时候让我出去？呆在这里，我实在受不了了，过几天我自杀了，你们就来收尸吧。”
    蔡新华也急了：“康儿，你说什么屁话，我们不是都在想方法吗，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吗？是掉脑袋的罪！没人敢挑担子放人，你在这里多呆几天，反省一下也好，外面的事，我们正在全力想办法。”
    蔡康：“什么？掉脑袋？我做了什么要杀头的事？不就是经营了一些“笑气”，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化学品，还轮的到杀头！”
    看到还理直气壮的儿子，蔡新华气不打一处来：“康儿，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他们说那是毒品，贩毒是要杀头的。”
    此刻的蔡康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老爸这段时间没把他“捞”出来的原因了，他摊上大事了。他对蔡新华说：“老爸，如果那玩意也算毒品，那半个云州市的百姓都有吸毒嫌疑了，这叫什么？这叫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蔡新华：“你跟我讲这些没用，你得跟法官去讲，看看你，这些年来干得好事，整个蔡家的名声都让你给毁了。”
    蔡康：“老爸，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有事不会牵连你们的，我死了后，你们就当没有过我这个儿子！你回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了。”说着便走出探视室。
    蔡新华又气又急，血压蹿了上来，眼前直冒金星。他马上服用了降压药，过了会才缓过来。

    二

    蔡康渐渐明白，自己是以贩售毒品的罪名被捕的，只是他不明白“笑气”怎么就成了毒品了？林先生不是告诉自己，这东西就是普通的一氧化二氮吗，是一种可以改善情绪，让人发笑的气体吗，怎么就成了毒品？难怪，前几天提审时，对方问自己吸过毒，贩过毒什么的，蔡康一口咬定，从未干过。蔡康原以为经营“笑气”，进出量大，回款快，盈利高，认为自己找的了一条快速生财的便道，没想到林豪琛把自己引上一条不归之路，他懊悔自己轻信林豪琛的谎言，上了他的贼船，致使自己如今身陷囹圄，成了阶下之囚。
    蔡康想起林豪琛曾经告诉他，为使利润最大化，就应设法避开海关征税，就要通过设在一个无人岛上的仓库中转入境，让蔡康雇佣快艇或渔船每周前往该岛接运货物。同时，还“捞草打兔子”，顺便捎带上大陆热销的仿制名品香烟。蔡康言听计从，雇佣了“闻哥”负责这门营生，顺水顺风地干了半年，赚的盆满钵满。蔡康觉得林先生就是上帝派来的财政部长，专门给他送钱来的。他把林豪琛奉若神明，贡为赵公，极尽迎奉之事，林豪琛每次来云，他都花钱请蓝赢赢为林豪琛提供特殊服务，每一次都使林豪琛热血奔腾，频享快感。致使林豪琛纵欲声色，乐而忘返，以致林豪琛很快熟悉了蓝赢赢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包括蓝赢赢腹股沟一侧的那颗肉痣的色泽、形状和大腿内侧因吸脂术留下几个微创针眼，他都了如指掌。
    现在，身处看守所的蔡康开始憎恨这个花心不衰，玩弄民女的好色之徒，憎恨这个巧舌如簧，口若悬河的教唆犯。他也开始憎恨自己，见钱眼开，财欲失度，最终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蔡康思前想后，决定放弃消极，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他将自己作为被蒙骗的受害者，因年少无知，误入歧途，被动犯法，尚可救药。蔡康考虑了一个揭露林豪琛，把责任推给林豪琛的“金蝉脱壳”思路。蔡康要求看守所狱警请示上面，安排对他审讯，他要交代罪行。
    过胜没想到蔡康出现180度的转变，痛快淋漓地把所有犯罪事实竹筒倒豆子般供述出来，不仅如此，蔡康还把赠送市烟草专卖局副局长郭建才一对古董鼻烟壶；分别送给郭建才和市高速交警支队副队长漆凡鹏快达物流有限公司10%的干股：送给戚为群3公斤4个“9”黄金的事都抖了出来。蔡康曾记得一个哥们说过，进了局子，你检举的人越多，对你的处罚就越有利。这叫狗急跳墙，兔急咬人嘛。蔡康主动提出配合公安抓捕林豪琛，也好算他立功，还可为其洗脱罪责，减轻处罚。
    几天后，以涉嫌贩毒、走私、行贿犯罪，检察院批准逮捕蔡康。得知这一新的进展，这一形同噩耗的信息，蔡新华知道事态在恶化，儿子的犯罪已被坐实，“捞人”更加无望，显得惆怅与无奈。

    三

    蔡新华聘请了临川市知名律师事务所的仇律师为蔡康的刑事辩护律师，这次受聘的仇律师给足了蔡新华面子。
    不愧是大牌律师，名不虚传。不多久，仇律师便向云州市检察院出具了一份律师函，称以涉嫌贩售毒品犯罪，逮捕蔡康，缺乏法理依据。目前，我国法律中没有对“笑气”作出界定的条文。而且经具有资质的第三方机构检测后，出具的鉴定报告表明，蔡康所经营的“笑气”为一氧化二氮，只是一种医用麻醉剂，具有轻微的麻醉作用，吸入一定量后能使人发笑。欧美国家曾有吸食“笑气”致人死亡的案例，但在国际上，包括我国在内的许多国家并未将“笑气”列入麻醉品或者精神类药品管制目录，在民用方面也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认定蔡康经营“笑气”涉嫌贩毒，适用法律不当，法理依据不足，应予纠正。
    蔡新华从仇律师处了解到这一情况后，为之一振，燃起新的希望。缺乏法理依据，便批准抓人，这不是在制造错案吗？以往我们的司法部门制造的冤假错案还少吗？蔡新华向东海省人民检察院主要领导作了申诉性反映。
    蔡家老太太得知孙子被刑事拘留，后又逮捕后，气得抓狂，把儿子蔡新华从头到脚恨骂了一通。在蔡新华战战兢兢地解释与说明后，老太太给东海省省委雷书记打了电话，反映云州市检察院可能错抓其孙，希望雷书记明察秋毫，主持公道。一时间，传言漫飞，满城风雨。
    这天，焦丽丽前来探视，见到蔡康哭得泪人似的。来前，他向公公了解了情况。焦丽丽告诉丈夫，家里已经聘请了全省最好的律师，律师正在与检察院交涉，也许很快会听到好消息。
    蔡康情绪平静下来：“我就说嘛，我老爸，我奶奶不会不管我的，那我就多点耐心等消息吧。丽丽，这段时间你也受惊受累不小，一定要养好身体，孕好宝宝，这是头等大事，我这里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吗！等出去了，我会加倍补偿你，”
    焦丽丽小声地说：“阿康，对不起，那天受到惊吓后，就大出血，先兆流产，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说着又哭啼起来。
    蔡康以为听错了：“什么！孩子没了？先兆流产？怎么会这样！我日他祖宗十八代！”
    看着伤心恸情的妻子，蔡康安慰说：“只要你没事就行，孩子吗，以后再努力。”
    其实，蔡康对妻子的怀孕已有猜忌，他估算过，总觉得时间上对不上，但也只是在心里嘀咕，嘴上从未流露。今天听妻子流产了，他表面吃惊不小，恨天骂地，扼腕痛惜，在心里却暗暗庆幸，不是你的，终究是要还的。自己已经戴上了手铐，难道还要我再戴绿帽子吗！”想到这，蔡康似乎轻松了许多。

    第七十章

    一

    航班在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降落，钮先生提前抵达，安排停当后前来接站。焦昺章一行乘坐包租的商务车到达圣淘沙岛，下榻嘉佩乐大酒店。原本可在同一时间抵达的申屠亘因南美洲航线受到极端气候的影响，延误了数小时。
    在焦昺章的房间，钮先生向焦昺章介绍了同为阿玫身前好友的台湾律师盆先生。盆律师三十年前就曾是阿枚的私人律师，对阿玫的早年身世颇为了解，当钮先生找到盆先生提出请其为阿亘父子认亲担任见证人并主持认亲仪式时，盆律师满口答应，并表示不收分文，只为逝者还愿。
    钮先生告诉焦昺章，阿玫的骨灰已经下葬，入土为安，墓碑也已落成，阿亘为此回台东奔波忙碌了一番。焦昺章再次感谢钮先生的大力支持和协助，表示他会在冬至时分安排时间前往祭奠。
    钮先生与盆律师将仪式的场所、时间、内容等一一与焦昺章沟通，均得到焦昺章的认可，就是时间必须待阿亘到达后确定。
    此时的申屠亘正在巴西航空公司飞往新加坡的航班上，因遇到雷暴天气，飞机在瑞士苏黎世国际机场滞留了5个小时，延误到达。
    申屠亘躺在商务舱的航空座椅里，怎么也睡不着，请空姐连续送了几杯咖啡。他慢慢明白了几十年来母亲为什么不向他说起自己生父的事，母亲对这个失联多年，生死未卜之人，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她不希望给儿子心灵蒙上一层幽灵般的阴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事，怎么能向儿子说清，与其这样，不如避而不说。申屠亘有几次曾想问母亲自己生父为何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母亲不言，一定有她自己的考量，有她内心的取舍把握。自幼生活在国外，但他没有忘记母亲的家训，不当“香蕉人”（指生活在国外，不会中文，不懂中国历史，不知华夏文明的中国人），不做遗宗忘祖之辈，他抽空努力学习汉语，诵读唐诗宋词，纵览华夏五千年文明，在南美洲的同龄人中申屠亘算得上是“中国通”。冥冥之中，他来到母亲身边，兴奋地告诉母亲，他找到了父亲，找到了母亲时常挂念，苦苦寻觅的人，告诉母亲他们马上便要父子认亲了，让母亲一起参加认亲仪式，让钮先生给他们拍个“全家福”，做个大大的相框挂在客厅墙上凸显的位置。
    申屠亘被空姐礼貌的叫醒，航班已经降落在樟宜国际机场，旅客们都在准备行装下飞机。申屠亘意识到，刚才他的灵魂在广袤的天际神游了一圈，顺便去了趟天国，见到了母亲。

    二

    嘉佩乐大酒店会议中心的一间小型会议室里，身着正装的焦昺章、钮先生和盆律师以及焦丽丽、庞薇娅在静候申屠亘的到来。
    申屠亘匆匆来到仪式现场，一身西装，一头贝克汉姆式发型，精神矍铄，全无长途旅行的疲惫和5个区时差的影响。钮先生一一向申屠亘介绍了在场的各位。角色转换，盆律师主持仪式。他首先宣布了焦昺章，申屠亘父子认亲仪式开始。盆律师宣读了一份由其签名的律师函，介绍了林箐玫与焦昺章当年的交往关系，林箐玫委托钮先生为子寻父的情况以及生前的口述遗愿。播放了林箐玫在生命最后阶段盼望寻找亲人的录音。接着盘律师宣读了台东大学人类遗传研究中心的亲子鉴定的检测结果，并宣布焦昺章为申屠亘生身之父，申屠亘为焦昺章亲生之子。在场的人都报以掌声。而后，钮先生宣读了一份见证人书面声明，见证父子认亲的全过程与有效性。
    焦昺章此刻异常激动，泪流满面，父子抱头痛哭。焦昺章哽咽地说道：“阿玫，您的夙愿已了，天堂安息吧！”
    这时，服务生托着一个垫着红色绒布的托盘走到盆律师面前。盆律师宣布父子双方互赠信物。遂将托盘中一只百达翡丽手表交给焦昺章。焦昺章看了看表背面镌刻的字母后，将手表戴在申屠亘的手腕上。盆律师将另一只手表交给申屠亘，申屠亘把手表戴在焦昺章的手腕上。另一位服务生端着托盘来到盆律师面前。盆律师将一枚约5克拉闪闪发亮的男式钻戒交给申屠亘，申屠亘把戒指戴在焦昺章手指上，焦昺章把另一枚戒指戴在申屠亘手指上，握手互贺。
    最后，钮先生拿出两本相册，分别赠送焦昺章和申屠亘。钮先生说：“这是作为阿玫生前好友，为朋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他指着相册：“这里面的一些珍贵照片记载着阿玫，焦先生和阿亘的身影，我从过去的影像资料中整理出来的，做个永久纪念吧。”焦昺章连声道谢，说：“钮先生，盆律师，阿玫身前有您们这样的知交，此生足矣。”
    全体人员合影留念后，仪式结束。
    焦昺章拉过焦丽丽，对着申屠亘说：“这是丽丽，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妹妹，今后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们可以兄妹相称。”
    焦丽丽虽然感到别扭，但还是先开口：“阿亘哥”。
    申屠亘也大方的回应：“阿丽妹，以后多联系。”申屠亘的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三

    晚宴在嘉佩乐大酒店的8号厅举行。整个晚宴气氛热烈，情谊浓厚。焦昺章一破惯例，频频敬酒，像要不醉不归。
    钮先生难得此行，修得善事，也来者不拒，开怀畅饮。席间，不断出现两位酒友抱腰搂肩，贴耳细语的缠绵场景。据说，这种姿态的出现，说明酒已过线，再喝便高了。时有发生个别酒友在搂肩抱腰之时，把人家耳朵咬伤的事。
    宴会结束时，焦昺章，盆律师，钮先生都微醺浅醉，由服务生扶送至各自的房间歇息。
    焦丽丽拉着申屠亘到自己房间，进屋便关上门，对毫无醉意的申屠亘说：“宇宙怎么这么小，怎么会是你？阿亘哥，真的没想到，真的不好意思，看来我们真是情深缘浅，只能做兄妹了。”
    申屠亘拉着焦丽丽的手，说：“阿丽妹，别这样自责，中国有句古话叫不知不为过吗嘛，这都不是我们的错，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自申屠亘匆匆赶到会议厅参加认亲仪式那一刻，焦丽丽大吃一惊，眼睛像被蒙上一层霜冻，眼前这个清廋高挑的男人不就是马克戴姆吗！她怕看走了神，使劲眨了眨眼，再定睛细看，没错，就是那个在汉堡相识，坠入爱河的马克戴姆。他是这次认亲的主角之一，是父亲的亲子，也就是自己的亲兄。这就像吃进一只苍蝇，差点把胃里的食物呕吐出来，兄妹邂逅，萌发爱意，交缠痴绵，受精怀孕，这不乱了纲常，有悖伦理，实属大逆不道，好在腹中之子现已流产，已无后遗问题。焦丽丽此前的猜测不幸成真，浑噩之中，觉得这一切像是上帝一手安排的，难道是天意？她浑身燥热，瑟瑟流汗。至于盆律师，钮先生在说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申屠亘安慰了一会焦丽丽，说他需要倒时差休息，便告辞离去。

    四

    此时的申屠亘更关注另一个人，那位他父亲的助手，气质高雅的庞小姐。
    其实，当申屠亘出现在仪式现场，庞薇娅第一眼就认出这个道貌岸然的负心汉，一个昔日同窗与初恋情人。庞薇娅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她只身前往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与马克戴姆同在一个班级，班里二十几个同学，只有他们两人为黄种人，加上语言没有障碍，两人慢慢走近。尤其是一次庞薇娅遭到班里一位非洲小国王子的找茬戏弄，孤立无援时，申屠亘出手相助，把这位王子胖揍一顿，王子跪饶道歉。之后，申屠亘成了庞薇娅的护花使者。再往后，两人都走进了对方的心里，出双入对，成了初恋情人。
    毕业前一年的圣诞节，两人商量好，一同前往北极观光旅游。启程那天，庞薇娅无论怎样都联系不上申屠亘，她找遍了学校，住处和他俩常去的咖啡吧，依旧杳无音信，不见申屠亘踪影。但庞薇娅不甘就此放手，她接受不了这个死不见尸，活不见人的迷踪式结局，她总觉得申屠亘一定还在人间，在这个星球上，她要找到他，当面质问他，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不留一个字就丢弃她？十几年来，她风中等爱，寒尽春生，周而复始，如今青春不在，徐娘半老。今天，这个男人轻俏地从地缝中钻出，从天宫里返回，如同在一个宣言中先哲描述的那个徘徊在天空的幽灵一般。
    申屠亘到酒店大厅旁的一间十分雅致的咖啡吧里，请服务生用电话联系了正准备卸妆休息的庞薇娅，当庞薇娅问清楚是哪位约她时，心砰跳的厉害，犹豫片刻后，决定下楼赴约。
    庞薇娅走进咖啡吧，申屠亘起身让座：“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庞小姐，占用您的时间。”随后给庞薇娅点了杯美式黑咖啡。这种咖啡是他俩当年最喜欢的品牌，也有唤起昔日美好记忆的意思。
    四目相对良久，申屠亘先开口：“庞小姐，恕我直言，在认亲仪式上，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相信庞小姐也一定认出了我。薇娅，你还是十三年前的样子，一点没变。十三年来你过得好吗？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十三年”，申屠亘垂着眼帘，并未顾及庞薇娅的反应，继续说：“我需要给你一个解释，我知道你也一定想得到我的解释。”
    孩子没妈，说来话长。申屠亘：“十三年前的那个圣诞节，我们约好一起去北极观光旅游，我到航空公司订购机票时，突然被两个陌生人强行带走，他们扣押了我的证件，禁止我与外界的任何联系，然后便是连续的审讯。他们问我，是不是‘基地’组织的人？在哪里受过训？来美国的任务是什么？上下线联系人是谁？他们是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把我当作恐怖分子拘捕审讯，任凭我怎么解释说明，他们就是不信，认定我是‘基地’组织北美分支机构的一个头目，认定我到美国的任务是组织实施恐怖袭击事件的。三个月后把我押送到古巴关塔那摩监狱，关押在那里，受到超乎想象的非人虐待。两年后FBI抓到了长相酷似我的那个真的恐怖分子后，才把我释放了。我第一时间回到美国找你，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你的去向信息，十几年来，我从未放弃打听你的消息。”申屠亘声音有些沙哑。
    庞薇娅默不作声地听着，用丝帕捂着鼻子，生怕哭出声音，打断对方。庞薇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会不会是在讲述一个自编的奇葩故事？如今这世界编假作假制假贩假已司空见惯，无所不在，甚至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人们绷紧神经，睁大眼睛，时时提防上当，事事警惕受骗。
    这时，申屠亘解开袖扣，捋起衣袖，露出臂膀上几处不规则的疤痕：“这些都是被打伤或被狗咬伤留下的纪念。”
    看得庞薇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些疤痕，背上，腿上还有。”申屠亘描述时显得很平淡。
    看到这些疤痕，庞薇娅觉得自己刚才的突发奇想有点多余了。
    申屠亘继续说：“出狱后，获得一笔国家赔偿，用这笔钱和几个刑满出狱的狱友去了南美洲开发矿业，在巴西的米纳斯吉拉斯洲，我们找到了一处冲积矿床，出产了不少高品质的钻石，另外，还挖到上佳的紫水晶石。后来我们把矿业公司的股权都转让了，转型从事烟叶国际贸易和专用机械的制造销售。”
    庞薇娅抬起头，深情地看着这位脸庞高冷，久未相见的初恋情人，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得知其的坎坷遭遇和创业经历，不胜怜惜，又充满敬佩。应了那句“劫后余生，满坡桃花”。
    庞薇娅弱弱地问申屠亘：“现在你全家都好吗？孩子多大了？”
    申屠亘：“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两个月前病故了，现在除了刚找到的父亲外，别无亲人。用中国话说，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咖啡多次续杯，两人越谈越投机。
    庞薇娅也向申屠亘讲述了自己当年找不到马克戴姆，抱着万念俱焚的绝望心情离开美国，回到香港生活就业的情况，她现在是他父亲公司的股东和他父亲的助手，目前在中国大陆投资经商。

    第七十一章

    一

    戚为群在“双规”期间交代了其在土地挂拍中为云州佳科晟信房地产有限公司打招呼，通关系，定调子，谋取利益，收受了该公司赠送的人民币2000万元的受贿事实。虽然这其中有一半转给了庞微娅，但这只是戚为群受贿犯罪事实发生后的使用方向，不改变其犯罪主体和受贿性质。对此，戚为群心里是清楚的，公诉人的起诉书一定认定其收受贿赂人民币2000万元的事实。对一名政府工职人员来说，这一金额属于天文级别，在受贿金额特别巨大的红线之上了。这意味着，等待他的不仅是失去人生自由，可能还会失去宝贵生命。戚为群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分管了城市建设这一块职能，这个岗位是最容易被“围猎”的高风险岗位，自己不幸“躺枪”。后悔听信了庞微娅的枕边之风，从地下钱庄的管道转钱，极易被监管机构盯上，以致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后悔自己取财不当，百密一疏，若不是转账，而是在内地购置不动产，记在他人名下，岂不安全稳当，哪会有今日处境。一切晚矣，后悔是生命的毒药。为了这些不曾见过，更不用说花销过的钱财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实在不值，鸡毛不如。这叫“人在天堂，钱在银行。”半个月时间，戚为群已是一头白发，判若两人。
    为表明迷途知返的悔罪态度，戚为群还主动交代收受过一些礼金红包，高档服装，名贵补品什么的，认真反省，深刻解剖，挖找根源，洋洋洒洒写了份万言“悔过书”，自斥：忘却初心，失守底线，有负组织，有辱使命。自悔：虽有慎初，无以慎终，未抵诱惑，不保晚节。自责：放松改造，心理失衡，思想蜕变，失德失范。自叹：但立直标，终无曲影，咎由自取，自我毁灭。自嘲：贪似火，未制已燎原，欲如水，无遏已滔天。最后，自励：开悟得道，记住心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戚为群不愧是当年的“文青”和之后的“秘书帮”，文彩依旧，字如其人。在政界打拼多年，惯看秋月春风，深知悔罪的程度关乎认罪的态度，关乎量刑的轻重，是需要做足的一门功课。戚为群记得一个朋友跟他说过：“坦白之心必须有，晓幸之心不可无。”

    二

    戚为群案件进入第二阶段，由“双规”升级到“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案件已移送司法机关。其本人也转至看守所羁押。
    这天，市检察院反贪局的两位检察员提审戚为群，一位姓卜的检察员直截了当地发问：“戚为群，你要老实交代尚未交代的受贿犯罪问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戚为群面色沮丧，目光呆滞：“我已经交代了收人钱物，受贿犯罪的问题，也表示了悔罪态度。”他一边回答，一边揣摩着。“这段时间我失眠的厉害，记忆明显衰退，有些事记不清楚，是不是容我再想想。”戚为群战战兢兢地说。
    卜检察员：“给你这么多天的时间和机会，你还没想好？看来是抱着晓幸心理，觉得能够蒙混过关，你可能过于自负了吧！再给你10分钟，记起来了就叫我们。”说着就要离开审讯室。
    戚为群知道这是犯罪心理学中的常用方法，一种突破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线的技术手段。这往往对还藏着掖着，抱有幻想，交代不彻底的嫌疑人有一定效果。看到这一场景，戚为群觉得对方一定握有实据，才有如此的口气，若不再挤出些什么，很难过去这个坎，落个不老实，不真心认罪的结果。戚为群喊住检察员：“二位检察官，我经过认真回想，觉得还是有些遗漏的方面，我再补充交代一下。”
    卜检察员重新坐下：“说吧，看看这回挤出多少“牙膏”。
    戚为群：“今年3月份，云州吉大控股公司的蔡总送了我一些黄金，有这事，我记起来了。”
    卜检察员：“凭白无故送你黄金？”
    戚为群：“蔡总托我帮个忙，是查扣香烟的事。”
    卜检察员：“一些黄金？是多少？”
    戚为群：“都是金块，大概500克一块，共有6块吧。”
    卜检察员：“到底是几块？”
    戚为群：“应该是6块。”
    卜检察员：“那就是3000克？”
    戚为群：“是的，3000克。”
    卜检察员：“这些黄金，现在在什么地方？”
    戚为群：“我放在我妻弟家。”
    卜检察员：“你妻弟，他知道你放在他那里的是何物吗？”
    戚为群：“不知道，我只告诉他，这是我多年来的资料，暂放他那里。”
    卜检察员递上一张纸和一支笔：“把姓名、地址、电话都写下来。”
    戚为群写好后交给检察员。
    卜检察员：“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忘了交代？”
    戚为群没有迟疑：“我还要补充交代，云州佳科集团公司的焦董事长帮我买过一块手表，我一直没来得及付给他钱，这只表也放在我妻弟那里。”
    卜检察员：“什么时间发生的事？”
    戚为群：“已经有近两年时间了。”
    卜检察员：“你还有要补充交代的事吗？”
    戚为群：“就这些了，都交代了。”
    审讯告一段落。
    戚为群回到自己的监室，左思右想，他认为这次一定是冲着黄金来的，由于手表也一同放在妻弟处，追缴黄金时，打开那只箱子，手表便一目了然，现在不交代，那时就被动了，他选择了主动交代。

    三

    两位检察员连夜赶往戚为群的老家，东海省中部的一个县城，在戚为群妻弟家的地窖里起获了戚为群暂放于此的那只皮箱。皮箱里熠熠生光的黄金，一共6块，足有3公斤，价值约人民币110万元。一块镶嵌着钻石的百达翡丽牌名表。由于戚为群妻弟并不知道箱子里装有何物，排除了其协助窝藏赃物的嫌疑，不予追究。
    检察员找到焦昺章核实戚为群交代的“买表”情况。
    焦昺章刚从新加坡返回不久，还沉浸在寻子认亲的喜悦之中，当两名检察员出示证件，向他了解两年前戚为群请他“买表”一事时，心头一紧，快速思量着，戚为群是不是已把手表的事供述出来，这样就把自己扯了进去，继而会引出更大的麻烦。境外商人不怕花钱，就怕官司。
    焦昺章说，戚为群曾在他去欧洲临行前，委托他顺便买一块瑞士男表。焦昺章在瑞士精挑细选，给戚为群带了块高端名表。戚为群拿到后十分满意，说他会付钱的，要焦昺章把发票给他。焦昺章告诉市长，发票放在手表的使用手册里。此后，戚为群再也没有提起此事。
    当被问到手表的售价时，焦昺章支吾了一下说了句，大概几十万元吧，具体的记不清了。其实，焦昺章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售价说高了，不符合公职人员的薪酬水平，还要背上落井下石的骂名，说少了，又不合常理，所以含糊其辞，想应付了事。
    卜检察员：“我们向手表的供应商征询过，这款型号的手表，两年前的售价是人民币192万元，这么大金额的私人购物，焦总不会记不清吧！”
    焦昺章开始出汗了，人家把型号，价格都查到了，看来是唬不过去了，便说：“对，对，是190多万元，全球仅10块。”一个政府公职人员用192万元买一块手表，这无疑于天方夜谭，按其薪酬，不吃不喝不花至少需要20年，除非先天弱智，没人会信。
    卜检察员：“戚为群付给你买手表的钱没有？”
    焦昺章不置可否，一时接不上话。
    卜检察员：“焦总，你呢，也不会去要这钱，一个不去要，一个不会给，双方心照不宣，两厢情愿，对吧，焦总在人脉关系上的投资可谓出手不凡啊！说说，戚为群为你本人或你的企业提供了哪些便利，获取了什么利益？”
    焦昺章坐不住了，对方的问话越来越具有威慑力，越来越接近要命的关键问题了。
    卜检察员突然发问：“焦总，你公司有位姓庞的董秘吗？”
    焦昺章：“有的，是我的助手，也是公司的股东。”
    卜检察员追问到：“你知道她和戚为群的关系吗？”
    焦昺章：“有点暧昧，但只是耳闻，不曾眼见。”
    卜检察员：“你知道戚为群为什么要送她1000万元人民币吗？”
    焦昺章：“不知道，也许是爱情的代价吧。”焦昺章愈发紧张，说话有些结巴。
    卜检察员：“今天就先到这里，焦总，你再好好想一想，即非亲，又非故，你如此阔卓地“送”戚为群，戚市长一块高档名表，解释不通啊！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权钱权色交易？过几天我们再来找你。”这是在敲山震虎，撒网待捕，焦昺章不禁打了个寒颤。
    另一位检察员把询问笔录交给焦昺章。焦昺章看了后在笔录上签了字，摁了手印。
    初次交锋，焦昺章领略了内地反贪人员的厉害，都说香港廉政公署厉害，看来内地反贪人员的办案能力不在其下。

    第七十二章

    一

    摩特斯林包装设备有限公司的的采购合同如期履行，包装机和零部件集装箱分别到货、通关。作为经销商，万盛包装机械有限公司既向客户出售整套包装机，也根据客户需求进行个性化的升级配套。公司的职能分工，整机销售业务由市场部负责，个性化升级设计由技术部为主。
    吕杨洋这段时间通过阅读研究资料和现场作业，对摩特斯林公司的智能包装机的主要部件，物理性能，关联关系，技术参数等有了详尽的了解，同时承担了两台机组个性化技术升级的图纸设计工作。
    吕杨洋在仔细分析客户在采购合同附件中的技术指标，参数后与设计组其他人员一起加班了数日，完成了图纸设计，并将样图交于曾顺希审核。
    这些天，吕杨洋脑海里不时会出现一个三维画面：由他的团队设计的图纸，最终升级成MTSL—F35智能包装机，连接上喂料、辅料设备后可以每分钟包装800至1000包香烟的效率高速运行。再通过延伸的装箱机械，就是一条功能完整的卷烟包装流水线了。而这一画面又与其父烟草设备是专卖品，需获得国家烟草专卖行政主管部门生产许可的告诫直接冲撞着。然而焦总客户就是上帝，客户需求至上的企业理念又回响耳边。矛盾对立还是相互兼容？吕杨洋说不明白，始终纠结。
    吕杨洋向曾顺曦吐露了自己的困惑与迷茫。希望得到一个合理服人的说法。
    曾顺曦清楚，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要接触到包装设备的核心技术，很快就能了解其的功用、性能、效率，个性化的升级改进型设备中涉及卷烟包装，吕杨洋一定会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见吕杨洋向他提出此事，请他释疑解惑时，曾顺曦反倒胸有成竹。经这段时间的观察，曾顺曦对吕杨洋有了一些更深的了解，他认为吕杨洋是一个有思想，爱思考的人，就像自己年轻时那样，带有一种知识分子好学勤思的品德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幼稚，一张白纸，任由笔画。他希望吕杨洋能够行稳致远，低调处事，他需要给吕杨洋传授一些经验之谈。曾顺曦对吕杨洋说了24个字：“ 不问西东，服从为上，不说多干，口碑为重，不掺是非，好自为先。”
    吕杨洋对曾顺曦的这套唯上论和盲从论却不以为然，觉得其陈旧迂腐，不合时势，只是没有直接表露。

    二

    吕杨洋来到焦丽丽办公室外敲门，听到“请进”的回应，推门一看，屋里沙发上已坐着几位客人。
    见是吕杨洋，焦丽丽问：“小吕，有急事吗？”
    吕杨洋：“焦总有件事向您汇报，现在您有客人，换个时间我再来。”
    焦丽丽：“那好，到时我打电话给你。”
    临近下午下班，吕杨洋接到焦总的电话：“小吕，我现在‘红房子’餐厅，刚与客户谈完业务，你现在到这儿来，听听你要说的事。”
    “红房子”餐厅是云州颇有名气的西餐厅，在离公司不远的一条商业街上。吕杨洋收拾了一下，步行前往。他找到焦丽丽告诉的置位，这里只有焦总一人。
    焦丽丽请吕杨洋对面坐下：“几位客人要赶航班，谈完事就走了，请你来这里说事，一是环境安静，再就是吃个便饭，你看如何？”
    吕杨洋：“那就听焦总的安排。”
    焦丽丽要了两杯咖啡，同时点了两份法式套餐。看着吕杨洋：“说吧，什么事？”
    吕杨洋就像初生牛犊，当面直言：“焦总，我们技术部按照合同，完成了MTSL—F35机型的图纸设计，市场部对样机进行了试机，各项指标均都达标。焦总，我总觉得摩特斯林公司的MTSL—F35 智能包装机实际上已经是一组高速卷烟包装设备了，这与烟草专卖法是相冲突的，烟草机械是列入特许生产目录的，如果不取得许可证而量产的话，那就涉嫌违法生产经营了。焦总，我是不是话说重了，但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看着这个初出茅庐，敢于直言的大学生，焦丽丽喜忧参半，吕杨洋的确聪颖过人，创劲十足，这次设计让其担纲，他不负所托，出色完成。但他还抬头看路，预感一些做法有违法律，向领导当面谏言，做个提醒，也是对企业负责，实属难能可贵，唯一担心的是这个毛头小子，一介书生，哪根筋搭牢，认个死理，蛋里挑刺，与你对着干，那也够你喝一壶的，说不定还会捅出什么漏子来。
    焦丽丽对吕杨洋拟提出的问题是有心理准备的。之前，曾顺曦就向她汇报过，吕杨洋有这方面的疑惑，也找他聊过。焦丽丽让曾经理引导吕杨洋做好自己的事，严守商业秘密，不必过问应由公司决策层考虑的事。
    焦丽丽：“谢谢你，小吕，看来你非常关心公司的发展，说明你是很有责任感的，有与企业同进共荣的思想，这很好，我十分赏识。你提到的这个问题，其实公司的法律顾问也专门研究过，公司对专利设备功能的改进提升是得到摩特斯林公司授权的，其次是遵循按订单组织生产的原则，客户需求是企业发展的动力，是企业的生存法制，烟草专卖法对烟草专用机械的定义是十分明确的，再就是我们不是整机生产和制造企业，公司目前的生产经营行为与之不相抵触。”
    此时，服务员端上了两份法式套餐，焦丽丽：“这样吧，边吃边聊。”服务员十分专业地打开一瓶朗姆酒。
    焦丽丽对吕杨洋说：“听说这个餐厅最有名的酒就是这种酒，今天一起偿偿。”
    吕杨洋从未偿过洋酒，在家至多也是过节时噌杯啤酒和米酒什么的，他听同学说起过，洋酒远比国内白酒酒精度低，好进口，今天老总请客，不妨偿一偿。”

    三

    面对还带着血色的牛排，吕杨洋是硬着头皮咽下去的。吃食半生的肉类，是否是一种返祖现象，当今不断出现浑身长毛或生出尾骨的孩子，业界称是人类返祖遗传现象。朗姆酒非同中国白酒刺喉辣舌，进口时不用锁眉咂嘴，但又一种奇特的芬芳馥郁的味觉。焦丽丽告诉吕杨洋，朗姆酒是以甘蔗糖蜜为原料生产的一种蒸馏酒，原产地在古巴，酒精度通常在38—40度，这瓶叫金朗姆酒，酒液为琥珀色。说着拿起酒杯在鼻子前闻了一阵，而后一饮而尽。吕杨洋也照此效仿。焦总频频敬酒，亲自斟酒，率先饮酒，不经意间，一瓶酒已见瓶底。酒精进入血液，流向大脑，麻痹神经，吕杨洋有了八分醉意。焦丽丽状若无事，略显兴奋。今日和帅哥共进晚餐是这一时期以来罕有的放飞心情，甘畅尽兴之时。
    焦丽丽让餐厅代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吕杨洋回家。在车上吕杨洋昏昏欲睡，家里的地址已经说不清楚。为安全起见，焦丽丽把吕杨洋先接到自己的住处歇息，待其酒劲过后，再送其回家。她把吕杨洋扶到床上休息，关闭了吕杨洋的手机。自己进了浴室冲了热水澡。进入血液的乙醇开始产生化学反应，焦丽丽浑身燥热，欲火燃烧。
    自丈夫蔡康被羁押后，焦丽丽把阿姨也辞退了，若大的宅子平时只有焦丽丽一人独守，形单影只，清冷孤寂。父亲焦昺章偶尔也过来看看。她希望有个人陪她说说话，聊聊天，让她产生点存在感，如此低廉的企冀也成为奢望。当下，酒后的亢奋，体肤的饥饿使她不能自己，难以自控。只见焦丽丽脱去浴衣，神使鬼差，犹如梦游般的走进卧房，将已半醉半睡的吕杨洋衣装一一褪去后，尽情地欣赏着这个金童男子，并用她温热湿润的口腔，使吕杨洋的命根膨胀变型，而后放进自己体内。焦丽丽不住地扭动身子，充分享受着最佳点位的刺激快感，直至高热散尽，玉体酥软。
    第二天清晨，一切还原如故。焦丽丽温情地告诉吕杨洋，昨晚醉酒后，因找不到他家，为了安全，先在她这里休息了一晚。
    吕杨洋谢过焦总，问：“焦总，昨晚我有没有做什么失态的事。”
    焦丽丽笑着说：“都醉成那样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个星球上，还有什么失态不失态的。”
    吕杨洋看到自己衬衣的一颗纽扣扣错位了，解开后重新扣好。用完外卖小哥送的早餐后，焦丽丽让司机把吕杨洋送回家，并叮嘱吕杨洋今天在家休息，不用去公司。

    第七十三

    一

    郭建才在规定的地点，一家市政府的招待所里，入住多日，交代问题。郭建才看来是个识时务之人，对辨析政治风向有一点的敏感性。这次被“请进”招待所，已经没有喝咖啡的待遇了，当市纪委的工作人员向他宣布对他的“双规”决定时，他没站稳，一下子坐到床上。他知道这间屋子将是他今后一段时间的“隐居”之地，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唯一独享的是待遇是有纪委工作人员轮换看守，以防不测。郭建才清楚，在他“失联”的最初几天，家人着急，单位着急，到处打听，四处寻人，而且传言四起，竞相猜测，就如足球世界杯赌球那样。
    郭建才痛痛快快，毫无保留地交代了所有的问题，包括收受名画，古董，公司干股，以及组织上还未掌握的在德茂县担任局长时，烟贩子明借暗送的一辆中档轿车。郭建才认为，此时的任何隐瞒、狡辩、抵赖都将是徒劳的，“持久战”的最终结局，定是对抗组织调查，认罪态度不端。他只想着能够尽早出去回家。在平时，在乐此不疲的应酬中，家，几乎成了“假日酒店”，自己也快成了过往住客，现在他却迫不及待地向往回家，这个能给他遮风避雨的家。
    党组织对党内同志的纪律检查，不像采取刑事措施那样，有不超过24小时，不超过15天的刚性约束。时间上弹性较大，视案情进展情况而定。中央领导一再强调从严治党，纪在法前，纪严于法。谁让你入党来着，加入共产党，是为了当个大官，捞点好处，用权换钱，纵享奢靡，那你就彻底玩完，你该早早退出，找个地方凉快去，此外，还有一条路，就是通往监狱的路。自然界有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现象，时下社会有彩旗飘飘，前腐后继之说。虽违法犯罪的党内蜕变分子为极少数，下至村支书，上至副国级，小官大贪，高官海贪，动辄上亿，触目惊心。但几泡老虎尿，几颗苍蝇屎坏了多少锅汤，凉了多少百姓的心。党坚持自我革新，自我完善，党要管党，从严治党，顺应党心民心，一时间从严从严再从严，反腐永远在路上，振聋发聩，响彻大地，造制度的笼子，筑规范的篱笆，成为全党共识，成了上下共举。
    现在应验了郭建才他自己多年前的预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正义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因涉嫌受贿犯罪，郭建才案件移交司法机关。
    四个月后，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开审理郭建才受贿案。审理中查实郭建才在任职期间，多次为违反烟草专卖法规的当事人说情，擅自减轻或免于处罚，收受贿赂折合人民币510万元。犯受贿罪，渎职罪事实成立，证据确凿，应数罪并罚。鉴于郭建才到案后，认罪悔罪，积极退赃，判处郭建才有期徒刑10年零6个月，剥夺政治权利5年。此前，东海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党组已作出决定，开除郭建才党籍，公职。
    至此，郭建才受贿画上句号。东海省烟草专卖局（公司）部署在全省行业开展举一反三的反腐倡廉专题警示教育，计划安排郭建才作反面典型的现身说法，使员工认识身边的腐败问题，筑牢防微杜渐的堤坝。

    二

    焦昺章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云州市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请他去“喝咖啡”，他早有耳闻，纪委、检察院的咖啡口感特殊，是不怎么好喝的。这回是找他核实郭建才交代中涉及的一幅黄滨虹的名画。
    焦昺章似乎早把这事遗忘了，那是一年半前，从云州发往全国的邮政快递包裹寄送香烟的事。焦昺章以下属子公司的名义，将在云州地区生产的仿冒名优香烟通过邮包发往外地，因数量之众，收件人之集中，出现异常被查扣。事发后，焦昺章通过一个从事云州卷烟厂香烟出口业务，与郭建才私交尚可的香港朋友，从中疏通运作，最后只出具了守法经营承诺书后，免于处罚，货物放行。
    焦昺章从朋友处得知郭建才喜好古玩字画，为表示感谢，他从香港嘉士伯拍卖行以80万港元拍买了黄滨虹的画送与郭建才。虽然一直未与郭建才谋面，但双方算得上是未见如故，心有灵犀。
    焦昺章让香港公司的财务部将拍卖凭证、发票、税票等一并扫描传真。经第三方评估，此画价值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已翻数倍。在向焦昺章的这个香港朋友核实后，市检察院找到焦昺章。
    焦昺章已经不是第一次与执法部门接触了，他始终记得上次那位卜检察官说的那句话：在中国的《刑法》中，是设有行贿罪的，量刑尺度也是明确的。如果，一而再，再而三，政府会失去耐心，会对他不那么客气了，一旦给他上纲，定自己个行贿罪，那自己将吃不了兜着走，搬石头砸自己脚。焦昺章反复考量，最后决定达成协议，主动检举。他联系上卜检察员：“卜先生，打扰您，我有重要事情向您报告，您看什么时间方便？”
    卜检察员接到焦昺章的电话，用调侃的口吻说：“怎么，焦总，你又想起新的事情了？好啊，我愿意听你的‘下回分解’”。
    在约定的时间，地点，焦昺章把戚为群如何“帮忙”搞定土地出让的事，如何索要“好处费”，指定将2000万元人民币汇入香港其妻子账户的，如何与自己密商以“借款”方式，让自己出具假借据，订立攻守同盟的事向两位检察员说了一遍，并表示他对该项检举的真实性负责。同时，把汇款银行和收款银行的收付凭据，购买香港一家外国保险公司人寿险的合同与转账单证的复印件等物证交给卜检察员。临别时，焦昺章十分诚恳地对卜检察员说，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妥，今后改正，他愿意接受政府的处罚，退回不利所得。

    三

    在其后的几天时间里，卜检察员和同事一起对戚为群涉嫌受贿的新线索补充侦查，一一核实。在香港特区有关部门的配合下，查明在港执业的一家韩国人寿保险公司订立有一份受益人为保险人之子的金额为2100万港元的保单，保险人系具有香港身份的女性居民。经系统比对，该女性同时为内地公民，系戚为群配偶师婕。师婕目前任职于云州市农林水利局。经批准，市监察局对师婕进行监察调查。
    戚为群受贿案有了重大突破。当戚为群被再次提审时，自知火已包不住纸了，如实供述了收受这笔数额特别巨大贿赂的犯罪事实。交代完毕，在笔录上摁下手印后，戚为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有一种彻底放下的解脱感，只是这一次的交代已不具有“主动“的性质，也不在“酌定从轻”的范围，只剩下自艾自怨，自暴自弃了。这时他脑子里闪过一句：“梅花喜欢漫天雪，冻死苍蝇不足惜。”
    戚为群突然想到一件事，一次焦昺章做东请他吃饭，聊天时焦昺章无意中说起，他的一个巴西朋友向他说过，从中国云州移民到巴西的一个烟厂厂长在智利某省一家新开业的烟厂当高管，干得不错。还说这个朋友以后还见过这人一面。焦昺章虽然知道柴国祥境外失联的事，只是与己无关也就没在意。但戚为群因对柴国祥在出访期间的失联负有领导责任，受到行政警告处分，心里还憋着一股闷气，听说有柴国祥的信息，自然警觉。他让焦昺章请他的朋友仔细打探柴国祥的下落，及时反馈于他。不久之后，不久东窗事发戚为群出事了，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再关注柴国祥的闲心，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主动提供的追逃线索？他要举报。在这般处境中抓住哪怕是一根稻草，也可能获得保命的机会，他急需挖掘“草”的价值。
    根据戚为群提供的线索，检察院工作人员找到焦昺章作深入了解。在见到检察院工作人员时，焦昺章脑子里“嗡”了一下，怎么，自己还有什么没有记起来，没有说清楚的事？甚至，还以为是来向他出示“逮捕证”的，着实使焦昺章受惊不小。
    经批准，云州市检察院报请公安部，开始启动对柴国祥的02号海外追逃方案。

    第七十四章

    一

    焦丽丽看到手机上出现一个陌生电话，犹豫片刻后拒绝接听。30分钟后，这个号码再次呼入，焦丽丽还是拒绝接听。这个电话第三次呼入。这一次焦丽丽觉得不像是一般的广告和询贷电话，倒像是真有什么事找你。焦丽丽接听了这个电话。
    不知是讯号弱，还是环境杂，对方把音量压得很低，以致焦丽丽接听时感到费劲。
    电话那端：“请问，是蔡夫人吗？我是蔡总的朋友，最近一直联系不上蔡总，好不容易打听到您这个号码，所以冒昧试试，想知道蔡总最近去哪了。”
    焦丽丽：“我是蔡夫人，你叫什么？找蔡总有什么事？”电话那端：“大家叫我“闻哥”，蔡夫人，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您和蔡总结婚时，我托人送了红包，我和蔡总也算是铁哥们。如果不方便，那就请您转告蔡总，那笔与“闻哥”做的生意，现在怎么样了，我等他回话。”
    焦丽丽：“什么生意？”
    “闻哥”：“手机里讲不方便，一会我用坐机跟您说。”电话挂断。
    看到一个坐机号呼入后，焦丽丽听到“闻哥”说：“蔡夫人，这是为了防止被监听。蔡夫人，事情是这样的，我与蔡总一个月前联手谈定了一笔生意，各出资200万，再过一周就到交货期了，想找蔡总商量一下接货的事，就是联系不上。”
    焦丽丽：“是什么货？”
    “闻哥”：“不瞒蔡夫人，是一批‘笑气’和香烟。”
    直到这时，焦丽丽才明白丈夫被抓的真正原因，至于“笑气”为何物，她并不知晓，但走私香烟那是肯定的。
    焦丽丽气不打一处来：“看你们做的这些狗屁生意，蔡总已经被抓了，你们怎么这么愚蠢，为这点蝇头小利，把性命陪上去，真不值得。”
    “闻哥”一时无语，停顿了几秒钟，也许当他听到蔡总被抓时异常惊愕，反应不及。稍后：“蔡夫人，您自己保重，这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焦丽丽一听急了：“你可别乱来，如再惹出什么新的麻烦，不仅你自己倒霉，账还是要记到蔡总头上，说不定真的小命不保了。”
    “闻哥”：“蔡夫人，本人做生意从来还没有亏过，您放心，我‘闻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蔡总的。”说完便挂了电话。

    二

    凭直觉，焦丽丽觉得这个叫“闻哥”的要坏事，会给身处铁窗的蔡康雪上加霜，甚至罪加一等，只是她不想自己卷入这桩案子。
    焦丽丽马上给公公蔡新华打了电话，把刚才与“闻哥”通话的情况告诉了他，丈夫还可能有走私香烟的嫌疑。她向公公了解何为“笑气”？蔡新华没好气地说：“就是新型毒品，粘上这玩意，真有可能性命不保。我们还在想办法，也急不来。”
    其实，蔡新华已从仇律师处了解到，儿子的案子不仅涉毒，而且还涉嫌走私。据说儿子已经交代了走私的问题，还提供了相关证据。蔡新华心里清楚，两害相交取其轻，眼下与涉毒相比，走私次要的多，前者定是死罪，后者未必死罪，所以他敦促仇律师无论如何要把儿子涉毒这个“结”解开，先把儿子的小命保住，其他的都还有斡旋余地。
    蔡新华探监时，与儿子提到他这个叫“闻哥”的合伙生意人，是个“扫帚星”。蔡新华把拉儿子下水，让儿子折寿的人视为祸害，如同“扫帚星”。
    蔡康告诉父亲，他正在争取立功，将功补过，打蛇打七寸，这个“小赤佬”就别管他，出什么事，他自己兜着。
    听到儿子在争取立功表现，蔡新华心里宽慰了些许。自儿子被抓后，他不仅脸上无光，顿觉矮人三分，而且彻夜失眠，恶梦不断。一段时间他连母亲那里都不敢去，唯恐被母亲追问起她那个不争气的孙子的事，他无言以对，难以安抚。子不教，父之过。
    蔡老太太姓仰，是目前东海省唯一健在的女红军，也是年过九旬，颇有德望的老革命，她的几个生死与共的红军战友，后来都成了华东地区我军几位著名战将的夫人，建国后先后定居北京。每逢春节，省老干部局都要派人专程来云州家中慰问。这次，老太太拉下脸面直接给省委雷书记打电话。雷书记一面安慰老太太，一面向公安厅和省检察院负责同志了解情况。这也使两个部门感到了压力。
    “捞人”的方法想了很多，也托了多人疏通关节，但蔡新华发现，似乎没有人愿意去触碰这个烫手的山芋。据说不久前司法系统下发了一个新规，对每一位说情者或干预案件的各级人员都要留下备查痕迹。这让不少人望而却步，小心翼翼。蔡新华有点心灰意冷，通过这件事，他也看清了如今社会的世态炎凉，那些个曾受到过蔡家恩泽的人，现在也顾左右而言他，一副假惺惺的面孔。当下还有几人能做到“施惠勿念，受恩莫忘”呢？

    三

    从父亲的几次探视中，蔡康慢慢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犯大忌了，涉毒为排命案和涉枪案件之后的“三甲”重案。而立之年，将命归黄泉，呜呼哀哉！真是白披人皮一张，白来人间一遭。蔡康心有不甘，仰天长啸。他开始咀嚼起好死赖活、苟苟偷生、生不如死这些人生贬义词汇，玩味着视死如归、大义凛然、宁死不屈这些少时课本中描写英雄正义的词组。他觉得此时体味人生才能真切深刻，才能领悟本真，天堂地狱，一步之遥，一念之差。蔡康对天试问，那些瞬间灵魂出窍的“人弹”们在挥别人间的最后一刻，是否相信主在召唤他们？是否相信此行是去天国替家人领奖？那些已经站在天台上行将处决的刑事犯人在跨入地狱之门的最后时分，是否相信存在铁面虬鬓，浩然正气的钟馗？是否相信还有来生，“灵童转世”？
    蔡康这时想起父亲曾给过他一本书，一本稻盛和夫著的《活法》，让他有空时看看。有空？何时有空，一堆的应酬，一叠的生意，一日之中半晕乎，哪还有时间看这破书，有点背时不是。他把书不知扔到哪去了，亦或与旧报纸一起做再生资源回炉了。蔡康让来探视的妻子去找这本书买了送来。他想静下心来，彻悟一番人生真谛。如果怀有一瓶一钵足矣的心界，风过竹不留声，雁过潭不留影，平淡人生，平和一生，可好！心不唤物，物不至。看来自己是物欲所唤，贪婪而至，命该如此，因果相报。
    蔡新华提及的“闻哥”一事倒提醒了蔡康。一个月前，他与林豪琛谈妥再次供货的生意，并预付了一半的定金200万元。这次是他与“闻哥”联手，各占50%的份额，交货地点不变，交货时间临时确定。蔡康悟到这是一个绝好的人赃俱获的抓捕时机，一个可以为自己减罪的立功时机。目前林豪琛尚不知晓自己已东窗事发，与自己单线联系的电话也未变。蔡康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告诉了检察院，告诉了过队长。
    过胜召集专案组成员分析研究后，认为该方案可行，虽为渡海登岛缉毒行动，难度较大，但不失为可以在源头一举全歼的良机。遂与云州边防支队和市烟草稽查大队进行稽查协同，完善行动方案。

    第七十五章

    一

    在烟草系统后备干部推选、考察、配备工作结束后，国家烟草专卖局党组对本级和部分省局（公司）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
    东海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党组书记，局长，总经理史进东任国家烟草专卖局副局长。
    经国家烟草专卖局与东海省委组织部联合考察，决定吕强任东海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党组书记，局长，总经理。地市局“一把手”直接担任省局（公司）“一把手”是打破用人常规的唯才重德之举。
    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公司）副局长兼纪检组长任重任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公司）党组书记，局长，总经理。
    高远任云州市烟草专卖局副局长。
    组织部门在宣布任职通知之后，着重强调了严格遵守干部调动的工作纪律。
    史进东与吕强工作交接完毕，清退所有公物，进京履新时，只安排办公室主任送到机场。
    吕强去省局（公司）报到时，儿子吕杨洋开着刚买的一辆别克凯越私家车送老爸去临川市。新手上路的吕杨洋着实让吕强和管嘉紧张出一身汗。
    吕杨洋问管嘉：“妈，今后我们家是三人两地呢，还是合居一地？”
    管嘉：“这要看你爸的意思，他是喜欢“五加二”呢，还是希望全家在一起？”
    吕强半开玩笑地说：“我看最好是先分后合，先分居，后合居，前面一段时间是‘五加二’，双休日回云州，工作日在临川，一段时间后再考虑把夫人和儿子调来临川，你们看怎么样？”
    管嘉：“那就投票表决吧。”一家三口都举了手。“那就通过，先按‘五加二’执行，一年后再考虑下一步。”
    管嘉：“临川到云州有高速公路，最近高铁也通车了，以后两地往返我看乘高铁比较好，只有一站，15分钟，既安全又准时，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你办张月卡，按次扣费，那就方便多了。”
    吕强：“高铁可不是公交车，办个月卡年卡什么的，可能行不通。好在车次多，我呢，随到随买，随时上车。到了云州，骑辆公交自行车，至多6分钟就到家，多方便。”
    吕杨洋刚想插话，被管嘉制止了：“专心开车，别走神，否则……”
    吕杨洋：“妈，打住，小心祸从口出。”
    管嘉：“老吕，你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人，那些下派任职两地跑的干部可是每星期都用公车和司机接送的，像你这样坐高铁了，别人就不好意思用公车接送了，背地里会骂娘的。”
    吕强：“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那骂娘的则是职工群众了。各级机关这些年下派或挂职，任职的干部不在少数，如双休日都用公车和司机接送，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呢？那将是多大的一笔费用啊！”
    管嘉：“先给你提个醒，心里有数就行。”
    吕强暂住在省局（公司）为上挂下派干部租住的楼宇里，一个两居室的套间，生活用具齐备，管嘉基本满意。打扫好房间，安顿完毕，妻子和儿子便返回云州。

    二

    到任的第二天下班后，高远独自来到云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肿瘤科病房看望住院的谷雨。
    高远还是从吕强局长那里知道谷雨患病住院的信息。
    谷雨身穿蓝白相间的病员服躺在病床上输液，病床上方的挂钩上挂着配制的药剂袋，一根输液管通过谷雨手臂上的留置针将药液输入静脉。
    见到高远走进病房，谷雨欲坐起身来，被高远制止。高远让谷雨保持原来的姿势，自己在凳子上坐下。谷雨面庞消瘦，面色微黄，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此时的谷雨与以往浅抹淡妆，端庄得体，音质清亮的职业女性形象相去甚远。
    见到高远，谷雨像见到亲人一般，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高远安慰道：“谷经理，别这样，积极配合治疗，很快会好起来的。”高远向谷雨简单了解病情。
    谷雨擦了擦眼泪，说：“上星期，感到浑身无力，肝区隐痛，伴有腹泻，找管医生看了看，做了CT和肿瘤指标物血清甲胎蛋白（AFP）的检验，初步诊断为肝硬化晚期，管医生怕我接受不了，说得比较婉转，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其实就是肝癌。”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吕局长，任局长也来看望过，从他们的语气中我也能感觉到。”
    高远：“这些年，体检时都没有发现一点不正常的迹象？”
    谷雨：“也怪我自己，这些年因业务上搞营销创新，一直比较忙，公司组织的体验都错过了，平时有些不舒服，也没太在意，时间久了，积累起来，就成了大病。”谷雨停顿了一下，话题一转：“生老病死，概莫能外，即使活200岁，也终有一死。这些天来我也想通了，有治疗价值，就积极治疗，如果失去治疗意义，就不必消耗资源，作无谓的努力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在天堂恭候后来者。”
    高远赶紧打住谷雨的话题：“别这么悲观，现在带癌生存的人多的去了，现代医学已经可以通过早发现早治疗，让很多癌症患者的生存时间大大延长，生命质量也大为提高。管主任他们这个专家团队在全省都是很知名的，这方面的治疗他们是很有经验的。你没事的，会很快好起来的，首先要有这个信心。”
    不知是高远的这番安慰，切中了谷雨低沉消极的要害，使其看到了希望，还是高远健硕挺立的形象唤起了她对生命对健康的渴望，谷雨体内似乎涌动起一股潜能，一种与病毒疾患全力抗争，占据上风的自主力量，兴许可以激活自体的免疫细胞，进而清除和吞噬存量变异细胞。
    谷雨说：“刚知道高处当了副局长，恭喜了，是金子无论在哪都会发光的。”
    高远：“没什么可恭喜的，换了个岗位，多了份责任，多了些压力。另外，也要感谢过去这些年谷经理给予我们专卖管理工作的支持和协助。”
    谷雨：“高局长，这么谦虚，还这般客气，难怪人家说，能和你高远一起共事是一种享受。”谷雨本想加上“生活”两字，只是没有说出口。
    高远：“吕局长离开云州时专门交代过，要我关心你的病情，在治疗方面，不惜代价，全力争取，等会我会去管主任那里，再了解一下情况以及下一步的治疗方案。谷经理希望你安心治疗，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给我。”
    当高远准备离去时，谷雨突然说：“高远，你能吻我一下吗？”谷雨此时含着一种祈求的目光，她不知道高远对她这个冒昧所求会作何种反应，她无声的等待着。短短数秒钟，对谷雨来说已经十分漫长了。
    高远并未表现出令其尴尬的神情，笑着说：“我就是希腊神话中的力量之神安泰，安泰把力量传导给你，去战胜病魔。”说着就俯下身子，在谷雨的额头深深地一吻。谷雨用另一只手下意识地钩住高远的脖子，她希望高远的嘴唇在她的额头多停留那怕0.1秒。
    高远直起身子，对谷雨说：“力量之神安泰已经与命运女神拉克西斯商量好了，决定必须延长你的生命长度，拒绝你去天堂，那里现在没有空位。”
    谷雨啼笑皆非，她没有想到高远会以这种方式满足她久而有之的愿望，而且也使他自己摆脱了尴尬。她会心的一笑，感慨道，不愧是知者，智者：“高远，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四

    病区的医生值班室开着门，里面没有医生。高远在院区的空旷地方给管嘉打了个电话，了解谷雨的病况。
    高远：“管主任，我刚才去看望了谷雨，她的情绪不太稳定，我做了她的工作，让她积极配合治疗，让她相信管主任的专家团队。管主任，谷雨可是市局（公司）的业务骨干，您呢，又是烟草家属，对烟草职工一定会更加上心的。管主任，要知道烟草职工可都是功臣，他们是用自己的生命在为国家增税啊！”
    管嘉：“高局长，我知道，老吕也这么说过，你放心，小谷的治疗我们会尽全力的。小谷的情况是她长期饮用酒精饮料，引起肝脏弥漫性损害，逐渐形成酒精性肝硬化，又多年未作体检，没有及时发现和确诊，贻误了治疗，继而演化成肝癌，目前还处于早期，如果治疗得当，还是很有希望缓解病情，延长存活期的，希望小谷乐观面对，配合治疗。她的病情我们已会诊过了，也已筛选出最佳的治疗方案，加上小谷年轻，身体条件还好，我的团队对此是有信心的，通过综合性治疗，预期可能会超出我们的设想。”
    高远：“那就拜托管主任了，我代表全体云烟人，谢谢管主任，谢谢您的团队了。”
    结束通话，高远自语：“又是喝酒喝的，上半年东海中烟市场部的一位区域经理就是为完成目标市场的增量指标，不断在酒桌上“加深感情”，患了急性酒精中毒，诊断为酒精性肝硬化晚期，终因肝性脑病，英年早逝，不胜惋惜。这回轮上了谷雨。高远想不明白，为何现在只讲控烟，不言控酒，每年因过度饮酒引起疾病，引起滋事，引起事故致人死亡的庞大数字令人吃惊，但为何不做统计，不予公布？为何不能仿效弗拉基米尔.普京同志下令在全俄禁酒？如今，各类媒体上天王盖地般的酒企广告，大有“宁可三日断食，不可一日无酒”的架势，误导人们醉中寻梦，岂不误人误国。高远觉得，不能让事关亿万百姓的健康中国只写在纸上，成为一句空泛的口号，应该补上控酒这块短板。令高远遗憾的是，这么多的各级人大，政协委员们，每年都要开“两会”，如果能对适度控酒这个关乎民生健康的大事呼吁全社会关注重视，提出一些提案，拿出可信的调研数据和可行的建议措施那该多好？哪怕提案只有一页纸。

    五

    高远最近一次见到谷雨是在职工食堂。那天高远从过队长那里回来有些晚了，食堂里就餐职工已经不多，取了食物刚坐下，便看到珊珊来迟的谷雨端了盘果蔬，在高远的餐位对面坐下。
    高远：“谷经理，今天这么晚来？”
    谷雨：“今天东海中烟市场部的来总到云州搞市场调研，刚交流完，我让副经理陪他们在小餐厅用餐。”
    高远：“那你不去陪，来昊轩不会有看法？”
    谷雨：“我与来总有约定，他来云州，吃饭我一概不陪，安排好就行。”
    高远：“对其他的中烟公司呢，也是这样吗？”
    谷雨：“丑话都说在前面，第一次来的只陪一餐，以后均不陪。好在最近市局（公司）有新规，所有接待用餐一律在职工食堂安排。”
    高远记得局长办公会上，吕强宣布过这个规定，高远从内心里举双手赞同，不能让烟草行业的工商关系低俗化，这样还可大大降低招待费用，使营销一线的同志从高频接待用餐中解脱出来。
    为此，职工食堂进行了一番装修，增设了两间小餐厅，还从云州云庭大酒店聘用了一名大厨主勺，以保证接待工作餐的水准不亚于酒庄饭店，小餐厅还足备各色饮料和国酒洋酒，以供不时之需。
    高远：“怎么，就用些果蔬？不拿点主食？”
    谷雨：“高处，你知道的，现在的职工食堂品种繁多，菜肴味美，诱惑力很大，大家都说，职工食堂是体重增长的最佳场所，一个月多长3、 5公斤太容易了，所以大部分女职工只食果蔬，不吃主食。”无怪乎那位特聘的大厨直呼，如此下去，他将失业。

    六

    回家的路上，高远接到梁志洪打来的电话，说有事找他。
    自杜氏骨伤专科医院在云州挂牌开张两个月来，高远还没有去过。他告诉梁志洪，他马上就到了杜氏骨伤专科医院，让他也去那里。
    云州杜氏骨伤专科医院获批后，租用了一个原街道卫生院的场地，装修后开业。医院日常管理由杜鹃负责，杜老先生每周两次坐诊。医生，护士，实习生共有30余人，还设置了首批50张床位，是医保定点单位和东海中医药大学的教学实践点。
    由于患者较多，杜鹃和其他几位医生用了快餐后，继续接诊。看到高远到来，杜鹃喜出望外，用埋怨的口气：“高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几次想给你打电话，怕你工作忙，不方便，今天你不请自来，欢迎！欢迎！”。在医生办公室给高远让坐。
    高远：“早就想过来看看，最近的确事情不少，怠慢了，请弟妹见谅。”
    杜鹃陪高远在医院参观了一圈。
    高远：“不错，这里是小而专，精而致，杜院长，我看是名副其实。”
    杜鹃：“高大哥，这么称呼，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高远：“我可没有胡乱称呼，人员一览表都张贴在墙上。”
    杜鹃：“高大哥，融融最近好吗？”
    高远：“都好了，痊愈了，活蹦乱跳的，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替我谢谢杜老先生，也谢谢弟妹你。”
    杜鹃：“这点小事，还这么客气，不过，高大哥还要告诉融融，今后的半年时间里还应避免剧烈运动，还是要小心点。等会您再带点膏贴备用。”
    高远：“好，我会告诉融融的，这孩子很听话的。”

    第七十六章

    一

    庞薇娅从新加坡返回香港后，按照事先与焦昺章商量的那样，在香港租房入住，静养身体。几天后，焦昺章返回内地，庞薇娅则搭乘航班前往巴厘岛，与在此等候的申屠亘一起海岛度假，重温旧好。
    庞薇娅一扫前期的阴霾晦气，一脸春光，情意缠绵。她觉得上帝还是公平的，给她关上一扇门，又给她开启一扇窗，让她重新回到申屠亘身边，尤其令庞薇娅兴奋的是申屠亘至今单身。冥冥之中好像双方都为对方预留着位子，虽说她与申屠亘的父亲焦昺章有过一段少为人知的情人生活，使她度过了人生最低潮的艰难时段，她从内心里是感恩的，但当下她不能“一仆伺二主”，特别是她不能同时“服务”与父子两人，她必须终止与焦昺章的同居关系，“割袍断义”，与焦昺章分手。
    这段时间，庞薇娅已有感觉，在焦昺章得知儿子是庞薇娅的同窗，前女友的那一刻起，已经用行动作出了取舍。作为人父，他怎能夺子所爱，占而不弃，他需要拿出长辈的气度，绅士的风度，发扬风格，成全儿子。自新加坡父子认亲那天开始，焦昺章就不再触碰庞薇娅的身体，不再提出生理要求，对庞薇娅主动戒色戒欲。尽管他与庞薇娅没有口头或书面的协议，甚至避而不言，但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默认。大概也从这时起，焦昺章意识到庞薇娅将离他而去，进而彻底改变她的身份，成为他的儿媳，为焦家繁衍后代，延续血脉。一想到这些，焦昺章就心潮澎湃，充满希望，他巴不得庞薇娅与儿子立马成亲，突击产子，自己也可坐升“祖”字辈，安享天伦。焦昺章庆幸自己的超前眼力，提前十年为儿子找好了对象。过往对庞薇娅的财产投入，现在看来都属于期权式家庭投资，只是他无意中取得了对儿媳的“初夜权”，并且这一权利一直展期到不久前的认亲为止。焦昺章觉得有些恶心，似乎有点乱伦的味道，还好因自己遗传能力过早衰退，与庞薇娅未留下子嗣，否则他很难理顺这怪诞复杂的血缘关系了。
    在巴厘岛度假期间，申屠亘数次欲与庞薇娅做爱，都被庞薇娅忍痛婉拒，她告诉申屠亘，自己堕胎不久，恶露未尽，不易房事，让他克制亢进，力忍数周。庞薇娅向申屠亘解释道，她与前男友分手了，并打掉了怀着的前男友的孩子。至于前男友，庞薇娅含糊其辞。她知道她与戚为群，与焦昺章的感情花絮，申屠亘的妹妹，未来的小姑子焦丽丽决不会守口如瓶，秘而不露的，她有这个思想准备。

    二

    度假期间，申屠亘巧遇也在岛上度假的狱友韦德姆，两人无话不说，亲密无间的样子，使庞薇娅看得出他俩患难与共，死里逃生的特殊情份。
    韦德姆是黎巴嫩人，自幼随父母移民美国，因参与了袭击以色列驻美使馆而被捕，以恐怖袭击定罪，判刑10年，关押在关塔那摩监狱。刑满释放后前往南美洲与申屠亘等人合伙一起挖矿掏金。在完成资本初始积累后，收购了中美洲一家船务公司，改行从事海运。据说其与意大利“黑手党”有染。由于中断联系多年，申屠亘对韦德姆从事的海运情况不甚了解，但从韦德姆的谈吐中和度假消费看，韦德姆的生意应该是顺风顺水，财富不菲。这次韦德姆是乘私人飞机来巴厘岛的，同行度假的女友莫汀茜是法国一个化妆品牌的代言人，还拍过一些影视剧和广告片，大概算十八线艺人，有关描写法兰西女性美艳的主要特质，在莫汀茜身上都能找到。
    这天，韦德姆约上申屠亘和庞薇娅，四人乘坐韦德姆包租的涡扇动力高速豪华游艇出海垂钓。半个时辰后，游艇锚泊在一片湛蓝色海水的水域，周边无船艇过往，万里晴空，安谧宁静。韦德姆和申屠亘一边置放鱼竿钓具，一边喝着冰镇啤酒，两个女人在甲板上晒日光浴。一会，莫汀茜用法式英语请庞薇娅一起入水游泳，来到船舷边，莫汀茜解开点式泳装的带扣，光着身子一头扎入水中。庞薇娅见状脸上一热，东施效颦，褪去泳装，鲤跳龙门地钻进水里。韦德姆见此情景，喝彩叫好，抓起两个救生圈扔给水中女士。莫汀茜在水中大声喊叫，让两位男士也入水游泳。韦德姆把手中啤酒一扔，脱去泳裤走下船舷下到水里。申屠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前面几位都已展露天体，净身入水，便也入乡随俗。清澈的海水中，四条“人鱼”犹如浪里白条，欢快地扑腾打闹嬉戏，笑声喊声不断。一个小时后一干人马回到游艇上，人手裹上一条浴巾，坐在躺椅理歇息。而后一起共进丰盛的野外套餐。由于在水中消耗了不少卡路里，这时食欲大增，就连平素仅喝果汁的莫汀茜也开戒海吃起来。
    韦德姆兴致极高：“我给各位讲个段子，你们知道第35任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吗？就是上世纪60年代被暗杀的那位总统，崇尚本真，倡导开放，经常和一群妙龄美女裸泳，据说还与玛丽莲.梦露两人裸泳，把保镖都档在泳馆外面。泳馆的水下摄像装置拍录到肯尼迪与梦露水中交欢的镜头，事后这些录像全被中情局毁灭了。这家泳馆也被强制关闭了。没过多久，肯尼迪先生就被一名枪手干掉了。幕后主使至今没有公开，你们猜会是谁？这可是上世纪全世界最大的悬案，也许是个永远不解的谜。”

    三

    韦德姆和申屠亘越聊越投机，韦德姆提议他与申屠亘可以联手做笔生意：由他出船，申屠亘出设备，各占一半投资，建造一个海上移动烟厂，产品面向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和中国销售。
    申屠亘考虑后，觉得不妨一试，何况烟机设施现成就有。申屠亘提出只采购成品烟支，在海上移动工厂包装与分销，走“轻资产”路子。
    韦德姆：“好啊，这样可以省去制丝，卷接，嘴棒等环节，轻资产，做短线，快周转。这样很好，在马尼拉，吉隆坡，雅加达这几个港口我都有业务，由我为主，中国方面，申屠老弟以你为主，你看怎么样？”
    申屠亘：“我看可以，关于烟支，我们可以在南美洲找供应商，价格很低，品质不错。”
    韦德姆：“行，我让那里的朋友去联系，小事一桩。”韦德姆显得很有信心。
    移动烟厂的计划在巴厘岛横空出世，而且越谈越具体。
    韦德姆：“我出的这条船原先是‘小鹰号’航母编队的补给舰，排水量2万吨，退役后通过美国海军部批准，低价购买改装的，它的动力系统在当前滚装货轮中是最快的，可以达到35节，一般的军舰都跑不过它。”
    申屠亘：“老兄，我看了船舱图纸，测算了一下，可以在平层舱里安装6台卷烟包装机组，其中2两台为德国原装二手设备，4台为新的智能包装机，加上辅助设备，可形成日产8000件的产能。有三个问题要解决：烟支供应必须保障；供电系统一定要支持；要有一个懂行的高管。”
    韦德姆：“没问题，前两个我来办，烟支再大的量都可保障。这条船上有4台大功率发电机，完全可支持6台机组。最后一个由老弟你去安排，只要可靠就行。”
    申屠亘：“我会安排一个曾在中国烟厂当厂长的来管理，此人在烟厂干了二十多年，对香烟生产制造非常熟悉。”
    韦德姆：“在几个销往国家里，中国的量应是最大的，但查的会比较严，所以交货不能在港口，不像其他几个国家，花些钱可以买通所有环节。”
    庞薇娅：“韦德姆说的对，不能在中国的港口交货，但可以在12海里外的公海上交货，在公海上中国方面是没法也无权查你的。”
    韦德姆：“这到是个不错的主意，老弟你看呢？”
    申屠亘：“我看可以，在航线上标定几个坐标作为接货点，另外，要配置加密卫星电话。”
    庞薇娅：“中国方面我熟悉一些，买家我可以去选定，不过货款必须全部在中国境外的线上转账，这样可以规避我们的风险。”
    韦德姆：“很好，就这么定了。”拿起啤酒“祝我们合作成功。”
    斜阳西沉，彩霞曼舞。游艇高速驶入港湾的专用码头，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波纹。

    四

    在房间里，庞薇娅忍不住问申屠亘：“白天你说的那个烟厂厂长，是不是云州烟厂那个姓柴的厂长？”
    申屠亘：“是啊，就是这个姓柴的厂长，他现在在智利伊基克的安帝斯烟厂当高管，为了把这个人挖过来，我也是出了大价钱的。”
    庞薇娅：“原来是这样，这个姓柴的在国外失联后，还追究了那个带队团长的责任，受了处分。”
    庞薇娅这时才明白，柴国祥的外逃，原来是申屠亘一手策划的，并由戚为群背了黑锅。她在心里为戚为群叫屈。只不过事已至此，时过境迁，神马都成浮云了。
    这次巴厘岛之行，庞薇娅了解到诸多一手信息，也冰释了她近年来一直纠结着的一些疑惑。
    申屠亘与韦德姆在巴西淘得第一桶金后，几位合伙人便开始转型，谋求更大的发展机遇。韦德姆不久入股了南美洲一家国际海运公司，其真实的业务为原油、矿石、汽车等大宗商品以及烟叶的跨国走私。而申屠亘与新的合伙人组建公司，在南美和中美洲开展烟草机械制造和香烟生产加工。这期间，申屠亘以项目合作的形式，从云州卷烟厂购买了一批二手烟机设备，并在智利伊基克开办了香烟加工厂。申屠亘托人打通关节，将其中掉包假出口的6台包装机通过中间人加价卖给焦昺章的公司。焦昺章则指使鲁邦臣一伙不法分子，在云州市和黄河省等地生产、贩售假冒名烟，还将部分假烟转运境外，向跨国走私集团交货，非法获利巨大。
    庞薇娅记得，焦昺章经常神秘兮兮地与一个海外客户单线联系。庞薇娅悄悄记下了这个手机号码。她与这次韦德姆留给她的电话作了对照。现在看来这个海外客户就是韦德姆。而在聊天时，庞薇娅听韦德姆说起，他在巴西结识的一个香港朋友在中国内地做生意多年，与他也有业务交集，信誉很好。后因故暂停了双方业务。其实，韦德姆曾是焦昺章巴西矿业公司的投资人之一，后因改行海运而撤了资，但两人私交尚好，每次回巴西，焦昺章都会去看望一下韦德姆。韦德姆的几员彪形保镖对焦昺章也挺客气，从不对他搜身。
    庞薇娅还了解到，云州烟草专卖部门目前还在追查的最后两台假出口的卷烟包装机，通过江淮省的烟贩子倒卖到了柬埔寨，又神使鬼差地被申屠亘低价买回，这次作为与韦德姆合资的一部分资产。让庞薇娅不胜感慨，真是山外有山天外天，各路大神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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