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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爱在灰飞烟灭时[第14页]

作者:醉酒的猫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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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隐约约d 2019-03-04 17:41:08
    加油
    -----------------------------
    谢谢!
    从婚姻登记处回来,阿彪带朵朵去试婚纱,朵朵挑了一袭纯白的纱,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在后腰系着一个蝴蝶结,下面是长长的飘带,和裙摆一起拖在地上。朵朵穿上它,像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的脸有些过于苍白了,阿彪觉得不好,“脱下来,不要这件,太素了”,朵朵却坚持要选这件,“等我上好妆,戴上头饰,就不一样了”。
    阿彪又要带朵朵去选戒指,朵朵说她有些累,改天再去吧。送朵朵回去后,阿彪去了公司,临出门前深深吻住朵朵的唇,在他有些难以自持时,朵朵微笑着推开他,“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阿彪在公司查看账目,不知怎地,总是无法静下心来,他烦躁地点燃一根烟。
    郝三从外面走进来,“恭喜你领证了,苏英朵那个固执女人,是怎么改变主意的”。
    阿彪笑了笑,没答话,那是属于他和朵朵间的秘密。
    郝三见他不语,就转移了话题,“上次你让人调查的许瀚洋遇害事件,终于查清楚了,追杀他的人和举报他公司的人是同一伙人,林东昇既然参与了“进口走私酒”事件,很可能他就是始作俑者,但是海关那边的关系,就不知是谁在操控了。”
    阿彪默不作声,忽然他心头一凛,站起身就走。
    “你去哪儿”
    “回去”
    阿彪将车开到极速,越接近别墅,他的心越紧绷,他真后悔不该把手机和电脑还给朵朵,也许蒙在鼓里的人是最幸福的。
    车子在别墅门前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阿彪三步两步跑上楼,屋内空无一人,阿姨今天有事请了假,朵朵也并没在卧室睡觉。
    她跑去哪儿了,阿彪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他又把别墅的各个房间都检查了下,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出什么事了”,跟在身边的郝三这才开口,“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阿彪颓然坐在椅子上,“不用了”,朵朵既然想消失,一定会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夜晚,月光淡淡的海滩,那是Bill许下誓言的地方,夜风微凉,她的心冷静如水。岁月剥蚀,已无法找到当年埋下的玻璃瓶,她坐在一块低矮的礁石上,望着无际的海,回想着当年那个疯狂的夜。
    她身穿一袭白纱,唇上淡淡的嫣红,可惜她的手上没有戒指,Bill当年为什么没有给她买,他欠她一次求婚。他真是个笨蛋,小心眼爱吃醋,一直搞不定她,还因此弄丢了自己的性命。
    “Bill,我来了,原谅我的迟到,我会永远陪着你,不再让你孤单等候。”

    你看那花儿都谢了
    你看那海儿都哭了
    你知道我会永远永远等你给我的回答
    让我们忘了那片海,让我们来世再重来
    让我们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再分开
    ……

    朵朵轻轻哼起《那片海》,拿出一把刀,割向手腕,血缓缓流出,她倒在地上,耳边仿佛回响起Bill的话语,“若想爱情永不变质,唯有我们一起殉情”。

    时间很快,愿记忆不老
    阿彪没有吃晚饭,开着车在公路上漫无目的地逛,他的心空落落的,不是痛,是无法填补的空白。
    不知不觉车子开出了城,沿着海滨一路开去,路上的车越来越少,灯光变得昏暗,车子渐渐靠近目标,他最怕去的地方,那里盛着欢喜和苦痛的记忆。
    他将车停在那幢孤零零的二楼门前,徒步走向海滩,今晚的月光很柔和,但这里没有人气,只显得孤独和冷清。月光照着海面,一片银白色的光,沙滩上也反射了些亮光,那一片雪白是什么,阿彪走近时,才看清那是一个人。

    朵朵走在昏黑的路上,什么也看不见,“Bill,你在哪”,没有应答。她越走越急,Bill不在这里,那他一定是到了忘川河,她得快点,别让他等急了,若是他过了河上的桥,喝下忘情水,就不会再记得她。
    朵朵快速穿越那一大片彼岸花,终于到了路的尽头,看到了河水粼粼的光,可是依然不见Bill的影子,难道他已经过了桥,朵朵心急如焚,但愿他还没喝下那水,“Bill,等我,我就来了”。朵朵的双脚已踏上那桥,忽闻一声绝望的哀嚎,“宝贝,你快回来!”,这不是Bill的声音么,她扭头张望,却不见他的身影,突然,一股强大的力拉住她,她感觉风从耳边刮过,渐渐失去了意识。

    女士三八节,男士龙抬头
    阿彪已经连着三晚没有睡了,眼里布满血丝,他的脑子里都是海滩上那触目惊心的画面:雪白的纱映着苍白的脸,闪着莹莹的光,那不是月光的照射,那是人将离去前灵魂的光,一滩暗红的血,像即将熄灭的生命灰烬。那是一幅凄美的画面,是生死交接时极致的超脱,他还是晚了一步。
    他贪恋地盯着朵朵的脸,这张脸他看一生也不会够,即使有一天它染上岁月的风尘,他也必会一眼就认出它。为何他们这般情深缘浅,他深深叹了口气,也许这是上天对他们透支爱情的惩罚。

    朵朵一直在昏迷,好像有许多人来看过他,都是惋惜的嗟叹声,却没有昏迷前那熟悉的声音。她依稀有些记忆,阿彪抱着她狂奔,车子颠簸着,痛,但她的心更痛,她没有找到Bill,他不要她了。
    朵朵昏迷第七天时终于醒了,阳光透过白色窗纱静静地洒在床头,原来她还活着。坐在病床前的是个陌生女孩,见她醒来,对她笑笑,“我是李总的秘书小林,有什么事你就交待我”。
    “李总……李文彪去哪儿了?”
    “他……”,女孩迟疑了下,“他出差了”。
    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时间并不会真地帮我们解决什么问题,它只是把原来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变得不再重要了”。 ???
    朵朵出院后才知,阿彪一直在医院守护着她,一天夜里突然晕倒,至今未醒,已转到中心医院治疗。医生从检查报告中判定阿彪又回复到“植物人”状态,至于他之前从“植物人”恢复到常人,医生觉得实属罕见。
    阿彪的父母离异多年,各自组建家庭后都去了海外,很少联系,作为阿彪的妻子,朵朵
    责无旁贷地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郝三来过几次,给阿彪雇了两个护工,这样朵朵有更多的休息时间调理身体。
    “弟妹,阿彪这次看来短期内醒不过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他帮你找到孩子的,你只管安心照顾他。”

    弃贴
    安了
    深秋的树叶落满了庭院,阿彪被接回来一个星期了,朵朵想也许他更喜欢呆在自己家里。每天上午十点钟,护工把他抬到院子里的躺椅上,他身上裹着毯子,朵朵就坐在他对面的摇椅上。他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有心跳也有呼吸,他能听到我说话么,朵朵这样想着,就低声娓娓说起年少时的事。
    “阿彪,那时的你很阳光,只是我不太喜欢你身上的痞气,如果你好好学习,可能我会
    慢慢喜欢上你。我记得初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在全年级的榜单上,你排第一,我排第二,
    你的总分数只比我高了一分,为此我很不服气,不过也就是那时起我注意到了你。”
    “你总是穿得很时尚,用老师的话说就是得瑟,你应该再低调些,每天骑着辆摩托来回遛,你家到学校才多远呀。我记得那次放学你在路上等我,天蒙蒙黑了,路灯还没亮,我以为是遇到了流氓,拼命往家跑,却还是被你追上了,当我看清是你,把你骂了个狗血喷头,你却还是嬉皮笑脸。”
    可是我不会爱上你,因为我的真命天子正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等着我,我们终会相遇,朵朵心里默默想着,并没有说给阿彪听。
    @今世的繁华3 2019-03-14 11:44:55
    总是把别人安抚得太好轮到自己就失了分寸。你一个人心情不好,不代表全世界都需要陪你难过。
    -----------------------------
    what?
    谢谢点赞的亲
    阿彪的病情没有起色,朵朵却意外地接到了欧阳的电话。
    柠檬树咖啡厅,朵朵望着对面的欧阳,他好像没太大变化,只是鬓间钻出几根白发。
    “五年没见了”,欧阳率先打破沉默。
    “是啊”
    “你现在还好么”
    朵朵没有回答,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小壮两周岁生日聚会上。她并没有邀请欧阳,生完小壮后,她就辞去了工作,在家专心照顾孩子。
    “怎么,不欢迎我么”,看着朵朵意外的表情,欧阳微笑着问道。
    “欢迎,我只是没想到……”
    这时眼尖的陈璐走过来,“朵朵,是我告诉总经理的,那天他恰好问起你,我就随口说了”。
    聚会结束,朵朵送客人出门,欧阳最后一个离开,“小苏,记得有任何困难,一定来找我,别忘记我这个‘老’朋友哦”。
    几秒钟的沉默,朵朵的思绪迅速回到现实中,“我挺好的”。
    断舍离
    早安
    欧阳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腕上的伤痕,虽然那里戴着一个玉镯,但欲盖弥彰。
    “这五年都没和你联系,因为知道你过得还好。”
    朵朵注意到欧阳的目光,有些局促,“我也是瞎忙,没和您联系”。
    “回来上班吧,公司的大门一直对你敞开,这些年偷懒也该休息得差不多了。”
    朵朵微笑了,他还是那个在她需要时就会伸出援手的暖心领导,“我会考虑的,谢谢总经理”。
    “你去上海分公司怎么样,那儿才成立,正在招聘员工,负责人刚好要出国学习,你去帮我把把关。”
    欧阳做事还是这么雷厉风行,但想到尚在病中的阿彪,朵朵有些犹豫,不管怎样,阿彪对她用情良苦,她这样弃他不顾,总有些不合情理。
    见朵朵面有难色,欧阳也不勉强,“你考虑好随时来找我,上海那边的公寓已租好,可以带家人同往”。
    意外地,郝三并未反对朵朵去上海,“弟妹,你放心去上海吧,阿彪由我照顾,有时间你就回来看看他。如果你想离婚也可以,把阿彪名下的财产分给你一部分,我想他也会同意这样做的”。
    “那就让你多费心了,离婚的事以后再说吧。”
    你看透了一切,却无法改变,依然要面对一地鸡毛的生活
    朵朵又一次来到上海,她可能注定与这个城市有缘,与D市的缘告一段落了。
    初冬的上海,微有寒意,但如果适逢雨天,就感觉格外湿冷,在北方生活惯了的朵朵,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不几日,便病倒了。
    欧阳来上海时,朵朵尚在病中,他来公寓探望她时,带来一个重大消息:小壮现在欧洲。
    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果然是林东昇把孩子带走了,他还算有点父亲的责任感,虽然手段不太光明,但爱子心切,也是人之常情。朵朵终于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她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了。
    自从那次割腕后,朵朵再没有做过身处幽冥中的梦,也许Bill已经走了,去向何生何世却不是她所能知晓的了。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如果不是电话声响起,她还不会醒来。
    “朵朵,是我,听说你去上海工作了,我正好到上海出差,我们见一面吧”,是阿媛打来的电话。
    想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阿媛了,发生了这么些事,朵朵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你瘦了,脸色也不好,什么时候能学会照顾好自己呢,孩子在哪,怎没带来”,阿媛一见到朵朵就喋喋不休地说。
    “我感冒刚好,小壮去他爸那儿了。”
    “快跟我说说,你和林东昇怎么离婚了,是因为他的病么?”
    “不是,不说他了。你和老周现在怎么样了,不是闹着要离么。”
    “别提了,那个女人寻死觅活的不说,竟然拿女儿的生命作威胁,他自然败下阵来,什么爱情啊,见它的鬼去吧。”
    原来男人也把孩子看得很重啊,朵朵若有所思,何君石因为孩子而改变,看来他不是特例,或许在男人心里,自己的孩子永远高于女人的位置,就像东昇轻易舍弃她,却带走了儿子。
    “而且,我女儿也舍不得她爸,不只一次跟我说要带着爸爸一起走,所以我们最终没离,老周也原谅了我”,阿媛的眼里闪着泪花。
    朵朵默默地看着阿媛,她是个幸福的女人,虽然论长相、能力,她都在自己之下,可这世上有两个爱她的男人,而自己现在一无所有。
    欧阳再次来上海时,已是隆冬时节,刚刚下过一场雨,天气很是阴冷。
    “小苏,你在这边还适应吧”
    “还好,基本适应了”
    “我打算扩大上海这边公司的规模,把公司的重心转到华东区,你可要受累了。 ”
    朵朵笑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感念欧阳的帮助,却无以为报,唯有以加倍的努力工作来表达谢意。
    欧阳留在上海很长一段时间,工作之余,闲暇时会聊起往事。
    “当年那么多人追求你,你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么?”
    朵朵苦笑了下,她当年确实弄不清自己的感情,是爱,是恨,“都已经过去了,回忆总是令人遗憾,不如忘却”。
    欧阳点点头,“你越来越成熟了,有一天你会发现,时间就是爱情
    腊月二十二,朵朵请假回老家,给父亲烧周年。
    父亲是二十三过小年那天过世的,没有吃上饺子,今年母亲提前包好了饺子,冻上,放在冰箱里。到底是夫妻一场,再怎么骂他,心里还是惦记他,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恐怕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彼此间到底有多少爱、多少恨。
    按照风俗,要烧“长周年”,朵朵家中是兄妹二人,就在二十三基础上加上两天,二十五那天烧。
    二十三,依然阴天,母亲说,“今天不用包饺子,我已提前包好了,以免大家触景伤情”。
    傍晚,天空又飘起雪花,朵朵走出小区,沿着熟悉的路径,走到父亲住过的医院,那里离家不远,只有不足十分钟的脚程。去年冬天,她曾多次往返于这条路上,没有希望,每天的脚步都那么沉重,泪水流到心底。恍然一年了,再次走在这条路上,她的心依然很痛,世间的许多事都无法回头,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晚上,朵朵很早就睡了,她想在梦中看到父亲,可是一夜无梦,难道父亲也走了,忽记起入冬时做过的一个梦,父亲对她说,“我要开始我新的生活了”,自此再未梦到过父亲。朵朵叹了口气,此生与父亲的缘已了。

    母亲并不知道朵朵离婚的事,问起东昇和小壮为何没来,朵朵谎称东昇的父母去上海过年了,这里冬天太冷,所以小壮也没有带回来。
    过完除夕和初一,这年就算过了,初二,母亲催朵朵回去,“公婆去你家过年,你这媳妇也不能老呆在娘家,快回去吧,要不太失礼了”。朵朵泪水盈眶,却无法拒绝,“好吧,我走了”,母亲拍拍她的肩,“放心,妈妈想开了,为了我的孩子们有娘,我也得好好活着,我还要陪你们好多年呢”。
    大年初二傍晚,朵朵回到了上海。
    房间漆黑着,冰箱里空无一物,朵朵疲惫地放下行李箱,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沉睡中听到火车的汽笛声,短暂而又清晰,一阵停下来,沉寂一会儿后又响起,这是在哪儿啊,朵朵惺忪醒来,原来是手机的短信提示音。这款苹果6S是年前欧阳发给朵朵的,她原来那个手机出了故障,朵朵不爱摆弄手机,欧阳就让秘书小赵给她下载了些必备软件,设置了声音。
    有两条信息,“小苏,你初几回上海”、“我开车路过你公寓,发现屋内有灯光,是你回来了么,还是来贼了”。
    朵朵有些为难,她连说谎的机会也没有了,“是的,我回来了”。
    几分钟后,响起敲门声,朵朵整理下衣襟,欧阳来得好快。
    “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总经理怎么在上海,没回D市过年么?”
    “我父母早就不在了,在哪里过年都一样。 ”
    难道欧阳还没有结婚,朵朵心里狐疑,却没有问出口。
    欧阳知道朵朵的家乡是满族人聚居区,就带她去了大清花满族菜馆,饭店的门脸和内部装修都是满清八旗风格的,连服务员的穿着都是清朝服装。
    “这家饭店很有特色,我也是最近才迷上吃满族菜的”,欧阳兴致不错,点完菜后又要了几瓶二两一瓶的烧酒。
    “听说你们那边的女子酒量都不错的”
    “那是满族人,我不行,我姥爷是满族人,到我母亲那就是二分之一,而到我这儿就只剩四分之一了”,朵朵笑道。
    酒入愁肠,特别容易醉,朵朵只喝了两小杯,就脸色酡红,“总经理,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慢慢喝吧”。
    欧阳已喝掉了两小瓶,把朵朵面前小瓶里的酒倒入两人杯中,“一醉解千愁,喝了不想家”。
    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我真地不能喝了”,朵朵推开那杯酒。
    “怎么,你怕我”,欧阳笑笑,“女人对男人有防心是正常的,更何况只有我们孤男寡女两个”。
    被说中心思,朵朵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啦,只是喝多了会难受,我也没有什么愁”。
    “能给我说说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么”,欧阳盯着朵朵的眸,让她无法编织谎言。
    “这个……我想去个地方,却不能成行,于是脑袋短路了。”
    欧阳沉思了下,“小苏,当年如果Bill没有潜逃出国,你会和他一起共患难么”。
    朵朵的心颤了一下,隐隐地刺痛,为什么又要提起他,“人生没有如果”。
    欧阳没有继续问下去,把剩下的酒都倒进自己杯中,一饮而尽,“走吧,我送你回去”。
    朵朵初四中午的航班到了D市,在机场接她的是阿彪的秘书小林。
    “你们李总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两人都沉默了。
    “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朵朵愣了下,“你想问什么 ”。
    “他们都说李总上次昏迷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许多过去的事都不记得,连吃东西的习惯也改变了,你觉得,他是你记忆中那个李总么?”
    朵朵心中一惊,但很快恢复平静,“我已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他和中学时代自是有很大不同”。
    小林把朵朵的包提到楼上,就告辞离开了,“苏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就打我电话”。
    阿彪还睡在那间婚房里,朵朵走近他身边时,好像感觉不到他在呼吸,两个护工和做
    饭的阿姨站在旁边。
    “他近来一直这样么,有看过医生么?”
    “昨天刚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他的生命特征可能会越来越弱,也有可能过一段又恢复,只能顺其自然了”,一个护工说道,拿起旁边的氧气罩给阿彪扣上。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郝三走了上来,“弟妹来了,我公司有点事,刚处理完”。
    “他好像有些加重了”,朵朵忧虑地望着阿彪。
    郝三示意其他人都出去,这才转身对朵朵说,“自你走后,他的病就一日重似一日,我怕他也熬不了多久了”。
    朵朵想起和阿彪的种种过往,虽说是一场孽缘,但毕竟他对自己用情颇深,不觉眼圈红了。郝三见状,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她和阿彪两个人。
    朵朵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握住阿彪一只略有温度的手,“连你也要走了么,只剩下我一人,你是懒得再做那替身了吧,你答应帮我找到小壮并照顾他,就这样食言了。虽然我恨你把小壮弄丢了,但那也许是天意,他现在在他爸爸那儿,必不会受苦,我也就原谅你了”。


    阿彪和朵朵草拟了一份遗产继承协议,阿彪名下的财产除了留给他父母一部分外,大部都归到朵朵名下。朵朵不想要这笔财产,觉得受之有愧,“我不要他的钱,都留给他父母吧”。
    “你必须接受,我想阿彪在的话也会这么做的,这样也能弥补些我们给你的伤害。”
    朵朵沉默了,如果没有这出闹剧,她和林东昇就不会离婚,何君石也不会说出事情真相,她会一直蒙在鼓里糊涂到终老。所以一切都是天意,阿彪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也让她在迷途中惊醒。
    “我已经原谅他了,钱先放在那儿吧,我暂时不需要”,朵朵淡淡说道。
    郝三只好点了点头。
    朵朵打算呆到初七回上海,这样还能陪阿彪两天。
    朵朵大半的时间都在和他说话,一本医学书上写过,人在去世前,所有器官都在衰竭,唯有听觉不会丧失,所以一直和他说话吧,哪怕是昏迷的人,也能听到只言片语。
    初七上午,朵朵收拾好东西,来向阿彪道别,“我要走了,你继续睡吧,如果你慢慢好起来,过些日子我还会回来看你,若你就此去了,便放下世间一切牵绊,去寻新的生活吧”。一滴泪滑落下来,滴在阿彪叠放在胸前的手臂上,这是朵朵第一次为他落泪。
    朵朵很快投入到春节后的忙碌中,新招聘的员工要进行培训,员工正式录用后要办理保险等事宜,部分总部过来支援的员工需要安排住宿,她每天的生活都像上满了弦。繁忙的空隙,有时会想起阿彪,D市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她也不敢打电话,全当他还活着吧。
    半个月后。清晨五点钟,朵朵的电话大声响起来,她睡眼朦胧地看了眼屏幕,是D市的号码,她的心立刻缩紧了。
    “喂,是苏姐么”,电话那端传来小林焦急的声音。
    “是我,他……走了么”,朵朵的声音低沉得只有自己能听得清。
    “喂,苏姐,能听清我说话么?你快点回来吧,李总他……”,小林说不下去了。
    看来阿彪终于走到最后时刻了,朵朵的心沉甸甸的,“好吧,我这就回去”。
    挂掉电话,朵朵就奔往机场,其实上次一别,她已做好了永诀的心理准备,可真地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心慌意乱。怎么不是郝三打电话给她,朵朵有些奇怪,或许他正守着阿彪伤心难过吧。
    阿彪的司机在机场出口等着朵朵,“小林走不开,就让我一个人来接您了”。
    “你们李总……怎么样了?”
    “我也不太清楚”,司机闪烁其辞,却没有一丝悲伤的情绪,朵朵越发奇怪了。
    车子朝别墅方向开去,速度加快了,朵朵忍不住问道,“他不在医院么?”。
    司机闭起嘴不说话,朵朵催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机依然不说话,朵朵感觉不太对,“你再不说话,我要下车了”,说着用手去拉车门,发现车门已被锁上,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他们要做什么,难道是要谋害她性命,为了钱?可是她说过不要阿彪的财产,虽然那是很可观的一笔数目,她朵朵从来不是贪财的人。
    车子终于在别墅门前停下来,司机有些愧疚地看了眼朵朵,“夫人,其实不该让你回来,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不要怪我们”,说着,替朵朵打开车门。
    会是什么事呢,朵朵虽然如坠迷雾,还是走进别墅,她已经死过一次,就算再死一次,
    也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刚进来,就听到门从外面锁上的声音,看来,他们是把她关在这里了。
    下雪了
    别墅里静悄悄的,好像并没有人,显得空荡冷寂,“有人在么”,朵朵扬声喊了句,没有回应。她走过一楼的每个房间,没有人,就径直走上二楼,卧室、衣帽间、书房都空无一人。
    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有何惧。朵朵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枯萎的藤蔓、花枝,这里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何时站着一个人,是她太出神了,还是那人走路根本就没有声音,总之,当她回头的时候,吓了一跳,是郝三。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确切地说是没有表情,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朵朵,仿佛她是空气一般。
    “郝三,你何时来的,阿彪呢?”
    郝三原本毫无反应的脸,听到阿彪两个字,有了一丝神采,“阿彪?你找他做什么”。
    “不是你们让我回来的么,我以为阿彪快不行了,所以才急忙赶回来”。
    郝三答应了一声,“嗯 ,我知道了,你是苏英朵”,他把朵朵拉到卧室的照片墙旁,看一眼照片,看一眼她,眼里放出异样的光,“果然是你”。
    朵朵呆立在那里,郝三一定是中邪了,她推开他,往楼下走去,忽然想起门被锁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郝三见她下楼,也跟着下来,“你要去哪儿,别抛下我”。
    看来他病得不轻,朵朵在前面快速跑着,郝三也越追越急,朵朵无处可躲,一头扎进了地下室,发现阿彪赫然躺在放映厅的沙发上。朵朵一下愣住了,他怎么会在这里,郝三这时也追了进来,看到沙发上的阿彪,发起了呆。
    “苏姐,你在哪儿”,一楼传来小林的呼叫声,郝三突然一激灵,几步就跃过台阶窜到了一楼,嘴里发出令人恐怖的叫声,小林吓得退到一边,跟她一起来的两个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围着郝三做法。
    但好像没什么效果,郝三越发抓狂,他的脸变得扭曲,露出满嘴的牙齿,来撕咬那两个道士,朵朵和小林都往别墅外跑,两个道士也落荒而逃。郝三并不去追,只轻轻一跃,便拉住朵朵的衣襟,将她扯回身边。
    小林惊慌地退到别墅门外,把门迅速关上并锁好,朵朵方看清门上贴着一道符。这时听到小林在门外说,“苏姐别怪我,是道士说要把你叫来稳住李总的魂魄,没想到他的魂魄又跑到郝总身上,你别急,等我马上去找更厉害的师傅来”。
    门外没了声音,小林已经走了,朵朵回头发现郝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虽然心中极度恐慌,但想到最多不过一死,心下倒变得坦然起来。
    朵朵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了下来,郝三也跟过来,他现在很安静,不像刚才那样发狂,两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朵朵的脸。
    “你是李文彪,对么”,朵朵迎视他的目光。
    “是的”,他竟咧嘴笑了下。
    “你的魂魄错乱了,怎么会跑到郝三身上?”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浑身发抖,很害怕的样子。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别急,等再有道士来时,你不要抗拒,他们不是害你,而是帮你”。
    郝三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他好像对朵朵并无敌意,只是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甚至朵朵去洗手间时,他也紧随其后,朵朵只好把他推到门外,将门反锁。
    傍晚,朵朵有些疲倦,倚在沙发上打盹,郝三依然坐在她旁边,盯着她。
    可能意识到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朵朵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起来,走上楼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的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舒服的被子,恍惚那人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轻轻低喃了句,“宝贝,睡吧”,她便回复到深沉睡意中。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竟然睡了这么久。朵朵环顾四周,自己果然躺在卧室床上,郝三已不见了。
    她起身在房子里游走,从二楼到地下,不仅郝三不见了,连躺在放映厅沙发上的阿彪也无影无踪。
    一阵叮铃铃的电话声唤醒了发呆的朵朵。
    “喂,苏姐,你醒了么?”
    “我起来了,但不知郝三和李文彪去了哪。”
    “哦,是这样,昨天夜里郝总给我们打电话,说李总病情有变,把他送到中心医院去了。”
    “难道郝三恢复如常了”,朵朵有些惊奇。
    “苏姐,昨天我们又带了师傅来做法,那么嘈杂,你一点都不知道么?”
    朵朵也很奇怪自己怎会睡得那么沉,那个抱着她上楼的人又是谁,总不会是郝三吧,太荒诞了。
    朵朵吃过早餐赶到医院时,郝三已在那里,见到朵朵微笑着打了招呼,从他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他已回复正常了。
    “阿彪还没醒,但医生说他的脑电波反应已接近常人,很有可能会忽然醒来,这真是个奇迹”。
    朵朵不知是惊是喜,“那我能做些什么”。
    郝三沉思了一会儿,“我觉得你在他身边时,他的状态很稳定,所以……”,郝三欲言又止。
    “你说吧,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你不可能为了他一直呆在家里,这我也知道,要不你去上海就带上他吧,那边医疗条件更好些,他也能每天见到你。”
    朵朵先回了上海,退掉以前租住的公寓,换了一套200多平的房子,郝三坚持这笔钱由他来付,朵朵拒绝了,“就从阿彪帐下扣除吧,反正那钱我也用不上”。
    一周后,郝三带着两名护工、一名随行医生护送阿彪到了上海。安顿完毕,郝三和朵朵讲述了些阿彪的事。
    朵朵春节离开后,阿彪病情迅速恶化,送到医院,医生也说无能为力,就又接回家中。一日傍晚,阿彪却忽然有了知觉,虽然眼睛尚未睁开,但手指已能活动,他仿佛在摸索什么,和他说话,又不回答,当郝三问他是否在找朵朵时,他就变得安静下来。
    本想打电话给朵朵,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阿彪就不太好了,抽搐、口吐白沫,当护工想
    带他去医院时,他忽然睁开眼睛,眼里布满血丝,突出着,闪着令人恐怖的光,嘴里发出呜
    呜怪叫声,撕咬任何靠近他的人,大家都被吓坏了,不敢靠前。
    后来找了师傅来看,都说是魂魄不安,没有完全附着在身体上,要找来最亲近的人安抚他,所以小林就打了电话给朵朵,却没敢告诉她实情。
    讲到这里时,郝三停顿了下,“后来他们告诉我,说你来时,阿彪的魂魄已附在我身上,这段记忆我却一点也没有”。
    郝三离开后不久,欧阳又到了上海。
    一天下班,欧阳问朵朵晚上有没有空,去听一场音乐会,朵朵说她要回去看阿彪,总有些放心不下他。
    欧阳审视地望着朵朵,“你真地想这样照顾他一辈子么”。
    “医生说他有可能很快醒来呢。”
    “他醒来后你会继续做他妻子,和他一起生活么?”
    朵朵沉默了,他和阿彪间居然假戏真做了,本来是想把身后事托付给他,自己就可以安心去找Bill了,没想到弄成这个局面,自己竟成了他法律意义上真正的妻子。
    “这个我还没想过,等他醒来再说吧。”
    “也许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朵朵没有时间去考虑将来的事,下班后就急匆匆地赶回住所,阿彪还在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朵朵的心放了下来。
    护工向朵朵汇报了一天的工作程序,他们的佣金不菲,加上熟悉阿彪病情,人也比较踏实,朵朵还是放心的。但她依然在家里不同位置装上了摄像头,一方面安心,另一方面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提醒。
    客厅外和卧室外各有一个敞开的大露台,朵朵购置了躺椅和桌台,周末太阳好的日子,就和阿彪一起在露台上喝茶,偶尔聊上几句天。朵朵并不觉得这种日子有多枯燥,也许她此时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听她说话的人,仅此足矣。

    
    烟花三月下扬州
    一个周末的下午,欧阳想组织公司新近录用的员工开一个联谊会,由朵朵和小赵来策划。
    晚宴结束后,小赵提议去唱歌,欧阳欣然同意,朵朵却推说家里有事要回去,欧阳神色间有些失落。善于察言观色的小赵见状打圆场,“要不这样,你先回家看一眼,要是没事你再回来,我们边唱歌边等你,这是第一次聚会,能来一定要来啊”,朵朵只好点头。
    朵朵回到住所,两个护工立刻抢着来汇报,“今天李总的一根手指动了下,还有给他做嘴唇滋润时,他有一次类似吞咽的动作”,朵朵听后很是欣喜,不管怎样,阿彪离苏醒又近了一步。
    早
    朵朵返回歌厅时,见欧阳正落寞地坐在沙发上品酒,员工们和他讲话,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下。朵朵走进来那一刻,欧阳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小苏回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不必多说,罚酒三杯”,小赵笑着走过来,给朵朵的杯里倒满酒。
    “别别,三杯我就直接卧倒了,一杯吧。”
    “不行,要不就罚唱歌。”
    “我不太会唱歌”,朵朵求助地望向欧阳。
    欧阳站起身,“别难为小苏了,要不我给大家唱首歌”。
    “不可以”,小赵诡异地笑道,“除非,总经理和苏经理合唱一支”。
    在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着
    放手或纠缠,哪个才是残忍
    朵朵的脸不由得红了,虽说已为人妇,朵朵依然没改掉爱红脸的习惯,她正欲拿起酒杯,欧阳拦住她,“我替你喝”,说着端起杯一饮而尽,没等朵朵阻止,他又喝下了第二杯,朵朵这才从吃惊中反应过来,抢过第三杯,几口喝下。
    “不算不算,两人合作喝掉的不算”,小赵抗议道。
    欧阳也不辩解,“那我自罚给大家唱支歌吧”。
    欧阳唱了首《恰似你的温柔》。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
    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的来
    让它好好的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怀念从前但愿那海风再起
    只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温柔

    欧阳的歌唱得很深情,很投入,他的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回味,朵朵在想,他的生命
    中一定有段挥不去的往事。
    谢谢点赞的亲们!
    大家尽兴而归时,已经过了午夜,司机只负责送欧阳,欧阳将小赵和朵朵也拉上车,其他人都自己打车走了。
    欧阳让司机先把小赵送到家,然后再送朵朵,车子不一会就驶到朵朵租住的公寓,兰桂园。
    “我送你上楼吧,这么晚了。”
    朵朵本想拒绝,欧阳已不由分说地下了车。电梯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欧阳挡在楼层按键前,朵朵无法按到,便微笑说道,“总经理,帮我按下13楼”。欧阳仿佛没听到,呆呆地望着朵朵,空气变得有些怪异,朵朵听到欧阳有些粗重的呼吸声,闻到浓浓的酒气,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僵持了几秒钟,朵朵只好伸手绕过欧阳去按键,欧阳却突然抱住了她。朵朵毫无准备,待反应过来时,欧阳的身体已将她箍紧,那饱满的肌肉,即使隔着衣服,也散发出烫人的热量,朵朵的脸因紧张而涨红了。
    “你喝多了”,她用力想挣脱欧阳的怀抱,却听他在喃喃低语,“我不能再错过你了”。
    欧阳的唇在朵朵脸上滑过,直奔主题,当他们的唇已然相接那一刻,电梯的门忽然开了,欧阳一愣,朵朵就势逃出他的怀抱,跑出电梯。
    微寒的夜风,让朵朵很快清醒过来,她大口呼吸着,释放着刚才的紧张。欧阳很快也出来了,见到朵朵有几分局促,“那我就先回去了”,司机已为他打开车门,欧阳便坐进车里。
    朵朵回到自己的房间,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她不是不懂欧阳的心,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
    第二天到公司,小赵告诉她欧阳去杭州了,本打算明天去的,临时有事提前了。
    两人间的那层薄纸,一旦捅破,就无法再回到从前,朵朵又一次不知该怎么办,继续留在公司,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还是离开。
    欧阳从杭州直接回了D市,朵朵辞职的事就暂时搁置了。
    和命运打个赌
    转眼到了三月,欧阳上次走后再没来上海,朵朵的工作越来越捋顺了,闲暇时间慢慢多起来。阿彪恢复得很好,前几天才带他去医院复查过,医生说他的各项数据都已接近常人,需要多和他交流,以促使他早日醒来。
    朵朵每天一下班就回家,无论是吃饭还是喝茶,都会和阿彪在一起聊上几句,他的身体偶尔会有一丝反应,但一直没有醒转。
    习惯了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朵朵觉得自己也变得有些麻木了,她这样花样年华的女人,却心如止水,这是单位同事们常常背后议论、不可思议的事。
    有一次她下午去参加一个研讨会,因为主办方有事临时取消,就早早回了公司,走近办公室门前,听见几个员工正闲聊。
    “你们说欧阳和苏经理会成么?”
    “我看够呛,苏经理天天冷冷淡淡的,她对欧阳好像也没那个意思。”
    “你们说她就没有七情六欲么,天天守着个病男人,欧阳虽然年龄大些,但潇洒多金,而且身体又那么健美,肯定会……”,她们压低声音笑着、说着什么,朵朵的脸有些变色,转身离开。

    
    大明寺 壹戒
    她回到住所时,刚刚两点半,暖暖的阳光照在西边卧室的露台上,阿彪戴着一顶草帽躺在躺椅上,护工见她回来,就退回屋内。
    新雇来的家政阿姨,端来一杯茶,“今天李先生的眼珠动了,就是没睁开眼睛,我想他很快就会醒来了”,朵朵笑笑,但愿如此吧。
    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朵朵把椅子移到阿彪面前,“你快些醒来吧,我有点累了。我不想再在欧阳的公司上班,以前我自欺欺人、一厢情愿地把他当作长辈、兄长,而他也总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不能再接受他任何好意,因为我无法偿还,你说呢”。
    人性经不住考验,愿赌服输。
    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请别伤害
    朵朵递交辞呈后的第三天,欧阳从D市飞来上海,他没有到公司,直接打电话给朵朵,“小苏,你下班后到红房子西餐厅,我在那儿等你”。
    “总经理,我的辞职报告你收到了吧……”
    “我们见面再说吧”
    朵朵到红房子的时候,餐厅里人并不多,欧阳依然坐在靠窗的位子,低着头看报纸,和上次在红房子见面时一样,却已时隔八年了。朵朵远远望着他,有种穿越了的错觉,她慢慢走到他面前,欧阳抬起头,片刻地失神,“你来了”。
    朵朵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沉默着。
    “知道我为什么招你进公司,又一直关注你么?”
    朵朵摇了摇头,这也是她好奇多年的一件事,如果说是因为她漂亮,那公司里漂亮的女孩有许多,比如陈璐,可欧阳偏偏对她另眼相看。
    “因为你很像我的初恋女友小倩,无论气质还是性格,尤其是微笑时的样子”,欧阳又看了朵朵一眼,那眼神却很纯净。
    朵朵知道这一定是个让人伤感的故事,便没有询问,等待欧阳自己说下去。
    欧阳却叫来服务生点菜,还是按照惯例点了牛排和红酒。
    “我一直把你当作她,觉得是上天给我的又一次机会,让我获得救赎。”
    “可是你终究不是她。那天我喝多了,做了越界的事,希望你能原谅我。”
    朵朵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那小倩现在在哪里呢”。
    服务生拿来了红酒,欧阳将酒倒进杯里,递给朵朵,“为我们化解误会干杯”,朵朵只好举起了杯。
    欧阳没有再提起小倩,说起公司最近营运的事,朵朵也不好继续追问,吃过饭欧阳就送她回去了。
    分手前,欧阳忽然想起什么,“我下周要去趟欧洲,你是否要去看儿子,或者要我捎个话什么的”。
    朵朵的心一动,当知道小壮和东昇在一起时,她确实放下了悬着的心,但也会时常想念儿子,只是东昇原来的手机出国后就停机了,所以一直联系不上他。她很想去欧洲看看儿子,但又觉得和欧阳去有些不妥,虽然两人已把话说开了,但总归有些怪怪的。
    “我还是不去了,您能帮我弄到林东昇的联系方式么?”
    欧阳笑着点点头。
    花开了,又谢了
    阿彪在一个晴朗的午后醒来了,他睁开沉睡已久的眼睛,四处张望,护工发现了,立刻打电话给朵朵。朵朵赶回住所时,阿彪正呆呆地出神,护工立刻迎上来,“李总醒了,但是不说话,需不需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明天上午我联系好医生就去”
    傍晚,吃过晚饭,两个护工将阿彪扶到轮椅上,带他下楼去散步,朵朵跟在旁边,边走边想着心事。她很高兴阿彪终于醒了,但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却让她有些困扰:他们是夫妻,既然阿彪醒了,难道他们还继续分房睡么。
    散步回来,护工眼神中有请示的意味,朵朵装作没看见,他们只好把阿彪送回原来的房间。安置好后,朵朵走到阿彪面前,忽然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你感觉怎么样……”。
    阿彪定定地盯着朵朵的脸,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别急,慢慢来”,朵朵安慰地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正想离开,冷不防阿彪的一只手拉住她的衣襟,她只好又坐回床边。
    阿彪眼神里的依恋和不舍,让朵朵狠不下心来,“好吧,我今天就留在这儿”。
    朵朵把自己房里的被子抱了来,洗漱后就上床休息了,阿彪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这让她有些莫名地紧张,虽说他们彼此都很熟悉对方,但今晚有种怪怪的情绪在他们间。
    眼不见,心不乱,朵朵索性闭上眼睛装睡,不一会儿,居然真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床在轻微晃动,听到急促的喘息声,是阿彪不舒服么,朵朵一下惊醒了。发现阿彪正侧着身,努力向她这边移动,但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累得直喘粗气。
    “你要做什么”,朵朵转过身,凑近阿彪。
    “我可以吻你么”,他的声音很微弱,朵朵却还是听到了,她的脸不由得一阵发热。
    “不要,你才刚刚好些”,朵朵正要退回自己枕边,阿彪的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不肯放开,因为用力,那手臂微微抖着。看他那样辛苦,朵朵有些不忍,“我们已经是夫妻,又何必急于一时”,阿彪听到这话吃了一惊,继而露出笑容,“那太好了”,如释重负地放下手臂。
    朵朵不觉有些惊愕,难道他又失忆了。
    第二天傍晚,朵朵下班回来时,郝三已在住所等她,见到她就兴奋地说道,“阿彪回来了,这才是真正的阿彪”。
    朵朵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真的,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见朵朵一脸困惑,郝三笑道,“以前那个醒来的必不是阿彪,连性情脾气和生活习惯都不一样,不知是哪里的游魂附上了阿彪的身”。
    朵朵忽然沉默了,郝三的话像一道闪电,将她心中迷茫的黑暗一下照亮了,那以前的阿彪是……她感到心被尖锐地刺到,回忆像打开闸门的水,一发不可收。
    “弟妹,你怎么了”,郝三连呼了几声,朵朵才从痴愣中醒来,她的心沉进无比深的幽暗,再也见不到光明。
    “我出去一下”,朵朵踉踉跄跄地走出公寓大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软绵绵的像春日的柳絮。
    那个之前醒来的阿彪,就是Bill,难怪和他在一起时总会不由得想起Bill,她还傻傻地把他当成替身,多可笑,他就在她身边,她却浑然不知。
    朵朵哭了笑,笑了又哭,直到发泄够了,方才想起, Bill现在去哪儿了,他为什么离开。
    朵朵在外面游荡了许久,肚子开始抗议起来,就随便找了家面馆填饱肚子,继续在街上徘徊。她的心里盛满了事,在这繁华寂寞的都市,她迷失了,不知该去向何方。电话再次响起,又是郝三,朵朵不想接,他们在催她回去,可那里不是她的家,等她的人也不是她的爱人。
    黄浦江边,夜风阵阵,伊人独立,愁绪无边,何处是归程。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朵朵一转身,欧阳站在灯火阑珊处,对她微笑着。
    “你……不是去欧洲了么”,朵朵止不住地吃惊。
    “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只呆了两天。”
    “哦”
    欧阳看了眼朵朵,“这么巧啊,总能遇到你,在这里散步么”。
    “是的哦。你见到林东昇了么?”
    “很是不巧,我去的时候,他恰好不在,可能去日本了,但我要到了他的电话。”
    欧阳将朵朵朵送回兰桂园,朵朵并未上楼,待欧阳离去后,直接去了酒店。
    第二日上午,朵朵到公司时,小赵告诉她,有位先生一早就来公司找她。
    “姓什么,现在哪儿?”
    “姓佟,我告诉他您家里有事,不一定什么时候来,可他不肯走,现在会议室。”
    朵朵想了下,好像不曾认识过姓佟的人,会是谁呢。
    小赵见她迟迟不语,就追问道,“经理,要不要见他”。
    “让他到我办公室来吧”
    两分钟后,小赵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朵朵看了他一眼,确实不曾见过。
    “请坐吧,请问你是……”
    那男人不慌不忙地坐下来,“苏小姐一定不记得我了,但在您和林先生的婚礼上,我见过您”。
    “哦,那么你来是有什么事么?”
    “是来谈您儿子抚养权的事”,那男人看了眼旁边倒茶的小赵,没有说下去。
    朵朵意会到他的意思,“小赵,你先出去吧”。
    小赵走后,男人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几页纸,“这是我和林先生草拟的孩子抚养权协议,您看过后没意见的话,就在下面签个字”。
    朵朵还没来得及给林东昇打电话,他倒是先找来了,虽说有些意外,但迟早要面对这件事。朵朵认真地看了协议的内容,林东昇的意思是,小壮是男孩,理应由父亲抚养,但考虑朵朵对孩子付出了那么多,她可以随时去探视,但不可以将孩子带离父亲身边。所有抚养费用都由林东昇一人负担。
    朵朵看后想笑却笑不出来,“这是个不平等协议,我不能接受”。
    那男人并不感到意外,“林先生说您一定不会同意,他让我转告您,孩子在亲生父亲那里才是幸福的、安全的,希望你认真考虑下”。
    朵朵心里一动,林东昇似乎话里有话,他在暗示什么?正想问些什么,那男人已站起身,“苏小姐,我就不打扰了,您仔细考虑下,再答复我”。
    孩子的抚养权问题,朵朵暂时还不想考虑,眼下更让她焦头烂额的是自己尴尬的婚姻,她必须快点抽身而出,绝不可再拖泥带水。
    人努力寻找的,往往是他到达不了的地方。朵朵决定放弃这段婚姻的时候,并不曾想过自己要去向何方,但在她的潜意识里,家庭总归是要和爱或孩子相连的,而他和阿彪之间什么都没有。
    下班前,朵朵的电话又一次响起,这次她接了,出乎意料的,打电话的是李文彪。
    “朵,你回来一趟,我想和你谈谈。”
    朵朵不知该对这个真正的阿彪说些什么,只有沉默。
    “我从郝三那里知道了一些我们的事,放心,我不会勉强你。”
    好累
    好困,药劲儿又犯了
    朵朵到兰桂园时,郝三并不在,只阿彪一人在客厅等他,两个护工也不在房内。
    “他们都去哪儿了”,朵朵有些奇怪。
    “我让他们回D市了”,阿彪平静地回答。
    “你……全好了么?”
    “是的”
    他恢复得如此之快,朵朵大感意外,忍不住扫了一眼他的腿。
    阿彪从沙发上站起,给朵朵倒了杯水,“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
    “你客气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阿彪说道,“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只想弄清楚,他是谁,现在哪?”
    朵朵一时语噎,她能说她喜欢的人已变成鬼魂了么,他现在在哪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阿彪等了会儿,见她不说话,就盯着她的眼睛,“你喜欢的是那个前些年被通缉的许瀚
    洋么?”。
    朵朵依旧沉默,但眼神里多了分痛楚,阿彪收回目光,端详着手里的水杯。
    “我正在让人调查许瀚洋的事,如果他还在世上,我会帮你找到他,如果他确实已在海难中死去,我不会对你放手”,他的语气很坚定。
    余生不长,除了快递和外卖,谁都别等
    @总是如此沉默 2019-05-08 21:31:39
    细微之处见精深。
    -----------------------------
    感谢关注
    “我……”,朵朵刚想辩驳,阿彪挥挥手,“别对我说什么鬼魂的事,鬼和人是不能在一起生活的,即使你愿意,我也绝不会让你往火坑里跳”。
    两人谈得并不愉快,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还是阿彪让步,“好吧,我们都再考虑下,但现在你还是我妻子,就必须呆在这个家里,我不会强迫你,但请你也守好妻子的本分”。
    夜深了,朵朵辗转难眠,往事如许多谜团浮现眼前,既然Bill早已故去,为何七年后才又出现在她生活中;他在梦里希望朵朵和他一起走,为何朵朵真地寻了短剑,他却不肯现身。他到底想怎样,难道就是为了让她饱受折磨,生不如死么,想到这里,朵朵心痛得不能呼吸。
    隔壁的阿彪此时也没有睡,他虽然读书不多,但心思机敏,对于朵朵这样执拗的女人,不能硬来。他从重逢见到朵朵那刻起,就没想过要放手,她是他等了一生的女人,人生最好的时光遇见她,在困境中的坚持,多年的奋斗和拼搏,都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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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4 01:05:47  更:2021-07-24 01: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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