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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心有所向:揭露房地产的层层黑幕[第1页]

作者:农夫之乎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6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拙作《方水方土》,第一部已完本,19万字, 第二部将在此文后陆续更新。

    第一部:
    主要以少年成长的视角反应黄土地之上的芸芸众生,立体反应底层的社会生态,及风土人情。
    此文详细讲解了四位少年的成长心路,记录成长的阵痛与感悟,反应社会的风土人情。
    成长的过程不可复制,倔强的少年们要经历无数挫折,在困难中历练顿悟才会成熟。我的成长历程中有太多的遗憾,与磨砺,将此呈现出来,献给成长过程中迷茫的少年,望青青少年有所借鉴。同时给家长们,能更好的守护孩子,给与教导! 世事繁杂,保持本心!

    一、童年记忆
    二、亲情剥离
    三、离家出走
    四、贩卖逃生
    五、风土人情
    六、意外重逢
    七、平静生活
    八、飘散流落
    九、叛逆联盟
    十、独孤一身
    十一、偶遇故人
    十二、篮球比赛
    十三、从教业者
    十四、天台事件
    十五、花样高考
    十六、肩起责任
    十七、为父行孝
    十八、群体事件
    十九、高考志愿
    二十、劳动改造
    二十一、离别乡土



    第二部 讲述大时代下波澜壮阔的商战故事,新一代的错综的感情纠葛与爱恨情仇,两代之间的复仇故事,商战、阴谋、权利、情仇、物欲,在繁华的都市之内,演绎人性的发杂,与社会阶层的残酷事实。记录从社会底层向上攀爬的艰难过程。
    第二部,码字中,敬请关注。


    一、童年记忆
    80年代的鲁西南,还处于靠人力和畜力为主要生产力的年代,每家每户都饲养着大黄牛,黄牛数量代表着家庭的财富。爷爷的牛棚里总是有不少于两头的大黄牛。老牛是农家孩子童年生活的一部分,夏天了为老牛割草,冬天了用铡刀将植物秸秆铡碎,装入大麻袋内作为黄牛的储备粮食。每晚睡前,向食槽内倒满碎秸秆,洒上清水润湿秸秆,舀上几瓢黄面,拿起磨的发亮的木棍搅合均匀,玉米面便与秸秆就粘合在一起。黄牛咯吱咯吱大口的吃着秸秆,爷爷则半蹲在食槽旁边陪着悠闲的抽着旱烟,望着进食的老牛若有所思。现在老家里仍然保存着的厚重的大牛食槽,被闲置在角落里,它代表着一个已逝去的农耕时代。
    孩子则像散养的家畜,吃饱后撒丫子跑出家门,集结成群,或木棒做的刀叉剑戟,领头孩子一声令下“冲啊”,像一群撒欢的野马,令地面震颤、鸡犬不宁。巷子里踩着三寸金莲、咯噔咯噔迈着小碎步的老太太,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颤,赶紧闪到路边,避之不及。孩子们风一样跑过拥有三寸金莲的老太太,扬起一片烟尘。老太太望着喧嚣的背影,无奈的摇头:“龟孙羔子,活阎王!跑慢点,不要摔着!”
    村前屋后,大河小塘,树上树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树上爬的,地里生的,家里养的,只要是活物无不遭受无不摧残。鸡鸭鹅、牛马羊、兔狗猪、鱼虫鳖、蝎子螳螂蛇、青蛙蚂蜂鸟,无不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村庄十里范围内蜂窝绝迹,鸟窝被毁,鱼虾逃亡深水。
    而最无良的莫过于用鱼钩钓青蛙,将挂青树叶挂在鱼钩上,挑到在青蛙面前轻轻一晃,青蛙就嗖的扑上去,在咬住树叶的刹那被挂在鱼钩上,待被玩个半死才会被放走,孩子们对各种恶作剧乐此不彼。
    而疯狂是要付出代价的,掏树洞里的鸟窝,却掏出一窝黄蜂,从几米高的树上翻摔下来,虽没有摔断筋骨,浑身被蛰成包子。偷别家杏园被发现,结果被堵在黑屋中,被逼着吃完所偷的酸杏,结果麻木的牙齿半个月不听使唤,而只能以稀饭为食。偷西瓜甘蔗被投诉到父母,挨耳光、打屁股成为家常便饭。冬日里玩火,点燃了干枯的柴禾,火借风势,差点烧了半个村子。
    读小学后,为彰显文明不在裸身游泳,身穿短裤从岸下跳水,一头钻入水中,结果短裤被水的阻力褪下再无法寻见,只有在白日里光着屁股、溜小巷子回家。不幸被张姓嫂子为首的一群小媳妇逮个正着。
    “大平子,手里捂的是啥,来来让嫂子看看,哈哈哈”三嫂子尖叫伸出双手扑了上来,自己使劲的躲闪没能掏过三嫂子的双手
    一群妇女叽叽喳喳的围上来,哈哈的大笑声透着农村妇女特有的豪放。
    “来来,给婶子也看看,看看咱们的瓶子的丁丁厉害不”
    …
    小媳妇们忙着拽胳膊拽腿,未嫁的姑娘就在外围看热闹。平日里与这群小媳妇斗嘴那是不在话下,而现在毕竟处于下风,不能恋战。关键时刻心里素质要硬,绝不能在这帮小媳妇面前露怯。
    “我要尿尿啦,憋不住啦,开炮啦”,孩子当然有自己最好的武器,
    大家一听嘻嘻哈哈松开手,童子尿虽好,谁也不想沾上,趁着空隙飞奔出去。
    此事以后,在村子里男人见了都会问一句,“大平子,被一帮小媳妇摸了,感觉咋样”。同龄的小姑娘,就会围着我做鬼脸“羞羞…”。成年后领着媳妇回家时,一个妇女都会当着媳妇的面问“大平子,让婶子看看长大了没有,够媳妇用的不。”
    三嫂子像秋日的天空一样爽朗笑声,老太太咯噔咯噔的三村金莲,蹲在路边、叼着旱烟晒太阳的老汉,村西头大老笨被香烟熏黑的外翻的嘴唇,新媳妇粉红的碎花棉袄,添了新生儿的人家送出的鲜红的喜蛋,新年各家门口火红的对联,田野里呜咽抽泣的小唢呐,等等一切看似纷乱无章的画面,却系统的构筑起五彩的画面,印刻在永不会忘却的记忆里。
    农家孩子的生活与农活紧密相连。秋天翻耕农田,黄牛是就成了主角,早上要为在牛槽额外增加一瓢黄面,为出重力的黄牛增加体力。将锃亮的犁铧套在黄牛身上,爷爷一手牵牛,一手甩起牛鞭,啪一声脆响,“驾!”
    老牛四肢用力,绳套瞬间绷紧,颤动的绳套在阳光下撒起淡淡的一点灰尘。犁铧嵌入黄土中,随即翻起一波泥浪。爷爷牵着牛,爸爸扶着犁铧,我和妹妹在后面追逐着翻腾的泥浪,祖孙三代,在黄土地上传承、延续。
    老一辈人对土地有着特殊的执著与敬重,是黄土地,养育了祖祖辈辈,是黄土地的深沉与厚重,承载了人类的延续。
    田地新翻后,爷爷会抓起一把黄土,沉下头闭上眼睛,对着散发着湿气的黄土深情的吸一口气,然后仰起头,感受着泥土带来的气息。我问爷爷泥土什么味道。爷爷说:白面馍馍的香味。我也会模仿爷爷的样子深吸一口,闻到的却是一股呛人的土腥子味。
    土地新翻后,爷爷用“?”耘新翻的土地,一遍又一遍,直至土地像水平面一样平整,爷爷不能容忍田地里有任何一个鸡蛋大小的泥块,他要把田地弄的像软乎乎被窝,让麦子在这里发芽成长。他说:人不亏地,地不亏人。
    来年四月,麦苗抽穗,黄土平原,绵延万里的是毛茸茸的麦穗。风吹麦浪,连绵起伏,像悠扬的旋律,一波一波向远处荡漾,而在田间小路上欢快奔跑的,是追逐麦浪的农家少年。
    家乡的物、人、事,烙印在记忆里深入骨髓,形成一种文化、一种沉淀、一种气息,左右个人的行为方式,无关身处何方无关岁月变迁。她演变为一种信仰一种追寻,在这片追寻里,能寻找到真实的自我,这片记忆即为归宿。
    麦忙时节,各家各户都做一个用来打麦子“场”。在田头整理出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土地,修理平整,用水洇透晾置一日,覆盖一层薄薄的麦秸秆,再用老牛牵动的大石磙一圈又一圈的轧平,滚动的石磙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是柔和而又幽远,似从历史的深处而来。石磙的表面光滑细腻,透着圆润的蓝晕,如果撒上清水,光洁的表面泛起蓝色的荧光,如宝石般幽蓝,岁月的磨砺令凿刻的粗糙条纹消失已尽。
    随着机械化时代的来临,拖拉机牵动的铁制滚,逐渐将石磙代替。铁滚上数个滚轮所产生的呼啦呼啦的噪声,不复悠扬,将延续千年的畜力农耕时代彻底碾碎。
    反复碾压之后,将麦秸秆收拾完毕,坚硬平整的“场”由此而成,于是一家人开始了时长半个月的忙碌的麦收。
    很多农户在麦子装袋后摞放在场里,待一定数量后,再集中搬回家里。为了防止劳动果实被窃,晚上“看场”是不二选择。
    夏初的晚上还透着一丝微凉,和爷爷躺在麦秸堆里,望着浩淼的星空,听爷爷讲着听不厌的故事。不远处的场里泛着点点手电的灯光,随着微风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飘曳而来,似有似无。星光洒下,清风微凉,吹动着梧桐宽阔的树叶沙沙作响,像低吟的夜曲。
    夜,将黄土平原上一切笼罩起来,显示出她的深邃而又神秘。
    “看场”,独属于农耕时代的记忆。
    而印象最为深刻的莫过于独自面对狗獾的经历。
    半夜醒来,发现旁边空无一人,原本睡在旁边的爷爷不知所踪,四周一片黑暗,呼喊了几声没有任何的回应,声音像被黑暗所吞噬。在漆黑的田地里突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恐惧油然而生,脑海里构想出各种的妖魔鬼怪,就隐匿在黑暗里,随时跳将出来。
    恐慌在心底蔓延,无法抑制,蜷缩在被窝里,哆嗦着将自己包裹起来,等待着大人的到来。
    突然传来细微但清晰的沙沙声,是踩到麦秸秆而产生的声音。仔细辨听,声音由麦秸垛的一侧传来,声音断断续续,类似于自己偷东西时的小心翼翼,蹑手蹑脚。
    恐惧与不安令我颤抖,想整个的将自己紧紧的裹在被窝里,此刻只有束紧身体才能有稍微的安全感。
    强迫自己向声音的方向望去,一团白影慢悠悠的出现在眼前,足一米多高,全身通白,一条粗壮的尾巴在身后缓慢而有力的扭动,身体滚圆细长有点像猪,而头却像狗,两只绿荧荧的眼睛在黑夜里透着阴森。
    它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淡定自若,显然已将我视为盘中之物。
    怪物,真有怪物!
    蹭的一下从被窝里跳起,逃跑才是唯一选择,逃跑时顺手抄起来了旁边的一柄木叉。
    跑动通过声音分辨出怪物也向我袭来,爪子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脆响,扭头望去只见它已窜至身后,幽绿的双目,淡白的牙齿已清晰的映在眼前。在靠近的我的刹那它的前爪高高跃起,向我猛扑了过来,幽绿的眼睛透着冷酷与得意,它要一击致命。
    而在它高高跳起的瞬间,余光瞄到它柔软腹部,以多年虐待小动物的经验,我明白腹部是动物的软肋。
    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确机械的转身,将叉子对准了怪物滚圆的腹部,双臂用力刺了出去,一招“回马枪”完成了我下意识的搏命一击。
    一击完成之后结果如何,我不知道,只有交予上苍了。
    “咚”的一声闷响,我的额头撞在了坚硬的獠牙上,我的身体在冲撞之下,翻仰在地,随即感觉到天地在飞旋,眼喷金星,耳朵嗡嗡炸响,我有些恍恍然,突然间不知道身处何处,甚至不清楚自己是谁。
    平躺在地,双手抱着嗡嗡鸣响的耳朵,好一会儿,自己猜慢慢恢复意识。待听力恢复之后,耳朵里灌满的是刺耳的嘶吼声,类似于村里逢年过节生猪被屠宰时的嘶叫。
    循声望去,那东西已平躺在地,它强壮的四蹄乱弹着地面,三根叉齿完全没入它的腹部,木叉的长柄随着它的挣扎而搅动着地面,沙沙作响。它再无法站起,刺耳的嘶吼似乎透露着不甘。
    毫无疑问,它的强壮足以置我于死地,如不是自己下意识的回马一击,自己恐怕已成了它的腹中之物。
    危险解除之后,紧张的神经瞬间松弛,身体酥软无力,自己又摊倒在地。半月在夜空中发着皎洁的光,月儿周围的云彩在流动,分不清是月儿在云中穿行,还是云在月儿身边奔跑。

    从大人口中得知,这东西叫狗獾,而浑身白毛、身长两米的狗獾,实属难见。村里比爷爷年长的老人也没见过,更没听老辈提及过。
    八爷勘察了现场后,不禁为我的“獾口逃生”而庆幸。八爷说,以我的力量根本无法将木齿洞穿狗獾的腹部。狗獾的扑来时,三根木齿顶在了狗獾的腹部,而木柄的尾端恰好顶住了地面上的一个凸起,木柄尾端受到阻而无法滑动,反向力洞穿狗獾腹部。
    八爷说他正在追捕这只成精的狗獾,正是这只狗獾,最近在附近村子撕食了一个男孩,掏空了内脏。
    狗獾是生活在华北平原上一种野生动物,随着人类的耕作范围扩大,其生存空间越来越来小,狗獾的活动范围与人类的活动范围不再重叠。而这只生活在“刘胡陵”硕大的狗獾竟然走出陵地,攻击人类。
    刘胡陵,是一个方圆几十里的乱坟岗,人迹罕至,很多的野生动物在此处安家。“刘胡陵”,原本是附近几个村子的祖辈的坟地,千百年来,这村子的先辈们就埋在此处,一辈一辈下来规模不断扩大。因为开始刘姓和胡姓居多,大家都称之为“刘胡陵”。后来随着刘胡两姓的没落,加之战乱、瘟疫等等,很多无名尸体被扔在此处,有后的早已将祖坟迁出,埋在此处的都是无主无后荒坟,长期积累下来彻底沦为乱葬岗。 刘胡林里高树林立,杂草丛生,在周边平坦的耕地之上,一片阴森森的树林突兀的出现。
    周边虽有数个村庄围绕这片陵地,但此处仍人迹罕至,村民心怀忌惮,唯有树木、野草、野生的动物在此这里肆意的生长。爱好野味的人们,也只是在外围捕猎一些动物,偶尔也有一些胆大的年轻人组队去林地里打猎。
    林地外围有数条生产路穿过,小路两侧坟头林立,破损的墓碑歪歪斜斜,石碑上的刻字经过岁月的侵蚀已模糊不堪,偶有一两颗柳树生长在坟头之上,坟头柳,绝人后。大白天也让人毛骨悚然,更不用说阴森的林地内部啦。这几条小路上一直有一些诡异的故事,傍晚以后无人敢在此处的行经此处,路人或者附近干农活村民,都是约好了一起劳作,再怎么大胆的人也不敢在此处触这个霉头。
    八爷看着倒在地上的狗獾,叹了口气,“哎,童子劫,命该如此。”
    然后转头看爷爷说“你家大孙子厉害啊,这东西我可是和他打交道多年,都没逮到,结果被修平小子放倒啦。哈哈…”
    “八爷,八爷,是他先攻击我的。”我凑到八爷旁边,手舞足蹈连比带画,把整个过程吹嘘一遍。
    “哎吆,你好神气哦,不过看看你的裤子,怎么尿了!”八爷轻扬眉毛,一脸坏笑。
    我低头一看,裤子湿了一片,刚才过于兴奋没有知觉,现在才感觉裤裆里冰凉冰凉的,赶紧用双手捂着裆部夹紧双腿,爷爷和八爷看了后,哈哈大笑。
    “这是睡觉的时候尿的”,关键时刻咱不能认怂。
    “哎吆,这么大还尿床,是不是更害臊啦”八爷仍然不依不饶。
    “你们这么大年纪啦,还笑话小孩子啊”,此时只有耍赖皮来应对啦。

    “八哥,你看这咋处理啊”,爷爷递给八爷一支金稻香烟,俗称“一毛找”。
    八爷接过香烟,爷爷顺势划了根火柴递了过去,八爷赶紧凑过去单手捂着火苗点着烟,爷爷收回这根点着的火柴给自己点着烟,吐了一口烟雾,“我就是为它来的。老四,你看把这东西卖给我咋样。”
    “好啊,八爷,多少钱,能卖十块钱不,我能给妹妹买糖吃啦”。
    爷爷扬起巴掌洋装要打,然后扭过头对八爷说,“八哥,给你可以,但是不卖!”
    “那不行,这可是好东西啊”,八爷凑到爷爷耳边轻声说“成精啦,浑身是宝。”
    爷爷听的眉头一皱,“啊!那娃儿打了这么个成精的东西,不会遭报应吧”。
    “不会,是这东西攻击修平在先,修平还小哪会主动招惹它。这东西把你们一群人都吸引走,你们没想到它会杀个回马枪来找修平的麻烦吧,估摸着它已经策划很久了,早就盯上修平了。前段时间张庄的人命就是它犯的,修平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功德无量。”八爷说着顿了一顿,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老四,两千,卖给我啦”。
    两千块钱,在那个年代相当于一家人两年的收入。
    爷爷看到钱,连忙摆手:“八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是打我脸啊!”
    而我看到钱眼睛都绿啦,看着钱在眼前晃来晃去,真想一把强过来,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插嘴,急的喉头发痒。
    “老四,让你拿你就拿着,你娃儿的眼珠子都掉出来啦。这东西对我作用大着呢!”八爷强硬的把钱塞到爷爷手里。
    看到爷爷收下了钱,我一把过来,厚厚的一沓大团结,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钱,举着钱兴奋的场里绕圈。
    丁爷看着我贱兮兮的样子,笑嘻嘻的追上我在屁股上踹了一脚:“熊样儿,简直是见钱眼开。”
    八爷是刘胡陵的护陵人,空暇时制作一些丧葬用品,如排位、墓碑,扎纸人骡马等,年轻时还卖寿材,上了年纪之后没有力气制作寿材,改制一些轻巧物品。除了白事,八爷也会帮忙人看风水、去邪崇、写喜帖等。八爷年纪比爷爷还要大,但一直是一副大小孩的模样,尤其喜欢在我身上耍恶作剧,这点令我深恶痛绝。
    八爷是外地人,后来定居此处。当年由于饥寒交迫晕倒在宋家楼子村口,被清晨经过的爷爷发现,拖回家喂了碗黄面糊糊才苏醒过来。后来得知,由于在家乡被定为牛鬼蛇神进行批斗,老婆孩子已经与他划清界限,儿子和孙子为了仕途参与了对他的批斗。心灰意冷之下就选择了逃离,逃离那个疯狂的世界,逃离曾经的爱人、家人。而当时全国上下都在搞运动,很难寻找一个安身之处。
    而这一带生活着一个护陵的李氏家族,由于家族没落只剩下一个孤苦无依的老李头,苦苦支撑着家族的意志,守护那片陵地中一个神秘的大墓。后来爷爷便引了八爷投到护林老人的门下,八爷便继承了老李头的衣钵,继续守护陵地。
    李氏家族的院落建在刘胡陵南侧一个四五米高的高岗之上,这片院落分为左右两个小院,每个小院均有正房偏房,房屋由青石搭建,雕梁画栋,古朴厚重,以房间的数量来看,当时李氏家族应该人丁兴旺。随着老李头的逝去,守陵的李氏家族的便消失在历史的河流里,空余此片厚重的院落。
    高岗周围是一大片桃树林,桃树林是八爷开垦坟地后种植的,用八爷的话将,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无人世间的烦烦扰扰,后来我为这个住所取了个的名字:桃花源。
    八爷的院落离最近的宋家楼大概有一里地的路程,与齐家老四交好,八爷对村里人也非常热心,慢慢的八爷也被视为宋家楼子的一员。
    爷爷兄弟五个排行老四,解放前是宋家楼子地主家的长工,为人厚道,有把子力气,育有三子两女。解放后在宋家楼的一位好友“二歪”建议下留在了宋家楼,而他的兄弟则回到了老家齐家庙。距离宋家楼有一里的路程。齐姓、张姓、倒插而来的姜姓,与宋姓人家一起组成这个自然村落。
    爷爷有一手的烧菜功夫,做的一手好鲁菜,为人中厚,又学有治疗跌打扭伤等骨科症的按摩手法,在附近十几个村庄也留下了一份名气。爷爷帮厨,八爷提供红白喜事的必需品,老哥俩作为好搭档,为这一带的村民提供了很多便利。
    至于烧菜和摸骨的本事,爷爷说是从小日本的劳工队里学来的,当年10岁出头的爷爷被日本兵抓去修建炮楼、工事,年龄太小被派到厨房打杂,与张火夫学了一手的鲁菜。而后来修建工事的劳工被日本兵枪杀,爷爷被张火夫裹在身下装死才幸免于难。半夜时分逃离时,听到了一声呻吟,在死人堆里几经摸索,扒出了一个身负枪伤活人,一大一小相互扶持下,偷得性命。爷爷救出的这位,是个土郎中,教授了爷爷医治的本事。可惜的是,爷爷大字不识一个,无法学到中医的精华。小时候在爷爷家翻箱倒柜寻找零食时,倒也看到过几本中医书籍及画有符令的怪书。
    爷爷将烧菜的本事传给爸爸。当时的农家红白喜事,厨师这个角色非常重要,虽说是门手艺,干的是却体力活、长时间面对油烟,而且是无偿的。爷爷在上了年纪后不能沾染荤腥,逢肉必吐。妈妈对爸爸这门手艺深恶痛绝,坚决制止我学习做菜的手艺。政策改变后,爸爸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餐馆,爸爸妈妈起早贪黑,经营的还算不错。我与妹妹被留在村里的爷爷奶奶家,没虽学到爷爷的厨艺,但经过软磨硬泡之后,倒也学了些对付骨骼的手法。
    爷爷外号“四老犟”,育有三儿两女,大儿齐本田、二儿齐本秋也就是爸爸、三儿齐本株。齐老大16岁时便当选了生产队长,一身匪性,被危机意识敏锐的村支书偷偷报名入伍。入伍后的齐老大被爷爷介绍了一门亲事,而不久之后齐老大一纸家书拒绝了此门亲事而在部队与团长的千金谈起了恋爱。
    爷爷领着未过门的儿媳、提着太爷爷留给他的皮鞭奔赴石家庄驻军部队,如果齐老大胆敢拒绝婚事,他便要在部队以家训惩戒。
    农家人活计重,关节错位、跌打扭伤等常有发生,于是爷爷门上经常有人求助,有些甚至来自百里外的地方。爷爷是有求必应。而现在细想起来,其实不是爷爷的手艺好,而是因为不收钱的缘故,农村人生活穷,跌打扭伤不愿意花钱,对于小病小痛能抗则抗,“小病靠抗,大病等躺”。
    那片神秘的陵地很快成为我涉足的范围,虽然大人们描述的陵地多么可怕,也曾有人在里面被吓到而一命呜呼,但危险与神秘对我反成为一种诱惑。依仗陵地里住着八爷,觉得有所依靠,更让我无所畏惧。
    八爷对于我的经常造访也是很欢迎,孤单的老人也希望有人做伴,常带着我在陵地的外围捕猎一些野味。八爷有一杆步枪,当时民兵部队留下来的,让八爷收藏了起来。由于八爷是护陵人地政府也就默许了他拥有了这杆枪。枪,都极大的引起了我的兴趣。男孩对于兵器有种独特的热情。
    多数时候我身背弓箭,八爷肩扛步枪,我们行走在荒坟间有说有笑。陵地里见看似无路,但跟着八爷却行走的非常舒坦,不会磕磕绊绊。发现目标时,八爷在在荒草和墓碑的掩护下,慢慢向目标靠近,寻找到好的射击点,端平步枪,轻叩扳机。“嘣”,枪声在荒坟间发出漫开,在墓碑见回响,百米外的猎物应声倒地。男孩对于射击总是原始的向往,在近乎无赖的央求下,八爷也会满足我射击的欲望。在八爷的指导下,第一次将枪托顶在肩部,瞄准准星,扣动扳机,“嘣”,肩膀被后坐力顶的生疼,胳膊发麻,而猎物早已跑的不知所踪。
    八爷说他已记下坟场里的几万块墓碑,甚至墓碑主人的名字、墓志,他说这里有些是他的好朋友,也有些是坏朋友。我问他怎么可以和已去世的人最朋友,他说几十年里是这片陵地里的一切与他朝夕相伴,处的久了就成了朋友。在这片林子里还有些的家族:狐狸、黄鼠狼、獾、刺猬、蛇等,也就是狐黄白柳灰五大家,有些已具备了灵性,碰到这些东西时要有几分敬畏。八爷说,他和这些朋友已经形成一些默契,大家都平静和气相安无事,凡不规矩者,均会被八爷处理。
    对这片陵地外围逐渐熟悉。起初因为对这里未知而害怕,慢慢的熟悉之后,这片陵地与所见之物一样平常,并没有那么恐怖。八爷有时也会慢慢讲解一些墓碑上的墓志,某些人是秀才某些是举人,某些人生平所做之情,多少人的生平,嬉笑怒骂终归成空。
    有时候某些坟头上会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大窟窿,我躲在八爷身后问是不是有恶鬼爬出来了。这时八爷总是摇摇头,无奈的说:造孽啊。然后做好标记。等下次再经过此处时,看到黑窟窿已经被青砖水泥封堵,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此墓已盗。
    八爷嘱咐一个人千万不能进这片陵地。而孩子总是顽皮不知深浅。从砖缝中抠出八爷所藏的钥匙,打开房门拿出弓箭,进入陵地,顺着熟悉的小道,搜索可以射击的目标。
    此时一次大黑兔出现在视野中,自己从未遇到过这么大的兔子,心想着打到这只兔子,向八爷炫耀。我拍拍黑子的头,示意它安静,趴下身子,慢慢向野兔靠近。寻找到射击位置准备开弓时兔子却一蹦一跳跑开,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状况,内心不免有些烦躁。
    默默与自己较劲,一定要将此只兔子弄到手。顺着兔子跑开方向继续追击。那支兔子走走停停,始终在的我的视线之内,但又保留着一定距离。
    突然到了一片阴冷的林子,一片寂静,没有鸟叫虫鸣声,感觉有些诡异,而再寻找刚才那只兔子,哪里还有兔子的踪影。
    在一片荒草中摸索,猛然脚下一软,双脚踏空,身体迅速下坠,,高大的落差令身体隐隐作痛,还未能做出任何反应,一股腐朽的霉味迅速充盈鼻腔灌入肺部,强烈的刺激气味令人呕吐,赶紧双手捂鼻,努力排斥腐朽的气味进入鼻孔。
    “妈的,掉墓子里啦,被死人拉进来的”,自己像弹簧一样即可从地面上弹起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接近两米的头顶上的窟窿里透进来一丝光亮,而我身处的墓穴里则一片黑暗。我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鬼,抑或恶魔。
    第二日早晨寻找我的村民在陵地外围发现了浑身泥土、身背着一个青花瓷瓶我。
    大家发现我后聚拢过来。第一个冲上来的是爷爷,“啪”一巴掌打在头上,“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哪都敢去,陵地你也敢闯!”爷爷看似用力,但一点不痛,我摸摸头,笑嘻嘻的看着气急败坏的爷爷。
    “大平子,这一夜你是咋过的!”
    “大平子,这地方睡着比家里舒服吧!”
    …
    “有漂亮女鬼陪你么”
    “有有有,有位漂亮姐姐,非常漂亮的,你们真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我咧开大嘴向他们炫耀。
    “吆,有漂亮姐姐,说说有多漂亮啊,人家和你亲嘴了么,哈哈…”
    我拍了拍后面的包裹,“在这里,你们看啊。”
    几个年轻人取下包裹,打开的一刹那一副骷髅露了出来,几个人惊叫着跳开。看着他们的样子,我是开怀大笑:这个姐姐漂亮不!
    大人们问怎么会背着骷髅,我说自己掉入墓中时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漂亮、额头上一个朱砂痣的姐姐告诉我说她家年久失修、阴雨连绵,让我帮忙再选个地方,所以就把姐姐的骨植带了出来。
    “漂亮姐姐!你小子遇到鬼了!”
    ...
    “掉进墓里,还敢睡觉,那你怎么爬出来的!”
    “将破棺材板的长木头,倚在墙上爬出来!”
    大人们听后都捏了一把冷汗,而当大家注意到那只青花瓷瓶时,不禁惊呼:“大平子,你捡到宝啦!”
    八爷回来已是第二天,从爷爷口中得知我的经历,也是不禁惊叹:“是梦中的那位姐姐救了你,那姑娘与你也算有缘分。”八爷在高岗旁边挑了一块风水好地,爷爷去集市上买了口厚木棺材。八爷向我介绍了敛骨的方法,手把手教我如何摆放骨植,将骨植一块一块摆放在棺木内。安葬完毕后,八爷让我点了三炷清香,对着坟头拜了又拜。八爷对着坟头微微颔首:待修平成长之后,将由他回报您的福缘。
    只有爷爷和八爷在时,我从兜里拿出一副手镯,从墓中出来时我将手镯藏在了裤兜里。八爷拿起来掂了掂,这幅满绿的镯子很是珍贵。八爷说,既然时你带出来的,你就拿着吧,只是不能再与人提起这镯子的事情,至于那尊青花瓷瓶,你是留不住的。
    这幅镯子绿的十分浓郁,像苍翠的绿叶,质地温润光滑。八爷将镯子交予妈妈。妈妈看到这么贵重的镯子十分震惊,但不敢去接,毕竟属于冥器。八爷安慰说,这东西是修平的缘分,将来机缘合适,修平会将她物归原主,以还恩惠。这对镯子你先替修平收起来,待修平成年后,再交与他,机缘合适,他自会处置。
    我问八爷什么机缘,八爷说,来了你自然会知道。
    清理骨植时,从颌骨里掉出来一颗珠子,当时的我非常诧异,为什么古人还玩玻璃弹珠,随手装进兜里,因为觉得太为普通,便没有告诉家人,一直把这颗珠子当做普通的玻璃弹珠,与一起和妹妹玩耍,只是觉得这个珠子和玻璃珠子稍有些不同而已,慢慢的便将其遗忘。多年以后修真在国家博物馆看到一颗同样的珠子,恨的她是捶胸顿足,感慨自己“慧眼不识珠”,因为最后这颗珠子我是输给她的。
    捡到宝贝的消息不知被谁报了官,第二天两个干部便用一个红本本的荣誉证书换走了那个青花瓷瓶。
    爷爷把这个红本本用红布包起来,放在毛 的画像下。爷爷后退几步,仔细比划,又向前将红本本稍微调整了位置,爷爷如是几次。
    自从家里有了这个本本,家里变得热闹起来,时不时有人过来看这个红本本,首先是村支书、队长,到家里道贺,说我家为村里争了光;然后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也来观摩红本本,问了一些墓里的情况;后来是来的是村里的二婶子、七大娘、三嫂子等一群女人们,叽叽喳喳说说笑笑。三嫂子问:大平子,那个女鬼俊不,和咱们二柱新媳妇哪个俊。我认真的想了想说:三嫂子,她和二柱家的新媳妇,都没俺三嫂子俊。哈哈,一群女的笑声能把爷爷的老屋掀翻。

    当天八爷带着我到了古墓的位置,八爷观察了地形道:“看来有老东西不安分想害人,非逼我出手!”
    我问什么意思。
    八爷说:“这个位置,阴气凝聚,是至阴之地,前后左右均是生死局,而只有这片草丛含有一线生机,是那位姑娘相救不然你要命丧于此,看来晚上老夫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八爷与我进入古墓取走了另一只瓷瓶。
    第二天县里文物局的两个人,又找到了八爷。他们再次来到墓中。听八爷说,他们从里面带走了一个香炉。再后来,还是这两人带着县城工作的人,有几个戴着眼镜的看起来像文化人,又到了那个墓地。这一次的动静非常大,从村里雇人,把坟墓挖开,还请来了电视台的摄像记者,其中记者还对我进行了采访,在电视上播了新闻:放牛娃误入古墓,发现奇世古墓。
    二、亲情剥离
    诡异事件之后,村子人眼里觉得我我胆子大,再不敢让孩子和我一同玩耍,带着其他孩子进入一些危险之地。
    妈妈对于我的疯狂行为也后怕不已,认为我已变成脱离管教的野孩子,长此以往,恐怕再无法管教。于是在三年级开学时,我和妹妹被强制调到县城的中心小学读书,妈妈认为在她的管教之下,我会变得安分。
    此时爸爸在县城的生意经营的不错,由原来的小馆子,变成了一个上了档次的大酒店,可承接婚庆活动、政府官员的接待等等,同时也涉足到了建筑领域,做起了包工头,并在县中心小学附近某个机关家属院购置了一套房子。村里人说齐家的祖坟上喷了黄烟,老大在县城机关单位做了官,老二也做起了大生意,算是从黄土地走了出去。
    对于到县城读书,在妹妹看来是非常幸福的,而对于我无异于是一种折磨。在农村有广阔的田地,有田野、河流,有花鸟鱼虫的陪伴,有与孩子们一起爬上爬下的欢乐,有在陵地里狩猎的刺激。而到了武城县城只有两点一线的寂寞,每天从学校到家,从家到学校,唯一的娱乐活动变成了电视,而观看电视的时间也是被限制的。在县城里再也没有了那种无拘无束的欢乐。
    爸爸打理他的建筑生意,妈妈经营那个餐馆,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回家。妈妈把家里的钥匙用绳子串起来,挂在我脖子上。中午放学,我带着妹妹在街面上一人一碗面条,下午放学后,先和妹妹一起做作业。一般都是妈妈回来做晚饭。有时候太晚回来,饿的等不及,我便学着做面条,将挂面放进沸腾的水里,然后打上两个荷包蛋,撒上盐,便成了俩人的晚餐。吃了一段时间盐水面条后,妹妹提出要吃菜,于是乎在一阵忙乱之中完成了人生的第一份炒菜,随后她又要求吃肉,随着她要求的提高,我的厨艺也快速进步。
    生活逼迫人我们成长进步。我和妹妹自我照顾,生活虽然简单,但也平静幸福。而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制造波澜,让毫无防备的少年承受苦痛,甚至改变人生际遇。
    在县城里结实的第一位朋友是同住一个院子里的同班同学李相雯,一个大眼睛、带有小酒窝的俏皮的女孩。由于同住一个家属院内,每天放学便与我和妹妹结伴回家。县城的孩子比农村的孩子更善于表达,性格更为活泼。与她相比,我这个在别人眼中的话痨也甘拜下风。作为独生子女,回家后没有玩伴,相雯大部分时间就和我们粘在一起。下午放学与我们一起做玩耍、做作业,简直把我家当做了自己的地盘,很多时候连我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的东西,她却轻松的找出来。
    爸爸妈妈对于这个精灵的女孩也非常喜欢,相雯的父母对于相雯找到了玩伴也相当欣慰。 每次相雯爸爸妈妈寻她时,邻居肯定会说,相雯一定是和修平兄妹一起呢。
    相雯喜欢向我和妹妹展示她的玩偶,每个玩偶都会讲出一个有趣的故事,白雪公主、青蛙王子,美人鱼,这对于这些玩偶和故事是我和妹妹此前没有接触到的。相雯讲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每讲完一个故事,她会要求我以一个故事来交换,妹妹为了听相雯的童话故事,就缠着我讲故事行交换。有时候我也会讲一些从八爷那听来的鬼故事,我一惊一乍的表演,吓的她们哇哇大叫,俩人一人抱紧一只胳膊,惊怕之后,相雯是会央求再讲一个。
    在县城小学这个新环境里,与农村小学有太多不同。农村小学同班里有好几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孩子,另外的一些孩子也是附近村庄的,这个同学是邵村“邵三愣”的孙子,那个是苗庄“大飞机“的儿子。每个同学,家人都能说出他们家的祖上三辈的诨号以及一些往事。而在县城小学里,除了与同一个院子的相雯交熟一些,其他的同学都不熟悉。
    作为农村的插班生,多多少少受这些油头粉面的娃娃的歧视,在少年的脑袋中就有了等级观念。所以,大多时候,我都安静的学习,小心翼翼的与周围的同学相处,把我的野性收敛起来,集中转化为恶作剧释放在妹妹和相雯身上。所以在县城小学交到了这位好朋友,令我无聊的县城生活增添了些乐趣。
    多年以后,我和相雯在某都市再次相遇,回忆着儿时的往事,不禁慨叹,如果时间能这样温润的继续下去,我们将会有多少温暖的记忆,内心将会是多么的宁静。但苍天总是与我们开着玩笑,将平静温馨的生活打破,人生的轨迹线条在平缓的延伸时,被外力扭曲,发生偏转。
    相雯妈妈是县医院的主任医生,其医术远没有她的精于算计高明。对于上级有一套溜须拍马的好本领,对领导的公关那是无孔不入。偶然的机会与相雯随着她一起去菜市场,本来一张阴沉的脸在遇到县委书记夫人时,立刻笑容灿烂百花盛开。为了和县委书记夫人套近乎,抛下相雯不惜绕路陪官太太回家。
    相雯爸爸与相雯一样,对袁姨的溜须拍马的行为是嗤之以鼻,相雯爸爸任县土地局规划局的科长多年一直不得提拔郁郁不得志,属于实干型人才,戴着一副眼镜温文儒雅。相雯妈妈是逢人便会唠叨,我们家老李那是榆木疙瘩开不了窍啦。
    虽然在相雯家串门的时间很短,但听的最多的便是那种无休止的唠叨,像失去关停功能的闹铃,一旦触发,只有等待他内部的能量释放完毕才可停止。每当此时相雯爸爸便转过背去直接无视。相雯妈妈则用手指指着背影,对我们说,你看看,每次都这样,啥时候能开窍啊。袁姨眼见老李指望不上,便自己行动起来为相雯爸爸的前途张罗。于是袁姨牢记了县委领导及家属的各种爱好、生日、作息习惯等,甚至连领导的宠物狗何时发情也了解的一清二楚。最令相雯接受不了便是,硬要拉着她和县长家的公子一起玩耍做作业,强行“拉朗配”,以孩子之间的关系来培养自己的社会关系,美其名曰:全方位的公关,而这位公子哥是我所在班级的班长姚远。
    作为插班生在这个班级的时间不长,在同学嘴里还了解到一些劲爆的八卦。谁与谁想好,某某在追某某,了解到这些消息后,我不禁感慨城里孩子的早熟。乡村孩子还在泥水里嬉戏,沉浸在用掏鸟、坷垃仗的快感中时,城里孩子已早早开启了早恋生活。
    姚远和相雯便是其中最为火爆的绯闻人物,按照同桌的描述,姚远一直很喜欢并且在追求相雯。一些对相雯有接触的男同学都得到了班长大人姚远的“单独谈话”。姚远像一头雄狮,虎视眈眈的看着周边的与相雯接触的男生,随时向其他男生宣誓这属于我的领地。而相雯这头小母狮子还蒙在鼓中,丝毫不明白自己已是别人做了标签的领地,仍然快乐的像一只小鸟快乐的叽叽喳喳的与周围的同学玩耍。有时我看着相雯一副单纯可爱的模样,联想起姚远变成狮子,翘起一只后退撒尿标识领地的模样,难免觉得滑稽。
    姚远这头高傲而又警惕的雄狮迅速发现了威胁,一个在其眼里土的不能再土的乡巴佬竟然威胁到了他的情感安全。从他内心来讲他无法接受和认同一个农村插班生会成为他所心仪的女生的朋友,特别是这个插班生对他产生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于是在一天放学之后,姚远带着他的一群追随者将我和妹妹堵在路上。姚远像威风凛凛的将军,他一挥手,小弟们便将我和妹妹围了起来。修真看着这架势,修真紧紧抓紧我,害怕和委屈让她有点不知所措。我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的安慰她:不要害怕,有哥呢。
    “吆,新理的发型哎,人模狗样的,看着挺不错哦”,姚远说着挑衅的用手摸了摸我的新理的发型,周围孩子一起哈哈大笑。
    “姚远,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什么意思,想吓唬我么”,我拨开他的手。在敌众我寡的情况,要保持自己的气势,不能被吓倒。
    “你来县城的班上读书就是犯了我的井水,识相的给我老实滚回去,不然老子把你揍回去,到时别哭着喊娘哦”,周围的小同学一阵哄笑,随声附和。
    “你的意思是我再这里读书要你同意才行,学校是你家的么,你爸爸官大,也不能欺负人,你也要讲些道理啊”我反驳道。
    “哈哈。。。道理?告诉你,我就是不讲道理,你能怎么着”,姚远挑着眉毛,轻蔑的回应。
    “我不和不讲道理的人讲话,修真,我们走”,我拉着修真转身,我保持着几分克制,不希望和他们起冲突,尽快摆脱困境。
    几个同学又围了起来,姚远傲慢单手拦在前面:“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困难就像狗屁膏药,越想尽快摆脱,结果它却越粘越紧,而此时的姚远就是那狗屁膏药。
    “男孩子不能打女孩子,传出去你们会丢人咧,麻烦先让我妹妹出去,然后我们再打。”我推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把妹妹送了出去,“修真,到那那个墙根下面去,离这远一点”。
    我把眼泪汪汪修真推出圈外,看着妹妹出了包围圈我也稳了稳心,有时间和精力和他们纠缠:“姚远,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会找我的麻烦呢,你也说说看,咱们干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明白,打架也要明白为什么打,说说,为什么?”
    “吆,挺厉害,怪不得相雯喜欢和你在一起!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以后离相雯远一点,不许你缠着她”姚远单手指着我,一字一顿向我强调。
    “哦,原来是为女孩子吃醋哦”我鄙视的和看了姚远,然后指着周围的几个同学,声音拉着长尾有点阴阳怪气的说:“你们才多大点啊,开始为女孩子打架啦,还不是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为别人的女孩子当打手,真替你们害臊。”
    这些人是姚远请来助阵长威风的,很多会碍于情面不得不来围观的。他们会判断形势决定是否动手,如果敌弱我强,他们会参与打架并事后邀功赚取信任;如果敌强我弱,他们会选择围观或者溃逃。听了我的话后,有几个面面相觑,心里有所动摇。
    和姚远铁杆的也只是站在他两边的两个,我盘算着如果打起来如何先把这两个放倒,然后集中精力对付姚远,如果我能掌控好形式,其他的几个人可以忽略不计。
    “我和相雯只是一般同学,如果你不喜欢我和她走的近,没关系,我以后不和她来往就是。我不会碍着你和相雯的事,你喜欢她可以去追,追上追不上那要你的能耐。我以后离相雯远一点,这样可以了吧,可以让我走了吧”,为了能尽快脱身我如此说道,心想:老子就是天天和相雯在一起,你也管不找哦。
    “走,我们都来啦,哪能就这么回去啊,起码要给你点教训”,姚远说着摆开架势,想动手。
    此时班级的语文老师领着自己的孩子正好经过,我喊了声:刘老师,刘老师,有人要打架咧,你管不管”,我希望有老师在,这些孩子也会有所顾忌。如果刘老师把这几个坏孩子训斥一下,帮我解下围,事情就这么结束啦。
    “哎,你们这群孩子放学啦赶紧回家,不要让爸妈着急哈,姚远你作为班长要带好头,可不能带头打架哈。”刘老师远远的站定,大声说。
    “刘老师,没有没有,我们怎么会打架呢,我们和新同学认识认识,刘老师你放心,不会打架的”姚远回应道。
    “好好,我好久没见你爸爸啦,帮我带个好啊”,刘老师远远的和姚远打了招呼,领着孩子快步的走开啦。
    看着刘老师时不时使劲拉扯孩子快步离去背影我有点无奈,难道他真的看不出眼前状况,怎么能这么走了呢!怎么会就这么走了呢!
    周围的一阵哄笑,“还想让这个他为你解围啊,做你的大梦吧”。
    一个身材较小的孩子走到修真身边,狠狠的捶了一拳,修真退了两步坐在地上。修真坐在地上吓的哇哇大哭。这个孩子觉得自己在这一群孩子中间没有表现的机会,就跑到修真身边去欺负她,表现自己的忠诚。
    看到修真被欺负,我有些恼怒。“你妈的X,姚远,连女孩子也欺负”。
    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抬起右脚,对准姚远左边孩子的膝盖,狠狠的踹下去,然后抬起左脚对准右边孩子同样踹下去。姚远先听到他左右两边各一声惨叫,左右扭头观望,确认我动手之后,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我,不可思议面前的我竟然不像其他被欺负的孩子乖乖的束手就擒。他连续的三个扭头的动作甚是滑稽。
    对着他一脸诧异的脸,一记重拳。
    “啊!”姚远的身体倒向一侧。
    我的拳头微微生疼,这一拳打的很结实,平时跟八爷学的这一拳两式关键时刻还真用的着。待他的同伴们反应过来之前,三个人已经倒在地上,而我已跳到圈外。
    “我和你们几个没有任何瓜葛,希望你们不要参与,剩下的事我和姚远来解决。你们几个我都记得,如果你们参与,以后落单的时候,我会一个一个的收拾。”我狠狠的说道。
    而姚远倒在地上,竟然嘤嘤的哭了起来,竟然哭了,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群孩子一看头头已经被打翻在地,而且哭了鼻子,也觉得室分滑稽,有个同学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走到刚才推倒修真的孩子旁边,那孩子看到形势完全反转,吓的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他原本想在主子面前耀武扬威的吹嘘一番,现在肯定后悔自己不已。
    我扶起修真,拍了拍土,擦了她脸蛋上的眼泪:“修真,没事啦,痛不痛。”“哥哥,没事,不痛”修真轻轻的啜泣。“好啦,没事了哈”,我安慰到。
    我看看那个同学,“滚,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
    那孩子胆怯的绕过我,迅速跑回到同学身边。
    我转过身对着已经站起来的姚远道:“姚远,你们走吧,这件事到此结束,我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这次对你是个小小的教训,如果还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这群孩子悻悻离去的背影,我也忐忑不安。就个体而言,班级内很多孩子都可以轻松搞定姚远,大家对姚远的忌惮并非来自姚远自身,而是忌惮的是他身后的父母,小小的三年级少年,已有了对社会阶层的畏惧。
    别的同学对其忍让,而我却进行了反击,我的异常举动会带来什么后果,我有些惴惴不安。
    晚饭时妹妹向父母炫耀事情的经过,激动的小脸通红、口吃不清,我在桌子下面用脚踢她示意不要讲话,而她却眉飞色舞的夸赞我如何厉害,在妹妹眼中哥哥是如何的神气,可她不理解在父母眼中与人打架是不被允许的,看和她激动样子,我非常无奈。
    “你打的谁?”爸爸继续闷头吃饭,豪不在意。
    “姚远”,我胆怯的回应,我知道如果说出姚远的名字。
    “谁!”“谁!”爸妈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因为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姚书记的这个儿子。
    爸妈异口同声,本来低头吃饭的他们同时转过脸来,嘴巴诡异的张开着,可以清晰的看清嘴里的食物,白色的馒头混着唾液的粘稠,中间夹杂着青色的菜丝。他们仿佛像看着外星人一样惊诧,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几十秒钟。
    妈妈放下手中的筷子,皱着眉头进行了一个很费力的吞咽动作,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你…你真能惹事,不得了啦,你把当官的孩子打啦,哎呀,你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他爸,赶紧带孩子去姚书记家里道歉啦,不得了啦。多说点好话,千万不能让姚书记生气,他爸,赶紧啊。修平,你给我站起来。”说着妈妈已经站起来,也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把我扯了起来。
    看着妈妈激动的样子,我和妹妹有点不知所措。
    爸爸已经站来,拽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拉,我被拉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混小子,看我怎么抽你。竟然学会打架啦,长能耐啦”,说着抬起腿就踢。
    我看形势不对,赶紧跑出屋外,转身对追出来的爸妈说:“爸,妈妈,是他们带人来打我的,他们先动手打妹妹,我才还手的。”
    “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对姚书记的儿子动手,走走,快跟我去道歉,现在就去。”爸爸情绪变得非常激动,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不去,我又没惹他,是他带一群人来打我的,他们先动手打了修真,我才还手的…”,我费力解释,希望能得到爸妈的谅解。
    “走,跟我到姚书记家去道歉,向姚远道歉!”爸爸一把揪起我的耳朵向大门外拽,“给我过来,去向姚书记道歉。不然老子不抽死你。不管谁先动手,你把姚书记儿子打啦就不对。走,跟我走。你要不去,我就用鞭子抽你”。
    听到鞭子,我产生了莫名的畏惧。
    不知齐家哪位祖宗立的家规,家族里任何一个男人在生子后,男人的父亲就会为他制作一把鞭子教育儿孙,所谓“青鞭立规,子孙相传”。
    长柄由三根藤条缠绕而成,足有一米五长,弹性十足,鞭尾由三根经过加工的牛皮的绳子组成,直径约有一厘米。拿着把手,用力一甩,长长鞭尾击打空气而产生“啪”的一声爆响,清脆而又刺耳。小时经常玩弄爷爷拿那柄已退役了的、磨得发亮的鞭子,爷爷此时会眯着眼镜看着玩的兴致勃勃的我,不经意来一句“你爸爸的那根鞭子比我的这尾厉害,是我做的最好的一尾”,听到后我的心头会不禁一紧,爸爸鞭子不就是对付我的么!
    爸爸很少祭起家规,今天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精神和行动上的示弱,总比肉体上的疼痛要舒适,在爸爸的淫威之下,我被带到了姚书记的家中。

    此时,相雯妈妈和相雯正坐在姚书记家里,看到我和爸爸进来,相雯妈妈翻了翻起了白眼,“嗬,看你还算识相,知道庙里哪尊神大”。
    姚远妈妈则“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也不看我们,姚远的爸爸坐在沙发上,没有起来,冷冷的看着我们,姚远嘴角乌青,委屈的坐在妈妈身边。
    爸爸则赶紧上前:“小孩子不开眼,不知天高地厚,惹了你家的远远,姚书记您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和我们一般见识,我这带着孩子给您赔罪来啦。姚书记您大人有大量,嘿嘿…小子给远远、您、嫂子赔不是。”
    爸爸从后面踹了我一脚,我没留意被踢的差点摔倒:“向伯伯、伯母对不起,说自己错啦”。
    “哎吆,我哪能担当的起哦,我可没有这么厉害的侄子”,姚远妈妈斜视着我,一脸的嫌弃。
    一直坐着的姚书记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爸爸,然后斜看了我一眼:“你儿子很能打嘛。”
    爸爸走到姚书记面前,“哎呀,领导,千万别生气,一切都得仰仗您呢。 臭小子,过来赔罪”,爸爸见我没有说话,又冲我吼道:“快滚过来,老子回家再收拾你。呃,领导,要不这样,今天让远远把臭小子打一顿出出处气,让他把气撒了心里就不会委屈啦,远远觉得什么时候解气了什么时候算完,可以吧!”
    姚远爸爸妈妈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姚远妈妈使劲努嘴示意坐在她身边一脸委屈的姚远,让其过来揍我出气,看到姚远坐在那里没动,实在气不过:“你个窝囊废咋这么不争气。”
    “远远,过去,没事,他怎么揍你的你就怎么还回去,我保证他不敢还手。他敢还手,我回去就抽他”,爸爸一脸微笑,甚至很温柔的拍拍遥远的头鼓励他。
    原本我以为嘴巴上说个软化道个歉也无所谓,道歉又不会赔钱,与姚远所吃的那一拳的疼痛和爸爸的胖揍相比,服软无疑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可是听完爸爸的话,突然觉得此时的爸爸好陌生,这是那个爱我的爸爸么,是那个和蔼可亲的爸爸么,在那一刻,爸爸的形象突然变得很模糊,变得很陌生。此时的我,孤单无助,父母所给予的、无忧无虑的、舒适自在的安全感,在此刻化为乌有,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颜色,眼前人也变得陌生。
    “远远,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阿姨也支持你”,相雯妈妈走到遥远面前,蹲下身子,握着姚远的手:“远远是个勇敢的孩子,你要记住,吃了亏就要捞回来。”相雯妈妈眼中尽是温柔,在扭头转向我的那一刻,眼睛里却满是刻薄。
    相雯妈妈,平日里对我笑呵呵的好阿姨,今天怎么变得这么绝情。我看着站在眼前的这帮人,姚远妈妈的鄙夷,姚远爸爸的沉默,相雯妈妈的尖酸,以及爸爸的愤怒,这群大人怎么会如此残忍。
    “他们为什么打架,怎么不问原因,不是要明辨事理么,不是要分清是非么!你们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了呢!我不信修平哥哥会主动惹事!”相雯已经站在我身边,她很激动小脸涨的通红。
    此时有人站在自己身边,突然感觉好温暖。
    “相雯,过来,大人的事情你掺呼啥,管你屁事,给我过来”,相雯妈妈一个踏步过来,伸手抓住相雯,拉了过去。
    姚远的爸爸妈妈本来底气十足,被相雯问的面面相觑,干咳了两声。
    “呃…不管为什么,只要打人就是不对”,说话的竟然是爸爸。
    “对,对,打人就是不对!”相雯妈妈附和道。
    “噢,我说老齐啊,小孩子过家家吵吵闹闹也正常,不过你家小子下手有点狠啊,牙齿都掉啦。小孩子的事情还是让小孩子去解决吧。你把孩子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这么小心狠手辣,将来长大了可不好管哦。孩子你要教育好,教育不好,国家会帮你教育!”姚远爸爸厉声道。
    “怎么能算啦…”,姚远妈妈和相雯妈妈同时说。
    姚远爸爸摆摆手,打断了她们的讲话,“孩子的事情,由孩子来解决!你们都不要讲啦。老齐带孩子回去吧。”
    “孩子的事情由孩子来解决!姚书记果然是大人有大量,就是领导,孩子我带回去好好教育”,爸爸讨好完,扭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在前,没有搭理爸爸。妈妈看我进屋忙问我:“咋样啦,姚书记不生气了吧”,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我心生厌恶。跑到床上,将被子蒙上头,躲在密闭的空间里,自己委屈的内心才会慢慢的得到恢复,自己承受的委屈习惯于自己去消化。
    此次事件,让我明白父母也并非像所想的那样爱自己,他们有自己更为看重的东西。对于孩子而言,发现不被父母所爱,绝对是一种沉重的打击。我,原本五彩缤纷的世界,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与父母之间开始产生隔阂。
    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只是一个少年的内心已不复安宁。
    姚远在课堂上又恢复了神气的样子,眼睛时不时流露出挑衅,他的神情让我厌恶,也让我疑惑,那个在父母面前依然很软弱的孩子,就像被施了魔法突然变得傲慢,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并不会这么结束,也许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向我袭来,我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灾难的来临。
    我不再搭理相雯,缘于她妈妈的刻薄的表情。虽然相雯的脸蛋很可爱,圆圆的眼睛会熠熠生光。看着我开始疏远她,眼睛里所流露出可怜兮兮的忧伤,有时也让我觉得于心不忍。可她母亲的刻薄在心底形成挥之不去的阴影,看到相雯便不自觉的将她妈妈的表情移植到了相雯的面庞上,虽然相雯的脸蛋美丽阳光,但仍然被刻薄的阴暗所掩盖。
    结果总不会让人等的太久。
    仍然在老地方,一群穿着运动服的初中生,慵懒的斜跨在自行车上,拦在我回家的路上。姚远与一个将胳膊抱在胸前、穿着高高的男生站在前面。我抬头看了看太阳,微微有些炫目,今日的蓝天白云与往常一样安静,而今日的我却要面临不一样的因果。
    今天注定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在我生命里添著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将我原本平淡的人生路,变得崎岖不堪。

    妹妹被眼前的阵势吓哭,我安慰修真说:没事,没事,事情来了一会就会结束。此时的我单纯的以为只要摆脱了这帮大男生事情就会结束,生活仍然会恢复以往的平静,而事实却是,更大的风暴只是初露端倪,一步一步向我袭来。
    在这帮大男生面前,我反而不用担心修真,初中的大男生肯定不会去欺负小女孩。我让修真先回去,她哭闹着拽着我的衣服不走,只好把她安置在路边。我摸摸抽泣着的妹妹的脸蛋说:要勇敢,事情来了只需勇敢面对,再可怕的事情都会过去。
    “齐修平,很能打是吧,来来让我们见识见识”,那领头的孩子看我缓慢的走过来,不屑的说道。一群人顺势将我围包围起来,与上次的被包围情形不同,身处高大的包围圈中,我看不到了天空中的太阳,只觉得压抑的窒息。
    此时,透过人墙,又看到了张老师领着孩子从大院门口走进来,这次与上次的情况不同,我必须向张老师求助,避免一场拳锋腿雨的洗礼。
    “张老师,有人要打我,老师…”,我边喊边向包围圈外冲。有老师在,这群孩子还会有所顾忌,不会急于动手,他们只是用身体阻挡着不让我出去。
    张老师看看人群,即可认清了形势,拽着孩子的手说:大明,不是要吃糖么,爸爸带你去买哈。”扯着孩子完成了一个迅速的转身,匆匆向大院门外走。
    这群大孩子很鄙夷的看着张老师的背影,“哎,张老师,别走啊,过来看看热闹,为人师表的好老师,哈哈…”
    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院门口,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来不及失望,我要想法如何摆脱困境。
    “我知道打不过你们,但是今天我挨了多少,我会加倍的在姚远身上找回来!你们吓不倒我的!”环视了这群初中生,然后我阴狠的冲着姚远笑了笑。
    姚远看着我不自觉的后缩了一步,扯了扯那大孩子的一角:“表哥,我怕!”
    “怕个屁,我今天就揍改他,让他服帖,再不敢找你麻烦!你小子很拧哈,看看能不能揍改你!”说着一脚踹在我肚子上。
    我被踹翻在地,捂着肚子弯着腰,咬牙忍者疼痛,弯腰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指,冲着那群孩子笑了笑:“一脚!每一脚每一拳我都会记下。”
    “哎呀,牛B”“打…”
    一拳又砸在脸上,一个趔趄我摔在一个孩子身上,那孩子顺势一脚又被踹了出去。在这群孩子中间我像沙包被踹了几个来回,我已数不清楚自己挨了多少脚,挨了多少拳。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中,随着我身体的晃动,透过人群的缝隙,忽明忽暗,我微微有些眩晕。
    疼痛,反而让我更为平静,也激发起斗志。我明白,不能在包围圈被动挨打中,反击是唯一的出路。寻了个机会一把抱住姚远表哥的大腿,我狠狠的咬了下去,透过单薄的裤子,我感受一团肥肉在我的牙齿的撕咬下变形。
    “啊”,一声惨叫,接着我头上又挨了一阵王八拳,身体被一阵拳打脚踢。
    此时不能松开嘴巴,他们打的越痛,我嘴上力道就更强,此时比的就是对疼痛的忍耐力,在那团肉被咬下之前,姚远表哥表示了投降。
    报着他的腿,我松开嘴巴,没等他反应过来收回大腿,在新的地方又咬了一口,一声杀猪一样的嚎叫又在耳边漾起,这种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很美妙。再彻底解气之后,我松开嘴巴。
    姚远表哥弯下腰抱着受伤的大腿。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我一拳砸在他的左眼睛上,接着另一拳砸在他右眼上,姚远表哥倒了下去。借着这个缝隙,我跑出包围圈,跌跌撞撞向着姚远的方向冲去,后面的孩子追着对着拳打脚踢。
    一个狗啃屎摔在地上,脸皮擦在地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后面的孩子又聚集,把刚站起的我踢翻在地。我的精神都集中在了姚远身上,我要靠近他抓住他,翻滚着向姚远靠近。
    “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修平哥”一声凄厉的叫声,异常的刺耳。相雯不顾一切扑倒那群孩子面前:“不要打啦,不要打啦”,她扑过去被那群孩子推翻在地,她爬起来又扑上去。相雯的到来稍微缓解我的压力,终于追上了瑟瑟发抖的姚远。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样,也许是血肉模糊、狼狈不堪,也许是面目狰狞,抓住了惊慌失措的姚远,我知道我反转的时刻终于到来。
    左臂环抱住姚远的右手臂,另一只胳膊肘子高高举起,左手用力下拉的同时,右肘间砸在他的肩膀上。在这一拉一砸双向作用力下,伴随着“咯嘣”一声闷响,姚远的肩膀跐溜从骨槽滑了出来。
    “哇,胳膊断啦,断啦…”姚远一声痛哭,抱着耷拉下来的右胳膊跪在地上。
    姚远表哥,本已抬起的脚停滞在空中,吃惊到不能相信,他显然没有料到如此的局面,本来要为表弟出头,在舅舅舅妈面前邀功,结果却表弟的胳膊被人弄断,显然他无法向舅妈交待。
    原本张狂的众人即可安静下来。
    反击的时刻来啦!
    我照准他的膝盖,我猛的一脚,这一脚分量足够大,要一击致命,让他彻底丧失战斗力。姚远表哥身体基本没有任何的挣扎,干脆的摔在地上。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小学生如此难以对付。他看着同样倒在地上嚎哭的姚远,脸上全是困惑。
    重任看着倒地的表哥俩,也不知所措。
    我瞪这群大孩子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如果谁再帮忙,别怪老子以后捅你们刀子。我知道你们几个,练体育的。信不信我以后会废了你们的腿,让你们练体育!”
    抬起脚对着姚远表格的膝盖又是一脚,这一脚我保留了力道,如果踩碎了膝盖,这个后果我也承担不起。作为体育生,关节的安全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局面控制后,精神松弛下来,疼痛来袭,眼睛、脸皮、嘴唇牙齿、肚子、胳膊、腿,脑袋身上每一处都疼痛难忍。我摸了摸脸,粘糊糊的,伸手一看全是鲜血。相雯跑过来扶着我,透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到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大颗的眼泪流了出来。“修平哥,你…怎么样”。
    我摆摆手,说不出话,示意她没事。
    姚远表哥被其他同伙扶起来瞪着黑眼圈的眼睛,冲我吼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帮他弄好,老子以后放不了你。”
    “老子还没解气呢,还敢威胁你老子,那我就让你看看,他的这个好胳膊怎么断的”,我蹲下什么两只手扯起姚远的左胳膊,做了一个假装用力的动作。
    “不要,不要,”姚远声嘶力竭的快喊。
    我扭头看看姚远表哥“你要不要看!”
    “你…”姚远表哥,满眼怨恨,却无计可施。
    “你们一群人我打不过,但是对付姚远,或者单个对付你们,绰绰有余。你们不能一直跟着他,总有落单的时候,下次不会这样便宜了他。还有你们,小心我不爽的时候砍了你们的腿!”对准姚远表格的膝盖,我又补了一脚,这一次姚远表哥再无法独自站立起来。
    “我知道你们体育生的弱点!有种你们就上!”
    此时这群孩子彻底失去了气势。
    我蹲下身,扶着姚远的胳膊,向上一推,肩关节恢复原位。姚远轻轻摇了摇右臂,发现自己的胳膊并没有断,哭着跑到表哥旁边。
    扶起相雯和妹妹,转身而去。
    走到家里的小巷子的拐弯处,疼痛让我实在无法站立,捂着肚子躺在路上,额头上大颗的汗珠噗嗒噗嗒滴在地面上。相雯和妹妹被吓哭,他们手忙脚乱将我扶起来。
    经过简单的擦洗就钻进被窝,我明白自己的疼痛与委屈需要自己慢慢去消化,别人的孩子受了委屈会向父母申诉,得到温暖的慰藉,而我得到的也许只会是训斥。而事情远非我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训斥那将是多么美好的结果。
    蒙起被子搭建起一个简单的密闭空间,在里面蜷缩成一团,舔舐伤口,消化委屈;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可以尽情的眼泪,随意的释放情绪;紧裹着身体的被子,才是自己依靠,像温柔的拥抱自己抚慰自己的温柔女性,此时此刻,只有她不会离开我给我安慰给我陪伴。此时我想起了墓中那位姐姐,我渴望那种安慰一切伤痛的温柔,眼波流转,春风化雨,蜷缩在被窝里,沉沉的睡去。

    模糊中感觉身体在被褥的拉扯下中翻动,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失重,猛然摔在地面上。模糊中想睁开双眼,但厚重的眼皮令眼睛无法睁开,只有透过努力挣开的缝隙望去,我看到爸爸一张扭曲的面孔,嘴巴夸张的咆哮着,可我听不清楚,只看到他嘴型在不停的变化。缓了一会,我才听到了他的声音:“…又出去打架,管不了你了,还把别人膀子卸了,再下去你就要杀人了…。”
    我揉揉肿痛的眼睛,眼睛因为肿痛而渗出的粘液令眼皮无法睁开。爸爸在看清我的样子时,只是稍微楞了一下,立马恢复了咆哮的神态。他的语速很快,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只觉得模模糊糊的灯光,随着顶棚上白炽灯的晃动而摇曳,我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夜晚。我下意识的揉着酸痛的眼睛,一只手扶着床,努力的稳住身体站起来,可浑身的酸痛让我支撑不起沉重的躯体。原来疼痛在休息之后不会减弱,而会变得更为深刻更为立体。
    只觉得腿上挨了一脚,本已摇摇欲坠的身体又摔在地面上,接着胳膊被拽起,身体随着胳膊在地板上滑到院子里。院子里的大功率灯泡亮着,影影绰绰的站着几个人影,并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此时的我仍没有辨清情况,木然的看着周围的人影,肿胀的眼睛流着酸涩的液体,热辣辣酸痛令我无法清晰辨认周围的情形。妈妈惊叫着跑了过来蹲在地上将我抱起,捧着我的脸,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怜爱和疼痛。躺在妈妈怀里我感觉了久违的温暖,体会到身体被拥抱的安全感。这种温柔好像已消失在我遥远的记忆里,虽然久违,但仍温暖。委屈与疼痛被母爱的温柔所化解,屈辱在母爱里烟消云散。此时的我希望在这片温柔里,美美的睡去。
    在母爱的温柔里沉醉,却被爸爸从妈妈的怀抱里拽了出来,他提着衣领将我拎了起来,愤怒的面孔几近扭曲:“又和别人打架,让你逞能,卸别人的膀子,无法无天,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你啦…”
    “啪”,耳朵被震的嗡嗡鸣响,身体被凌厉的掌风裹挟着摔倒在地,脸颊灼痛,一片木然之中,“啪”,又反向一个巴掌。我双耳轰鸣,辨不清外界的声音,整个世界一片混沌。白炽灯泛着刺眼亮光,照射着爸爸扭曲的面孔,妈妈半躺在地极力撕扯爸爸的胳膊,四个高大的身影矗立眼前,姚远爸爸双手后背一脸冷漠,姚远妈妈手指上下翻飞、情绪激动,相雯妈妈则一脸的鄙夷、顺势冲我吐了一口唾沫,相雯爸爸则一脸的沉默。
    妈妈扑过来将我揽在怀里,我趴在妈妈肩头,木然的看着一切,不明所以。

    耳鸣消失,整个世界一片嘈杂。妈妈向众人不停的求情,爸爸则一直咆哮:“…无法无天,老子要让你尝尝家法,长长记性…”
    说完转身回到屋内,妈妈则丢下我扑到在地,仅仅抱住爸爸的腿。一阵拉扯,爸爸成功摆妈妈的阻拦从房间内拿出长鞭。
    姚远妈妈向围观的人诉说着:“小小年纪,竟然会卸人膀子,长大了还得了,要杀人咧。大家评评理,这种心狠手辣的小崽子不好好教育哪能行,迟早成为社会毒瘤…”
    相雯的妈妈则随声附和:“要我说啊,这种孩子应该送去劳教,子不教父之过,老齐你要不管,那就让交给国家管…”。
    爸爸已经扯了绳子,把我的双手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妈妈在旁哭喊着求饶。
    此时我已辨清形势,爸爸要对我处以家法:“爸,爸,是他们欺负我的,是他们先打我的,两次都是一群人打我,爸,是他们欺负人。爸,你饶了我吧…爸,以后不打架了,别人打我,我也不还手…”
    我哭向爸爸求情,可爸爸仍然无动于衷,将我捆了起来。
    “爸,爸,我以后不敢了,爸,我不敢啦,以后别人打我,我不还手了,再不敢还手了,爸,饶了我吧…”
    “…卸人胳膊你还有理啦,再不收拾你,你将来要杀人咧…”爸爸说着将绳子的另一头甩过院子搭葡萄架的一根横木,然后扯起绳头用力一拉,将的吊了起来。
    爸爸站在两米远的地方轻轻甩着鞭子,妈妈发疯一样拉着爸爸,“本秋,不是修平的错,孩子被人欺负啦,不是他的错啊,我求求你啦,放过修平把,我求你啦”。
    妈妈哭着跪在爸爸跟前。
    爸爸一脸的气愤:“他不懂事,你还不懂么,他惹了这么大的篓子,不收拾他,将来那还得了么”说完一把将妈妈推翻在地。
    妈妈劝阻爸爸不成,跪在地上爬在姚远爸妈身边哭着求情:“姚书记,小孩子不懂话,求求你们放开孩子吧,求你们啦,修平会被打死的。求你们啦,你们大人有大量,你们都是好人,求求你们…”
    姚远爸爸对妈妈的下跪置之不理,高高在上的说:“齐本秋,你儿子身上透着邪性,如果管理不好,将来必会成为二瘤子。如果你连自己儿子都教育不好,我哪放心将项目交给你,趁早把手头上的项目也交出来。你,不让我放心!”最后的几个字,姚远爸爸是一字一顿。
    姚远妈妈一脸的鄙夷,相雯的妈妈则对着姚书记一脸的媚笑:“这种孩子,修理一下也好,长长记性,对不对姚书记,哼-”
    姚远爸妈的话,无疑火上浇油,更激起了爸爸的怒火。
    “爸爸,我错啦,爸爸,我错啦。爸爸,你放我下来吧,爸爸我错啦…”,被吊在上面,看着爸爸手里的鞭子,我哭着求情,“姚伯伯,我错啦,以后他们再怎么打我都不还手啦,我不敢啦,求你们,饶了我把…”
    “嗬,你这么厉害,谁能打的了你,谁还敢打你哦!”,姚远妈妈斜眼看着被吊起来的我,“现在求饶,晚啦,刚才不是很硬么!”
    爸爸握着鞭子,轻轻的甩动着,看的我是心惊胆战,我明白鞭子落在身上的结果是什么。
    “求你们,我错啦,我以后再不敢啦,我错啦,我改我改…”
    此时的爸爸异常冷漠:“修平,你惹了姚书记生气,别怪我狠心!刚刚进城几天就给我惹下一堆事端。你也别怪我狠心!”
    妈妈又扑过来,拽住爸爸的胳膊:“本秋,我求求你,孩子已经知道错啦,饶了他,后面我好好教育他,我把他放回老家去,不让他再到城里来,好不好,好不好…”
    爸爸扭头冷静的看了看妈妈:“子不教,父之过,让他长点记性也好。”
    被高高的吊起,恐惧令我颤抖,我的嘴巴哆嗦着,话已经说不清楚:“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爸爸一把把妈妈推倒在地,扬起来手中的鞭子,我恐惧的闭起眼睛,浑身开颤抖,我知道我已经躲不过这种惩罚,嘴巴哆嗦着“爸爸不要打我,爸爸不要打我…”。
    “啪”一声脆响,长鞭击破空气的声音。
    这中声音让我身体恐惧的猛得一颤抖:“妈妈…”
    姚远爸妈,相雯爸妈看着哆嗦的我,满脸得意。
    鞭子抽在身体上刹那,可以感受皮肉剥离的声音,“呲啦”一种带着粘性的响声,像撕开魔术贴时发出的声音。
    钻心的疼痛,令我一阵眩晕。
    神经绷紧,全身肌肉绷直,以抵抗切肤之痛。
    绷直的身躯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呼吸,直挺挺的静止了一分钟。
    血液喷张聚集在面部,睁开双眼,整个世界变得通红。
    我想我绝望的嘶喊,一定撕破了沉重的夜幕,令夜幕下的生灵为之动容。

    当鞭笞孩子的场景,在切实发生时,姚远父母和相雯父母的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才明白事情的残酷。
    妈妈则疯狂的扑在爸爸身上,疯狂的捶打。
    热灼的疼痛,钻心入肺。如果就此死去,是最好的结果,然而以情形的意识,承受血肉模糊的疼痛,对人是多么残酷的折磨!
    我咬牙关,拼劲全身之力,瞪着血红的双眼,对姚远的爸妈说:“我今天所受的,我会全部还给你儿子!呵呵…哈哈…”
    我不知道我的笑声有多邪魅、有多狂妄,我明显看到了姚远父母的颤抖。
    爸爸甩甩手,“啪,啪”,连续两鞭。这次我没有叫喊,而是将喊声憋在喉咙里,咽进肚子,我的身体一次次扭曲的抽搐。
    承受三次鞭笞之后,眼前人影的绰绰,画面有些交叠晃动,妈妈和爸爸极力撕扯,妈妈被爸爸又一次推到在地,姚远妈妈则紧紧抱着姚远爸爸,满脸惊恐。
    我看着姚远父母和相雯的父母模糊的身形,微微一笑:“你们放心,这一切我都会还给你儿子,还有你女儿,要双倍奉,哈哈…”我明显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
    我的偏执逼的爸爸也几乎疯狂,显然我的表现并非他的预期,他觉得作为父亲的权威受到挑衅,于是扬起鞭子连续的抽打。
    事件一旦启动,就会自行演变,不受当事人的左右,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姚远的第一次挑衅,令事件向如此的结果演变,是他预想不到,也是我预想不到的。
    父亲扬起第一鞭子,他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机械的重复的抽打,心理的底线与尺度被一次一次的放大。
    承受一鞭和承受十鞭,所感受的疼痛程度不是直线增加,但是对身体的损害却是呈级数增长。我的意志没有被第一鞭的疼痛所击垮,后面承受再多意志也不会妥协。
    每承受一鞭,我都会狠狠的对姚远爸妈和相雯爸妈邪魅一笑。在肉体上被击垮,但我要给与他们精神上折磨。我希望这种扭曲的、邪恶的笑会牢牢的刻在他们的骨头上,融入他们的血液,带入他们的梦里。
    我的意识变得模糊,体力再也支撑不起沉重的脑袋,耳边依然是爸爸咆哮的声音。
    在意识消弭之际,我记得说了这样一段话:“齐本秋,今天开始,我们一刀两断,你我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
    当时的我已然明白这是一个特别的夜晚,一个骨肉剥离的夜晚,一个改变了我一生走向的夜晚。从此以后,我将不再是我。
    此时的我想对这个有特别意义的日子做一个特殊的纪念,比如唱一首歌,比如喝一个小酒,而当时我只是拼尽所有气量扭着耷拉的脑袋侧着脸望向深邃夜空,嘴角带着一些微笑,夜空中一片血海。
    @大圣小爱 2016-02-17 00:43:22
    好文,支持朋友,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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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加油
    三、离家出走
    再次睁开眼睛,仍带有丝丝恍惚,分不清是地狱还是人间,与自己纠缠的各种鬼怪突然消失,四周的混沌也变得清亮,我疑惑的看看四周,辨不清楚身在何处。
    “醒了,醒了,哥哥醒了…”一个激动地声音响起,然后一个小女孩火速的扑了过来。
    “啊”,足以将我吞噬的疼痛,令我彻底清醒,我一看是修真。
    “还活着?还活着!”我自言自语。
    “哥哥,你活过来,活过来了!”修真抱着我痛苦。
    “修平,我的儿,终于醒了,我的修平回来了…”
    我看到妈妈红肿着眼镜坐在床边,我厌恶的拨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爷爷和八爷也围了过来,爷爷喃喃的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五天啦,哎…”
    我挣扎着坐起来,稍一用力,后背和前胸的疼痛,钻心入肺,额头上瞬间不满汗珠。我咬紧牙翻了身,将身体趴在床沿上,双手下探支撑在地面上,然后把挪动身体从床上爬下来。
    无力的胳膊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直接从床上摔翻下来。触地的刹那间,灼痛再次刺激神经,令我抽搐不已。
    为什么要活过来,如果死去,无须再承受肉体的疼痛,更无须承受心理的疼痛。
    可既已活过来,所有的痛楚只有独自来承受!
    妈妈跑过来扶我,我使劲摆脱她的手,我已然不属于这个家!
    从此以后,齐修平,就是以孤儿,在这个世界上自生自灭!心低只有一个声音支撑着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怎么啦,醒啦?”爸爸从外面急匆匆冲进来。
    没有人回应他,妈妈和妹妹轻声的啜泣。
    我努力的向外爬!
    用意念与疼痛做抗争,周围的声音我不再关注,所有的意念集于一个点:坚持住,离开这里!
    要继续爬,要继续爬…
    爬到屋外,爬出院子。
    妈妈追出来趴在地上:“修平,跟妈妈回去吧,修平…”妈妈声音沙哑,透着绝望。
    我只顾缓慢的爬动,每一次用力都令我眩晕。
    爸爸追出院子咆哮着:“滚,永远别回来,死了都不要回来…”
    “修平哥,修平哥”,我听到是相雯的声音,她哭着到我身边蹲下身子:“修平哥,不要这样,回去好不好…”
    我推开她扶我的手,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告诉姚远爸妈,还有你爸妈,一切我都会还加倍回来,做了鬼我也要缠着你们!姚远,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滚!”
    相雯愣愣的站在原地,只是哭着鼻子,不知所措。
    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我前面,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声音平静舒缓:“修平,跟八爷走吧,八爷带你离开这里!”
    我抬起头看着八爷,点点头。
    八爷把轻轻的将我放在背上,背着我离开。
    “我和你父母说这个孩子与你们的缘分算是尽了,修平不会再跟你们过日子喽。修平,你是这么想的不,八爷说的对不,呵呵。以后跟着八爷吧,咱爷俩相依为命!”
    我默默的点头!
    “出生后你爸找人给你算命,算命先生说你与他的命相犯冲。这个浑球,有八爷我在这里,竟然还去找别人算命,更傻的是竟然还信啦!我怎么解释都不听,认定了你克他!浑啊。修平,你命孬啊!35岁之前没有好日子过,你小子要承受太多的苦难!”
    听到这里我才隐约的明白,为什么爸爸会如此对我!
    八爷把我带到了他的小院修养,由于皮肉溃烂,无法平躺,八爷教我打坐入睡。双腿盘起,平直腰腹,双手置于丹田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置空思绪。用此方法很易入睡,但熟睡后身体无法保持平衡而摔倒,压到伤口疼痛令我立刻惊醒,最初的几晚几乎和很少睡眠,承受身体的折磨。伤口结痂之后,才疼痛的折磨逐渐减退。
    八爷用熬制的白色汤药为我滋补身体,用黑色药膏敷涂伤口,坚持每日口服三次汤药,两次换药,半月之后,我的体力得到恢复,结痂褪去,现出新愈合的嫩红色的肌肤,犹如几十条粉色线条交织着布满上身。
    八爷说时间会让伤疤愈合最终变成正常的皮肤,时间也能冲淡世事,解开心结。我说时间也许能冲淡过去,但改变不了过去,像抽在身上的鞭子,再无法揭下来。
    本来盘坐闭目养神的八爷,睁开眼睛诧异的望向我:“心结难除”,沉默良久又开口道:“哎,红尘炼心,心炼红尘。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儒家学派推崇修身齐家平天下,你姓齐,此生多难取字为修,心态平和面对凡尘寓意为平。 齐修平,望你戒颠戒嗔、修有所成。”
    又是一阵沉默,“你有什么打算?”
    “八爷,你教我本事吧,我不想读书,我想跟你学测字。”
    “测字,首先要识字,我房间里的书,哪本你可以通读?”
    我一阵沉默,小学三年级尚未读完,认识的汉字的确不多。
    “想跟我学测字可以,但要听从我的安排,继续上学,放学后学测字。”
    我非常欣喜,学习是可以糊弄的,每日上学去下学回来,中间学什么做什么那就由着我啦,只要八爷答应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住在这里,总比好于无所依靠。
    八爷转口道:“但有一个要求,解开心结,放下执念,潜心修心,以一颗包容之心宽人让人容人,请问你能否做到包容?”
    八爷停下来望向我,我没有言语,我心中满是报复计划,不知如何回答八爷。
    “虚伪、贪婪、恶毒是人性恶的一面,真诚、善良、包容是人性善的一面。人在不同的环境不同时间会表现不同的善与恶,但人性总体向善。不要因为一件事情而对社会和人性的有偏激看法。生活给予我们善,也会给我们恶,善与恶并存。很不幸,生活先让你先看到了恶。
    善恶相济,是为人性;因势利导,或为所用;
    福祸所倚,是为因果;凡尘所修,或为可补;
    阴阳交汇,是为五界;因果循环,浮图众生;
    道术并生,是为戒修;生生恒之,羽化登仙。”
    八爷对着清冷的月亮,沉思良久,突然又转头问我:“你理解么!”
    我摇摇头。
    “生活会让你慢慢领悟,等几天我带你去学校”,说完八爷望向夜空。
    本以为从此便可以跟随八爷生活,可一个事件又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偏转。
    这天,爷爷倒背双手、拎着旱烟杆,与齐家老大和妈妈来到八爷的小院,目的很明确:带我回去。
    齐家老大齐本田,其成长经历是那个年代农村青年的另一个范本。
    齐姓作为外姓,在同村的地位颇低,会遭受人丁兴旺的家族的欺负。在人力为主要生产力的农耕时代,家族的男丁兴旺,代表着话语权和地位。在齐家三子还处于幼年时期,齐家老爷子也只能忍气吞声,广结善缘。
    在齐本田十几岁时,便表现出了超强的社交能力,其不仅遗传了父亲的犟驴脾气,更有灵活头脑,更带有一身匪气,小小年纪便为齐家支撑起一片天空。

    “八哥,修平的伤也算好啦,该回去上学啦,孩子还小不能耽误了学业。这段时间多亏了八哥,不然这孩子就没啦,感谢的话我也不知道说些啥…我想带他回去跟我过活。”爷爷首先表达了感激之情,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回去,我与你们齐家一刀两断,你们也不要来烦我。”爷爷还未说完,我已无法克制自己,脑海再次浮现齐本秋冷酷的表情,鞭子的哨音又破空而至,我不由得一阵哆嗦。
    爷爷气的拍了一把大腿,翘起花白的山羊胡子,哎了一声,只好抽起了闷烟。
    妈妈则一脸泪水:“修平,孩子,跟妈妈走吧,妈妈没保护好你,妈妈知道错了!”
    妈妈伸出手,想搂着,我负气躲开。
    妈妈求助的眼光望了向了齐本田:“大哥,这可咋办啊,这可咋让我活啊!”
    齐本田向妈妈摆了摆手:“秀英,你先别着急,慢慢来,凡是还有你大哥呢”,
    齐本田清了清嗓子:“咳,八大爷,修平的这个事情,真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他爸这个混球为了生意竟然连儿子都…,哎,修平,跟大爷回家去,有些事情你还小,不懂。有句俗话: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爸是那小胳膊,姚秉怀就是那大腿。姚秉怀一句话就能让你爸的生意破产,他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爸我已经训过啦,姚秉怀那边我也去闹过啦,堵在他家门口骂他祖宗八辈他也没敢出来。你爸怕姚秉怀,我不怕。你先跟爷爷回家,回到学校去读书。”齐老大声音浑厚,透着一股威严,齐本田作为齐家的老大,说一不二,弟弟妹妹们对老大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做为大家的主心骨,守护整个大家庭。
    “大爷,我不回去!如果你真想让我回去,我就再死一次让你们看看!”我说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孩子,不要再提死这个字!好孩子,事情都过去啦,爸爸知道错啦,妈妈也错啦。跟妈妈回去,咱还要好好读书呢,可不能耽误了学习。咱回去,好不好”,妈妈声音嘶哑。
    我扭过头,倔强的看向外面,不再言语。
    八爷爷抽了口旱烟,沉默了一会:“学校肯定要上,估计还要让他在我这里缓一段时间。现在让他回去,他也接受不了。老子你想想看,以现在的情形,是让他留在我这里好,还是跟你回去好!等他气消了再说。上学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劝他上学的.”八爷不是家人,面对齐家人他也不能硬把我留下来。
    我一字一顿的说:“我-不-回-去。我要学测字,自己养活自己。”
    爷爷看着我,轻叹一声:“不管怎么样,就是要把你带回去,捆也得捆回去,这事由不得你。”
    八爷看看爷爷:“这…,老四,这事先别着急,他现在心理逆反的厉害,先在我这里缓一段时间,事情过去了变淡了,再把他带走。”
    爷爷马上回绝:“不行!我就不信治不了他,我齐家的种,反了你啦。”
    爷爷属于有名的犟驴,倔劲也被逼了出来。
    “八大爷,我齐家祖祖辈辈里都是本分的农民,我都会不同意修平学测字。我们齐家祖辈里没一个读大学的,齐星、齐广我看了也不是学习的料子。后面我把精力放在修平身上,培养他成材。”
    八爷看看了爷爷,又看看了齐老大:“本田,你说的对,我也希望这孩子成材,但凡事要有方法。现在领他回去,是要毁了他的,别说大学,估计初中都考不上,这孩子会被你们废掉。这孩子现在心理叛逆,你们家没人能管得了的。”
    齐老大、爷爷、妈妈你一句我一句劝说八爷。
    我明白如果爷爷铁了心要带我走的话,我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的,八爷也不能硬把我留下,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
    趁着空隙我溜进了八爷的卧室里,我有了自己的计划。
    八爷的房间有个北向的窗户,窗台一米多高。我悄悄的打开窗户跳了出去,顺着缓坡滑下高岗,消失在桃树林里。
    阳光明媚,我举起手,透过指缝感受深秋的阳光,炫目但不刺眼,湛蓝的天空,几片白云懒洋洋的在空中漂浮,杨树变得枯黄,偏偏树叶被秋风吹落。深秋的空气透着寒意。
    学校里传来郎朗的读书声,一个月前我也是教室中的一员,平静的学习生活。因为狗血富家子弟的求偶事件,致使自己差点丢失姓名受尽折磨。为什么生活会如此的滑稽,我搞不懂,但此时的我很目的很明确,报复,疯狂的报复。
    我悠闲的走进校园,是的,此时是如此悠闲,我不在受学校规则的束缚,以闲杂人员的心态旁观者这帮受这束缚的学生。
    此时,我这个闲杂人员要制造一起事端。
    锋利的道具划着红砖墙面,悦耳的金属摩擦声令我心旷神怡,带着愉悦的心情走到熟悉的教室门口。
    李老师站在讲台上向学生讲述着礼义廉耻,我跨进教室。对于我这个闯入者李老师与全班学生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鸦雀无声。
    直接走到姚远的座位前,他的座位在前面第二排的过道处,姚远的个头很高,而老师有所偏袒把他安排在前排的位置。
    姚远在看清我的一刹那,失声痛哭,双手放在胸前下意识的摆动求饶。
    胆小鬼,我心里骂到。
    一把抓起他的头发按在桌子上,嗙嗙几拳,我感受到了牙齿崩断的声音。然后拽住他的膀子,然后稍微用力,他的胳膊再次脱臼,这一次相对于上次要容易许多。
    将他从座位上拎起,拖拽到教室外面,扯着他的另一肩膀,以同样的方法将另一只胳膊卸下。姚远倒在地上彻底丧失抵抗力。爷爷说人的肩膀一旦脱臼,很容易造成习惯性的脱臼。我骑在姚远身上,扶着他的右胳膊,轻轻向上一推,胳膊便恢复原位;然后再用力一拽,胳膊又从肩关节中滑出。
    对姚远的两个臂膀分别反复进行了几次推拉,我明白,从此以后他会带着严重的后遗症生活,如我一样。只不过我的是精神,他的是肉体。
    姚远的嘶叫声传遍了校园,老师和孩子远远的围拢了过来,有几个男老师冲上来想把我扯开。我从怀里掏出锋利的刀子,恶狠狠的说:“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其他人无关!”
    看到刀子,大家警惕的避开。
    身上复仇的按钮启动之后,我彻底迷失在报复的情绪里,扯着他一直胳膊按在地上:“我说过要把我承受的还给你!今天我就要剁了你一只手。”
    姚远在地上哭喊,屎尿全崩。
    “我尝试了生死的滋味,我也要你品尝品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抬头对着围观的人说:“今天,我就砍了他一个手给大家看看热闹,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以后我隔一个月就会取他身上一件东西。”
    我说着举起菜刀,在姚远手上示意的砍了一下,人群中一片惊呼,已有孩子被吓哭。我邪魅的看了看人群,稍稍有些得意。
    “修平哥,不要,不要!”一声尖叫将我从仇恨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相雯哭着站在跟前:“修平哥,我知道你变啦,可你不会变成坏人。修平哥,你赶紧走,快走啊。他爸爸叫了警察保护他呢,他们一直防备着你呢。你赶紧走啊!”相雯拽起的我胳膊向外拉。
    相雯的提醒令我从暴躁中彻底清醒。
    成年以后我反思当时的行为,也许最初的想法是仅仅是报复发泄,而情绪却随之失控,逐渐变得暴躁狂。如果当时不是相雯的提醒,肯定会酿成苦果。
    我听到了警笛的声音,甩开相雯,向学习角落里的男厕跑去。跑动中我看到绿色吉普已经进了门口,快速的向我这边开过来。
    经过学校的宣传栏,不经意瞄了一眼。李老师的7寸大头照片赫然贴在宣传栏里。我来了个紧急刹车,不知道为什么对李老师特别的厌恶,有关他的信息也特别关注。
    照片中的李老师温暖慈祥,代表着教书育人、辛勤园丁的光辉形象,下面标注“全县先进模范优秀教师”,文字中间还有一张配图,一个大腹便便的领导笑意盈盈的给李老师颁奖,这个领导就是姚远的父亲姚秉怀。
    看着照片,一阵厌恶,咳了一口又黄又粘的黄痰,吐在李老师光辉的形象之上。
    男厕建在学校围墙的角落中,红砖合缝处突兀不平,手和脚扣着突兀处攀岩可以轻松爬上墙头。跑到角落处时,警车已经到了厕所门口,一个矮胖警察下了扯快速冲了过来。压力可以激发人的潜力,攀爬的速度比平日快了许多,如果进行计时,相信肯定可以打破吉尼斯的攀爬记录。
    在墙头上站稳,矮胖警察已经到了拐角处,站下面训斥:“你小子下来,我保证不抓你,下来…”矮胖警察大声呵斥透着威严与恐吓,这种腔调是执法者的惯用方式,气势乖张、恐吓凌厉,用于对付顺从的平民百姓。
    我站在墙头上扭扭屁股嬉笑着:“你他妈上来抓啊,吓唬老百姓,老子不怕你,有种你上来,XXX”。
    矮胖警察骂骂咧咧,双手扒着墙缝试图上爬,在他双脚离地、肥胖的身躯像鸭子一样笨拙的悬空时,我站在他头顶冲着他喊道:“嘿,警察叔叔辛苦了,老子给你冲点热茶,好好品尝。”说着我掏出鸡鸡。
    胖警察仰起头,自然的张开大嘴巴,看到正上方的情形,“啊!”条件反射的身体向后撤。咕咚,胖警察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躺在一滩尿水里。
    我站在墙上,对着胖警察摆摆手:“拜拜,你爷爷去啦!”
    从两米多高的院墙上跳下,耳边挂着呼啸的风声,落在墙外松软的地面上。
    学校外面是一片播种过的田地,调整身形,一阵狂奔。等矮胖警察爬过墙头,我已经跑出了一里之外。寻找一些课遮挡的树林尽量掩蔽自己,不然在翻耕过的、一览无余的大平原上,目标太为明显。而矮胖警察也只是象征性的追了一段距离,便悻悻而回。
    深秋的原野一片空旷,一垄垄播种之后裸露阳光下的黄土地一望无际,偶尔有一块田地里的麦苗钻出地面,泛着稚嫩的绿色,在秋风吹动下瑟瑟抖动。田地里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只剩下枝桠,地面上时而飘起被秋风吹起的的尘土枯叶,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声音松脆。
    秋天的原野上一片颓废,可在这片颓废之下确蕴藏着顽强的生命力。
    手搭凉棚避开温和而炫目的阳光,望向天空,天空幽远而又辽阔,棉花团一样雪白膨胀的白云静止在空中。偶尔晚飞的候鸟,在高空中飞过。
    旷野之上,空无一人。
    “啊…”冲天天空,我一声怒吼,一排心中的怒气。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将无所依靠!

    鲁西南地区人口密集,隔两里左右的路程就会有村落出现。站在原野之上遥望四周,如若一片浓郁突兀出现,便是一个自然村落。村落的村口种植有槐树、梧桐树、杨树等,每家的屋前院后也树木。树木与院落交错,远望而去组成一片浓郁。
    饥荒时期河南逃荒的难民,挨家挨户敲门讨生活。鲁西南民风古朴,对饥寒交迫的难民都乐于帮助,虽对每日上门乞讨的难民不胜其烦,但如若一个馒头能救人性命,也算是积善行德。
    我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一个年轻的妇女开了门,好心的婶子给我做了一鸡蛋碗面。吃饱之后,又向婶子要了一个布袋和一个塑料水瓶,布袋用于储存馒头。那婶子看我可怜,从拿了三四个馒头都装了布袋里,另外还给了10块钱。我非常感激的谢过这位婶子,祝他好人有好报。出门在外,嘴皮子要甜。
    肚子的问题可以解决,但睡觉却是一个大问题。第一个晚上,一个老婆婆让我住进家里,在厨房的草堆里为我收拾了一个窝,给了一床薄被子。临走时,老婆婆把薄被子用绳子捆了送与我。深秋的天气晚上已经变得寒冷,如果靠单薄的衣衫,估计会冻死在田野里。
    晚上寻找不到人家留宿,便在村口寻找一个麦秸垛,掏出一个洞,蜷缩在草洞内,并用掏出的麦秸封封堵洞口,将自己埋起来,睡在松软的草堆里还算温暖。
    独自身处荒野的暗夜,会遇到很多神奇的景象,有时看到一袭白衣、头戴白色高帽的白衣人,在自己周围蹦蹦跳跳,无声无息,做各种鬼怪表情,煞是可爱。还有一种一身黑袍、手持高高的拐杖、面目狰狞的黑衣人,给人强力的压迫感,令人心跳加速,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有一次被一盏灯光诱惑,飘飘悠悠,无法触及,在迷糊中睡去,待被清晨拾粪的大爷叫醒时,才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大坟头上。
    更有一次,睡在麦秸下听到外面一片嘈杂,透过缝隙望去,看到皎洁的月光下几十只黄鼠狼举行一场宴席,一个胸戴大红花的黄鼠郎领着一个顶着大红手帕、走路摇曳生姿黄鼠郎,走到两个浑身白毛的黄鼠郎面前,行拜天地之礼,旁边更有一个司仪像模像样,其他的黄鼠郎在旁边围观。
    好奇之下从麦秸堆里爬出来,对着群黄鼠狼抱拳说:“恭喜恭喜!”谁知那群黄鼠狼嗖的一下,无影无踪。看着原本热闹的场面变得冷清,对着周围的空地喊道:“我是来道喜的,恭喜恭喜,早添贵子!”清晨醒来,发现草垛下摆了一只烧鸡和几个馒头。啃着烧鸡和馒头,我知道这对承受了人类祝福的黄鼠郎夫妻一定能白头偕老。
    更多时候,各种小动物从身旁跑过,耗子、黄鼠狼、野鸡、野猫、野狗,还有一两只狗獾,狐狸,甚至似人非人的人在身边游荡。失眠时便透过缝隙看着这些小动物在外面活动、觅食、甚至交配。
    神秘的夜幕下,有太多的景象,脱离常识的认知。
    几日之后的早晨,饥饿的我来到一个小镇子,连续三天没有讨到食物,手脚无力头脑发昏。路边的墙上粉刷着各式各样的标语,“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计划生育好 国家帮忙来养老”、“女儿是传家人”。
    街面上的已门面开张迎客,街面上三三两两的学生穿着校服急匆匆而过。一家卖早点的铺面,门口的大锅冒着热气腾腾的白色水汽,远远的就闻到诱惑的香味。我咽了咽口水,这种香味带有魔力将我吸引了过去。
    “老板,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已经几天没有吃过饭啦”,我声音微弱的乞求,此时我已经彻底沦为了乞丐。
    老板娘厚厚的毛衣外面裹着一个围裙,她厌恶的看了我一眼:“去去去,大清早的,真晦气,哪里来的小要饭的,滚开,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老板娘看我站在那没动,又满脸厌恶说:“哎呀,这位大爷,我求你啦,我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哎,那么多要饭的,我能帮助谁哦”,老板娘走到我面前,推推搡搡的把我赶到门店外,转身后嘴里还嘟囔着:“哎,谁家有人生没人养的小东西!”
    本还想说些讨好的话,面对这样的情形,话到嘴边自己又咽下去。看着老板娘的背影,微微有些心酸,这些日子也算吃尽了人间冷暖。
    店面旁边有一口压水井,走过去把被褥放在干燥处,抬起压杆压了下,一股井水泛着水汽哗哗而出。一只手堵住出水口,凑上去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井水,相对于初冬的清冷,井水却透着几分温暖,清新而甘甜。然后把满是泥巴的塑料瓶冲洗干净,盛满井水。
    准备离去时,在一汪水面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沾满杂草,面庞清瘦憔悴。我摸摸脸蛋,水中的样子是我么。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原本干净的我彻底沦为了乞丐。看着自己的样子,我只有苦笑。
    用井水仔细的清洗了面庞,又用手沾着水清洗了头发并整理出一个好看的发型,然后对着水中自己的样子轻轻一笑,如若饿死,也要做一只干净的饿死鬼。

    “嗨,你需要包子么,我这里有。”
    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如若梵音。
    此时的我能确保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未出现如此的美妙声音,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几个画面,刻骨铭心,终生难忘,而此时我看到了令我无法忘怀的第一幅画面。
    一个女孩笑容满面,七彩的霞光从她的头顶洒下,她站在这一片流光溢彩里笑意盈盈,而比霞光更灿烂的是亮晶晶的眼睛,宛若仙子。我有些迷醉,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真实,一时间,竟忘记了饥饿。
    疑惑中,我轻轻问了声:“你是天使么”
    我压低了声音,担心自己的声音会惊动这只美丽可爱的天使。
    她果然转身跑开。看着她的身影已经消失,我有了淡淡的惆怅:天使竟然被自己吓跑。
    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呆呆的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无所适从,心怀期待天使的再次降临。
    是的,她又再次出现。
    仍然笑意盈盈,仍然带着七彩的霞光。
    不过此时的她牵着一位大天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一大一小的天使在霞光中走到我面前,她们笑容灿烂,体态轻盈,瞬间令我忘记了所有苦痛。天使温暖的霞光将我包围,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弥漫在心头的仇恨、委屈统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满怀的委屈和酸楚,支撑自己那一丝倔强在这片温柔中瞬间消失,前所未有的疲惫漫天而来。
    在这片霞光之中,我看到了埋藏在记忆中的温柔的妈妈,看到了妈妈久违的温柔,此时的我泪流满面,轻喊了声“妈妈”,身体便倒了下去。
    我浑身无力,但我被温柔的抱起,我体会到了在母亲怀抱中的温柔,这种温柔让我迷醉,令我温暖,在这温柔里,我不愿去倔强,不愿去叛逆,看着妈妈漂亮的脸庞,沉沉的睡去。
    我又看到了父亲,面目狰狞,手里提着长鞭,他没有言语,迈着沉稳的步子向我走来。我想转身逃跑,可双腿软弱无力,如何挣扎都迈不动脚步,我想全力呼喊,可嗓子被什么东西扼住发不出声音。
    父亲凶狠的扬了长鞭,我看着长鞭在空中蠕动着带着尖利的呼啸扑面而来,记忆中血肉剥离的疼痛再次翻滚而至。
    剧烈的抽动之后,感觉突然身体失重,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双手努力抓取,却抓住一片虚无。
    我彻底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褐色的硬木地板之上,热汗淋淋,衣服已被湿透,我虚弱无力,翻身坐起靠在床上。
    我知道这是一个梦,一个重复了多次仍然无法摆脱的梦。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孩飞奔进来,蹲在我身旁。她把手放在我的额头,停顿了一会,然后说:“烧已经退啦…又做噩梦喽,呵-呵-,来我扶你起来…我以前也害怕噩梦,但妈妈对我说要坚强,你坚强了噩梦就不会来找你啦。然后她会给我唱歌,我听着她唱歌,我就不怕啦…”
    在女孩的扶持下,虚弱的我又坐回到床上,若晖的轻柔的唱起了歌,她声音甜美,歌曲婉转。看着她甜美的模样,我又有些迷醉。
    “你是那个天使么?”我看着她,希望她能解答我的困惑。
    她停顿了下,一双明亮闪闪的眼睛慢慢靠近,她伸手摸了摸我的人头:“不是烧傻了吧,咯咯咯…世界上哪有天使啊!恩--,假如我真是天使呢,那我就是爸爸妈妈的天使,哦,我也可以做你的天使!”
    她摆出天使的姿势,轻盈而优美。
    我看着她,羞怯下笑了笑,想表达什么,但又害怕说错话而出丑,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
    她又望向我笑嘻嘻的说:“你呢虽然脏兮兮的浑身臭汗,也算是个脏兮兮的天使,我是个香喷喷的天使,咯咯咯。”
    “哎呀,两个小天使,我能不能进来啊”那个阿姨端着一碗稀饭走了进来:“若晖,来把饭给他喂了。”
    女孩把稀饭接过来,舀了一勺稀饭递到我嘴边。
    “我自己吃就好啦”,我有些羞怯的拒绝。
    “不行,我是你的天使,我要喂你。”
    “吃吧,你昏睡的时候,糖水和药也是她喂的。”阿姨倚在桌边,春风满面的笑容,亲切的让人不能拒绝。
    一勺一勺的吃着女孩送来的稀粥,我用眼角偷偷的观察这个女孩,鹅蛋型脸庞光洁圆润,修直的鼻梁微微泛着光亮,两片长长柳叶眉,娥眉如黛,上眼睑低垂时眼睛下方如双眼皮一样出现一道浅浅的折痕,而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的运动上下翻飞,我有些诧异,为什么她会有如此长的睫毛。她的眼神灵动,泛着霞光。
    “嘿,你吃不吃,不吃我就拿走了哦”,若晖在我的眼前晃晃手,假装生气撅起小嘴。
    我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偷偷瞄了一眼阿姨,她则扭着脸去偷笑。女孩与阿姨非常的相像,我的眼神在她们两个之间晃动,分不清楚阿姨就是放大版的女孩,还是女孩是缩小版的阿姨。
    一碗稀饭入肚,沉睡的胃好像被唤醒了一般,咕噜咕噜作响,我小声着“我还要吃,还有么,饿!”
    阿姨严格的控制了我进食的量,每个半个小时让我进食一次,补充了5碗的稀粥之后,体力与精神得到恢复。
    此时,男主人和一个大男孩已经坐在房间里,男人微笑的看着我,轻轻搂着大男孩,像父子更像朋友,他的样子与父亲威严形象大相径庭,原来成年男人也可以这个模样。大男孩长相很清秀,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想这与他父亲不严厉的教育有很大关系。简单介绍之后,男主人姓林,阿姨姓方,男孩叫林一祯,女孩叫林一晖。
    “你叫修平?看你的穿着不像孤儿,应该是赌气离家出走吧。你现在也应该体会到只身在外的不易了吧,甚至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是回家吧,你这个年龄还需要读书。你看我的两个孩子,都还在读小学”,叔叔指指了一晖和一祯。
    “叔叔,阿姨,我不想回去,我从家里出来就没打算回去。我打算去嵩山少林寺学功夫。”我刚刚说完,四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咯咯…小和尚!”一晖双手合十,微微闭幕,做了个和尚念经的样子。
    “哎,你可想好了哦,和尚是不能娶媳妇的,不能和漂亮姑娘谈恋爱啦”,叔叔打趣道。
    “去你的!”方姨打断林叔的话:“孩子别傻啦,你知道少林寺在哪呢,你去了人家会要你么。你还是要好好读书学习知识,现在不是打打杀杀的年代啦,只有知识才能改变自己,你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下,要不要回家,想好了告诉我。一祯、一晖,你们陪修平聊聊天,我和你爸先下去。”
    林叔和方姨出去后,一晖拉着来到一个房间,房间的侧墙上挂着一面宽大的镜子,镜子下方是一片宽阔的褐色木地板擦,类似于一个舞台,房间的另一边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旁边摆放着几个精美的欧式柜子,其中一个角落的柜子里摆着几瓶洋酒,高脚的玻璃杯放置在高高的柜台上,柜台旁边是几只高脚的椅子。房间的陈设与布置,与我所接触的任何家庭均不相同,非常漂亮。
    一晖拉着我和她并排坐在琴凳上,黑色的钢琴非常光亮,映出我的倒影。她打开琴盖,整齐的黑白键显露在眼前。以往在电视中才能看到的钢琴,而此时就坐在钢琴旁边,我稍微有点局促,生怕不小心将钢琴弄坏。
    一晖看着局促的,眼睛里泛着调皮的笑意,轻轻拉起我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咣”,我吓的一跳,赶紧把手收回。
    “这是琴键,可以弹出优美的曲子。我弹一首好听的曲子给你。”一晖看着局促的我笑意更浓。
    她的双手抚着黑白的琴键,手指在琴键上欢快的跳动,一首优美的曲子在房间里流淌。平时只有在广播或电视中听到的旋律,真切的在耳边响起,舒缓而轻柔,仿佛村后小河的流水丝丝的在肌肤上舒缓的流淌,轻柔而舒适,平躺在水流中,看着湛蓝天空中膨胀如棉团的白云缓慢的飘动,温暖的溪水浸泡着肌肤,由外而内的舒坦,委屈、仇恨、不安、流离、颠簸、痛苦被一种安宁所替代。
    我微闭双眼,沉浸在这片安宁里,像经历过长途跋涉身心疲惫的人,身体和精神得到了慰藉而松懈时的无力和舒坦,疲惫由灵魂深处肆意袭来,我不自觉的将头靠在旁边的支撑物上,沉睡下去。
    片刻的休憩之后,我睁开眼睛,发现我所倚靠的是一晖的肩膀。我揉揉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小心睡着啦,对不起!你弹的曲子太好听了。我睡了多久”
    “嗯,两分钟吧,睡的香么,你的脑袋真沉,哼”一晖揉了揉肩膀,噘嘴假装愠怒道。
    “呵呵,谁让你的肩膀那么舒服,让我不自觉的就靠过去啦。”我摸摸头笑笑。
    “哎呀,这还是我的问题啦,让你强词夺理!”一晖挥起拳头轻轻的捶了我几下,然后扭头对站在门口的阿姨说,“妈妈,这家伙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好,有点赖皮哦。”
    此时我才发现站在门口的阿姨,仍然是春风满面,带着不可抗拒温柔和亲切,让我不自觉的想去亲近。
    “阿姨好!”我赶紧站起身打招呼。
    “说说你刚才的感受,感受到了什么?”阿姨微笑着。
    我把我的感受描述了之后,阿姨再一次审视我,是那么和蔼可亲。
    “你对曲子的感觉很正确,音乐可以触发人内在的情绪,从而引起共鸣,这就是音乐的力量,不同的人对同一首曲目的感受也不会相同。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可以教你弹一些曲目。”
    “好哇,好哇,妈妈我可以教他,我要收徒弟喽”一晖在旁边高兴的拍手。
    “可以,但是人家不是立志当和尚么,你要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啊!”阿姨微笑的打趣。
    “小和尚,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啊,呵呵呵。”一晖调皮的看着我。
    我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如何打算,“学,我非常想学,不过,不是跟你学,我要跟阿姨学,呵呵”
    “哼,还不领情,不理你啦。”一晖有点生气的扭过身。
    “呵呵,逗你啦,我跟你学,也跟阿姨学小师傅好!”我站起身像模像样的向一晖鞠躬。
    “好,一言为定,拉钩钩,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徒弟!”一晖笑颜如花。
    “学可以,但是我要知道你来自哪里,为什么要离开家。我需要你父母知道你的下落,然后才能让你留在这里。我作为母亲,理解一个母亲丢失孩子的痛苦,我也是为你考虑。你这个年龄需要接受教育。以你目前的能力,你除了会吃饭、睡觉、耍脾气之外,你具备哪些能力!如果不接受教育,将来只能是个文盲。”阿姨语的气很温柔,但不容我反驳。
    “嘿,收徒弟可不能少了我,我也有一门好手艺要找接班人咧,你小子很不错,我也很喜欢。也做我徒弟吧,哈哈”林叔已经站在房间里。
    “你…害人精,不许害人,一边去,不许打修平的主意,你那两下子功夫就在你这一代到此为止吧,不要再传给下一代了!”阿姨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哎,我的功夫也是民族的精华,传统的手艺,祖宗的东西哪能在我这一代人身上泯灭,我还要将它发扬光大,重振师门呢!”叔叔微笑的反驳道,带着几分的玩笑。
    “就你那还民族精华,简直是糟粕!说真的,千万不能教给小孩子”
    叔叔又一转口道:“其实呢,学这些手艺,只要心术正,学了也可以造福社会,看人怎么去利用。心术不正的人,自然用来做坏事。”
    阿姨看看叔叔不再言语,然后望向我:“可以告诉我来自哪里了吧。”
    面对温柔的方姨,我无法拒绝,平静的将事情牢笼去脉讲述了一遍,但仍然隐去了家的地址,我不想再回到那个环境。我非常平静,无悲无喜,就像讲述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而当他们看到我身上的淡淡的鞭痕时,他们吃惊的表情表述着对我境遇是多么的不可理解,一晖甚至惊呼的捂上了嘴巴。
    “好吧,孩子,你先呆在我家吧,我来供你读书,等你淡忘了看开了,想回去了再回去吧。”方姨轻轻的把我揽入怀中,没再追问我家的地址。
    我如何能淡忘,她已像一颗钢钉被生硬的锲入我的灵魂,令我时不时的承受折磨。我告诉自己,有朝一日,我会加倍奉还。
    林叔和方姨当晚召集林一祯、方一晖和我,进行了一次家庭议会,我作为旁观者列席。林叔和方姨咨询林一祯、方一晖是否接纳我作为新的成员,加入这个家庭。一晖欢快的拍手赞成,林一祯则一脸坏笑,表示以后终于有个小子做他的小弟啦,说完也伸出手表示欢迎。
    当天方姨和一晖就为我讲解一些乐理的基本知识,我也认识了吉他、小提琴等乐器。一晖和一祯年龄虽小可会弹奏好几种乐器,这一家人均会吹啦弹唱,家庭气氛其乐融融,这是我之前所不曾体验过的温馨的气氛。身处这样的家庭内,不会局促不会陌生,我可以很快的融入。
    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房间里的环境,我有些恍然,将近一个多月的流浪,睡过坟头睡过荒野,而现在重新睡在床上,竟然有些不适应。
    我开始思索未来的打算,难道继续流浪下去,食不果腹、露宿荒野,还是应该回家过这样稳定的生活。方阿姨说自己是除了会吃饭睡觉耍脾气之外,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也许我也应该过稳定的生活,接受教育。
    可稳定的生活,是否应该回家!
    想到这里,在心底马上对自己说:“不,不回去,死在外面也能回去!”
    可不回去,我哪里能过上稳定的生活。
    我有些纠结,以后的路如何,我不知作何选择。
    而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小和尚,我可以进来么!”
    我知道是一晖!
    我赶紧下床,为一晖开了门。
    一晖站在门外,穿着睡衣,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小和尚,你可以陪我么,我有些害怕!”一晖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赶紧拉起她的手,手指有些冰凉。
    “怎么啦,一晖,你害怕什么!”我不解的问道,她有爱自己的父母,有爱护她的哥哥,怎么会如此的害怕。
    我拉着一晖走进房间,我们一起坐在床上我,我望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她有些犹豫,然后望向我:“你相信我么!”
    “嗯,我相信你!”我努力的点点头。
    “每到晚上,我都会听到床边有人说话,我能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甚至有时候感觉有人会扯我的头发。每到夜里我都会被吓醒。我不敢睁开眼睛,只能用被子将头蒙起来。有时候我会看到有些影子在房间里,但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们不会伤害我,有时候他们会讲自己的故事。可是我很害怕!”一晖颤抖着声音说,此时的她是多么的无助,白天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却有如此恐怖的经历。
    我一直抓着她的双手,她冰冷的小手微微颤抖。
    “方阿姨知道么!”
    “知道,妈妈带我看医生,医生也解释不了。后来妈妈找一些高人给我看,高人说我八字偏弱,能听到别人听不到声音。”一晖惊恐的模样,令人怜惜。
    “不怕,不怕,只有你勇敢了,你才不会被吓到!”我轻轻的将一晖额头上散落的头发绕在耳后:“知道么,我小时候经常在陵地里玩,有次还掉进了古墓里。我开始也很害怕,但后来梦到了一个漂亮姐姐,呵呵。”
    “真的!?不许骗人!”一晖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我开始绘声绘色的将自己那段经历向一晖吹嘘了起来。
    一晖的瞪着惊恐的眼睛,好奇而又害怕,被带入到我的故事里,她暂时忘记了自己恐惧。
    “一晖,请你勇敢些!只有自己坚强了,就没有什么能吓倒你!”我扶着一晖的瘦小的双肩,鼓励她。
    “嗯”一晖点点头,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恐惧,而是带着一分坚强。
    我摸摸了自己一直佩戴的圆形玉石,这块墨绿色的圆形玉石上刻有漂亮的云纹。这块玉石是八爷在我很小的时候专门定做的,八爷说这块玉可以辟邪。这块玉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半步。
    我将玉石取了下来,将她捧到一晖面前:“一晖,这个玉石有辟邪的作用,我把她送给你!她跟了我好多年,让她帮我保护你,好不好!”
    “嗯!”一晖点点头,然后也摘下自己脖子的上白色玉石:“修平,我们交换吧,这块玉石我也带了好多年!”
    我将自己的玉石轻轻帮一晖带好,而后一晖为我带好她的玉石。
    我们望着彼此带着的玉石相视而笑。
    我又向一晖讲了很多陵地里的故事,还有流浪时遇到的事情,一晖在我的讲述中慢慢睡去。
    看着她温柔的鼻息,是那么的温柔而又甜美。
    四、贩卖逃生


    第二天,林叔、方姨、一祯、一晖,我们一行人来到百货商店上,购置我的生活必须品,一祯和一晖专门请一天的假。我和一祯、一晖打打闹闹玩的不亦乐乎。
    中间我想去卫生间方便,一祯给我指卫生间的位置,他们便在柜台边等我。我快速的跑到卫生间,站在小便池旁欢快的释放压力。
    突然,一只强劲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一只手帕捂在我的口鼻上,一股强烈的刺激气味传入肺部。突来袭击,令我没有防备,我奋力的反抗挣扎,但被有力的臂膀限制着无法挣脱。然后一阵眩晕,我心里对自己说:完啦,然后就失去意识。
    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双手双脚被捆,嘴巴里塞了一团麻布。我努力地挣扎,嘴巴里呜呜的发出叫喊,丝毫不起作用。
    远处一个,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绿色军装胶鞋、裤管露出沾满泥巴男人,身材不高,带着一定那个年代特有的老蓝色帽子,帽檐打着卷儿,披着蓝色的棉衣,叼着一只烟,和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人说话,旁边还站一个瘦瘦的、头发锃亮的年轻人。
    “醒啦醒啦,许老板,你过来看看,这个货咋样,绝对是上乘好货。”穿军装胶鞋的男人在我身边蹲下,穿着得体的男人许老板和头发锃亮的年轻人也跟了过来,“他一进镇子我就盯上啦,结果被一户人家领走啦,我还以为这单生意要黄啦,嘿,你猜咋滴,结果又被我撞上啦,嘿嘿。”
    许老板蹲下身子,捏着我的下巴,转了几下:“嗯,皮子不错,可我不要皮子,我要的是瓤。皮子再好对我无用啊,养来做鸭子,周期太长,难回本。这是个男娃,如果是个女娃有好皮子,那就上价啦。尿四儿,四千,和你名字一个数,不能再多啦,不然卖给其他人吧。”
    “哎,许老板,我们也是老相熟了吧,四千太少,这年头掏到货不容易,你好歹多给些辛苦钱,五千”,叫尿四儿的极力争取高价,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好,就这样。我再给你加一千。下不为例”许老板一副很心痛的样子。
    妈的,老子被卖啦,我自己思咐,皮子,瓤,是什么意思,我有点搞不明白,我明白自己这次凶多吉少,努力的挣扎,嘴巴里呜呜叫的更厉害。
    尿四儿笑眯眯的接过许老板的钱,手指蘸着唾沫,勾着腰仔细的点了一遍:“对着呢,对着呢,以后有了好货,许老板要给个高价。合作愉快”,尿四儿,笑眯眯的伸出一只手。
    “咳,咳“许老板把手攥成拳状,放在嘴巴说那个咳了两声“行啦行啦,赶紧跑路,你不担心被抓,老子还担心呢,赶紧滚。”
    尿四儿自觉没面子,转身看到挣扎的,抬腿踢了我两脚“让你叫,让你叫”,然后转身弯着背离去,嘴里小声的骂了一句“你姥姥,下次休想卖给你。”
    尿四儿的身影消失之后,许老板对着身边的年轻人说:“顺子,这次我们又发啦,哈哈,来顺子,抬到车上去”许老板和顺子乐的肩膀颤抖。
    被许老板和顺子塞入麻袋中,又陷入一片昏暗,感觉自己被抬起来扔到车上,经过长时间的颠簸之后,又被抬下来,接着扔再地上,再麻袋被打开的刹那,强烈光线刺的我睁不开眼睛。然后嗙的一声,房门关上。
    被关了起来,我明白自己被贩卖处于危险之中。我有些不甘,挣扎着活过来离家出走,却不成想被别人贩卖,最后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丢掉小命,实在心有不甘。如果不被父亲抽打,不从八爷那里出走,我根本不会面临如此的境地。我所经历一系列的事情均由姚远引起,心中对姚远和父亲怨恨又增添了几分。
    我站起身,将心的怒气撒向房门,用力踢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子儿,可惜了啊,也许是你前世没积德今世遭报应,你也别怨谁,这都是命啊!省点力气吧!”外面一阵哄笑,除了中年男人和顺子,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最后无助的跪在地上,此时想痛哭一场,可痛哭能改变什么。我明白从被鞭笞之后,我的命运已被改变,一切结果都必须由自己独自面对。

    “没有用的,这些办法我都试过,他们不会给开门的。”突然一个细弱的女孩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转身去看,一个瘦弱的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头发凌乱,一双特别明亮的大眼睛里透露着无助和绝望。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同样遭遇的女孩。
    “你…也是被抓的,在这里多久了?”我试探的问道。
    “我被关了十五天啦,我数着夜晚记着日子呢。我是自己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抓的,当时有个人用一块手巾捂住我的嘴,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啦,后来就到了这里。”女孩的声音有些抽噎。
    我扫了一眼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小床,上面个有一床破烂的被子,一个柜子上放着一个铁盆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杂物,房间里透着一股霉味。与门相对的墙上有一个小窗子,已被钢筋封死,外面是一个大院子一堆一对的木料码放在院子里。我跑到窗户边上,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
    小姑娘一直蜷缩在床上,麻木的看着我,没有表情:“没有用的,我和之前的小孩都尝试过,没用的。”
    “之前也有人?”我一怔。
    “是的,我来时有一个大哥哥,大哥哥被领走后,就再没回来。大哥哥说他之前也有两个孩子。”这时小女孩抽泣起来:“只要房间里有孩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把人带走,杀掉!。”女孩说到了精神已经奔溃。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虽然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但认识到现实结果时,不禁恐惧。
    我稳稳了情绪,坐在床边,看着受惊吓的女孩,就像修真受委屈时的模样,尝试着安慰女孩:“不怕,我们两个在一起,不怕。”
    女孩子抽泣着肩膀耸动,泪珠滴下,但仍然冲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他们被杀了,也许被带走卖了呢!” 我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我看到他们把胳膊、腿剁碎了喂狗,我亲眼看到那个哥哥腿,被他们抱过去,砍碎了喂狗。” 小姑娘指了指窗外,她再次情绪失控哭了起来。
    我顺着窗外看去,远处有几个大铁笼子,偶尔传来凶猛的狗吠声。此时我彻底绝望,难道我的生命真的要被这么残忍的完结而最终被恶狗吞食,未免死的太窝囊。
    我走到小女孩身边,挨着她坐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同处危险之中,也只有我们两个相互陪伴。
    “你刚才说每隔一段时间,大概多久?”一阵沉默之后,我再次询问,希望获取一些线索,为自己争取机会。
    “那位大哥哥说,一周。我来之后都记着日子,我猜应该是周末。那位大哥哥来时屋子里还有两个小孩子,从俩小孩被分别带走的时间推测出来的。有天他说今天要来人啦,果然真的来啦,大哥哥被带走后就没有再回来。”小姑娘抽泣着说话,眼睛里满是泪水,她拿出一个小布袋:“这些东西是之前被带走的人交给留下的人的,希望有人能活着出去,就把这些东西埋了。”
    我接过小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些纽扣、耳坠、小石头之类的,有10来个,每件东西都代表了一个曾经的鲜活的生命。我捧在手里,心口沉闷的说不出话来。
    “哥哥,如果我被带走了,你把这块玉放进袋子里,如果有机会出去就帮我埋了,如果出不去,就交给下一个!”小姑娘递过来一块由红绳系着绿色吊坠,上面刻着一块笑面佛。
    我也不禁捏了捏佩戴的环形玉坠,这个是刚刚与一晖交换而来的玉坠,难道我也要将玉坠放进小袋子里,等待之后的孩子帮我埋掉么!我答应一晖要一直佩戴,带着她对我的祝福!
    “我也是,如果我先被带走,会这块玉给你,不管谁有机会活下去,都要把这袋东西带出去埋起来。我们一起祈祷吧,希望老天保佑我们能平安出去!”我舍不得将一晖赠予我的玉放进小袋子里,我希望她能永远的陪伴我。如果最终无法逃脱厄运,再交与这个女孩。我接过女孩的玉佛,然后将她重新挂在女孩的脖子上。
    “先带着,看看情况再说!你叫什么?我叫修平。”
    “我叫素心。”
    “那个隔一段时间来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次追问,隐约觉得我的生命与这个来人有莫大的联系。
    “一个戴眼镜的胖胖的大人,他只要出现就会有孩子被带走。平时是一个女的给送些饭菜,两个男人出去带人回来。”小姑娘认真的回答。
    “如果戴眼镜的人出现,我们就不会被带走,对不对?那个人下次什么时间能来?”
    “对的,后天。”
    后天!没有预料,结果会来的如此之快,后天我们其中一个就会永远消失。
    “素心,我们一起祈祷吧!”我拉起素心的手,一起跪在地上。
    两个孩子心怀对生的渴望,将各自的玉捧在手心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外面阳光宜人,无助的孩子要独自面对死亡的恐惧。
    “上苍有怜悯之心,保佑我们平安。以后我们会积德行善,做一个好人,上苍保佑。”
    素心也虔诚地随我念了一遍。
    祈祷完之后,把房间打量一圈,又透过窗户观察了院子里的情形,在一堆堆的木材之后,看到了院子的大铁门。
    “我饿啦,我要吃肉,给我肉吃!让老子吃饱了好上路!”冲房门我大声喊道,既然要死,死以前也要做一个饱死鬼,经历饥饿的折磨之后我对食物有特别的迷恋,我又转身对素心说,“素心,要死,我们也得吃饱了才能上路。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一闭眼过过去啦,呵呵。我,死过一回!”
    “吆呵,见过这么多孩子,这位爷还是头一个,厉害,牛掰,你许爷我就满足你的要求。顺子,上饭,咱要好好送送这位小爷!”房门打开,许老板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狐媚女人出现在门口。
    “好嘞,马上就来!”顺子从俩人后面探出擦的锃亮的头,带着嘲讽的表情,竖起大拇指,夸张的说了一句:“牛逼!”
    饭菜很快端上来,有肉!
    我拿起筷子和馒头递给素心,然后抄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素心轻咬了一口馒头,诧异的望着我,她也觉得我过于另类。徐老板、浓妆艳抹的女人、顺子,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我。
    “怎么,没见过吃饭呢!大爷我起码做个饱死鬼!”
    几个人脸上尽是不屑,然后重重的关上房门。
    我扭头对素心说:“好好吃饭,吃饱了才会有办法,饿着肚子,机会来了也逃不出去。逃不出去,咱就认命!到时候让他们把咱俩一起带走,我们一起上路。”
    素心轻轻的点点头。
    晚上盖着薄薄、发霉的被褥,无法入睡,窗外是呜咽的北风带着凄厉的哨音,嘈杂狗叫声此起彼伏,通过声音判断起码有四五只的成年大狗。
    “哥,我怕!”素心的声音瑟瑟发抖。
    “素心,过来我们一起睡,暖和!”我轻声说。
    素心蹑手捏脚走过来,在身边睡下,我轻揽着她,她的身体瑟瑟发抖。
    我想起了修真,小时候我也是这么搂着修真,唱着歌儿哄她入睡,现在的素心像极了修真,我不自觉的唱起了儿歌。
    经历了恐惧的素心,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惊恐的她躺在我的身边很快的睡去。
    看着素心均匀的鼻息,惹人怜爱。一个本应在父母庇护下快乐成长的漂亮女孩,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而我却与素心不同,我被父亲抛弃,已适应了居无定所的流浪与饥寒交迫。生活对我而言,没有最糟只有更糟,面对危险,我显得更为从容。
    朦胧中爸爸扭曲的面孔再次浮现,手中长鞭被高高扬起,鞭子裹挟着寒风呼啸而至,我惊慌失措,而身体却无法挪动,只有在原地恐惧的挣扎,凌厉的鞭子呼啸而至,带着刺啦啦皮肉剥离的声音。
    伴随着剧烈的抽搐我惊坐而起,心脏剧烈的跳动,我大口的喘着粗气,大汗淋淋。睁开双眼惊恐的看着陌生的房间有些恍惚,暂时辨识不清身处何方。
    噩梦,挥之不去的噩梦!
    素心被我惊醒,她望着惊恐的我,帮我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担心的问我:“做噩梦了么,身上全是冷汗。”
    看看素心,再看看这个陌生的房间,才从恍惚中回到现实:我被人贩子关在了小房间里。
    我看着素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事,一个梦!”
    “修平哥,不要害怕!在你来之前我也很害怕,可见到你之后,我不再害怕,大不了一死!如果后天戴眼镜的人来了,我们一起走!”素心反过来安慰我。
    窗外一片明亮,映着素心灵动的双眸,她稚气的脸庞不再有惊慌的表情,反而带着几分的关怀。
    我轻拍她的肩膀,算是回应。
    “修平哥,你看,下雪啦,好漂亮!”素心抑制不住的兴奋。
    窗子外面一片洁白,白雪覆盖了整个世界。大片的雪花飘落而下,带着簌簌的声响。
    我和素心趴在窗台上,被洁白的世界迷醉。
    突然,房门吱吱钮钮的被打开,我和素心都惊坐起来,接着房间里的白炽灯被打开。我心中一片恐慌,难道结果这么快就来了么,不是后天么,素心也恐慌地抱紧我。
    顺子身影闪进房间,他满面红光,身上泛着酒气。
    “吆喝,这小妮子,没想到和你小子抱在一起啦,哈哈…小美人,让我馋了我好多天啦。你反正要死,死之前让哥哥我抱一抱,哥哥想死你啦,哈哈…”顺子一脸的淫笑。
    素心尖惊叫一声躲在我身后,蜷缩在角落里,扯紧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我从床上蹦下来,挡在顺子面前,用手一指顺子:“你敢动她一下,老子和你拼命。”
    “哈哈哈…拼命?你以为你的小命很值钱么,告诉你,你就是贱命一条,后天老张一到,噗,给你来个开膛破肚,哈哈哈…看你小子还能耐不能耐。哦,对啦,开膛之前,先给你打一针麻药,哈哈哈,你放心一点都不痛,迷迷糊糊就睡死过去,等你醒来,已经在阎王那报到了,哈哈哈…”顺子醉醺醺的,伸出右手食指对着我的肚子轻轻一划。
    先下手为强!我抬起脚,冲着顺子的膝盖,用尽全身的力气踹了过去,可踢上之后才发现,成年人的腿部比小孩要粗壮很多,不仅效果不大,我的脚反而被碰的疼痛。
    顺子只是哎吆一下,弯下腰揉了揉膝盖:“妈的,还会踢人,不过就你那花拳绣腿,就当给老子挠痒痒。”
    一击不成,我猛扑上去,抱紧顺子的脑袋,一口咬住他的耳朵,你死我亡的时刻,自己必须野蛮。我牙齿一扯,一块肉含在了嘴里,顺子痛苦的嚎叫,捂着耳朵惊魂未定,我又一口胳膊,被顺子用力一甩轻松逃脱。
    顺子反应过来,一腿将我踢翻在地。顺子摸摸了缺一块的耳朵,:“妈的,咬老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啊…”
    顺子疯狂的还击,拳和脚交替的落在我身上,我只有抱着头承受毫无还击之力。
    顺子又一声惨叫,我看到刚才缩成一团的素心此时咬住了顺子的大腿,顺子一只手疯狂拍打素心的头,素心一点也没有松口。我站起来,抱住顺子挥舞的手,狠狠的咬上去。顺子痛苦的嚎叫,张开双臂使劲甩起来,素心摔在床上,而我则被摔到房间的门口。
    站起来想进行反击,匆匆一瞥中发现房门旁面放着一个工具箱,我迅速探身过去,抓起一柄螺丝刀的塞进怀里。
    回到房间,顺子已经将素心扑在床上,撕扯着素心的衣服,素心害怕的尖叫。
    我站在顺子背后,抱着顺子的大腿,恶狠狠的咬了上去。顺子穿的衣服很薄,顺子的大腿肉被我牢牢的咬在嘴里。我可以确定如果没有裤子,绝对可以将那块肉撕咬下来。
    顺子一声尖叫,一巴掌拍了过来,摆脱我之后,翻身掐住我的脖子,翻身将我按在床上。
    “小兔崽子,老子今天就宰了你,坏老子的好事。”顺子面目狰狞,眼神中充满杀气。
    被掐着脖子,无法呼吸,胸腔内迅速膨胀的压力要把我的胸腔炸开,双手机械的拍打顺子的手,可毫无效果。顷刻之间我视线模糊,顺子扭曲的脸开始虚化。我感觉就要死去,意识变得混乱,恍惚中又看到姚远肆无忌惮的笑脸,姚远爸妈冷漠的面孔,爸爸愤怒的挥去了长鞭。
    我本可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我本可以有家庭的温暖,快乐的学习成长,因为富家子弟对一个女孩的喜爱,致使我的生命要在此刻消弭。
    命运,开的这个大大的玩笑,令我承受不起!
    突然,被扼住脖子的手突然松开,一股清新的气体灌入肺部。蜷缩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咳出的唾沫带着星星的血丝。我知道我没有死,我又活了过来。
    只要活着,一点痛苦算得了什么,活着就好!
    素心抱着我痛哭,眼泪滑落,我伸手将她脸蛋的泪珠抹去:“没事,死不了!”
    慢慢舒缓过来,我扭头挑衅的看着顺子:“呵呵呵…你大爷没死,有种掐死我啊,哈哈哈…掐死了我,你休想得到大爷我的瓤。”
    我笑的很邪魅,顺子看着我有些不甘,在我身上补了几脚。
    “够啦,住手!”许老板冲过来,甩手给了顺子两个耳光:“你差点毁了老子的几万块,你他妈的想死么!”
    顺子被扇了两个耳光后,吐了一口唾沫,凶狠的瞪着我向后退了退。
    “想找女人可以,但不能动小女孩,否则那是畜生!我们这个行当,盗亦有道!不能奸污未成年人,这是我的底线,你要不听,趁早滚蛋。如果下次还有这事,老子废了你,滚!”许老板一脸的凶狠,顺子不敢再言语。
    “你娘的蛋,盗亦有道!你们都他妈的是畜生,一路货色。你们会遭报应的”,我张口骂道。
    “哎,你娘的,有种,我看你还能硬气几天。”许老板气愤地看着我。
    “我说老许,这小子看起来很嫩哦,老娘也有点不舍得啦。”风骚的女人扭着腰肢,将一直胳膊扶在许老板肩膀上,娇媚的说:“真想让他服侍服侍老娘,小帅哥,老娘漂亮不。”
    “呸!骚货”,素心吐了一口唾沫。
    “你个死妮子,老娘抽你。”风骚女人说着抬手要打。
    “哎,丽丽,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后天就结果了他们,蹦不了几天,不要和他们置气。我来好好的伺候你!”许老板淫荡的扶着丽丽的腰肢,眼神迷离。
    “嘿,大爷我饿啦,给我吃的”,我躺在床上说,经历了挨饿的体验之后,深切领悟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道理。
    “好,爷们,山东爷们,佩服!小子儿,你长大了绝对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兄弟我最敬佩就是爷们!可是你他妈是长不大啦!不过几顿饭老子也管的起。”许老板走之前甩下了这句话。
    晚上许老板送来了一些饭菜和几个馒头,我悄悄地藏起了两个。
    第二天仍然是按时送来饭菜,我们吃喝拉撒均是房间里,出不去半步。
    我和素心默默的等待被屠宰的时刻,我们就像别人喂养的牲口。
    晚饭后,外面声音嘈杂,透过房门上方的小窗,看到许老板、女人和顺子也围在一起吃饭,圆桌上摆着几瓶烧酒,顺子的耳朵和胳膊上已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许哥,明天我们又可以大赚一笔啦,这段时间货源很足啊,顺,真他妈顺,许哥,跟着你混,小弟我是吃的饱喝的足,来许哥,小弟敬您!”顺子端着酒杯向许哥劝酒。
    “哎呀,那是,你许哥当然厉害,以后机灵着点,多学学,等到你能独当一面,许哥就给你划一个地盘,让你独立门户。来老许,干了。”女人也是极尽谄媚。
    “嫂子,教训的是,以后还仰仗许哥多提携!”顺子站起身,躬着腰双手举杯。
    “来,干,今天喝个痛快,明天我们又可以收钱啦,有钱了才是大爷,管他天王老子的法律,挣钱才是王道,哈哈…”许哥在两位的劝说之下,不知不觉就慢慢喝大,口吃已经不清。
    不多一会,许哥被灌的烂醉如泥,醉倒在桌子上。待许哥睡熟之后,女人用胳膊顶了顶:许哥,许哥醒醒。许老板沉睡而去,没有反应。
    女人对着顺子婉儿一笑:“顺子,来嘛!”说着搂住了顺子的脖子。
    顺子也顺势搂住了女人,在女人身上摸了起来,褪下了女人的衣裤,女人趴在桌子上,顺子在后,就像村里的猪狗羊马一样的姿势进行交配。
    我赶紧招呼素心,一脸坏笑:“素心,快来快来。”
    素心不明所以,跑过来踮起脚望去,等看明白之后,素心惊叫一声,赶紧捂起眼睛:“修平哥,你坏蛋,你也欺负我。”
    素心生气坐在床沿上不在说话,我看着她恶作剧的笑了起来,坐在她旁边小声说:“你看清楚是谁和谁不,是顺子和许老板的老婆,呵呵呵,这就有意思啦,也许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明天等待我们的将会什么,是命运的结点还是命运的转折点,我和素心都无从而知。但以目前的形势分析,我们希望渺茫。
    我走到素心旁边,轻轻的扶着她:“不知道明天结果会咋样,希望我们都能活下来,但如果只能活一个,我一定会让你活着!”
    “不,修平哥,如果死我们就一起死!”素心说着眼泪扑簌扑簌的掉落。
    “嗯,如果死我们一起死,但是我们要争取活下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带着他们一起出去!”我掏出那个布袋,将自己的佩戴的玉很不舍的放进布袋里,此时我又想起了一晖:一晖你还好么,也许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晖,而我无法与你告别!
    默默的望着环形玉佩,然后很不舍的将她交给素心,“你要保存好,有机会一定要跑出去。”
    素心还想推辞,我将手指放在嘴边轻嘘了一下,随着男人啊的一声安静下来。我把袋子交给素心,示意她收好。
    晚上我和素心仍然相拥而睡,月光温柔的洒下。
    早晨,我早早的醒来,阳光洒在素心的脸庞上,额头上金黄柔软的发丝在她脸蛋上留下淡淡的影子。素心很柔美,与一晖不一样甜美,恬静温婉。她睡的很安静,像儿时的修真。我不忍心叫醒她,紧张的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等待着决定命运的时刻。
    我心虚有些焦躁,心跳加快,也许是恐惧令双手微微的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长长了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外面的走步声、说话声、器物碰撞声,显得格外刺耳,每个响声都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我强迫自己放松,我知道恐惧对目前的形势没有任何作用。
    我看向了素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像小时候的修真,睡的那么安详。我想起来了妹妹:修真如果哥哥就此离去,你是否会记得一直陪伴你的哥哥;我想起了相雯,对于相雯有些爱恨交织,原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恰恰因为她引起诸多事端;我想起了姚远及其父母,恨的我牙根发痒,有朝一日,定将所承受的苦楚加倍奉还;我又想起了爸爸,对他更是恨之入骨,自己至亲竟然对我如此残忍;对于外人的恨,我可以选择发泄,而对于爸爸的恨,除了选择断绝关系,我无计可施;我又想起了一晖,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在你温柔的梦里是否会有我!
    这时一阵嘈杂声。
    “吆,张医生来啦,请请请,我们都等着你呢。”女人的声音。
    “都准备好了么,什么时候开始?”一个沉静的男低音。
    “随时,张医生,你想什么时候?”
    “现在,早点收工。”男人回答的很干脆。
    素心在听到男人的声音时,也立马清醒,她有些惊恐:“来啦!”
    我轻轻的拍拍她的后背:“记住,有机会了要努力的跑,拼命的跑!坚强一点,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死了还有我陪着呢!”
    她轻轻的点点头。
    外面叮叮咣咣的准备着,我掏出昨晚的馒头,递给素心:“吃,吃饱了好跑!”
    俩人默默的啃着凉馒头,心情复杂!

    房门打开,顺子走了进来,他指了指我:“臭小子,出来,看你还硬不硬,老子今天就收了你。”
    那个张医生也出现在门口,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可相貌并不可信,如此儒雅的人竟然做如此勾当。
    “我们两个一起走,黄泉路上也有个伴!”我平静的说。
    等待命运宣判的过程是痛苦的,而这一刻来临时,我反而变得冷静!
    “嗯?小妮子,你想和他一起上路么!” 许老板转向素心问道,得到了素心的肯定后,他阴冷的一笑:“好,老子成全你们!做点好事积点阴德!只是黄泉路上别怪我心狠,一切都是命!张医生,反正我们的容器也够,就做了,省些麻烦。”
    张医生犹豫了下,“也好,反正那边也缺货!”
    素心和我被带出房间,这是我们第一次走出房间,客厅很大,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床,床旁边有几个箱子,里面是各种刀子。我撇向外面,大门紧闭,从屋门到大门有百米的距离。
    许老板和张医生走在前面,女人和顺子走在我们后面,我和一晖被夹在中间。
    “许老板,和你说件事儿,你昨晚喝醉的时候,你老婆被顺子操啦,就在你喝醉睡的那张桌子上!”我笑嘻嘻的对许老板说。
    许老板猛然转过身,刚才说笑的脸变得愤怒。他疑惑的看着我,有疑惑的看看顺子和女人。
    “哎,许哥,这小子瞎说,没有的事情,许哥,我哪敢对你不敬!哪敢啊!”顺子连连摆手否认。
    “老许,他瞎说,没有的事情,千万别信!”女人也急忙狡辩,声音有几分急躁。
    许老板扭头看向我,在自己兄弟和我之间,他举棋不定。
    我目光扫了一下张医生观察他的反应,他轻轻拉了一下许老板的衣服,冷静的摇摇头:“先把事情做完!”
    平静的局面不是我想要的,我需要不停的刺激许老板。
    “你被灌醉睡在桌子上,你老婆和顺子就在你旁边,顺子从后面操的你老婆。你老婆的屁股上有个痣,对不对!”我需要制造混乱,混乱中我才有机会。
    许老板彻底愤怒,眼睛里可以喷射出怒火。
    张医生又拉了他一下,“老许,事情要紧,完事之后再和他们算账。”
    “你老婆趴在你身上翘起屁股,顺子在后,像狗日狗,驴日驴那样,还有顺子还舔你老婆屁股呢,像红羊那样!你老婆也再叫,叫的声可大了,她还说你无用呢。”我比划起顺子的动作,演示给许老板。
    许老板被彻底不能平静:“妈的,老子要先收拾家贼!”
    张医生见劝阻不成也不在阻拦,所幸似笑非笑的看起了笑话,这家伙也一样喜欢荤腥的故事。
    许老板抄起一只实木的凳子,走到顺子旁边,猛砸下去,顺子不敢反抗只是用手抵挡,嘴里不停求饶。两人追打着进入了房间,只听到顺子的声声惨叫。
    趁着混乱我悄悄的走到张医生身后,紧张令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看了素心,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
    齐修平,要克服恐惧!你和素心要活下来!活下来!
    坚定的掏出螺丝刀,迅速的掀起张医生厚厚的外套,对准腰部,狠狠的刺了进去。螺丝刀的尖头锋利,二十公分长的铁杆噗的一声完全没入体内。
    张医生没有叫喊,诧异的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我,怎么会出现如此的结果,令他无法相信。他身体倾斜靠在墙上,然后慢慢滑倒下去。
    此时我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紧张令我呆然!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彻底把我唤醒!丽丽看到倒下的张医生,尖叫起来!
    我被尖叫惊醒,看到素心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素心,跑!”我拉起素心奔向大门。
    大门被一个类似插销一样的铁棍锁着,急匆匆打开大门,扯着素心疯狂的奔出去,顺手拉一把,将门关了起来,要为许老板制造一些障碍。
    院子外面白雪皑皑,一片空旷。此处院落子在一片田地之上,远处一片浓郁,是一个小村落。

    我扯着素心没有选择大路,而是在田地里奔跑,踏着厚厚的积雪,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脚下的土地突兀不平,我和素心时不时摔翻在地,扶起对方继续奔跑。只有奔跑才能活命,为了活命,我们拼命的奔跑。
    跑出千米距离后,扭头看到一辆绿色的北京吉普从院子冲出,在田地里横冲直撞的向我们奔来。
    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田间的田埂根本阻挡不了吉普车的速度。
    “素心,跑啊,想要命就跑啊!”素心被我拉着,也拼尽全力。
    洁白的积雪映着温暖的阳光,令眼睛有些炫目,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令我们呼吸困难,如此剧烈的运动令我们的身体难以承受,速度越来越慢。
    吉普车的轰鸣声像死神的呼啸,越来越近。
    前方一道一米多高凸起横跨在前面,是村民灌溉用的水渠,几十米的距离,越过这道沟渠,就能躲过汽车的追击,希望就在眼前,跑跑!
    吉普车已到了身后十几米的距离,顺子的狂笑声,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从后压迫而来。
    我们到了沟渠前,沟渠有1米多高,在滑了几次后我终于爬进沟渠内,而素心还在沟渠外面无法爬进来。我转身趴在沟渠内沿,伸出手拉住素心的胳膊,吉普车已不足十米,呼啸着狂奔而来,而素心无力的趴在沟渠的外沿上。
    我们费尽艰难逃了出来,难道要被这机车撞的粉身碎骨么!只有进入沟渠,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吉普车已在眼前,我迎着吉普车站起身,双脚顶住沟渠的内侧,双手拽动素心,“啊”,身体向后仰面去,用身体的力量将素心扯进了沟渠,我仰面摔倒,素心趴我在了身上。
    就在此刻,吉普车嗖的一声从沟渠上方飞跃而过,吉普车带起的泥土、雪沫子撒在我的脸上,我看到了吉普车黑色宽阔的沾满雪沫和泥土的底盘,像一只飞翔的大鸟从眼前掠过。
    吉普车在空中翻转了半圈,底盘向上车顶向下砸在地面上,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后,翻滚了一段距离。地面上积雪和泥土被冲击的飞溅出去。
    我们和素心虚弱的趴在水渠的内壁上,虚弱无力,看着眼前的一幕。我们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素心的脸色煞白,大汗淋淋。
    “修平哥,我不行啦,休息下吧!”
    向远方扫了一眼,旷野之上一片雪白空无一人!而村庄就在几百米之外,只有到了村庄,我们才算安全。我想马上就奔跑过去,可意识无法支配疲惫的身体。
    此时,我听到了狗的狂吠声,我扭头望去几条恶狗飞奔而来。
    “狗,素心,跑!”
    求生的欲望重新让我们支撑起疲惫的身体。我们不能被狗活活咬死,我拉起素心,又奔跑起来。
    狗的狂吠声所产生的恐惧远高于汽车,无法想象自己被一群恶狗撕吃的景象,强迫自己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
    狗的速度之快,令人不可思议,几分钟之后,已到了距我们不远地方。
    村庄近在咫尺,只需再努力坚持一下就能进入村子,找到救援。
    而此时一条小河横亘眼前,水面有将近三米宽的样子。
    我们有些绝望。
    “哥,我怕,水!”素心将要崩溃,扯着我的胳膊瘫倒在地。
    “素心,别怕,我来背你,快!”
    群狗近在眼前,扬起了雪尘。
    我扶着素心站起并将她背了起来,在背起她的一刻,我感觉眼一黑,有几秒的眩晕,而几只大狗近在咫尺,已别无选择。
    扶着岸边的小树走到水边,跨步走进水里,冰冷的河水渗透衣服刺激肌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只一会功夫冰冷像小刀一样扎进肌肤里面。
    跨步向前,水很快没入我的膝盖,冰凉的寒意已经渗透入骨,痛彻骨髓的冰冷!
    “啊,妹妹你做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我大声的唱了起来,只有转移注意力才能不被寒冷击倒。
    一步,两步,每跨越一步,就像拼出我灵魂的力量,我的双腿已麻木,靠着躯体带动机械的前行,向对岸一点一点靠近。
    坚持!坚持!
    最后一刻实在无法吃撑,我摔倒了下去,而素心恰好摔在了河岸上。
    我的上半个身体趴在岸边,双腿仍浸在河水里,再无力将自己的双腿从河水中挪出来。
    素心抱着我,身体后撤,她仰面对着天空嘶吼,将我从河水中拖了出来。
    我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无法感知双腿的存在,蜷缩在岸边瑟瑟发抖,双手敲击冰冷的双腿,像敲击一截木头。
    几只狗在对岸徘徊,犹豫的看着水面。一直最威猛的大狗,似乎向另外几只下着命令,见其他几只狗徘徊不前,那支领头狗,对着旁边的几只狗狂吠,好像命令它们下水。而那几只狗仍然犹豫没有行动。
    我推了一把素心:“跑!”
    素心哭着紧紧的抱着躺着的我,不肯离开。
    “跑,去喊人,我还不想死,快去喊人,救我!”我咆哮起来,努力把她推开。
    “哥,等我!”素心哭喊着爬上岸尖叫着向村里跑去:“救命啊,救命啊!”
    看着对岸的狗,我摸着自己麻木的双腿,对自己说:“起来,跑,跑!”
    我趴在地上,抱着岸边的小树,在上身的牵引之下一点一点向岸上爬。
    缓慢爬上了岸,刺骨的冰冷已经不再那么强烈,慢慢恢复了知觉。
    回头一看,群狗已做了决定,到了水边。
    “站起来,站起来,跑!跑!”我对自己说着,摇晃着站起来,向前迈开步子,河岸上是一片小树林,树林后面就是村庄,素心已经进了村子,依稀听到她的求救声。
    而我仍要独自面对几条恶狗! 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木棍,抱在手里。
    第二日素心父母和哥哥来到派出所,素心妈妈看到素心的刹那飞奔过来,抱紧女儿失声痛哭,素心爸爸一手搂着妻女,一手搂着儿子,两眼通红。
    看着一家人团圆的温馨场景,非常欣慰。这个家庭的结构与自己相同,一儿一女,爸爸宠溺儿女,一家人幸福温馨,而对比之下,令我徒生悲凉。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任泪水滑落眼泪:孤单的人儿再哭一次吧,哭过之后,还要坚强的走自己的路!
    “修平哥,你哭了!哥,你怎么了!”素心不知何时已站在眼前,望着满眼泪水的我。
    “我…没事!”我赶紧擦去泪水:“没事,为你高兴的!”
    素心掏出小布袋,双手捧着递给我,我接了过来拿出我的玉和素心的玉,并再次帮她系上。
    “修平哥,我要走了!修平哥,无论到了哪里我会记得你的,你也要记得的我,不能忘记我,好么”素心有些感伤。
    我抬手轻轻帮她拭去眼泪:“恩,会的!”
    素心被爸爸领着依依不舍的离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百感交集。
    我去哪里,我不知道,望望陌生的街道,望望陌生的人群,我无所适从。不由得向着素心远去的方向走去,自己又要开始流浪的生活!
    “哎,小孩,你去哪里!”
    突然我的胳膊被一只手拽住,我才从麻木的思维中清醒过来,是一个公安人员。
    “你怎么了,你去哪里,你怎么乱走啊!等着吧,你爸妈就要来接你了。”不容分说,公安拉着我向派出所内走。
    “公安叔叔,我告诉你了,我是孤儿没有父母,叔叔你放开我吧,让我走吧!”
    “嘿,你这孩子真不一样,人家都死缠着回家,你小子竟然有家不回!”公安有些不解。
    “叔叔,我真是孤儿,求你了,让我走吧,求你了…”我开始死缠烂打。
    “修平,我的儿啊!”纠缠之中,听到有人哭着喊我。
    未来得及细看,妈妈已经扑了过来将我搂住,我麻木的任她搂着没有反应。
    看到爸爸一副冷面孔突然出现,记忆中痛彻灵魂的痛猛然袭来,却瞬间消失,至此一瞬,令的身体不由得抽搐。
    妈妈感受到了我的抽搐,先是疑惑,而后是凝噎。
    “修平,儿啊…”妈妈说不出话。
    我站在原地,身体绷直,恼怒的看着齐本秋那副阴沉的脸。
    妈妈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脸:“修平,瘦了!”
    我厌烦的用手挡开,抬头道:“与你何干!”
    “啪,啪”两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是齐本秋冲了过来:“你咋不死在外边!”
    攥着拳头,舔着嘴里的咸味,咆哮起来:“死与不死,都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要来!滚啊!”
    办公桌上,一只圆珠笔插在笔筒里,在阳光下映出长长的影子。
    我默默的脱了衣服,露出满是疤痕的上本身。周围的人看着我怪异的举动惊讶不已。
    初冬的冷风吹在身上,我豪不在意。
    抄起圆珠笔将笔尖向内,对准心窝狠狠的刺下。
    周围全是惊呼声,我的动作过于突然,他们无法阻止。
    然而在笔尖触及皮肤的刹那,我的双手被紧紧扼住无法动弹,抬头一看是八爷。
    “傻孩子,事情已经过去,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怎么还不明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的道理!怎么分清谁亲谁近么!”八爷看着我非常无奈,叹息一声,夺下我手中的圆珠笔,然后示意爸爸和妈妈到外面去商量。
    一会儿,八爷单独走进房间:“我和你爸妈商量,让你和我一起生活,咱爷俩一起过活!他们答应了。那,你跟我回去不!”
    我有些犹豫:“你能保证他们不再骚扰我么!”
    “能!”丁爷回答的斩钉截铁,然后提高了嗓门冲着门外说:“以后谁敢找修平的麻烦,我跟他没完!”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跟随八爷生活,比在外面流浪好上千倍。
    可八爷话锋一转:“跟我生活,你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只有经受得住我的考验,我才会收留你;如果经受不了,我还会把你还回去。”
    “好!”我回答的很干脆,世间还有我经受不了考验。
    临走之前,我掏出小布袋,告诉了八爷小布袋的来历。
    八爷掂着小布袋,长叹一声:交给警察吧,日后我为他们超度!
    没人啊
    自己坚守
    五、风土人情
    再次回到八爷的院落,倍感亲切,再也不用四处乞讨遭人白眼,不会有食不果腹、冷风霜冻,也不会有居无定所,更重要是这里有八爷。
    站在高岗之上,遥望而去,一片光秃秃的桃树枝桠环绕在脚下,桃园之外是白雪皑皑的平原,积雪在阳光下像泛着白色荧光的毛毯,延伸开去,消失在烟雾朦胧的远方,消失在地平线上。
    远处是几座村庄静静的坐落在平原,冬日的平原,长空万里,一望无垠。
    八爷背着手与我一起遥望广袤的土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方水土,均有生命,每方水土都有各自的性格!”
    “生命?性格?”我疑惑不解。
    “土地像身上的肌肉,地表之下的地气像血液一样流动,亘古不变,欢快而凝重,只有与大地交融,才能体会她的律动,她深沉厚重,孕育众生!” 言毕,八爷微闭双目,深吸一口冬日的空气,然后转身离去。
    抬头看着八爷陶醉的模样,疑惑不解,为什么他会发表如此一段感慨。
    “熊娃儿,说了你也不懂,对牛弹琴,去洗菜去!”抬脚踢在我屁股上。
    “咋踢人咧,神神叨叨!”揉着生疼的屁股,转身走进院子内。
    晚上八爷做了几道小菜,哼着小曲品着小酒,甚是悠闲。酒足饭饱之后,八爷懒洋洋的摊在躺椅上,看着还在吃饭的我悠闲的说:“等会把碗刷了。”
    差点被食物噎着,还未出完饭就被安排去洗碗,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这里的日子未必好过,哎,谁让自己寄人篱下呢:好,一切照办!
    八爷斜着眼:以后洗衣做饭刷碗挑水等一应家务全是你的啦!哎,谁承想,临了临了,也享几年清福。
    “嘿嘿,八爷,我一定把您老伺候舒服喽。”我笑着迎了上去,心里使劲的骂啊:臭老头,欺负我无家可归。原来煞费苦心把我争过来,是让我干家务活,哎,悔不当初!
    收拾好碗筷,八爷看到八爷翘着一幅二郎腿,摇头晃脑的哼着戏文,脚尖随着旋律抖动。典型的二流子形象,与我平时所认识的八爷有天壤之别,只恨自己被他蒙蔽。
    “嘿嘿,小子儿哎,知道么,爷从你出生就想把你要过来,你让爷一等十几年啊,嘿嘿,这不,一切都是命啊!你小子逃不出爷的手掌心!”八爷竟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爷,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一出生就该一溜小跑来伺候您啊,省得您老一等十几年!”我媚笑着回应。
    “臭小子!贫嘴不是!”八爷起身佯装要打!
    “八爷,闻着这茶挺香的,赏口茶吧!”
    “我的茶那可是好茶,你小子喝那是浪费”丁爷赶坐直身子想阻止我。
    我早已起水壶躲开,既然已登堂入室,当然不能客气。
    喝了一口茶水,一股淡淡的茶香萦绕在舌尖,与平日爷爷招待客人的茉莉花茶清幽许多:好喝,香。
    “小子儿,算你识货!”八爷微微一笑。
    泡了热水澡之后,八爷递给我一件灰色的长衫,电视里民国书生所穿的长衫。八爷仔细的为我整理好衣衫、梳好头发,整个过程中八爷表情严肃,与刚才嘻哈的样子大不相同。
    然后带我进了东厢房,房间里有一些明清样式的家具和几只大柜子,向南的墙面上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之中是一位身着长衫的老者,留着山羊胡子,脑后方挽着发髻,身材修长精神矍铄。老者面容很祥和,像冬日里农站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老者,随意但不失庄重,老者身后用粗线条勾勒出山景,人与群山融合为一体,淡然儒雅。
    我看的出神,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发什么呆,跪下,给师祖磕头。”
    哦!我心中一喜,意味着八爷已收我为徒,赶紧跪在蒲团上。
    “修平,告诉祖师爷为什么学道”八爷神情庄重。
    “为了吃饱饭,不饿肚子,饿肚子很…”还没说完,就又挨了一脚。
    “狗日的修平,能不能再说些比这还丢人现眼的话,亏你说的出来!”八爷看着我怒目圆睁,然后冲着画像拜了拜:“徒孙顽劣,还望师父爷见谅。”
    “随我念:徒孙今日承道,终生奉道,秉守正统,庇佑一方。祖师在上,承徒孙一拜。”
    “徒儿今日承道,终生奉道,秉守正统,庇佑一方。祖师在上,承徒孙一拜”我郑重的念了一遍,从八爷手中接过三支清香,插与香炉之内。
    八爷盘坐于旁边的蒲团上,眼睛微闭,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站起身然后对我说:“修平,行拜师礼!”
    在八爷指引之下,对着八爷三叩首,端起一碗清水,毕恭毕敬递与八爷,八爷郑重的接过水碗,仰头喝了半碗,再递回来示意我喝下。
    八爷起身对着画像再次行礼:“徒孙齐修平,法号修平。道术为修,心境为平,望他尘世炼心,早悟大道!”
    如此的节奏生活一周,我已痛不欲生,每天安排的满满当当,无任何自由时间,抗拒油然而生。在学校里开始偷奸耍滑不在练拳,上课时间睡觉。
    心底的那根刺微微泛痛,复仇的想法再次浮现。一日早餐后,出了小院没有去上学,而是奔向县城的中心小学。在三年级的教室的窗户边寻觅很久也未能发现姚远和李相雯的身影,下课时间询问一个熟悉的同学才知道,姚远和李相雯已转学到了地级市里读书。这个消息令我沮丧,复仇的对象再也寻不到了。
    下午放学回家,八爷手拿戒尺、站在院子门口等我。原来八爷早已掌握了我的所为。狡辩无益,只有接受惩罚。手心被八爷狠狠的敲了三下,整个手掌已肿胀的无法拳起。
    复仇的想法泯灭后,我便安心下来,开始了与八爷斗智斗勇的平稳的生活。为了整治八爷,开始一些小小的制造恶作剧,馒头时,在做了记号的馒头里掺和进去泥巴和砂子,然后却发现所有的馒头都被揭了皮子变得一模一样,八爷先让我挑选馒头,精挑细选之后,我总能吃到掺有泥沙的馒头。在八爷的鞋子内塞入生鸡蛋,而最后臭鞋臭袜子由我来刷洗。所有的小把戏,最终的受害者却是自己,与敌人智斗勇是一个快乐过程,虽饱受折磨。
    最后,终于找到了折磨八爷的方法。
    陈洪斌早年跟随八爷学习道术,而他心思活不耐寂寞,学了些皮毛之后便做起了“扎纸”生意,后来又讨了个懂乐理的老婆,便拉了四五个人组了个为发丧殡服务的“乐器班子”。陈嫂子精明干练,善于钻营,几年之后就将响器班子做的有声有色。
    “乐器班子”是村民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乐队的队员会操作多种乐器如唢呐、锣鼓、笙箫、二胡等,台柱子一般为性格泼辣的女性。出殡的当天,村里会专门为“乐器班子”搭建一个临时的台子,中午酒足饭饱之后便是“乐器班子”的表演时间,台下黑压压聚集着十里八村看热闹的人群,以及主家的宾客。乐队成员吹拉弹唱、无所不能,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不在话下。村民对于戏剧的认识,大多来自于丧殡的乐器班子。
    村民对于乐队水平的高低的评判,不是艺术水准,而是能否击中人群的兴奋点,所以一般乐队的台柱子是豪放的女性,各种荤腥的笑话顺手拈来。随着经济的发展民众的口味偏移,乐器班子增加了女性舞蹈类的表演。经济的发展对传统的伦理观念造成巨大的冲击,在有些地区乐器班子已然变味,加入了色情的元素。但不可否认,乐器班子极大的丰富了村民的文娱生活。
    陈洪斌夫妇经常造访八爷,拿走八爷和我制作的丧葬用品。陈红斌夫妇了解了我对乐器浓厚兴趣,送了我一把唢呐和一些曲谱。此时的红姐30出头,身材高挑丰满略带风骚,声音洪亮干劲十足,全身心投入到乐器班子的生意上,励志将毕生的心血奉献给乡村的文娱事业。
    小唢呐声音嘹亮,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有激情豪放的酣畅淋漓,也有九曲回肠的如泣如慕,一如生活在黄土之上的性格鲜明的民众。而我这个初学者,所制造出噪声绝对是惨绝人寰。
    每晚饭后,便拿起小唢呐,对着刘胡陵的群墓吹奏。陵地里的孤魂野鬼,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平静了几百年的生活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打破。最为痛哭的莫过于八爷,被折磨的头晕脑胀,夜夜失眠。
    练习时,他从院子里叫骂着冲出来,说倒了八辈子的霉手里我这样的徒弟。得意的我更加放肆,举着唢呐围着他吹的更为起劲。复仇的快感,酣畅淋漓,令我对小唢呐情有独钟。
    草长莺飞,岁月如梭,与八爷一起的生活平静而又快乐!
    春日里,毛茸茸的麦苗在阳光的滋润之下,迅速拔高抽穗,黄土平原变成绿色的海洋,风吹麦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处波涛中,渺小如似沧海一粟。大自然的雄浑加之人力的耕耘,让整个平原波澜壮阔生机盎然。清风中裹挟着麦穗的特有的芬芳,沁透骨髓。
    在勤劳的汗水在初夏的骄阳光合作用之下,沉淀在麦穗的饱满里,翠绿的青芒变得金黄,沉甸甸的麦穗弯下了谦逊的头,一如谦逊的老者。
    “开镰喽!”黄土地上一声高亢,农民们开始了收获之旅。
    麦田收割之后,枯黄的麦茬一垅一垅的立在土地上,麦茬之下一缕淡淡的绿色渗透出来,苞谷的禾苗舒展出一两片单薄的修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着单薄的身躯,广袤土地又开始了新一茬生机的孕育。
    夏日里丰沛的雨水、炎炎的烈日,令苞谷苗蓬勃生长,墨绿的叶片内流动着喷薄的能量,抽出的穗子在夏风的吹拂下荡漾,高高的天櫻由绿变黄,细岁的花粉像薄薄的细雾在风中弥散。站在高岗之上,遥望而去,墨绿色的海洋之上,撒上一层淡黄。
    田间的小路两边,高高的秧苗怀抱着饱满的苞谷。劳动的魔力又令广阔的平原幻化成独具特色的青纱帐,“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高高的秧苗也阻断了视线,也提供了自然的屏障。做农活的夫妇,兴趣来时便在青纱帐里卿卿我我,莫言的小说《红高粱》里便有一段相关的情节描述,天然的屏障能包含浪漫的温存。
    田地里的苞谷成熟,苞谷的墨绿色的叶子逐渐变成黄色,黄土上一片金黄,又到了秋收播种的农忙季节。
    此时的农民是最为幸福,一串串金黄的玉米挂在树上,挂在墙头,一家人的生计都寄托在由土地生长而出的果实之上。
    冬日里,在宽阔的小河的冰面上凿出一个大窟窿,然后将由木棍支撑的四方形的网子撒上诱饵沉入水中,早上收网,便能捕到大鱼。下雪天是捕猎野兔最佳时间,顺着脚印追踪,举枪射击,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自己俨然是一位冷酷的杀手。
    又是阳春三月,桃花缤纷,站在高岗之上,脚下是粉红色的花海,微风吹过,粉红色的波浪翻涌,春风携着淡淡的芬芳扑面而来。置身于桃树林中,清风裹挟着缤纷的落樱,仿佛沐浴着芬芳的桃花雨。在这片世界里,我和八爷享受这份宁静。我为小院取了个名字,并寻找了一块木板,郑重其事的刻上“桃花园”,悬挂于大门之上。
    早餐之后,我和八爷穿上了那件长衫,一老一少,像一位儒雅的先生带着一位稚气未脱的孩童。初春的田地里已经人影绰绰,一年之计在于春,村民们开始了一年的忙碌。墨绿的麦苗已没脚踝,郁郁葱葱,一垅一垅的麦苗,拍着整齐的长队,向远处延伸。整个平原铺上了绿油油毛毛绒绒的毯子。偶有一块留做“春茬”空地,主人也忙着春耕,以便种植一些经济作物。农作的人们看到八爷和我的长衫装扮便知,哪家又请我们做事啦。

    不觉间已到了二歪家,二歪几个儿女已聚齐在病榻前,望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儿子面色沉重,儿媳妇站在旁没有忧伤,女儿则忍不住的抽泣,二歪媳妇坐在床边小心伺候。
    二歪媳妇稍稍有些神经质,凡事要比别人慢半拍但她有一句名言在江湖上流传:生孩子就像拉泡稀屎。这句话成就了二歪媳妇,被村民当成段子调侃,以至于她去世多年后仍被人时不时提及。
    二歪已奄奄一息,眼睛里一片昏黄,像干枯的沙漠,看到八爷,想抬手招呼,在几番努力之后仅仅动了下手指,无奈之下只好眨眨眼睛算是招呼。
    “老弟,别动,孩子们都到齐啦,有啥想交代的就说,我帮你办。”八爷凑上前握住了二歪干枯的手。
    “修平,支画架,画像!”八爷望着二歪头也不回严肃的对我说。
    在床边支起画架,拿出削好的铅笔,望着二歪临摹起来,二歪异常削瘦,脸颊塌陷,微张着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我需要根据他的骨骼形状,辅以想象将他面部画的稍微丰满。他的眼神一片枯黄毫无生机,也需凭着想象,将黯淡的眼神勾勒得祥和。
    二歪与齐家、八爷深有的渊源,解放前爷爷和二歪都是宋家楼子地主家的长工,解放后分田,爷爷在二歪的建议下留在了宋家楼子,做为外姓定居下来。而后来的事件表明二歪的心地绝非善良,对齐家百般欺负,爷爷只好忍气吞声。但在齐老大步入青春期匪性毕露年后,此种状况才得以改观。
    齐本田在部队服役期间,大娘带着年幼的齐星在农村生活,大娘养的一只大猪挣断绳子冲进农田里,被二歪父子用镰刀砍的血肉模糊,大猪在跑回家的一刻倒地毙命。农家一般在春天是购置一两头猪苗,平时以泔水搅拌黄面喂养,年底时卖出,以贴补家用。
    大娘看着大猪被活活砍死,一年的收入化为泡影,气愤之下与二歪及其两个儿子祥银、歪五、尚未过继的金生吵了起来。
    二歪彻仗着自家男丁旺盛,彻底耍起了赖皮:“我就知道是你家的猪,我就砍死了,你能怎么滴!”
    大娘也不是吃素的,铁齿铜牙数落的二歪在乡亲面前颜面尽失,二歪脸上挂不住,就要动手打人。齐本秋闻声赶来,他作为齐家唯一的成年男丁,一人单挑了二歪父子四人,将四人全部打翻。
    此一役彻底让奠定了齐家在本庄的地位,齐本秋以一抵四,强悍凶猛,齐老大虽在部队,但他在村子里时也是一位活阎王,少年的齐家老三还未成年,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此后因为土地争夺齐家与二歪家又因为土地有几次交锋,均止于口舌之争,齐家老三成年之后,二歪家族再不敢像以往那么嚣张。
    以人力为主要生产力的农村社会,男丁的数量决定着家族的兴衰,男丁兴旺的家族,占有更多优势盘踞更多资源,男丁稀少或没有子嗣的家庭社会地位自然落人一等。 村民之间的矛盾大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涉刑事,势力弱小的家庭自然要承受更多的屈辱。因此,多添男丁成为农村家庭亘古不变的追求。
    半小时后,一副穿着中山装、头戴蓝色盖帽的头像已经完成,八爷看着画像点了点头,算是对我第一幅“作品”的肯定。
    得到八爷的肯定后,我便拿出相框进行封装,然后递给二歪的大儿子祥银。祥银郑重的用双手接了过去。
    银生被过继之后,祥银便成了家里的老大,祥银和他的弟弟歪五继承了他们母亲的特质,江湖上流传着太多关于他们的故事。
    祥银成年后二歪开始为他张罗媳妇,大李庄一户人家看重二歪的队长身份应下了亲事。
    这天祥银一人来到了未来老丈人家,顺口提到了婚事,女方一口应承下来,并确定在农历12月26日迎娶新娘。祥银走出女方的家门就一遍又一遍的念叨12月26日,生怕记错了日子。一不小心被不平的路面所绊倒,待祥银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脑袋:婚期是哪天?哦,11月26日。
    在11月26日的凌晨特意挑选的吉时,一支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放着鞭炮来到了女方门口。此时女方大门紧闭,看不出任何要嫁女儿的迹象,任凭如何敲门女方都不给开门。
    祥银第一个爬上墙头翻入院子开了大门,带着愣头小伙子们直接冲进院子。几个精壮的小伙子三加五除二就将大姑娘绑上了花车,然后锣鼓齐飞、鞭炮齐鸣将女方娶回家中。
    倔强的小媳妇儿被摁着脑袋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然后又被呼啦啦抬进了洞房。祥银就这样完成了人生中的大事。
    事后得知,女方给祥银商定娶亲只是缓兵之计,女方在收取了二歪的聘金之后,又将姑娘许配给他人,收取了更高的聘金。打算待姑娘出嫁之后生米成了熟饭,二歪是既要不走人,也要不走聘金。女方与别家商定的日子为11月28日进行迎娶。
    祥银摔了一个跟头而娶到媳妇的事情,在十里八乡成为美谈。而这位新媳妇后来却成为他们家族的丑闻。
    祥银媳妇精明强干,熟悉各种庄稼把式,新媳妇凌厉与祥银的懦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家对这个新媳妇是称赞有加。
    但宋家楼子当街一场骂战让人彻底颠覆了对祥银媳妇的印象,已经过继了的金生的媳妇胡秀莲与这个新媳妇之间的激烈骂战。
    胡秀莲骂祥银媳妇是淫妇,勾引兄长,30多岁的胡秀莲像咆哮的母狮子,用劲下流刻薄的言语辱骂祥银媳妇。祥银媳妇气定神闲,悠闲的回了一句:“我就睡了你男人,你能咋滴!你男人说你奶子都塌啦,B也松啦,没我的香!哈哈…”
    满身是理的正室以为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可让对方无地自容,可祥银媳妇的淡定超出了她的想象。气急败坏的胡秀莲勾起五爪挠在祥银媳妇的脸上,祥银媳妇一把扯住胡秀莲的头啊,胡秀莲抓住了祥银媳妇的奶子,双方下手都不留情,胡秀莲的头发被扯下一绺,祥银媳妇的衣服被撕裂,露出白花花的奶子。只见祥银媳妇从容镇定,捧着自己的双乳对胡秀莲说,这是你男人亲过的,有种把你的奶子掏出来比一比!
    只此一句,就彻底击败了原本站在道德高点的胡秀莲。
    此事之后金生一个月没有出家门,而祥银和祥银媳妇却像任何事情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随后,通过村里小媳妇之间的议论得知二歪也爬上了祥银媳妇的床头,再后来就经常见到某些光棍汉子经常在祥银家出入。为防人耳目,祥银媳妇还专门在自己设了个牌场,一些无所事事的男人经常光顾,祥银媳妇成为了此一带的暗娼。
    祥银的弟弟歪五,江湖中也流传着太多关于他的传说,歪五比祥银幸运,他的女人安分守己、勤俭持家、温柔善良;而歪五又十分不幸,所育的一女一儿最终却只有女儿为自己尽孝,儿子再十几岁时被水吞噬生命。
    随着南下深圳的打工浪潮,歪五和同村的未婚青年明建南下广东打工。明建是庆南的儿子,庆南外号“老诌”,擅长海吹神聊,但其智力没能给灵活的嘴巴以有效的支撑,很多言谈成为了村民的笑谈。
    明建是庆南的长子,不仅具备父亲灵活的嘴皮子,更有很高的情商和智商。从小便调皮捣蛋,无比机灵。在明建南下广东后不久,庆南接到广东警方的通知,明建游过深圳湾偷渡香港,被香港警方抓获并遣返,深圳派出所,通知家人带上罚金领人。
    明建回到宋家楼子后,开始了他的吹嘘生涯。对于小媳妇小姑娘他便吹嘘一些大城市的见闻,在香港的奇闻趣事。
    “在香港,大街上站一会会,就能遇到好多明星,像周某某、刘某某、关某某、张某某,我还和他们合过影,周某某还请我喝了咖啡。咖啡呢就是一种很香很香的饮料,城里人喜欢都喝这个。可惜哪些照片被香港皇家警察没收啦,不然还能给你们看看,周某某老帅老帅啦”,而真实情况是他还未游到对岸便被香港海警抓获。
    而对男人明建便讲述一些荤腥的故事,“南方女人都超短的穿裙子,裙子在大腿根上,一条条大白腿、白花花的晃的人那是一个晕啊!稍一弯腰,变能看到白花花的屁股。哎哎,南方女人裙子里面不穿内裤的,你们猜为什么,因为提起裙子就能干,省事!穿裙子的。晚上去海边溜一圈,遍地都是交配的男女,嗯嗯啊啊,鬼哭狼嚎,哈哈哈…”明建唾沫星子乱飞,周围一群没有出过远门的老头子、已婚男人、未婚小伙子,发出阵阵惊呼,不由得咽着唾沫。
    “嘘,关于歪五的事你们可别向外传哈!”明建突然神神秘秘的说,“歪五每周都去找小姐。什么是小姐,小姐就是妓女,无知!很多理发店里都有小姐。有次完事后,给了人家30块,人家要50块。歪五不同意,说我们那日一次就30块,你的B和我们那一样,咋这么贵! 你猜结果怎么滴,一下围上几个人,把歪五揍啦,还把钱包里的钱抢光啦!哈哈哈…还有哈,以后歪五学乖啦,干事前先问价格,超过50块,直接转身走人。有次遇到一个只收30块的,歪五高兴地很呢,就开始摸啊亲啊。上面是又大又软,正爽着呢,可向下一摸,歪五整个人就跳了起来。你猜咋的?”明建这个时候停顿了下卖了个关子,一脸的神秘。
    “咋滴,快说”大家兴趣被调了起来,都有些焦急。
    “下面啊,和歪五的下面一样一大坨,哈哈哈,是个‘二级的’”明建眼泪都笑了出来。
    大伙一听,笑的前仰后合。
    二歪僵硬的躺在床上,喉咙里呼隆隆作响,昏黄的双眼盯着屋顶上的梁椽,弥留之际的他思考着什么。
    突然他努力的抬起手,费力的指着墙头处,喉咙里呜呜作响,可说不出话语。
    八爷明白他意思,对着歪六说:“小六,上面有东西,去拿下来。”
    趁着歪六搬了高凳子、拿东西的空隙,八爷对着二歪的女儿说,赶紧和一块面饼来。二歪女儿听到吩咐红着眼睛去了厨房。
    歪六费了一些力气,终于把墙头上的东西取了下来,是一个罐头瓶子,瓶子是一块包裹着的红布。
    二歪媳妇接过瓶子递到二歪面前,二歪凝视着瓶子无力的点点头,示意打开。
    二歪的三儿子和儿媳妇发现了宝物慌忙的凑了上来,他们没想到老头子还藏着好东西,唯恐自己落后了挣抢不到。
    二歪媳妇打开瓶子取出红布包,一层一层将红布取开,二歪的几个儿子和儿媳妇以及过继出去的金生紧紧围在床边,几双焦灼眼睛简直要把红布片引燃。
    红布打开,十几块银元展现在大家面前,几个子女的眼睛里简直喷出了火,祥银忍不住伸出手,被二歪媳妇一把推开。
    二歪哆嗦着手指示意媳妇将红布包递给他,二歪拼劲生命中最后的力气抓起布包颤颤微微的递与八爷:“不…能…分!”八爷赶紧接了过来。
    二歪的话很含糊无力,但大家听的清晰,顿时几个人炸开了锅。
    二歪的儿子、儿媳争吵着,唾沫乱飞,全然不顾奄奄一息的二歪。
    二歪则握着八爷的手,枯黄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八爷则扶住了二歪紧抓着自己的手,全然不顾二歪子女的争吵,坚定的说:“放心,我会帮婶子保留好。”
    二歪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昏黄的目光突然涣散,抓着八爷的手也捶了下去。
    八爷迅速从二歪女儿手中拿过面饼,几个争吵的子女看到二歪倒头,尖叫着迅速从床前散开,逃至几米之外,生怕二歪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喷在身上。
    民间的说法,老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喷在谁身上,谁就会倒霉,身体不好的抗不住的会得重病,不能根治也查不出病因。
    八爷淡定的站在床边没有言语,他对老人临终时儿女们的如此表现已司空见惯,轻叹了口气,拿起面饼轻轻罩在二歪的口鼻上。
    只听轻 “噗”的一声轻响,面饼翘起一角,然后又落回原处,二歪瞳孔慢慢扩大,眼睛里再无光泽,像煤油灯摇曳的火苗几经挣扎后瞬间熄灭,整个人静躺在床像沉沉的睡去。
    八爷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我也效仿八爷深鞠一躬。
    一个生命就此逝去!
    坐在床边的二歪媳妇嗷的失声痛哭,二歪的子女重新聚拢在床边,二歪媳妇开始了具有鲜明特色的哭丧,除了女儿是真情流露,儿子儿媳的则是装模作样。
    “我的爹呢,我操心操力的爹啊,你咋就这么走啦!你让俺可咋活啊!”孝子贤孙哭声听不出悲切。
    鲁西南一带哭丧,特点鲜明,旋律婉转,配有词文,和着一定的强调,抑扬顿挫,节奏感强。
    “我的爹呢,你咋就丢下俺一个人走啦,你让儿女以后咋个活啊,爹啊,以后谁还为俺操心呢,爹呢,俺以后没有依靠啦…”
    儿媳妇此时要比谁哭的伤心,谁哭的伤心表明谁更为孝顺,考验演技的时刻到来。
    房间里瞬间弥漫起震耳的哭声。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透过门窗,传出房屋,传出小院,传到村落里,附近的邻居听到如此的哭声,也就明白有人逝世,开始奔走相告。

    村民便从各方聚集而来。
    女人们忙着赶制孝服,计算好孝服的套服,根据辈分、疏远关系裁制出不同式样。男人帮忙搭建灵棚,供人吊唁。逝者的孙子、侄子、堂侄子等家族男丁分列跪拜在灵棚两侧,谓之“跪棚”。
    村里的主事与逝者亲属商量后事,向主家确认需“给信”的亲戚朋友,确定排场大小、预计所需的现金。其他事宜主家将不需操心,主事会遵循固定套路组织村民完成相关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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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9:09:02  更:2021-07-13 20: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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