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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博客自传》博客自传第一人每日更新添加中[第1页]

作者:博客自传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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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儿子
    很多人愿意当“老子”,更多人愿意当“孙子”。没有人愿意做“儿子”。
    但人人都想有“儿子”。于是,有人在“梦子”,有人在“装子”,也有人去四方“寻子”上下“摸子”,得“恐子”症的人也很多。
    几千年的中国就缺一个真正的“儿子”!
    我来吧。我一头挑着“老子”,一头挂上“孙子”。做一个敢做又敢当的“支点”。
    “支点”,原来是个“儿子”啊!
    “儿子”就是要担当啊!

    本自传体博文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展怀中美丑,亮心底公私 直白人长短,素描世原委
    天平地平 君子以自强自息 厚德无物








    家庭用具

    小学一年级是在老家上的,有一篇课文至今记忆犹新:
    锅碗瓢盆勺筷铲
    炊箸风箱水舀坛
    暖瓶笊篱杯盘碟
    搪瓷面盆缸壶罐
    墩臼碾磨桶钩担
    桌椅凳橱床箱柜
    衣裤被褥袜鞋帽
    家庭用具样样全
    多亏党的好领导
    工农家家换新貌





    小时大事
    一

    奶奶领我到老家小学校长面前,她问了东西让我指了指算是入学考试。接下来就从家里搬上高方凳,拿上没有边框的缺角石板,买上几只石笔,成为每日上“书房”的学生了。
    学校在村的东南方,东边是河崖,南边是庄稼地,学校的四周只有一面墙,北面被校舍隔断,西面的墙上有一开口处算是学校的大门,其实也没有门。还好,我没有遇上各年级混搭在一起上课的情况。
    教室里没有课桌,只有学生从家里搬来各种式样的高方凳。东西两块黑板不太黑又因墙皮脱落而残缺不全。
    一日上午语文课后我听说下节课是画画,高兴着叫唱:再一班画画,再一班画画,再一班画画,那个投入以至于教画画的老师来了全班的同学都不吵了我还在叫唱。
    这个小时候的大事件不仅我记忆犹新,就连现在的老同学玩笑时,第一句叫唱还是:再一班画画,再一班画画。
    二

    河崖是早年间人工修筑的,一层沙坝一层黄土。上面可以行走而坝体则变得如搓板一样。
    奶奶与邻居在河边洗衣闲聊。衣服浸湿后摆在青石上,再抹上一种叫“甘子泥”的“肥皂”,它不起沫浅灰色却很环保也能把衣服洗得很干净。当然,那年代天蓝水清地净人更纯也无需强力去污剂。
    我在来回爬河崖玩,一抬头猛然看见了在远处的玩伴小莲,就后退着傻叫起来:莲莲,莲莲。一失足,一会儿,就滚下河崖躺在河边吓了奶奶一大跳,还好,无大碍。而裸在外面的皮肤却被搓了一遍。
    三
    农村学校的暑假很短。蝉声正旺正浓之时就开学了。但不知为何,我们的午睡要在学校里完成。记得当时抱件蓑衣铺在教室里午睡,但多是睡不着的。老师一走,同学们就闹起来。有时我抱来一个生产队里分的大脆瓜与伙伴分着吃。那脆瓜特别大,差不多碗口粗二尺长,皮脆汁甜,若把瓜瓤抠出来,拿刀切成薄片或丝再加点香油咸盐酸醋酱油大蒜就是降温解暑又解馋的可口菜。但自回城以后至今再也没有见过如此大的脆瓜,更别说吃一口了。
    四

    最早与金钱有亲密接触的事发生在在老家的日子。
    那是在冬天,可能是总看见奶奶从这个柜子里拿钱的缘故。我便试着也拿了一次,而且一次得手。
    西屋大炕的对面有一个柜子,不是现在柜子的摸样。首先它有四条腿,面子上放些暖壶罐子油灯小盒之类的杂物。面子下有一个大的封闭空间可以装很多东西,前面有一块可以活动的木板算是个门,木板的一头可以插进边框的槽里,一枚钉子穿一木条别住木板的另一头就算是锁上了。里面多是用不着的东西,但奶奶的全部家当也在里面放着。我很自然地从里面找出一张大团结,没有买什么也没去合作社,就是拿着玩拿着显摆。不知是谁看见了并告知了奶奶,一张大团结在一个不知事的孩子手里可是大事件。记得奶奶叫过我来小声哄我,我就拿出来了,当时不知道此事有多严重,还好没有丢。
    奶奶没有责怪我,爷爷说,胡大殃,这孩子,作天业。
    五

    我把计划经济称为“秩序经济”,而把市场经济称为“经济动乱”。
    在秩序经济年代,有城乡差别。尽管这个差别很可笑但的确让农民很羡慕,因此,奶奶因有一窝子在城里当工人的后辈而在老家生活的蛮好。
    某夏天的一个上午,急匆匆来我家一位女人,她是老家前街一户的闺女,方脸长辫齿白唇红鼻巧眉轻腮润眼杏煞是好看。她与奶奶小声回答,意思是问一问家里有没有现成的肉先借块用一下。因为,她声音更小了,来她家与她相亲的青年中午要在她家吃饭,因此就直接过来了。但那天奶奶家恰巧没有肉,没有借成。
    我现在还记得她着急又无奈又好看的样子,又总是惋惜地想:奶奶为何当天没有准备下一块肉呢?

    学前记疑
    老家有爷爷和奶奶,城里的家有爸爸妈妈和两哥哥。两个家相距十里路,现在早已变为城乡结合部了,但那时却是一个遥远。不必说每次都是步行回老家,也不必说每次回老家都要两三个兄弟结伴而行,单是年底全家一起回老家过年的过程就是一个童话。
    很久以前,我记忆的冬天经常下雪,而且一冬不化。特别是老家,厚厚的雪终是积在路的两边,中间一条人工小道。那年月的人不着急,就怕还没过年这雪早化了。
    当爸爸妈妈备好年货(猪头是最重要的),放了假,基本上就到年底了。我们全家就踏上回老家的路了,借一辆“二把手”独轮车,一边是年货一边是我,有时为了平衡还要加一块石头。父亲双襻搭肩双手握把双脚轮转双眼探路双耳闻声双孔吐龙。母亲一手拎包一手老二一言不发一路紧跟。大哥是长子却在车的斜前方拉偏绳,他一直是跌跌撞撞,跟头把式像个逃犯似地向前冲,就怕慢了被父亲的车压上被大家追上。这个时候多是在下大雪,而且西北风狂吹,老家又在城北。全家人顶风冒雪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大有风雪回归之豪情壮志。我坐在车上外面包裹上大衣或是棉被却还是冻得发抖,一路无声的我望着漫天飞雪看着雪人样的家人想的是爷爷买了多少鞭炮还是先想想如何才能多吃一口肉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是抢不过二位“凶长”的因此还是先跟妈妈亲亲吧。
    奶奶总是在村头接着我们。到家后,先打扫每个人身上的雪,有问寒暖,最后才把年货和我一起卸下来。年货进仓房,我被抱上炕头。大半天之后我才有了活力,而且胃口大开。




    四岁左右
    爸爸妈妈都有工作,还有两个哥哥。
    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有两件事很亲切。
    一是村里有一条大路,老槐树和合作社就在大路上。但平时无事,是不经常去的。最特别的是如果听到汽车的喇叭声,会一溜烟地紧窜劲窜向着大路向着喇叭声的方向。当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窜到位,经常是弄一身尘土才可能看看车屁股。回来却还得意着说:我看见大汽车了。
    再一件事就是盼着妈妈来看我。母亲每次都是走着来,看我一眼又要急着回去。我哪儿让啊,没办法,母亲要走时奶奶总要想个办法把我哄出去。
    平时,总是算着哪天妈妈该来,就独自坐在街门的槛上想啊想啊~~
    母亲离开我快五年了,现在是除夕,大年夜。我在我的博客上想啊想啊,~~




    八岁之前
    八岁之前几乎没有在城里的记忆。
    四岁之前几乎是轻气不升浊气不降天地未分一片混沌之象。
    五六岁在老家的乐趣还有:一是可以在夏日里尽情裸奔。裸奔着串门,裸奔着藏迷,裸奔着逮蛐蛐,裸奔着捉知了,裸奔着下河洗澡下湾摸鱼。也可以裸站着与小莲玩耍,裸爬上草垛上打滚,裸蹲着听大人讲古,裸坐着吃好吃的,裸躺着数夏夜空中的星星。二是可以在过年时穿新衣穿新鞋吃饺子吃炸肉放鞭炮放爆仗拜大年拜亲戚妈领着妈抱着也能哭也有笑跟大人跟玩伴过初一过初五人回了我还在。
    如果有机会跟着家人进城看望我大姑当然也是乐事一件。
    大姑的家在城东。我有六个表姐一个表哥。
    印象最深的事就是每次去大姑家总能吃大白馒头。后来总算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大姑家有六个女孩,女孩家饭量小,但供应粮却与男孩一样多。这大概其算一件八岁之前在城里的趣事。




    人财主
    因为三代独身,独断了根。因此,
    父亲的老爷是过继的。因此,
    父亲的老爷过世时,我的老爷求高人在村西寻龙点穴找到一块风水宝地为其父下葬,高人说:自此下一丈,旺人。下两丈,出人物。老爷因是独苗,便不多求,道:有人就好,有人就好。
    我的老爷有三个儿子。我爷爷排行老三,因在村里辈分高,人称三爷。
    大爷爷育有四子,二爷爷生有五子,我爷爷三龙撑腰。因战乱,饥荒,乏医年代,有三个未成年夭折。我父亲大排行老九,人称九叔。自此,我家在村里便有了一个别称:人财主。
    俗话说,有人就有财。爷爷是地道的农民。据说,爷爷的财来自于嫁女儿的彩礼。奶奶说:当时的彩礼是一袋袁大头。爷爷用这些钱置了几亩地,房前的菜园子,房后的大场院。本想过几年有钱再翻盖老屋,可还没等过上好日子就解放了。土地归了公,场院成了生产队,菜园子成了他人的宅基地。因此,
    爷爷经常对我说:这块地是咱的,这场院也是咱的,这菜园子是咱的自留地。因此,
    爷爷更希望能为我在老家娶一房孙媳妇,也好占一块宅基地。
    爷爷看人家盖屋,大概心中很难受。
    肥美时代
    六七岁的时天生两大特点已经很明显。一是少白头,二是胖。
    那时的少白头叫“参白头”。参白头不美,而且是医学难题。但肥胖在四十年前却是好事,被说者听后多会得意洋洋。
    在老家跟奶奶外出,相熟的人打完招呼多会加上几句:你看你家三,胖乎乎的,多好。潍县城的人就是享福。奶奶马上笑笑说:这孩子能吃,吃的奇多。我听了多是有脸似的紧拉奶奶的手斜着身子一只脚离地叫着:快走。
    爷爷也经常摸着我的头喜悦着说:这孩子能吃就长不矮,尖头顶。
    从小我就记得我在人群里是一个不瘦的人。但得意了没几年,胖就成了负担,肥就成了缺陷。而最可怕的是后来我发展成在人群里看上去是很胖的人了。



    回城之前
    大约是冬季,大概能回城,或许该回城。既能又该,
    回城之前的那个白天,我忘记了我有没有仔细想过了。我忘记了有没有跟我老家的小同学伙伴道别了没。有没有跟我的老师说再见。有没有跟我老家的那些大爷大妈大哥大姐告别了没。我到底有没有一边撵着莲莲一边跟她小声说好让她停下来跑慢点听清楚我要回城去上学了。莲莲大概也没有来送我更没有送我什么礼物了或许她还以为我失踪了便从此消失了不必再记起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叫她不忘记。这件事,我喊莲莲时跌落翻滚的那段河崖不记得,我与莲莲在雨中合建的那座泥巴城堡也不清楚。
    我没有答应过谁,也没有承诺过什么。回城之前,我大概在老家的场院里玩了最后一次“滚铁环”的游戏。也与小伙伴们一起玩了“跳房子”的游戏。还玩了“倒拐”的游戏。莲莲最喜欢与我玩“翻面条”的游戏了,她一边翻一边把小手指伸进我五指敞开的大指缝里。
    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依旧是早早睡下,依旧是不知何时就听见了爷爷奶奶在议论村里的闲事,队里的怪事,七八家子的长短事,依旧是一睁开眼不是看见爷爷对着煤油灯点烟时映在墙上的大黑影就是听见爷爷抽烟袋时的香甜满足感,也依旧是醒来时奶奶做早饭的风箱声和满屋水汽与烟气,
    回城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从此就告别了蓝天,白云,青草,绿河,黄土,果实,小鸡,鸭鸭,小狗,小猫,小飞雀。
    回城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从此就进入了一个垃圾越来越多的时代,
    回城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童年结束,还会慢慢长大,从此便有梦有烦恼了,而且越来越多,
    回城之前我更想不到的是我身体的某个地方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硬而且没完没了,它像一位老者告诉我不能停止前进但没有告诉我如何前进,它像一个梦冲进我夜里的生活却永远不在阳光下与我约会。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吃了那么多饭,就为这!
    回城之后,我就能天天与父母在一起了。还有两个“打”我的哥哥。




    一年复读
    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父母讨论我是该上二年级还是再读一年级,讨论来讨论去决定我重装上阵再读一次一年级,因为可能在老家学的课与城里不大一样。这事我没有参加意见,父母之命,命运之令。
    因为是复读,学的还行。我记得最有意思的事是读课文时我是“唱课文”,就是把声音拉得很长的那种读法,有时还摇头晃脑,一副老先生样子。幸亏一年级的课文没有太长的,否则,同学和老师就笑死了。这是我最早认识到的城乡差别带给我的尴尬,这个小毛病改了大半学期。
    那时的小学是五年制(我等于是六年制)(后来小学毕业时不知啥原因又拖了半年)。整条街上的孩子组成一个班,下学上学大家合伙一起来回。有事没事大家堆在一块玩耍。男孩女孩大家不分你我热闹。
    学校的样子记忆清楚。全是那种旧式的小灰瓦出厦的大台屋,房梁一抱粗,立柱一抱粗,青砖青石台阶,木窗木制大门。有正房有偏房,有前堂有后院。但学校的教室排列很复杂,不好描述。
    我家距学校一条街的距离。回家的路上也看不到汽车和几辆自行车更看不到几个陌生人。但放学后第一件事就要先把书包放回家,一是丢包袱,二是让家里人知道我回来了。
    那时大家住的全是平房。一条街的两边是住房,一个门洞向南向北伸去,不是叫李家大门就是叫张家过道。而且越往后地势越低,因次每逢下稍大点的雨都是住在最后的人家抗洪时间最长。我家住在据说是晚清时期一大户人家的养马场里,过道的一个分院住我们三户人家,北屋一家,东屋一家,我家是南屋两间半又是三家中地势最低的。屋后有小过道通往后面的人家,小过道是由我家的后墙和反方向街上过道里最后一家的后墙组成的,他家住的是高过我家一米多的大台屋,因此我们家四季前后不见阳光,从小就没有多少阳光照到我身上。其实没有阳光权也生得很阳光,我自己找我自己喜欢的阳光也不错。

    求医 123
    一
    求医是有病,有病是有事。我出事故了,
    反正也就十岁左右的时候。一次我在住街对面的人家玩耍,忘记是为什么了,突然拔腿就往家里窜。或许是因为饿了吧,我饭量奇大:叫没有药火的柴禾。(我想或许只有饿了这原因才能激起我不顾一切地向家里冲,我的饭在家里而且是碰到什么吃什么,从来剩不下。)冲出屋,冲出院,冲出街门,还没冲过街去,就如撞上南墙一样“轰,啪,咵啦”回头倒在地上。
    是个男的,他是个大人,他骑一辆二八大金鹿自行车,他由西向东疾驰是因为他家的孩子骨折在医院里住院。
    我冲上街是要斜向南冲,我脖子咽部正好冲上他疾驰的自行车车把。我倒了他也倒了,我爬起来坐在街边他也爬起来先扶起他那辆大金鹿自行车,我低头不语却吐了一口血他走过来扶着我的头弯下身子摸了看了我的脖子就说没有外伤不打紧,我记得他给我看了一次病付了一次费没有给补助给赔偿给伤残金给我送营养品我的父母就放过了他。
    去的是人民医院五官科,医生头戴中空的凹镜,一手拿手灯一手拿一木片摁住舌头头微低眼凝神看我张着的大嘴。最后的结论是:声带损伤,无法恢复。
    从此我就发声沙哑,成熟,沉稳且更像个男人了。
    从此我就想放弃“话语权”一百年。
    二

    这个事故发生在大年三十,除夕夜。我欢嘻,家人高兴,院里人热闹,街上人放鞭炮,全市人民不睡觉。
    当我穿上新衣服,当饺子刚下进锅里,当哥哥们同意把今年除夕夜的放鞭炮权交给我父母也没有意见后,当一挂白皮大“钢”鞭挂上竹竿点燃后我就高高举起来:噼啪噼啪噼啪~~~~~~~
    啪,一声巨响,一个炸雷,一个飞弹飞来,我眼前一黑。我回身低头左臂弯曲用肘托住脑门,另一手上的鞭炮还在噼啪乱响。
    怎就那么巧,他就这么巧。不偏不倚,不上不下,我受伤走的也是中庸之道。一个铅笔粗的红色园点在我的眉心中间生根开花,脑门下方鼻梁上部,这地方有人说应该叫“脸”。这回我脸红了脸受伤了,但有脸还是没脸了呢?不过,一点也没耽误我吃饺子的心情和数量,一点也没耽误我的高兴劲和乱拜年得兴致。只是他人见了我会多问一句:看你美得,不知怎么好了。
    过了些日子,这个炸点开始发炎。因为当时没有做任何处理,更没想到问题的严重性。先是肿起来,后开始又痛又痒,痛是一跳一跳的痛,痒是一阵一阵的痒,抓破后开始流脓。从此我有时间就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后座上到父亲单位的医务室看病,也有机会在厂食堂里吃父亲买的大白馒头。厂医是中医世家,他自配了一种膏药叫:拔毒膏。这回我算是贴上“头贴”了。
    我记得这膏药一直贴到放暑假,前后多半年。不耽误在外疯玩就是看东西有些重影。
    此事的教训是:至今没有再放过鞭炮,而且看见高高举着放鞭炮的人就想到了危险。
    头上贴着“头贴”,没有得好处却落了话柄:你以为你真的脸上贴了头贴就有脸了,等着,你敢?不知道是那位哥说的了。
    三
    我又发生事故了。又去求医了。但这次却有一个谜。
    街门对面是一所中学。里面有操场,有露天大舞台,有比我们小学校大得多的厕所。操场上有单杠,双杠,高低杠,篮球架,排球网,水泥乒乓球台。在操场的东边南北向有一巨型铁架子,两头四腿分开支撑,中间是一笔直的铁梯子,两旁一是吊环一是两根粗长的绳子垂下来,这家伙足有两层楼高,它成了我们比勇敢赛速度谁有劲的试验场。因此,我们经常在礼拜天或放假时偷跑进来玩,也有因此让中学的老师撵出去的经历,也有因此偷跑进女厕所成功躲过的经历。
    那天,是下午,我急急地往笔直的铁梯子上爬,后面是急急地追兵,我是有爬到最上头翻过横梁再从梯子的另一面爬下来的经历的。因此,这次爬的更欢了,我管你追得急不急呢。我四脚并用连滚带爬就差两步到顶,我一伸手,一个没抓住,一个大失手,我急速下降,两小腿一顺边地“砰”一声坐在了地上。一低头,一串血滴滴滴哒哒在地上,也有人大叫着:出血了,出血了。然后就乱哄哄地往附近的市立医院跑去,神奇的是我自己爬起来就跑没有人扶没有人背也没有用人抬。
    当然是急诊,进医院后不用挂号,直接有医生过来问经过,看伤情,定方案。经过分析可能是下落时下颚碰到铁梯子的横梁上了,伤的不轻,要动手术。医生先让我躺到手术床上,消毒之后在下巴伤处蒙一块中间有方洞的蓝布,再打上麻药,然后就是一扽一扽地缝伤口,一共缝了五针,最后就是在下巴处戴上“口罩”。手术完成后,又打了破伤风针,医生又问了腿脚有没有问题,就拿了消炎药并告诉我一周后来拆线又叫我等家里的大人来。
    早有人去单位里告诉母亲了,但母亲来时就等交钱了。不用现金,母亲从单位里拿一张“记账单”往医院里一放就回家了。路上母亲又埋怨又伤心,我想有病就有优待。
    让人不解的是礼拜天父亲休班回老家看奶奶刚一进门,奶奶劈头就问,老三磕的不要紧吗。父亲问你怎知道的?奶奶神秘地笑着说:是结巴二师父说的。他说:老老朋友啊,那天我外出回来正好看见有人从一个高梯子上掉下来,我一看是你的孙子,我就加快脚步一把接住他轻轻放到了地上,没事,没伤到筋骨,就磕破了一点皮。
    奶奶是通达神灵的人,奶奶与灵界的老师傅,二师父很熟。但奶奶更是极聪明的人,奶奶晚年为与我母亲的信仰一致,改信基督。
    二师父说的很对。我腿脚没事,我是感觉轻轻坐在地上的。
    割草积肥

    我唱着:我是公社小社员,手拿小镰刀阿身背小竹篮,放学以后去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贫下中农好品质,我们牢牢记心间,热爱集体爱劳动,我是公社小社员。回到了小学时代:
    那时农民种地化肥还是稀罕物,多用农肥或叫土家肥。全国支农时期,小学生也逃脱不了不能免责不能落后。
    因此,没有家庭作业却有学农的任务,好在如游戏一样玩稀罕。任务一下来,放学也早了许多,家人叮嘱完了也支持,三五个要好的同学各自拿了工具如铲子,笤帚,簸箕,筐子就疯上街去了。满街跑,到处找,仔细听,顺音瞧。如果远远听到那里有:哒哒哒哒的马车声响。我们会一窝蜂地窜过去看,听到牛叫也不放过。最巧的是眼看着马车从身边路过却什么也没有,但刚把眼睛转过去就听见了异响,定眼看时:那刚下来的冒着热气的圆圆的粪球正依次丢在马路上排成一字长蛇阵。我们赶紧跑去快收起来,以免让他人抢去这眼前的果实因为也有两帮为此打起来的时候,有此一举也算没有白来。
    我们几个人第二天去上学时是背着粪袋去的,早有老师在校园里站好,看着检查昨天安排的任务。没完成的会低下头过去说明情况,完成任务的则自己把东西放到早弄好的一个方形池里。
    攒好几天,就有赶着大马车的农民到学校把农肥拉回去。
    奇怪的是学校里没有臭味,自己也没有感觉到有臭味,而且还美滋滋的很快乐。




    解放台湾
    毛 教导我们说:一定要解放台湾。
    解放台湾,全民皆兵,小学生也不例外。我们要时刻准备着,随时听命于祖国和党的召唤。我们要学军,我们要拉练,我们要搞夜行军,明天夜里有任务:准备好军帽军鞋军褂军裤军腰带,军褂有两个口袋与四个口袋之分,军帽则有戴红五星与不戴红五星之分,家里有人是党员的戴红五星最好也能穿上四个口袋的军褂。这叫学习潘冬子,一棵红心永向党。除此之外,还要买上军用背包带打起背包来,最好还要背上军用水壶。有军用水壶的孩子多偷偷在里面装满甜的糖精水,这是个公开的秘密。最后是要自己准备足够两顿的饭,每每母亲得到我要去拉练的消息后都会做我最愿意吃的“三油饼”。我们当地最有名最独特的面饼是一种擀成薄皮的有半米大小的双层中间还要放入大量生面粉成型后用火烙熟的面食,俗名叫“拉沓饼”。这种面饼最好吃的是它里面的干面粉,就如炒面一样很香。但这种饼最好是现吃现擀,放久了易破是一,噎得慌是二。因此外出带饭还是三油饼,这种饼是把和好的面揪成三个小穄子,两片抹上花生油,再把压细的盐散匀,三片合起来擀成大薄片用火烙熟。这种饼放久了也很软,又香又有滋味。这样的饭是多数同学的首选,当然也有带馒头咸菜的,也有带点心的,带菜饼肉饼的非常少,他们吃饭时多是单独用餐,但糖水却是要分着喝的。
    入半夜,全校师生陆续到齐鸦雀无声并自觉在校园里站好队,校办公室灯火通明。静了一会,体育老师严肃地从里面走出来,铿锵有力地读了一份据说是武装部的通知:接上级指示,有一小股台湾特务进入我区南部,他们正在搞破坏,上级命令我们立即出发,迅速消灭他们。大家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大家有没有信心?“有信心”。出发!一声令下,我们陆续向目的地前进。
    高年级的骨干拿着木制仿真步枪走在最前列,我们则一路尾随。时而哗啦哗啦地跑时而又挤成一团。前方传来了口令叫原地待命,就是叫大家休息一会。发现异常情况,注意隐蔽。警戒撤销继续前进。当天蒙蒙亮时,前面传来了胜利的消息,敌特分子全部被歼灭。大家欢呼了一阵,也看到了敌特的摸样,一个用纸糊的人偶。
    等到往回走的时候,我们全如残兵败将一样,打盹的,害渴的,饭带少了没吃饱的,走不动的,掉了鞋的~~~
    看来解放台湾要靠下一代了。




    纪念军君
    黑黑的军是我家的邻居,他比我小半年,是我们院里唯一能与我一起玩的伙伴。因拆迁失去了消息,听说几年前因脑瘤病已经去世。我们是在一个院里长大的玩伴,大概差不多有二十年之久。今搜记忆点滴以纪之:
    军的家在院里是东屋,我家是南屋,我家的东山差半米与军家的南边一间屋接壤,军家的屋门是七级青石铺成的台阶直到我家东屋窗下。东屋的笑声能传到我家饭桌上,我家的饭香也能引得东屋过来问。如果谁家做点好吃的,一定是要分的,尝一口尝一口,你尝尝你尝尝。
    过去家里孩子多,为家事打打闹闹是常事。我和军经常挨打,此时最希望的是临家过来劝架。邻居家互相劝架有几个好处:一是少挨打,二是打不大,三是能诉屈,四是和好快,五是走得近,六是知根底。
    我和军小时也打架。我俩打架时怕家人看到,要找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有时就去了厕所,先是做热身准备“磨捶”,再“扛捶”,最后却因抡不开“梭捶”而不得不罢手。有时我们发誓并斩钉截铁地商量好等人都走了再打,但不等人走完就忘了誓言忘了仇恨又玩开了。
    再大点的时候,一次我在东边屋里的床上瞎玩,听了一个秘密:军的母亲告诉军的哥哥说,这次你就让军吃饱吧。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正是吃饭的时候,军家晚饭吃面条时从来没有剩下下面条的汤子。一个大小子每月二十七斤粮肯定不够,再说他家管得严,不敢吃零食。
    再大点军就有出息了。黑黑的军全身肌肉紧绷绷,个头比我稍矮,他参加了校体操队。单杠双杠翻跟头,还到烟台参加过比赛。当然有好的吃了,我听了自是羡慕不已但不是因为体操。
    再后来军上了高中就恋爱了,女同学追他不放手,最后他俩结婚了。
    再后来军有了孩子。军也失业了。
    再后来消息就更少了,据说军搞了个队伍安装一户一电表。
    我是见过他开着面包车的,军见到我老早就停下车,摇下玻璃把脸拐出来:我们互相叫着小名寒暄。
    知道军去世的事后就经常记起一些和军有关的事来,念念不忘。
    为了忘却,今搜点滴与军事,纪念军君小朋友。

    细数女同
    迎接“情人节”,女儿远在外地,妻心烦在半睡半醒。我又没有经验,但记得小学女同学很是漂亮可爱值得今晚一忆,权作送给女博友的玫瑰。
    玲是我印象最深的女同学,但我们只有两年的同学经历。玲的眼大,鼻直,面白,唇红。有哥们气质。记得玲一天到晚咯咯咯笑个不停。我们在一个学习小组,一次我俩比赛看谁先把每个生字写十遍的作业完成。开始后一阵狂写,手腕都酸了,我拿眼偷斜过去发现她超过我了,就以写不动为由抢先停下来喘口粗气说:歇歇,歇歇。玲停下来时正好比我多写两个字,她胜了却不说话反而咯咯地笑了。有时到玲的家里下小组写完作业就上炕玩,几个同学在炕上互相推,看谁被推到地上,玲的小妹也与我们一块推。印象最深的是玲在上课时被老师叫起来问为何来晚了,玲说:妈妈流产了。全班同学一知半解地傻笑,玲没有笑,也没有羞。老师不再问下去,我记住了这句话。之后,玲就搬家了。再后来玲就转学了。至今没有再见过。
    芹的母亲是老师。芹是看上去是很规矩的女孩,芹的眼园,鼻巧,面润,唇正。小团脸粗辫子,芹的衣服总是穿得整洁又干净。芹家也住大台屋,夏天屋门上挂着竹帘子,宽敞的屋地上摆着竹制躺椅,芹最有意思的事是与她讲理特别是与她发生争执时,她稍稍有点口紧。
    苇家在一个路口远的街上住。苇的眼秀,鼻嫩,面浅,唇平。苇家在七十年代初就用带灯的长方玻璃鱼缸养热带鱼,据说叫燕鱼。一次在苇家下小组,她家的玻璃鱼缸被布蒙了起来,苇说:她家的燕鱼刚生了宝宝,怕见生人。告诉我们不准偷看,我头一回听说。
    红是转来的同学。据说红的父母是房管局的干部,她家住的也是大台屋。红的眼神,鼻挺,面色,唇紧。红的大长腿体现在她在一个人的时候就敢自己学骑二八自行车,她还坐不到座上,只能骑在大梁上。有时野的“唿”就停到站在马路崖上看她学骑车的你面前,还吓她一大跳。也有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大白天去敲她家大门的时候,敲完就马上散了。
    还有位女同学忘记名字了,她是从北京来的插班生。不愧是从大城市来的女孩,她大方又慷慨。记得夏天我们二分钱一只的冰棍都不每天吃,她却能买四分钱一支的冰糕。而且还经常买了剥去包装后放在课桌上给我们班长吃。班长叫生,有时生还不好意思,但生不拿没人好意思拿。大家也都盼着他快拿起来,万一化了我们一小口也吃不到了。当我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冰糕时还要起哄:六点半,六点半。就是他俩单独在六点半见面的意思,那时不知道有“约会”这个词。不知道他俩有没有真的单独见过面,最后听说这位大方的女同学又回北京了。
    她们可都是奇俊的女同学。近几年偶尔见过红和芹,虽为人妻为人母却依旧是桃花面,窈身段的美妇。



    怎么成长
    我们家乡在平原地带,我小时没见过山,没见过海,没有大江大湖,没有森林草原。
    但就在我回城之后不久的几年内,我们城的四周突起大大小小连绵不断错落有致青青黄黄的山脉。这些大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把我们这小城围得密不透风,据说山里有秘密山里有宝藏山里有神仙山里有鬼魂。但我看的见的是山上有成片的原始森林,林中经常传来狼虫虎豹为争食为地盘为配偶嚎叫撕咬的吼声啸声。每一次都有成群的飞鸟被地上的战争吓的窜飞向空中,它们在空中振翅逃命掉落的羽毛像极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当山里的活跃分子精心策划一次大战二次大战准备三次大战的时候,山上的花花草草毛毛虫飞昆昆却在享受阳光沐浴空气清洁溪水。一岁一枯荣,一回一生死。~~~~~~~~~~~就在山中争霸老虎越来越少之猴子梦想成为大王时,一日一声山摇地动天塌地陷排山倒海的轰轰巨响响彻了九霄,震醒了沉睡千年的地壳。在群山之中裂开了一条巨龙大川,东海之水天上来,一泻千里到潍县。我的家乡一夜之间变成了汪洋一片,平原变盆地,盆地变咸湖,咸湖变死海。我则由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变成一尾怪鱼。我有鳍,有尾。我能摆,能游。我沉在海底能飞快地爬,高了兴也能站起来走。我感觉到温度就来神就马上去撵并贴过脸去。我偶一睁眼下腹用力目光如炬能在海底观流星,灵光一闪丹田提力能照亮胡黑胡黑的死海底。
    久了就习惯了,在海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死海底,我终日处在衣食无忧的无思无为之中。一呼一吸一心跳,不急不躁不害臊。偶尔也听鱼鳖虾蟹狐朋狗友们讲到:上面现在是太平盛世,到处是歌舞升平,一片欢乐和谐之境象。我们头顶上风平浪静,无风无火。每日正午,若有太阳,在半个时辰内会有仙女来洗澡。他们有偷浮上去看见的,和我们一样没穿衣服。
    有经云:圣人洗心,退藏于密。我乃凡夫俗子一傻大个,我要浮上去透透气看看美女,我的眼里不要一团漆黑,我要去看世界。我找了一个“理想”拿在手里,我一蹦一跳一扭一摆向上游去~~~~~~五千年了,我还在海底。
    我记得我的家乡是平原,我们住的是平房,我在同学中间算高的,可我怎么游也游不到上面去,我怎么成长。


    增福酱园
    学校大门的对面有个“菜组”,是一个有点历史的叫“增福”的既腌咸菜又卖咸菜也卖青菜的地方。在超市里归生鲜部,但过去叫“菜组”。
    增福酱园的门市是东西朝南方向,有五间房的长度,两间卖各种各样的酱菜及酱油醋咸粗盐等调料,西边三间专门卖青菜。紧挨着的是一条过道,过道里第一个门通往门市后院,再往里走有一个大院子,里面有许许多多大水缸,它们个个戴着尖顶的竹席帽子。我们也曾偷掀开过,里面除了咸菜没别的。进入门市先上三级台阶,卖青菜的这边垒了一长长的类似猪食槽的案台,下面是空的前面是封闭的。每天早上有农民送青菜到“菜组”,(当时“菜组”算一个集体单位)再由“菜组”转手卖给市民。因数量有限,每日买菜的时间性很强,晚了就没有了。因此我们课余跑进门市总是看到没有什么菜,本来我们也不是奔着青菜去的。增福酱园的咸菜很好吃,特别是大头甜蒜和老蒜薹,十几个学生跑到柜台前伸手就抓,抓了就往嘴里塞,塞了就往肚里咽,一边往下咽一边往回跑,听不到吓唬声,只听到上课的铃在响。
    当然是不能天天去的,而且十几个学生一起去一部分就是在打掩护。
    但学校的班级多,高年级的学生轮着去“菜组”吃咸菜也够他们头痛的。

    最香宵夜
    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得最香的宵夜是在少年时期吃的,是妈妈给的。
    记得那时母亲还是三班倒,中班是夜里十一点半下班。有时单位里改善伙食,母亲总是把攒下的中班补贴买回一大些好吃的犒劳我家四个大男人。特别是在大冬天的夜里:我们兄弟三个依次睡下后,父亲就把电灯用纸遮起一大部分来,放下帘子,用一点余光在外间一边读他的“拳谱”一边等母亲回家。多是我睡了一会或是想撒尿的时候,偶听见母亲回家父亲的开门声或是他们小声在对话:冷吗,不冷,都睡了,嗯。我不出声但有期待。紧接着就又听到母亲脱去外套和放包的声音还有:快,叫起来一人一块。都睡了,明天再吃。不,还热乎还热乎。此时,仅母亲从包里拿出来飘得满屋的香味就勾的我不能在装睡下去了,我便叫了一声:妈。母亲笑盈盈地进屋来手拿一块“五香炸肉”一下就塞进我早就张的大大地嘴里了。这五香炸肉太香了,咔嚓,咔嚓,咔嚓,慢慢嚼。咔嚓,咔嚓,徐徐咽。咔嚓,悠悠品。生怕吃得过快,没了就馋哥哥的,这次一定要比哥哥吃得慢一些。酥香酥香的皮,嫩香嫩香的肉。特别是瘦肉边上的一溜肥膘,咬着流油,嘴巴不动却往下一咽,润喉,爽透了。忘了,忘了白天是为何哭了,忘了妈妈回来是要告状的事了。没有塞过牙,也不敢漱口,就怕这满嘴的香味顺着漱口水一下子吞到肚子里就再也不能滋味了。
    如果还想要是不行的,因为再分就真的没有了,妈妈会说:打打馋虫就行了,快睡吧。
    一块五香肉不仅能忘记所有的烦恼,还能借着这个香劲睡个更香的觉。
    从来没有注意过,也没有看到,妈妈吃过吗,还有父亲。
    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的宵夜。其实,北方人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尽管后来也经常熬夜,却再也没有吃宵夜的记忆。


    最忙母亲
    母亲是心灵手巧的人。年轻时在家会干所有的农活,农闲时“插花”(刺绣)贴补家用。据说母亲结婚时的嫁妆全是母亲自己平时攒下的,家里没添一分钱。母亲结婚后就与父亲闯进了潍县城,与现在的打工族一样,开始是到处租房子,经过千辛万苦,后来不但自己有了房子还把我们兄弟三人养大,并且给我们每人一套结婚用房。要知道,我的父母都是工薪族,如果不是母亲精打细算会过日子,仅仅四个大男人吃饭就是问题。别说娶儿媳妇,买房子了。当然,那时结婚是为了过日子,买房是为了住,没有投资和增值期望。
    母亲进城后先去了刺绣厂又到了一家织布厂,这厂后来又改成了电子厂。母亲是家里最忙碌的一个人,下班后,母亲就是家里的主人。她安排父亲担水劈柴,安排大哥生火做饭,安排二哥摘菜洗菜,叫我打个下手。而母亲若是早晨发了面,晚上下班回来就会蒸“发面”(一种有玉米面的馒头)。若是晚上回来和面,就是擀大面饼。也有擀面条的时候,但蒸窝头的时候多一些。母亲一天到晚除了上班就是为家里这四个大男人忙吃的,我几乎没见过母亲睡过觉。我睡了母亲还要洗衣服,我醒了都是听见母亲叫我们起来吃早饭的声音。一个女人与这四个男人一斗就是四十多年,你说我母亲有多累多艰难。有时累极了,母亲就开始叨叨,告诉我们说:你看你爸,真会找清净,这活没干完就脱了。有时就告诉父亲说:我叫这三这个气死了,你也不替我管管······。我现在似乎知道了:母亲一生只有一个人在战斗。
    母亲在平常的日子就这么忙,若是过年就更忙了。首先要安排我们在寒假买过年的各种供应,今天没排上队明天要早去。今天买错了明天要去换。今年每人多供应半斤油,多十斤面。全家多一个肉票,多两条鱼,这可是好事,别买少了。如果买回来不如意又不能换,母亲多会这样说:行行,掉俩钱拾点东西。掉多了就会买了。
    母亲最忙的事是为我们三个做新年的新衣服,为此还特别买了缝纫机。母亲不但学会了自己做衣服,还学会了自己裁衣服。母亲不但会给我们做单衣服,而且还会给我们做棉衣服。离过年越近,我清楚地记得,有一种声音就越能使我兴奋,那就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的缝纫机跑线的声音。我的光荣我的面子,我的自豪我的动力或许都在这声声辛苦声声操劳之中。我的成长我的人生,我的期盼我的追求或许都在母亲低头凝视跑缝直不直的判断中。我的努力我的拼搏,我的真诚我的准则或许都在母亲不停奔波的脚下。
    我真正见识母亲的刺绣技艺是在母亲退休以后。母亲退休时我们三个还没有成人,因此就在家刺绣补贴家用。母亲最拿手的是绣“戏衣”,什么龙袍蟒带,什么凤冠斗篷都绣过。一次,一个放活的人指着母亲绣的一条金鱼说:这鱼的尾巴绣的太好了,这线顺的看不出拐弯来,不是把手能有这水平。
    再后来我们三个都结了婚,本想能休息一下的父母真是想错了,更忙了。伺候媳妇,有了孙子孙女又要看孙子孙女,这个来那个送,这个哭那个吵。最关键的是,全家人都可以有意见唯独母亲从此不再有意见了。


    最佳家教
    比较流行又比较冠冕堂皇的说法是:先学做人,再学做事。
    问题是如果真正学会了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站着的人,就无法再在社会上做事。因为人类社会之事要做好必违做人之道。而做好人道则必一事无成。
    我是从小就在家里学校学习如何做人的。听毛 的话,听党的话,做人民的好孩子。要搞马克思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学习雷锋,刘胡兰,黄继光,邱少云,董存瑞,罗盛教。学习潘冬子,刘文学,王二小。好好学习并天天向上。
    父母从小就教导我:要听话,要听父母的话,要懂事要孝顺,孝还不如顺,人是苦虫,不打不成。兄弟是个膀子,回头望兄,四十大板。
    父母是我的第一任老师。妈妈教导我要学会过日子,不要浪费。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父母是我学习的榜样。跟父亲学会了孝敬父母不远走。跟母亲学会了勤俭持家不浪费,爱人胜过爱自己。父母说的太对了,我心里装着父母的谆谆教导一路走到现在,在即将成为一个“完人”的时候我才发现,父母少教了我一样功夫,我没有学会怎样在外面做事。外面的人从不教你怎样做事,也不教你怎样骗人,一切你自己看着办。
    在家里做人,在外面做事。但“做人”和“做事”就是鱼和熊掌的关系是不能兼顾的,我不明白的是为何许多人要把“做人”和“做事”分成先后好像前者是后者的基础似得学会了做人就一定能学会做事,我不明白。
    在家里学做人,家里的事基本上与父母的教导做人的道理是一致的。但若把家里学做人的道理拿到社会上去做事是行不通的。社会上是说一套做一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在家里不是这样啊。
    因此,只会做人不会做事的我一事无成。
    拿着“做人”的家教在社会上学不会“做事”,这事怪谁,我没有错,父母更没有错。也许是父母故意忘记教我怎样才能在社会上做事的吧,或许是父母要我自己的路就自己走的吧······
    虽然没有学会怎样在社会上做事,但至少我学会了做人。是个人就不怕,不怕就心安,心安就远大,远大就努力,努力就充实,充实就快乐,一个人有了快乐就不缺什么。
    父母的家教使我学会了做人,拥有了快乐。学会了算计,斤斤计较一毛钱,闲淡日子好舒坦,什么家国天下事,不重要。虽然我的父母没有大学问也没有大成就,但我始终认为:我得到了最佳最美最成功的家教。
    活着的人好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只会做人不会做事的人也挺好,至于死后成不成事更不必太在意,太关心,因为评判者从来也不是咱自己。无论“做人”还是“做事”。因此:
    “做事”与家教无关。
    体育比赛
    仔细想来,正式的体育比赛仅仅参加过一次,在小学参加过一次校运动会。
    在“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的号召下,在班主任的鼓动下,在同学的搓弄下,终于下决心参加校运动会了。不就是跑吗,撒丫子尽全力窜就是。几百米,六十,一百二百四百八百?经过大伙充分讨论认为我跑二百米比较有把握。报名后的头一周,忘了,早忘了。当班主任再次督促大家业余时间要练习时,这才记起还有个任务。于是放学后就有同学为我支招,哥哥同学的建议当然要听,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第一要注意起跑,当发令员喊第二个“预备”时,你自己默念一二三,马上起跑。第二是起跑就加速,起跑后立即加速,不要管其他人。第三是转弯超人要在内测。最后冲刺时就拼命向前跑就行。这可是比赛秘籍比赛绝招比赛宝典比赛要素一定要谨记在心熟练于胸切不可外传。记是记住了,就是一次也没练过。
    第一次参加校运动会,“这事”我没跟父母强调过,这算一个很光荣的新闻事件吗?
    运动会操场距我家五百米远。忘了吃没吃早饭了没,就早早跑去了。全校师生把操场围了大半个圈,终点站的人最多,直到百米赛的起跑点。各年级的比赛开始后,我看不懂怎么安排比赛,班主任告诉我:好好听着大广播,当喊到三年级二百米比赛第一次通告时,你就跟着拿小红旗的老师就行。我等了一会儿,有点累,也有点困,干脆仰面躺在操场的空地上休息一会儿,刚一会儿,怎么有点饿,不行,赶快往家跑。说跑就跑,先回去弄点吃的,刚跑到距家一半的距离,就听见大广播说:···二百米比赛,第二次···,心说不好,马上回头又跑回来了。这下把我累得饿得不行了,趴在跑道上,撅着腚,早忘了数秒了,早忘了加速了,忘了怎么转弯了,忘了怎么冲刺了。当我缓过劲来定睛一看时,第三名,一回头,没人。
    没有掌声,没有安慰,同学们忘了,哥哥和给我出主意的人也忘了,班主任没有出现,父母妻女也不知道我还参加过一次校运动会,并且得了第三名。


    群儿攻城
    从小学大门向西百多米是又高又大的老城墙。不知道它有多少年的历史,反正这道城墙给解放潍县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城墙的外面是一条小河,虽说名字叫“药河”,但我却在河里捞过鱼虫捉过小虾,也曾在河边的小树上抓过知了猴。河的西边是城乡结合部,是西关,是“西关狗子”出没的地方。老城墙的顶部是坑坑洼洼的残垣断壁,全城四大城门因战争已经四大皆空,奇怪的是这城墙寸草不生,偶有绿叶挂在墙外,我们就号称发现仙草了,大胆的孩子多会爬上去把它盗下来,俗称“盗仙草”。老城墙的里面下部有黑洞洞的洞口,进入洞口是狭窄黑暗的通道,若碰巧有伙伴带着手灯,我们会大胆地猫着腰往里走。有因跟不上吓哭了的,有因不小心磕破头的,也有因这次探险壮大胆量的。从另一洞口出来时,每人手里多会拿一块白骨并大叫着:打死白骨精了。老城墙的西北角是著名的西北炮台,距我们这里较远,真的有一杆大黑铁桶子支在那儿,光溜溜的。老城墙是我小学时期逃学和放学后经常去玩的地方,最惬意的是冬天大太阳的时候,我们找一处避风又面对太阳的地,点上一支麻杆当香烟,一会又大叫起来:噔蹦冷蹦呛,噔蹦冷蹦呛,我是李向阳,鬼子来抓我,我就上城墙,城墙有杆炮,我就下地道,地道有张纸,我就拉泡屎。
    其实,老城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与“西关狗子”开火的时候。
    “西关狗子”来了,开火了,快去啊!这是最紧急的战争动员令。一声令下,凡是有空的,能逃走的,可以找借口离开的统统拿起武器:弹弓,甩子,石子,棍棒冲向城墙,要用最快的速度占领城墙占领制高点占领有利地势,从而为一次次的胜利奠定基础。多是我们首先占领制高点,我们有组织的分组,分派任务。拿弹弓和甩子的在阵地最前沿,没有的则负责寻找“弹药”。这可是个力气活,石子没那么好找,上下来回跑不说,战争形势逼人,“弹药”需求量大,他们隐蔽在掩体下面轻松地催促,败了可是我们的责任。唉,一场战争下来,他们在前方打仗立功,我们在后方流泪流汗。但为了打“狗子”,也为了打“鬼子”,值了值了。
    胜利后,我们多是自己喝彩,互相评论着是非长短以总结经验。高兴劲早忘了回家后准挨骂了。
    失败的时候,没有人多说话。如果有人没有躲好头见血了,是要有很多人陪着一起回家等挨骂的。


    大口小口
    轮到我独自去打酱油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岁了。就这点事,从看不明白的昏头胀脑到懵懵懂懂地愿意跟哥哥去干这活再到略微了解其中的奥妙最后到赢得母亲的信任取代哥哥接过现金独立操作完成打酱油醋的任务,我悟了五六年。也许是哥哥们有了更高的追求,才把这活扔给了我?
    跟着哥哥去打五分钱的醋时,每次都看着哥哥喝一小口。然后呲呲牙,挤挤眼,朝我笑笑。
    如果是看着妈妈给了一毛钱的时候,回来时哥哥会主动咬给我一小半硬糖块吃。我一边咯嘣一边跟着快跑。
    如果是妈妈给了两毛钱也打酱油也打醋时,哥哥则会让我也那个油瓶一起去,他会一手紧紧地握住这两毛钱走在前面。到了增福酱园,我看着他们用一个竹提子盛满酱油,瓶口上放一个漏斗,缓缓地把酱油倒进瓶子里。看不明白的是有时还要再打上一小下,有时则用小竹提子再加一下。看着哥哥递过钱去又找回来,我拿上打好的酱油醋,好奇地看着哥哥又接过了一小包增福酱园的老蒜薹。这回我们要慢慢走回去了,我一边走一边张着大口等着哥哥塞过来的老蒜薹,哥哥塞得老是不如我吃得快,我当然要吃得快些,不然就没了。我手里拿着东西呢!
    当我独自干这些活的时候糊里糊涂地只保留了喝醋这习惯,就是有时控制不好喝多了妈妈会骂一顿。
    给父亲打散酒时我是肯定是要喝一大口的。六十度的散白酒十几岁的孩子喝一大口,头真的有点晕脸有点红,每次父亲总是瞅我一眼,不知父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父亲不是特爱酒的人。
    ·····································
    从各国政要的背面,到被推敲了的成功人士的反面。古今中外的贪污手段,无一例外地使用了以上幼稚可笑的手法。其实,我想我母亲肯定是知道的,父亲也是知道的。因此,我不想说破。
    至今我还是小口快喝醋大口慢喝酒,一口醋一口酒,一天醋一天酒······今生喝醋,回忆品酒。


    尾巴翘翘
    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能有一张方便的桌子写作业,再好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抽屉,最好是能锁起来的那种。没有想过要有自己的一张床,一间屋。但三十平米的家五口人住,人均不到六平米,睡觉都是问题,幸亏我们是清一色的队伍。父母也没有自己的房间,我连固定睡觉得位置都没有。今天高兴,哥仨一起睡。明天一轮拳头,我又被挤到父母的床上。经常发生的事是临睡前我们打打闹闹直到妈妈来一人打一下才能安稳睡觉。因此,怎样把房子变大变得宽敞一点成了全家人的共识。因此,从小在家里就是五一大扫除,六一大扫除,十一还是大扫除。因此,就有了今年把内门的位置放在南边,明年再把内门改在北边。今年把房型改成一明一暗,明年再把房型改成一明两暗。因此,我看现在的城市改造,规划不稀奇。今天建一座摩天大厦,明天拆两座中国最高很正常。我们家四十年前就经常干这样来回折腾劳民伤财的大工程,今天把我强拆到外面,明天又把我强行安置回来。因“地球”的面积有限,我们的旧家改造,拆迁再安置工程干了十几年没有增加半平米。还是改革开放好,才三十年,我家变大了,我有了自己的房间。大环境有点污染但我的小环境干净多了,大社会经济动乱但我自己独善其身。谁让咱两手没有硬起来呢,谁让咱把祖传的“艰苦朴素”这个家底当个宝呢,只要我们家把“艰苦朴素”拿出来偷卖一点,我家的GDP还不超常规跳跃式地迅猛发展,子孙自有子孙福,哪管子孙的脸上有没有霜呢,有霜也是面霜。
    改来改去,虽然“家土”没有增加一寸,冬天的被窝却是暖和了不少。越是暖和就越是不容易入睡,越不易入睡就越容易做梦,梦越来越奇异,越来越惊悚,越来越暧昧。猫猫钻进被窝了,可千万别在被窝里捉老鼠啊。蚕儿吐丝了,作茧了,自缚了。蛹儿要破茧成蝶了,一个,一对。你振翅,我追逐。你有情,我有意。尾巴翘翘,互相交交。一枚枚淡黄色的蚕子下在白纸上,一翘一落就是一枚,一会儿就变成小黑点了。让你翘尾巴,让你翘尾巴。麻雀儿从小就跟着我们玩,与我们混的特熟。夜里它看见了翘的老高的尾巴,就欢快地叫了两声,又在纸盒里蹦蹦跳跳飞飞。猫猫赶快跑出去,一爪扶着纸盒,低头听,定眼看,仔细嗅。麻雀被吓的装死过去···人是在夜里长大的吗?夜里的人生又有谁记得清楚说得明白呢?发生在夜里的故事本来与夜色一样单纯却让文人墨客们描黑了许多吗?一天一个夜色把小男生逐渐崔大当然应该翘一翘尾巴吗?冬天暖和的被窝里一个小男生的梦就是翘着尾巴走天涯的吗?握住这个夜里的梦想把它变成白天的理想进而促成欲望有谁不是白日做梦般地想着钻入夜里的被窝吗?
    红小兵儿
    我加入组织时不知“少先队”为何物,更没有“学生会”这个东西,我们的组织名叫“红小兵”,我们的顶头上司是“红卫兵”,“红卫兵”的上司大概是“东方红”或是“大联合”反正是个“司令部”还是“全国人民”。
    大概也许可能学校不算是学生的组织,不然为何还要我们加入“红小兵”呢。记得我是一年级第二批入的组织,第一批是大个子的,赤红的三代为农的,能抢会夺得几个人。第二批是个子也大的,贫下中农的,听点话的几个人。还记得第三批是成批地加入,剩下的是第四批。
    加入组织除了多一条红领巾外没啥区别,但班里开批判会轮流上台大声读批判稿时多以加入组织的早晚自觉登台。记得批判稿的开头都是这样写的:同志们,当前的国内外形势一派大好,而且越来越好。特别是···会议以来,国内外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一切正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因此,我们必须反对以···为代表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彻底肃清它的流毒,我们要旗帜鲜明的高举伟大领袖毛 思想的红旗,将社会主义进行到底。最后是:一切反对派都是纸老虎。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再喊几句口号:打倒···。打倒···。毛 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社会主义万岁。我则会加一句:人民万岁!人民万岁?
    改革开放以后,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再开会了。但从全国各大片面媒体和声色媒体的宣传来看,潜层的意识没有改变多少,内容和形式永远也统一不起来。这真是个矛盾,物质成长成真正的矛后,总想刺破思想这盾。因此,思想这盾也偷偷培养了自己的矛,物质的矛也有了自己厚厚的盾。你也有矛盾,我也有矛盾,大家都有矛盾,都生活在内忧外患之中。矛也有矛盾,盾也有矛盾,看上去都很厉害,因此各方面都在嘴硬。




    话说狗鸡
    上世纪七零年左右从青岛传来一种扑克游戏,名叫“狗鸡”。当时没人给它正名,不像现在,它成了全国人民疯玩的有比赛规则有正式比赛有赞助商有正式名分的被明媒正娶进体育项目了。
    特别是暑假,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同学家里。家里有一副扑克的是少数,能拿出来家来玩的是大胆的。因此,十几个同学凑四副扑克有点难,如果要凑四副同样大小规格的扑克就更难,但是如果要凑四副同样大小且有花色一样的扑克就难上加难,而更难的是我们每次都要讨论半天:比如上次我拿的,这次该他拿了。但他说下次吧。当决定好了,我们再各自回家去拿扑克。因此,每次玩不了几把,还没有轮过来,也没弄明白错在哪儿,就该吃饭该回家了。此时,也比较麻烦,没有玩过牌的同学“忽”走了,输了的这次没拿牌来玩的同学不想分拣扑克牌。此时,四个拿牌来玩的同学往往是一边快速分拣自己的那副扑克牌一边高声喊叫:玩了牌,不顺牌,死了没地埋。
    “够级”这种扑克游戏我玩的历史也有四十年不少了,应该算是第一代玩家了吧。当时有个说法把捉“大落”“二落”叫抓“攉尿的”。意思我就不明说了,我怕引起阶级仇恨来。
    由过去的“狗鸡”演变成现在的“够级”到全国疯行我是没想到。最遗憾的是作为“老谋深算”派的帮主,一代“杀天屠地”圣手,人称“抗上手,椅下手,打对门,送联邦”的全才,前半程疾风暴雨盼天明后半程春雨绵绵无绝期的我没有在此过程中出一把力,尽一份责,发挥一点余热。也因此,现在的玩法门派众多,规则也改变了许多。偶尔玩一把,我倒成新手了。




    雷锋雷锋
    雷锋同志没户口,昨天来了今天走。今天是三月六日,我是专程来送雷锋的,接你的人不是挺多吗?
    不急,与你神交多年,咱俩先一起喝点小酒,你是艰苦朴素的代表,大饭店就不去了。凉拌几个老潍县菜:炝芹菜,拌拉皮,闷藕,麻汁杂拌。来一袋低档勾兑白酒,泡上一壶茉莉茶。咱俩就当街开喝,昨天交警向您学习,今天城管还没起床,再说学这么多年不都是在当街上学你吗。
    雷哥:干杯!小弟我先干为敬。我们当年学您的时候,那可是真学。你的精神不但融化在血液里,还真正落实在了行动上。我们可不是年年学,我们是天天学。每周都到五保户家里扫卫生,担担水,擦玻璃。在路上帮拉车人推推车,帮老大爷老大妈拿东西。那年头,我们做好事不计后果,从不担心别人赖上自己。
    雷锋啊:干一个,一口闷一口闷。我还告诉你,你作为一个象征,别在意现代人对你的质疑。其实,你已经是个神了。信你的人就支持你,不信你的人自然怀疑你。相信你的人是一派,不相信你的人是另一派。你已经成为政治舞台上的一个筹码了,什么一流佛祖二流仙,全是利益全是利益。
    小雷啊:再一个,再干一个。再说你那时代,全是体力活,最多是接受教育。现在呢,全是教育别人的大嘴。不是电脑就是高科技,不是汽车就是航天器,不冲锋枪就是核子弹,不是世界大战就是局部战争,不是我穷了就是你富了。干一个,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知识经济时代,是法治时代,是眼球经济时代,是经济动乱时代。知识就是弄个专利弄个版权弄点钱,法治就是有法不依执法不严弄点钱,眼球就是裸奔裸婚弄点钱,经济动乱就是投机取巧弄点钱。
    哎哎哎哎,你还真是雷人啊你,你雷人啊。说的不好听啊,不好听就走。你什么意思,我好吃好喝伺候你象神一样,你还假正经。我摔了盘子砸了碗,我也不撵着送你,我吐一路酒,我酒香万里,我明年学你再来打扫。




    拉帮结伙
    可能是“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太深,或是未成年人本身的不确定性因素造成的,我们班里二十几个男生经常无缘无故地孤立某个人。当然要除去那几个平时独来独往的从来不参与群体事件的同学。我是没有被孤立过,但也从来没有占领某个山头当过山大王。想必是四平八稳无风无火的精神状态造就了我总以指明灯的身份被各方轻视来重视去,有参与但不做第一个,有先见却从不先去抢,有分量则经常取其轻。做了人马上走,从来不做事。
    东君是经常被孤立的同学之一。东的家庭成分不好,一次班里要填个表,东迟迟不填,最后偷笑着对我说:填上吧,反正大家都知道。但东却是有特长的人,据说他的短跑在中学还挺好。因此,一年两次春秋季校运动后他总要被无缘无故无声无息地孤立一次。
    生君也是其中之一。他的家里是比较招很多同学去玩的那种,生的父母及爷爷奶奶都是爱玩爱热闹脾气又特好的人。按说生是最不该被孤立的,但事情往往很意外,他不可能满足所有人。有时同学们突然就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齐呼啦地不去他家玩了,但这种情况坚持不了几天。
    龙君的哥哥姐姐很多,有七八个。他家里有很多小人书,要想看他的小人书,要去他家帮他挖地道。当年有三紧:阶级斗争紧,粮食紧,备战紧。因此,很多人在家里挖个小规模的地道,也有在炕下挖地洞的。有很多同学很多时候帮了忙却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大家在一起七嘴八舌一拍即合,不跟你玩了。
    说来很有意思,这种状态这种情况还有蔓延的趋势。据我的关注,班里的女同学深受影响,而且大有超男同学之势。她们不但学会了偶尔孤立某一女同,更是在“造反有理”精神指导下敢跟教师对着干,并且一两个胆大的女同学还学会了在教师回过身去在黑板上写字时用小纸球弹射老师。我看了从心里佩服,这才叫男女平等呀!
    几件碎事
    无忧的童年快乐的小学时代,没有翅膀也能飞没有梦想也做梦没有压力也能高。但有些事记忆深刻,有些事奇奇怪怪地发生了却又想不明白,还没明白呢还想着呢。
    冬天的课间十分钟,同学们除了踢毽子,跳绳,“猴子抻着猴子跳”外还有一种省钱又暖和的游戏想来特别有意思:找一个墙角,全班有一半多的同学哄跑过去,男多女少,女同学都是高大威猛的。开始大家乱乱的挤在墙角处,一会儿就自然地顺墙边横排成一队用力向墙角挤去,你挤我也挤,你急我更急。力气大的同学从最后面侧着身一会儿就挤到墙角处,力气更大的同学还会在墙角处表演一人之力对决十几人的绝活,只见他先向墙面回过身去,双臂一撑,再把一条腿抬起蹬着墙面并大喝一声,后面的同学就七扭八歪地散开了。玩到这里,我还要拍拍手,从容地回到课桌前坐下。
    放学时全班同学要站好队,班主任在边上盯着,还要有一个同学喊: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我记得我就喊过一次,就一次还喊歪了: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当大家准备迈脚齐步走时我说了一句:这一队怎么站的弯弯了。同学们听后笑成一团,班主任憋住了,我囧了,先窜了。他们爱走不走。
    还有一件更闹不明白却很有吸引力的游戏:几个女同学站在女厕门口,一堆男同学围在边上个个伸出手各拽住一位女同学的手互相用力拉。不知是女同学想把男同学拉进女厕呢,还是男同学想把漂亮的女生拉到自己的跟前,反正大家嬉戏着乐此不疲。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呢?我想过,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忘了,真忘了。我记忆不好,脑袋也笨,但这几件事是真有趣,越想越有味。


    聚众打拳
    父亲的师傅是我们当地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是七行“太祖功”的代表人物。父亲是大徒弟,一生习武,演武,教武。虽没有真与人打过架,动过武,但也算是当地好手,也算桃熟李肥。
    在没有金庸,梁羽生的年代。在三国,水浒,杨家将的年代。在不搞经济,没有电视的年代。所有人的空闲时间很多,除了工作吃饭时间大家都在修身养性,养生是一种淡然的自觉的行为,绝不是如现在这样的全民恐惧被动还破财又不知所云的欺骗运动。
    俗话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有了,我们大都是在春秋时节,不冷不热,无风无雨,心平气和,晚饭后一段时间才聚在一起的。大家七八十拉个先团成一堆说笑,早晚听大师兄说:开始了。就看见父亲也站在了院子的一边,我们按高矮站成一队开始做准备活动:先是慢悠腿,再正踢腿,蹬腿,弹腿。接下来是侧踢腿,内外摆腿。再接下来是二踢脚,旋风脚,旋子,踺子。还有扎马步,抡拳,捣拳。每个动作练一个来回,年纪小的高难度的动作做不了,先在一边稍微休息一会儿,接下来就是轮流上场练功:年龄小的先来一套十路弹腿,我有时候能练十一路。入门不久的来一两趟初级“太祖功”,有点功夫的则上演长拳,查拳。总是在最后父亲才拿出红缨枪,长棍,大刀,利剑,七节鞭来,他们几个分别拿在手里比划,互相交流着。大约从晚上九点开始就有回家的了,十点之前就都走净了。
    父亲每天早上都是要早起去公园练武的,最有意思的是父亲经常叫长子同去,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父亲对长子是另眼相看又痛爱有加的。但这位长子却经常不给父亲面子,经常表演一个节目:一起床马上一手捂着脑袋一边喊:头晕了头晕了。母亲马上解围说:起猛了起猛了。这位大哥马上就被母亲按下,他马上就顺势假装打起呼噜来。父亲呢,无声无息又无奈地独自上公园了。我大瞪着眼,父亲就是不叫我去。


    深夜学车
    因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因此,居委会要安排片区的居民夜里值班,家里多是安排一个闲人去,是猫就避鼠,这是一份很光荣的工作,“地富反坏右”之家的闲人还没有这资格呢。因此,“义工”不新鲜。
    当年居民区的夜晚除了街上几盏路灯和偶尔天上的星星闪烁外没有一点儿亮光。没有光污染,没有夜生活,没有夜经济,没有多余的电去浪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是稳定的和谐的互尊互让的没有剥削和掠夺的正常关系。我独自坐在路灯下,看看四周,望望夜空,听听远处。我独自在灯光里走动,蹬蹬墙,踢踢空,抡抡拳。我独自一个人在街上为王,跑到这家的窗台下面听,窜进那家的过道里撒泡尿,张大嘴在心里骂一骂这家那家。也没个坏人出来搞搞破坏让我抓个现行,真实英雄无用武之地,真是百无聊赖啊。很兴奋的我还时不时地伸懒腰,打个哈欠,就是没有困意。
    一次值夜班,我半道回家偷搬出家里那辆崭新的二八“大国防”自行车来。当骑自行车还是一种有身份的享受的时候,当看到别的同学会骑有时又能骑骑家里的自行车的时候,当看到别人学骑自行车还有个人在车后扶着的时候,我想,我要独自学一学。我想我保证:这是我有史以来独自做出的最大胆,最出格,最雷人的决定。
    把车推到街上,首先神奇了一番。从哪里下手呢,先把车子推到墙边马路牙下面,从马路牙这边把腿抬起来瞒过去,屁股坐在车大梁上,一只脚一蹬一抬,另一只脚随时撑地。能倒链子的车就是有这个好处,我骑我骑我骑,我晃我晃我晃,我扶墙我撑地我喘气。我骑起来了,我手不扶墙脚不撑地了,我憋了一口长气,从街的这一头两三下就骑到街的另一头。这可不得了,我只知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却不知道上静止的自行车容易下快速前进的自行车更难。怎么办,没法办,脚撑地,手扶墙,“咣当,啪嚓”,一个人仰车翻倒在马路,路牙和墙边。我一个翻滚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把车推到路灯下,仔细查看车的状况。还好,没看出什么来,二八“大国防”就是结实,顾不上腿痛腰酸,继续骑,继续练,继续摔。
    当我把它偷放回家里又没事似的睡下后,朦胧中听到:你看老三把车子摔得,都掉漆了。
    “算了算了”···有母亲在,我怕谁,睡了睡了···






    新手吃澡


    新手上路
    自从那夜独自偷学了骑自行以后,我就以会骑自行车自居了。看到有新人学骑自行车还在外围指导,并大讲如何大胆如何技巧等要领,还悄悄告知在后面扶车的人如何在骑车人不知情的时候放开手。这可好,本来骑车人骑的好好的,但发现扶车人不扶车了,一个惊吓自己摔倒在地。我就没事似地跑开了。虽然再没有机会练习过骑车,但总感觉自己能骑很远。终于来了个机会,周日说好要独自去父亲的单位里洗澡,我央求着还要骑着自行车去并保证不会出事。周日上午,父亲走后不久,我就急不可耐地推车上了路。出门向西,一溜大马路,路上没有人,就我自己,没有几辆汽车,汽车怎么都是无人驾驶。飞奔的感觉真好,我用力蹬,我晃着身子,我想吹口哨,我怎么也慢不下来,我的两腿酸了,麻了,僵了,我“唿”一下子拐弯了,我“唿”一下子到父亲的厂大门口了,我想跳下来但腿脚不听使唤就“唿”地撞在了地上,幸亏厂门口有人认得我。
    吃了不痛
    中午开饭,我与父亲拿着大茶杯,父亲把饭菜票数了又数。排好队,多了俩大馒头,多买一份菜,兴冲冲地回到充满机油味的大车间,很多人围在一起吃起来。这个叔叫我的小名说:多吃点,长过你爹去。那个爷说:叫你爹再去买,今天伙房里有肉,不是捡来的吧,不是后的吧,上次你哥来是吃的肉。有一个叔叔是从家里带的菜:煮熟的鸡蛋,加上虾皮,蒜泥,酱油,香油调起来。看他吃的那个香,自己吃了几个鸡蛋啊,加了多少香油啊。还没等我猜完,就听他说:吃了不痛瞎了痛,这边我没动,大侄子,吃了吧。
    集体洗澡
    早年间父亲单位的澡堂十分简陋,里面没有衣橱,就几条连椅,一个大池子在里屋,放上水,弄几块烧红了的大铁块扔进去,过一会水就热了。一周两天,一天男一天女,再有家属来,人特别多。我跟在父亲后面,先是热的不敢下池子,下去后又在里面乱扑通。很多人洗的很快,就这一池子水。随着肥皂沫越来越多,水呈乳白色了。来晚的人便叫着说:水粘不了人。有好事者忙中取乐,趁他人不注意伸手快打屁股,一时间“啪啪啪啪”的打屁股声响成一团。那会儿没有洗发精沐浴露只有青松大肥皂,经常有时候往身上打肥皂不注意会掉在洗澡池里就要俯下身子沿着池子边摸就像摸鱼,一摸一滑溜老也捏不住也不放弃。等父亲洗得差不多了会一把拽我过去,给我搓灰,洗我脑袋,冲洗身子。很多时候身上的灰一搓一大卷,他们说够二亩地里施肥用我就不太相信却又不好意思说因为,感觉的确有许多灰掉下来。洗完父亲会抱我到连椅上等着,多大了还抱,我还不乐意呢。
    忆苦思甜
    小学时期经常开一开全校师生“忆苦思甜”大会,会后还要一起吃“忆苦饭”。
    “忆苦思甜”大会的指导思想是: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我们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喝着甜水长大的一代。因此,不能忘本。更不能让一切反动派和美帝国主义团结过去。
    其实,“忆苦思甜”大会与现在的追悼会有点相似,其悲愤,呐喊,抽泣声还有过之。在我们片区居委会有一位女主任是远近闻名的“血泪”控诉大王。想起那万恶的旧社会,她能声泪俱下地讲一上午。她还是少女时就因故被父母卖给地主家当“童养媳”。起五更,爬半夜,没白没黑地给地主家干活。吃的是猪狗食,穿的是破衣衫,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现在想来:“童养媳”怎么也算是地主家的自己人,荒唐)后来,她勇敢地逃了出来在外流浪,她要过饭,喝过地沟水,整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春雷一声震天响,来了救星共产党。红太阳照亮了潍县城,全国人民翻身的解放。是最最敬爱的毛 救了她,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共产党救了她。从此,她真得过上了无比幸福的生活:她就在我家隔壁住,她男人是扛过枪跨过江的退伍军人,她育有一女二男。三十多年前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她就抽烟品茶喝大酒,她经常到我家院里的另外两家去吃小灶,这两家还互相争着伺候,完了还要睡一会儿,睡觉还有人给她在院子里防动静,睡醒还能听她打饱嗝,打完饱嗝还能听她这个那个地讲形势。她远去了伺候她的人还要她明天再来,眼睛还笑咪咪地自言自语。这是一些什么事啊!
    女居委会主任讲完了还要喊口号,喊完口号就开始一起吃“忆苦饭”。听说早先的“忆苦饭”是野菜团子,我的是母亲给我做的:弄一些玉米面,加上洗净的大葱根,放一点咸盐蒸好,很好吃。没有看见女主任在哪儿吃,她上馆子了吗,后来她就不去个人家里吃了,而且那些当年伺候她的人还经常跟她吃馆子。一个居委会主任,有几个街办加工组,一些老弱病残,地富反坏右。千万别小看,这里肥得很呢,这个女人可不寻常,还是劳模呢。
    不知道应该算是个案,还是宿命论观点。我只是如实报告,而且不报不快。这女强人的男人瘫痪在床十几年,她也瘫痪在床十几年,她的女儿也是瘫痪在床去世,她的小儿子是猝死,家里硕果仅存的一子,如今半身不遂还没退休。

    一毛借贷
    写这个话题很别扭,很纠结,很小气。
    班里的班长对我说:他想买两张电影票去看场电影,问我有没有一毛钱。我马上拿出一个五分,一个二分,三个一分的硬币来给他。他说下周还我,我就信了。
    当年的学生电影票五分钱一张,你说有多便宜。
    下周到了,我没有故意去看他。
    他没有还贷。
    下下周又到了,我故意过去看他,故意叫他一起去上学,故意与他一起放学,他还是没还贷。
    一个月了,我发现他没有还贷的意思,我离他远了许多,放学时又高喊: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借了不还,死了没埋。他听不见,听不懂,还追着我问。别他妈的装糊涂了,我在心里想。
    一学期了,帐都成旧的了,再翻就成“翻旧账”了。
    暑假过了,一年也过了。旧账已经死了,死了死了吧。
    我那一毛零钱是怎么攒的呢?我想想:上次落了卖醋的二分,自己省下了三分,“朝廷”拨款五分。我记得还有五分是过年的压岁钱,我怎么没全拿出来,幸亏没全拿出来,我那五分钱吃了两回冰棍儿,还剩下一分钱呢。我有设防过谁吗,他也没跟我借一毛五分钱啊。
    我开始怀疑他没有拿借我的钱去买电影票,他撒谎了。他没有弟弟妹妹啊,他给同学买票同学会还他钱啊,他肯定是自己去看的电影还买了很多好吃的。
    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他浓眉大眼,鼻正口方,双耳如元宝,下颌更巧妙,绝对的白面书生,错不了青年才俊。他一直是我们班的班长啊。
    初中过了,高中过了,工作了,结婚了,孩子大了,我们要老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越想越不对,是我记错了吧,应该算是可能也许大概因为不但而且真是我记错了吗。因为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啊。
    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我记了这么多年放不下,我怎么了。我想我应该为此事深感羞愧,我羞愧难当,我无地自容,我有向他赎罪的欲望,我一想起此事就不安。见了面,我们是近五十年的老同学了。
    我想我肯定能活一百岁。我想他也肯定能活一百岁。到时候我一定要约上他告诉他在我心中深藏的这个近百年的秘密。但不知他会怎么说···

    邂逅奇遇
    差不多每周六,周日都要回老家去看爷爷奶奶,开始是跟着哥去,后来也独自去。特别是年根放了寒假,去的就更勤一些,来回捎个话,来回发个“快件”,都是我的活。
    我回到老家不是快中午就是快黑天了,多是放下东西就马上去找莲莲玩,莲莲多是吃完饭再来找我。一次奶奶做的粥,是放了姜末,葱花,豆腐干,咸盐,粉条还有豆的那种,我硬是治着莲莲喝了大半碗。
    第二天上午,我挎着筐子,筐子里的东西上面蒙一条毛巾,往回走。年根了,进城的人多了起来。特别是三三两两的大姑娘小媳妇,进城的脚步轻快,进城的表情严肃。而早去早归的则高高兴兴一脸幸福,也有撅着嘴拖后腿的孩子,就是不快走。哼,多半是没买到自己满意的东西。那推着“二把手”车子上面装满年货的老农:脚穿一双布底圆口手工鞋,扁腰棉裤下扎裤角,上衣是空胸膛子穿棉袄外扎一条草绳,头戴毡帽双肩搭袢,粗大泛白的双手紧握车把,一步一个脚印,鼻孔中两条白龙出则成双成对入则无影无踪,把上唇的胡子急得直冒汗。
    不一会儿,我就连窜加蹦地到城了。大石桥下的河滩是鞭炮市,“卖不了,放得少”是鞭炮商的一句口号。这边刚放了一挂,那边就叫“又点上了”。还有更牛B者因一挂鞭炮里的臭炮哑炮多一点,为了荣誉大喊大叫道:今天不卖了,全部放了,看看到底谁的更肯响。我见过有大胆的大孩子脚穿长水鞋,手戴大手套再把头一蒙,跳进正在噼啪作响的一挂鞭炮下方去抢那些没有自爆的臭鞭。我是离得远远地听响解馋,这叫:眼孙花钱,光棍听响。正得意间,那边人怎么多起来了,人怎么挤起来了,人怎么乱起来了。我紧了紧挎着筐子的手臂,跑了过去。原来是一人因买鞭炮与商贩发生了争执,后来就有人过来帮腔,再后来就有人过来推推搡搡,紧接着就有人来起哄放抢了。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成心安排的。我被人挤来挤去晕头转向了,紧了紧我手臂上的筐子,冲出了人群。还没明白东西南北,马上有个大一点的孩子拉上我叫道:快跑,快跑。我稀里糊涂地跟他跑上了桥,还没喘过气来就听他说道:好了好了,拿出来吧拿出来吧。拿出什么来呀?把筐子里的鞭炮拿出来分分呀?我没拿我没拿,不信你看不信你看。我掀开蒙在筐子里的毛巾,连个鞭炮皮也没有。这小子一看失了算,回头转身撒丫子就跑回了那个最乱的地方。
    那年头没有多少人能买几挂鞭炮,我多是分一挂“小骨结”鞭,还要拆开一个一个放。捡回来的臭鞭哑炮要剥去外皮把火药散放在地上,再用火一点,便会“唿”地一下升腾起一团火球和一阵烟雾。

    神龟心台
    早先养个麻雀,养个金鱼,养个蟋蟀,养个蝈蝈,这叫“耍物”。养狗养猫有任务,狗负责看门猫负责捉鼠。养鸡养鹅就会有物质上的享受,如果知道那只鸡今天要下蛋,会高兴一整天。
    记得我们家曾经养过一只乌龟。他来我们家时已经拳头大了,这龟先生天生一副老者模样,没有白头发,没有长胡须,一双芝麻大的小眼睛经常定睛神视。他经常两腿蜷起双臂一缩静观我家一场场战争风云起,又重归合家欢。一幕幕人间悲欢离合剧,一丝丝前生吉凶祸福痕。他在我们家两年多,从不多嘴多舌,更不争不抢。他若有如无,想起时他在你眼前,忘记时他老和尚打坐独享宁静心致远。没有见他吃过饭,没有见他喝过水。他与世无争更与己无争,他的“心台”之大,之高,之广我看不懂想不明猜不透。他经常在家里漫步巡视,探险迷藏。有时一去几天十几天不见面,有时他会突然出现在你脚下,你踩他也可你瞒过他也可。他是一位忍者:他隐忍在自己的盾牌之下又在自己的“心台”之上练剑。
    龟先生给了我很多快乐,最好玩的是把他放在手心上把眼睛凑过去与他对眼。一瞅就是半天,他是从来不眨眼的。还可以在地上把他滚来滚去,或是用食指去点他的脑袋:一点一缩头,一点头一缩。
    当再次发觉龟先生好长好长时间没有露面的时候,已经不知他是何时走的了。他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几乎是在无声无息不知不觉的家人面前走的毫无痕迹又不让任何人知道也无需任何人记起。但我想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个家去,咦,该不是通过家中旮旯里的暗道钻进地下河游到大海里去了吧。
    从此,再也没见到龟先生。家里拆迁搬家也没见到他。
    我想:经过这些年,龟先生的剑不知练得如何了,不知道手里还有没有剑呢······

    矿石音响
    哥是家里物质文明的爱好者,追求者,和实践者,而且很疯狂。家贫未必出孝子,但一定能出改革家。狗不嫌家贫是因为狗不知贫富和可怜的忠诚本性所致。大哥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可以先摸着家里的东西练手,等有了资本就独立或是出国吗。
    有线广播的线路到街上了,早午晚有时能听到“潍坊人民王八蛋”(不标准的普通话加上不仔细听就把“广播站”演绎成“王八蛋”了)现在开始广播了。这是多么神奇的声音,大哥是如何接到自己家里的,还接到自己床头边上。一个盒盖,一块磁铁,一片铁片,一根铜丝,一张厚纸组在一起接上就有了声音,有了歌声,有了女人讲革命。家里这个跨越式发展直接惠及到了我身上,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耳朵贴上去听:东方红。
    后来,哥又弄了个更神奇的玩意叫“矿石收音机”。记不清具体啥样了,没有外壳,几个散装的零件连起来,自制的喇叭或是小耳塞,在家人手里你听一下我听一下。就像刚刚有了移动电话的首批中国富人一样我有闲就拿着在当时是最新式的“移动音响”到处显摆,谁说我没有成功过。不过这种自豪感有时间限制,幸亏我很自律,否则要挨骂,弄坏了要挨打。
    再后来,家里就有了真正的收音机。木质外壳,一号干电池,有喇叭有磁棒又有线路板又能收好几个台的那种。要知道,我们家在我们住的院子里在我大哥(大哥有反抗精神,改革精神。凡是大哥支持的,父母开始是反对的。后来虽没有公开表示支持就默认了吗)的带领下又改革又开放争创了好几个第一。三家之中第一个有了“收音机”。第一个独立安装了家用“电表”。第一个看上了十二寸黑白“电视机”···
    我从小就是一个只想收获不想付出又不会设防的人。因此,从来也没有想过问过知道过大哥的启动资金是从哪里来的。家里的财务也没有公开过,大哥也许空手套白狼,有了坏账有全家顶着,光彩却全贴在了大哥的脸上,更关键的是:他有效地利用了全家公共资源为他自己后来的畸形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也晚了不是,听音响,看《新闻联播》吧。


    垃圾西洋
    突然有一天,大哥弄来十几件衣服。这可是一件大事情,因为就算过年兄弟三人也不过每人两件新衣。开始还捂着盖着,闭上门,不吱声,你也挑我也捡,三翻两翻,三挑两捡,料子很好,毛呢的,纯毛的,咖啡色的,翻领的,大翻领的,夹克的,花格的,连体衣裤,有腰带的大衣,挑来挑去,都挑着合适的了,没有我的,挑不到合适的,我都快急哭了,哪一件也不合适,就看中一条围巾,大哥还不给我。那条围巾:毛麻的,薄薄的,两头散,三色绿,浅绿,嫩绿,老绿,特别是那“嫩绿”色,绿的勾人心魂,绿的占为己有,初摸粗,再摸柔,围一围,好温柔。
    后来,就每天看大哥换着穿这些奇形怪状的衣服。
    再后来,就渐渐听说从外国来了些病人死人穿过的衣服,有的还有血迹呢。
    大后来,就见大哥凶猛疯狂洗这些衣服,换的也不勤了,美美得意的脸上有了一丝忧郁。
    更大的后来,我就有机会围一围那条曾勾我魂魄的“嫩绿”围巾了。
    据说现在的中国还能进口这样的垃圾衣服,仍旧有人大发这样的害国害民的垃圾横财。
    因此:洋垃圾没有停止进口,没有停止进口洋垃圾,西洋始终在出口垃圾,咱们在西洋垃圾里享受。


    水杯爆炸
    大哥是家里“新奇特”事物创造者,当我还满足于大茶缸子喝水急了就喝凉水的时候,他不知如何从哪里弄来一个透明的大肚子玻璃说是可以冷水的壶。这个“水壶”像是一个军用旅行水壶,但没有带子就不能背在身上。而且它的肚子是圆的,上部分一下子收起来像个坛子,其颈部却比坛子的长很多,用手握上去很舒服。平时早把开水装在壶里冷着,再扣上一个原配置的玻璃杯子,一是防尘,二是喝水不用再另拿杯子。
    壶里的凉白开清澈透明,拿起来向外倒水时还咣当咣当的,又是图新鲜,于是全家人你一杯我接着一杯地用一个杯子而且是渴不渴地就多喝了很多水。我也跟着家人喝,而且越看越想喝,似乎从壶里倒出来的水是甜的,更趁着没人使劲喝。从燎壶倒进暖水壶再倒进玻璃冷水壶再倒入小口杯,程序似乎很熟练,手法似乎全掌握,当我渐渐对它有了轻视和大意之心的时候:一回身,胳膊肘一拐,刚放在桌子边上的“新奇特”大肚冷水壶“砰”一声粉身碎骨了一地。
    妈妈看到了,我傻了,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你大哥的稀罕物,这要让他知道了还行。快,给你钱,快上新大楼去买一个一样的来,快去!
    这次,没有听到妈妈说买这些玩意是乱花钱。
    妈妈是在保护我,也是在给大哥面子,妈妈最了解我们哥三个。
    我就想啊,难道大哥不会保护我吗,我是他的膀子啊!
    鹞式梦想
    我生长在风筝的故乡,当然对风筝略知一二,比如早先放风筝不叫放风筝,而是叫放“鹞子”。
    放了寒假,回了老家,眼看着一场一场大雪攒在农田里,攒在墙头上,攒在房顶上,攒在被寒风冻僵了的枝枝杈杈的树冠末梢,攒在麻雀叽叽喳喳到处讨饭的回声里的时候,老家的乡亲也进入了一年当中最自在的时节。早睡晚起,每日两餐。平静的早晨,安详的夜晚。男人晒太阳,女人纳鞋底。白天老婆孩子团在热炕头上说笑打闹,听见狗叫就捅破窗户纸一只眼睛向外看,也有把一块不规则的玻璃镶在窗户中间的。有手艺的男人则一起下“地屋子”干活,老家的男人多会一种竹筛编织手艺,这也算是个副业。每每看到他们在地屋子编筛子的时候,我多有两个愿望:一是做一个合手的过年吃扁食的竹叉子,二是扎制一个风筝。
    先把做好的竹叉子藏好,风筝总是要自己做的,这个没人帮忙。什么宫灯八卦,金鱼燕子。什么老鹰金蝉,蜈蚣菩萨。工艺复杂,针线太多。选材,成型,扎制,裱糊,上色,最重要的是上角线,这要是栓不好,再好的风筝也放不起来。有一种比较简单的风筝叫“正子”,用三根又细又薄的竹青排成一个“干”字扎好,再糊上四方薄纸,角线要拴在“干”字骨架正中上部两交叉处,还要反复把角线拉直比对其中一根是否平行于“干”字的顶端,最后再在风筝的下部贴上三条长长的飘带,拴在缠满丝线的拐子上,就可以到场院里放飞了。
    厉害的是去农田里放,高了兴就撒个满贯。也见过拐子上的丝线另一头忘了系在拐子上,撒满贯跑了风筝的,有的要追十几里路才把风筝追回来,也听说有只顾仰头追风筝掉进农田枯井里死了的。如果是两家挨得太近,再有风不稳,两只风筝容易在天上打架,人就在地上吵嘴。还有能人糊一个纸圈套在丝线上,向上一送,美其名曰“送饭”。看着他们把风筝放到高空,起先是跟着来回跑,他们也让我拿一会,也让我帮着收线。替他们高兴吗,没办法,我扎的风筝从来也没有升上高空过,我一次也没有把风筝放到高空过,只好替他们高兴了。
    当然,在我们风筝的故乡要把风筝真正放起来并不难,有一种极简单的风筝是哄孩子的名叫:跑破鞋。用一张硬纸两边一折,在折边处各打一小孔并拴好角线,丝线的长度在十米以内,你拿住一头迎风跑去,保证风筝掉不下来。坏处是要不停地跑,要想放飞梦想就要不停地奔跑。因此,风筝的外号叫:跑破鞋。
    据说现在这外号有了新意思:出力很大,收益甚微。我想这应该与咱老百姓没有关系吧。
    温柔给了我如水的行板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我与莲莲在寒假里追逐着嬉笑着数南飞在蓝天白云上的大雁了
    忘记有多少次了我与莲莲在热浪翻滚的田野里背着她一起数收获的历史了
    根本就没在意莲莲如桃的面如桃的眼如桃的唇如桃花遇春风的秀发
    或许已经忘记在池塘边在小河旁讲着只有莲莲害怕的故事了

    又一年暑假 又回老家 一路听着知了的海豚音我唱着少年的歌谣就回到了熟悉又向往的老家
    不仅是老家是故乡 不只有爷爷有奶奶还有我魂牵梦萦的莲莲和影印在花花草草上莲莲的影子

    一滴滴汗水 被大大的太阳成熟后回到了天家 一捆捆收获收获之后聚在一起成了一个个大垛
    多少个夜晚 在星星的催促下才回家 多少个雨天与莲莲在一起就忘记一切

    只记得有一个下午 我们又用草垛盖了一个小窝 小窝里就我俩我想把小窝改的大一点
    之后我们就动起手来 之后我们全身就落满了乱草之后我们就互相捡拾掉在身上的乱草

    一串串笑声惊动了一群群看热闹的麻雀 越捡拾这乱草怎么就越多我来我来你够不着
    要不你就闭上嘴吧 要不你就别乱动啊 要不 要不要不你就闭上眼吧

    我的手里怎地就有了一团水。刹那间,我不知道我到了哪里。我仿佛是在流动的温泉里戏水,又仿佛是回到了我曾经的地方,我记得啊,那是在娘胎里才有的感觉啊。我游啊游啊,我爱啊爱啊,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归于无踪。我听到从远处来了一群小蝌蚪,欢快地摆着尾巴小声地叫妈妈并向着我这一大堆草丛游来,这不是你们的妈妈呀,不是不是,你们快走开,你们的妈妈不是这样子呀······哎呀,我的小窝我的梦,小窝塌了梦醒了,我漂不起来了,我开始下沉,嘴巴里没有了香甜味,我的手心空了,抓不到任何东西···

    多年以后 我才知道我有了如水的行板 如歌的行板这如梦如幻的行板陪我走过了春种 夏长
    来到了秋收时节我想在我一生的难忘里这是一个深刻这是一个纪元这是一个真实这是一个丰碑
    啊 我想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想 人生哪如一条鱼我的记忆里只有一次是在河里独自游泳的啊
    那是一次没有任何准备的 突然偶遇的 无风无浪的笑声和喜悦在一起的如水的行板




    弹簧沙发
    大哥手很巧差一点就成了木匠,或许邻居家有一个是木匠经常过去看的原因,或许是父亲教了一个是木匠的徒弟,也或许是木匠有一门会挣钱的手艺又会做家具因此人就能干就好找对象的原因···
    家是老房子,前边有窗户而后边是上窗,是大哥独立自主自立更生前无家人后无跟随地进行了改造和美化。记得他买了大刨子,二刨子,净刨子,开边槽的刨子,推圆边的刨子。还有大小锯和线锯,凿,铲,斧,锤,锛,锉等木匠常用工具,首先自己做了一条大长板凳,还在前边钉上一块带锯齿的铁片当当头,还自制了墨斗。一切准备好后,他信心十足,首先把家里的老窗户换成大玻璃窗,家里真的亮了许多,有时还见到了阳光。最使他满意的作品是一件在全家人看来没有大用途的东西,他精心制作了一个摆在桌上的装饰品:上面是个书架,下面两边分别有两个小抽屉。用银粉漆刷了两遍摆在桌上还真不错,上面放红宝书,小抽屉放针线纽扣。
    一天,大哥信心满满地通知父亲要自己做一个沙发。我听到父亲的回答是:你做了,我就砸了。
    不过大哥好像没有听到,最难的是弹簧不好弄,自己做。大哥借了一个弹簧模具,结伙买了钢丝,又借了喷灯。开始,先把钢丝缠在模具上,再用喷灯加热把两头固定好,最后把模具一拆,一个沙发弹簧就成型了。沙发弹簧的形状是像沙漏状的,中间有束腰的那种。然后做沙发框架,把弹簧底边固定在沙发框架上,一个个排好,再把弹簧的上边用铁丝互相连接好,然后再把四边用铁丝加固,铺上厚棉垫子,外面再套上紫平绒布套,一对漂亮的沙发就做好了。每个上去坐坐的人都先晃一晃,墩一墩,就怕那铁丝蹦出来扎了屁股。父亲很自然地成了家中首席优先坐沙发的人,说砸了是假的,心里美还来不及呢,因为,我家又成了院里最早有沙发的一家了。
    大哥是引领潮流的人,是开拓进取的人,也是不听指挥有自己想法又不墨守成规的人。
    但,一个时间和温度都不足的鸡蛋,孵出来的不一定是什么鸟···




    电影往事
    遥想当年,除了吃点好的很高兴外,电影就是另外一个大大的乐趣。

    灯光球场:我们城东南方向是工人俱乐部,记得那时只有工人俱乐部,不像现在啥俱乐部都有就是没有了工人俱乐部。紧靠俱乐部有一名曰“灯光球场”的体育场馆,这个“灯光”就是一个没有顶棚的露天体育场,周围是看台,体育场中央上空有很多大灯泡,夜晚来临,灯一开,灯火通明,但不一会儿成片的飞虫也向光明飞扑而来。这是一个多功能体育场,没有友好比赛的时候就放露天电影。露天电影最大的好处就是看的自由,有消息你可以早去看正面,也可以晚去看斜面,还可以偷偷带个女人去看反面。有时高兴,我们会在放电影途中突然跑到后面去吓唬成对地男女,因为这些电影多是看了几遍十几遍了。更高兴的是在电影换胶片时那短暂的空闲,放映机上有一只灯亮起来,照着观众出的状况大家就哄笑,有时片子从别处倒不过来还要等些时候。因为这是一个有围墙有看台的大众娱乐设施,露天电影也买票,一是很便宜,二是混熟了就能混进去。若开演半小时以后,随便进。

    买票:正式的“新华电影院”坐落在城中心偏北的地方,因拓宽马路现在还被迫孤立在汽车冲冲的路中央的“老槐树”记得我无数次买电影票的身影。特别是放了假又有新电影,买票时争抢的很激烈,而更激烈的是新上了战争片或外国打仗的片子,有男女戏的电影多不好意思买。新电影的消息都在一块小黑板上提前公布,之后卖票处就堆起大堆人马,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是对手,也不排队,就团成一堆。当小窗口一开,无声的争抢就开始了,小窗口能同时伸进三只拿着钱的胳膊,同时还叫着“我要十三排中间号,连号连号”。卖票的人把票塞到你手里都是挤出来后才发现这票买的不理想,也没有好办法。如果眼看电影票快没有了,没有买到票的人急眼了就用更极端的办法,他们把同来的一人抬起撮到众人头顶上,被抬上去的人还要伸手把下面的人头上的军帽摘下来扔到地上,当时有一个军帽是很光荣的,是身份的象征。因此,当他们急匆匆回身来抢“身份”时,上面的人顺手抓住小窗口再把手伸进去,几张票就靠不正当竞争到手了,但这个更加不守规矩的行动通常多会得到周围人的默许和赞赏,他们啧啧称奇,羡慕的眼神和冲动激励着他们跃跃欲试。墨守成规,一无所获。

    看电影:自己买上票坐在真正的电影院里看一场电影是很享受的事。检票,找座,还有服务人员拿手灯帮你找,坐下,再去了厕所,听到打了预铃,正正地坐好,开演。一开始听到身旁的人有从兜里掏东西的声响,接着就听到牙齿的撞击声和撕扯声,紧接着就有喷香的浓味扑进鼻孔,是肉味,是肉香味,是五香肉香味。我不由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中年妇女正在旁如无人地买力地把电影当掩护地吃手里的一团黑东西,定睛仔细再一瞧,是一个肥肥的五香猪手。
    我看着她吃的无我的卖力地投入状,哪还有心看电影啊。这真是一次难以忘怀的经历和享受啊,我不断地吞咽大量的口水又按耐不住地不时地回过头来瞅她。什么电影早忘干净了,只记得她吃的那个忘我那个香啊···后来用来自慰的结论是,这不是一个好女人。

    散场小事:一次看完电影散场后在门口等人,有一件事记忆深刻。好像是一位怀孕的妇女让她的男人去给她买一支冷饮,回来后可能是男人也想买一只吃,就问了问,谁知这怀孕妇人怒气冲天,暴跳如雷,大声呵斥。男人就在我身旁,我想,我无语是因为她不是我的女人。你无语是为什么????

    一桶土鳖
    两个哥哥的金钱富贵梦比我早了三十多年,从小我就跟着他们挣钱我当帮手,却没有学会挣钱的门道。
    惊蛰过后,入夏时节。柳絮也飘舞了,花儿也兴奋了,墙头的甜酒花也熟了,地生的虫儿强壮了以后也想恩爱了,两个哥哥也早准备好了手电筒和小铁桶想挣钱了。
    晚饭后我们哥仨出门很快,母亲知道我们有行动就不用洗碗了,父亲也知道我们有行动就不用练武了。两位哥哥一人一只手电筒我则提着小铁桶,他俩在前面手电筒探路沿着墙边弯腰低头仔细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看墙角,看看墙缝,看看门后,看看潮地。时不时地还要伸手指头抠一抠,一不留神惊动了蜈蚣,用力太猛惹怒了蝎子。我就紧跟在跳动着的光线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上石阶下陡坡,树干挡门框碰,过湿地跳水湾,跌跟头忙爬起。大哥一叫,迅雷跑去接收战利品。二哥一喊,新浪滚来快拿新果实。怕的是一不小心摔个跟头,千辛万苦捡拾来的药材爬得满地都是,当场就可能挨揍。最怕的是这哥俩走在前方判断出现分歧意见发生冲突不在一条街上同甘苦共命运分了道,扬了镳。这可苦了我了,我不识路,俩哥哥闹不和,我是跟谁啊。党啊,给我指条明路吧。如果站错了队,排错了位,回去后这俩“给给”不是笑话我就是威胁我还能踢我。要了命了,临走之前妈妈是怎么嘱咐的,这俩家伙,别看答应的很好,一自由就想民主,他俩把公平一分,说我没有投票权。
    许多时候都能装满大半桶,回家后迅速倒到大铁盆里,我一边看着这些爬虫们急急火火纷纷扰扰地四面乱爬,一边喊“拿开水,快拿开水”,当一壶开水浇在它们身上后,一会儿就平静了,有的虫子尾部还带着“籽”。
    第二天就把它们平放到盖帘上,举到厦子顶上晒几个大太阳,如果几天不干会臭的。
    总要攒几次,大哥二哥才会高兴地大喊:“卖——土鳖去了”。那个“卖”字声拖得特别长。
    我记得特别清楚,这个收获的仪式我仅参加过一次。那天,他俩把晒干的土鳖装好,忘记是我非要跟去还是他俩主动叫我一起去得了。出了家门,上了街,奔向小十字口,过了食堂理发馆照相馆,从大十字口向东路过菜组,经过了市立医院还有土产商店,再走几步就到了路南的中药铺。这是一幢两层旧楼,两扇高大带门板的玻璃自由门,门框上的是枣红漆,进门东侧是一溜药盒子,盒前写白字。前面是玻璃柜台,有药丸膏药之类的中成药。一中年男子梳分头戴眼镜身着白大褂,熟悉地与哥俩打招呼,然后抓了抓晒干的土鳖,又捏了捏。上称一称,唱了重量,收好土鳖,旋即看他哗啦哗啦地数钢板,一五一十,一五一十,随后把钢板在右手排整齐往柜台的玻璃面上一闯:哇,哇塞,这真是一桶土鳖一桶金啊,十五个五分面值的钢板一共七毛五分钱齐刷刷地如高纵入云的大厦般立在我们仨面前。
    我没有参与分钱,他俩也没有邀请我参与分钱,我没有想过他们是否会忘记我,不会故意忘记吧,我们是兄弟,我们是膀子,你们先来,这是应该的,你们急需,你们年龄比我大。
    我想我的劳动我的付出我的贡献我的牺牲这个大家庭知道我的父母知道我的共和国知道我的五千年文明史和未来的子子孙孙也会知道。





    铜锈铜臭
    铜是不太容易生锈的,而铜锈的颜色很特别,它蓝中带绿,绿中发蓝。据说铜还有一种臭味,我没有注意过。
    二哥是能打架的好手经常替我上前,还是“鬼点子”特别多的人,他是小孩子群中的头,跟着他有底气,有好处,有面子。他也是经常在外惹事的人,三天两头就有大人领着哭泣的孩子来找,母亲就成天给人家赔不是道歉,因此母亲叫二哥为“惹事布袋”。他还是从小就知道钱有用的人。
    记得有一次过年走亲戚,每年舅老爷都是先给压岁钱,一毛两毛,他总是五毛。不知是舅老爷多给了他还是他把我的压岁钱哄去了。但这次有意外,拜完年没给,说家常没给,吃完饭没给,都送出村了还没给,大概二哥认为再不要就没机会了,急的说了句:还给钱吗?母亲听了埋怨他,舅老爷听后红了脸赶紧说“忘了忘了”。好像是舅老爷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我的同班同学“生”经常撇下我与二哥一起玩。一次他们从“生”父亲的单位里回来,几个衣服口袋沉甸甸地,抓出来一看是一些生了锈的碎铜屑,那个绿中带蓝,蓝中发绿的颜色我记得特别深刻,太好看了。然后他们就卖了,然后我就吃到了一块油饼。真香真好吃,这铜臭味真好,不臭不臭,特别香。哪里还顾的分辨是油饼香还是铜臭臭,早把实现世界大同的小小理想丢到外太空去了。
    找钱照相
    大哥的金钱观发生的特别早,他不像二哥那样小打小闹,干就干大的,虽然也不放过别人碗里的一粒米。
    大哥最早的爱好是照相,朋友家有有照相机的,是那种双镜头挂在脖子上向下看的120照相机。那年代,脖子上挂一台照相机别提多有面子了,取景,对光圈,调焦距,按快门,带自拍。后来就超常规跳跃式迅速发展到能自己进行后期制作的水平了。把照好的底片在照相馆冲好以后,买了显影粉,定影粉和相纸。回家后把闲人劝出去,换上红灯泡,堵好透亮的窗户,一块玻璃扣在方纸盒上,里面有白炽灯,这是自制曝光机。再把显影粉和定影粉按比例分别放入小盆中加水,要分开放,千万不能记错了。然后把相纸裁好,曝光机玻璃台面上放上底片,把相纸压在底片上,一手握开关人工掌握曝光时间。这可是个关键技术,时间长照片就黑,时间短照片就不清楚,关键是浪费相纸。把曝了光的相纸先放进显影盆里,掌握好对比度,再放进定影盆,这就没问题了,时间长短不要紧了,最后是用清水反复冲洗,再贴到玻璃上在太阳下晒干,取下后用剪子把四边裁齐,(也有粘在玻璃上取不下来的照片,这是因为照片没有冲洗干净)这算是一张神奇照片诞生的全过程。
    我记得没多久,大哥就买了有红色和磨砂两只灯泡的曝光机。也有了上光机,就是一块电镀亮面板,加一些电热丝加热,用一块白布蒙了,再用白色胶辊来回滚压挤出气泡。还有了裁纸刀,花边剪。后来就有了一本本的影集,最好是把照片用四个花花的角固定在影集里,好处是可以随时把照片取下来。再后来,大哥也有了自己的照相机。(我记得很清楚,大哥的每一个爱好都给了我巨大的影响。虽然他并没有,一次也没有明确地让我干这干那,但我还是不自觉地参与其中了。家里那台放大机就是我攒钱买的)。
    一次偶然的聊天揭开了大哥暴富的秘密,我无意中听到他们在总结经验:原来他们几个人利用休班放假的机会外出下乡给人照相挣外快。今天去照了相,回来冲洗印好后下次送去拿钱回来。听说也有因挣不到钱不回去送的,也有因没照好不回去送的。也听说在外面跑让人碰上挨了骂的,也有送的不及时耽误了事人家不给钱的。
    如果钱是一分一毛东奔西颠坑蒙拐骗来的,不攥出血来才怪呢。
    那么,我算是跟大哥学了技术呢还是算打了工呢?


    教唆教育
    大姑家表姐曾私下这样评论我们家说我就不知是替我们犯愁还是看我们家的什么事:三个儿子,仨大汉子挨肩,别说娶媳妇弄房子,能吃饱进不了局子就不错,就奇好。
    别看父亲是练武出身,却从来没有与人动过手。二哥没有认真学过武,打架却是常胜将。我与人打架时,经常被人家打得“拳起来伸不开”,因此我最常说的就是:是好老你等着,我去叫我哥来。但他们多是不等的,往往是一边嘴硬一边往家里跑。
    记得一次晚上从亲戚家回来的路上,我跟着二哥瞎转。进了一家文具店,伸手从柜台里拿了几支圆珠笔。好快,我迅速接过装进兜里。这里还没高兴完,就又传来那人兜里有几斤粮票差一点就到手了的消息。厉害,我跟着二哥一蹦一跳,心里美。
    后来,家里的圆珠笔逐渐多起来了。二哥晚上经常去耍的那家人男女混杂,吃烟喝茶,胡说八道,满嘴放炮。后来就听说男主人因犯了教唆罪被公安局抓起来了,还判了八年刑。经常去他家玩耍的几个大一点的人被居委会教育了。
    这个事件父母大概没有察觉,但大哥的政治嗅觉天生敏感,他成功地抓住这个机会对老二进行了面对面,心贴心的关怀和政治辅导员式的谈心。由此可以看出大哥生就一块政治材料,其从政野心暴露无遗。这个有政治癖好加文艺特长的青年人的荣华富贵梦做开了。
    我记得,二哥坐在炕东靠桌子的一边,大哥与他对面坐在杌子上。我在炕西头靠门的地方,没事似地出来一趟进去一趟。“你看···他们···是不是呀···这事说回来···咱家···不行呀···多不容易啊···千万···记住···咱没有人啊···这事了不得···你看谁谁···这不进去了吗···最后一次···坚决不能再干了···”。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二哥答应或是争辩,不服啊。
    多少年鲜见有犯教唆罪的人了。教唆和教育,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但那麽多受党和人民政府教育了很多年的人才和精英们还是犯了罪,他们是个人犯罪还是有教唆的呢。看来差别再大的外表也改变不了本性本质。


    自制幻灯
    三十多年前看电影就买一送一,搭配销售。但绝对超值,且不送广告。加演个纪录片,文体新闻,亚非拉欧朋友手拉手,工农业新科技,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有时还放幻灯片。
    我自己也做过幻灯片:先把硬纸壳裁成大小相同的正方形,再用小刀把纸壳中间部分裁下来,就如一个镜框。然后再找一些玻璃纸,越透明越好。这可不是容易事,要知道那年月没有多少污染,不像现在用塑料袋满天放飞梦想。把玻璃纸裁的与纸壳一样大,然后铺在小人书上拿圆珠笔小心描下人物,场景,有的还写上字幕。描的最多的是现代革命样板戏,也有打鬼子的,打白狗子的,也有学雷锋学潘冬子的,我还因此假装爱上了画画,差一点就成了职业画师。把图案描好以后用浆糊小心地粘在纸壳的边框上,也有太放肆随性发挥的大写意却因此超出了规矩,最得意的几笔就被边框无情地剪掉了。要尽量把玻璃纸平整地粘在纸壳上,不能有皱褶,也不能把图象粘翻了。晾干以后,玻璃纸画面嗄平绷紧,用手一弹,砰砰响。最后是按小人书的排序给自制幻灯片编上号就完工告成。
    玩的时候也要等到晚上,但没有多少观众,我就把妈妈叫过来放给妈妈看。一手拿着手电筒,打开开关,一手拿一张自制的幻灯片放在手电筒的灯头前面,图像马上贴到白色的墙面上,不能太远。还要一边用嘴伴奏用嘴解说用嘴插曲用嘴配音,一嘴多用,一人多角。我自娱自乐,玩得起劲,没有觉察妈妈干活去了。有时不小心还能拿出一张大红色的片子来,映的墙面通红一片,我就更来劲了,叫的更响更欢了。
    这些耍物平时就放在床头,很多时候在被窝里也玩。但失去一个标准的公平面,照射出来的人就很不像人了。


    清清清明
    今年有意外,清明难得晴。
    前天下了雨,昨天刮了风。今早外出蹓了一圈,天晴暖阳,春风花香,小草感恩露出羞羞嫩脸,飞鸟鸣唱留下悠悠遐想。虽然寒食与清明有不同的说法,但大体差不多,不必过多纠结。清明节祭祖应该是全中国人的共同习俗,媒体一到这时节就开始炒作诸如死不起,扫墓大军,加开高铁,交通拥堵,文明祭扫,墓穴死贵,小黄金周等话题。因此按媒体的喊声办事出不了错,过不了时。
    记得小时候清明节前最重要的事是祭奠革命先烈,全市各单位各组织各学校都去,人山人海浩浩荡荡的扫墓大军的方向都是烈士陵园。大家胸前都戴着自制的小白花,默默步行。都是快到的时候才开始小堵,但一会儿就哗啦哗啦的跟跑起来。进入烈士陵园,所有人依次站好队,没有拥挤,没有吵杂,大家一脸严肃认真。每年都是默哀完毕后同一位残疾革命功臣为我们讲同一段革命故事,庄龙甲是如何为革命光荣牺牲的。据说他在革命先烈革命精神的鼓舞下一天能讲七八十了场。听完后大家分散去祭扫,烈士陵园展厅的后面是一个个墓穴。有名的无名的,有墓碑无墓碑。官大的墓大边上的松树也高在前面自然得到的献花也多,无名的墓小边上的松树也矮在后边当然没有谁来送献花。
    小时候看人家去上坟感觉怪怪地。如今自己也有爷爷,奶奶和母亲故去,却因了一些家事兄弟们聚不到父亲这里一起去祭祖,也因了母亲奶奶是基督徒而省去了这些习俗。想来想去就苦了爷爷,多少年没有后辈子孙给钱花了,好在爷爷不是乱花钱的人,我想他也不会更多地埋怨后辈。
    我的家乡是风筝都,清明时节正是放风筝的时候。郑板桥在潍县做过县令,他有一首脍炙人口的风筝诗:纸花如雪满天飞娇女秋千打四围五色罗裙风摆动好将蝴蝶斗春归
    家里要在清明节前天晚上用麦仁米煮好麦仁饭,擀好拉沓饼,煮上好多鸡蛋以备今天冷食。我们当地有句俗语叫:白饼卷鸡蛋,越吃越舒坦。这天鸡蛋是主食,早上饼卷鸡蛋,加上芝麻盐,喝冷饭。中午是苔菜清汆丸子,鸡蛋炒韭菜外加白饼卷鸡蛋。这一天让鸡蛋整坏了,晚上多不想吃但又怕明天没有了,狠下心再吃一点。
    那时过清明不放假,早上吃过饭到学校,每个同学手里都拿一个熟鸡蛋,下课后同学们互相顶鸡蛋玩。因为有比赛,因此每个同学都是拿家里最大的鸡蛋来,还有拿鸭蛋鹅蛋的。有的女孩子则把一个熟鸡蛋挂在胸前当装饰品,用红黄绿三色塑料扎头绳编一个网兜,把鸡蛋装在里面,有的家长害怕孩子早早偷吃了鸡蛋就把松紧口封死。有女孩一个鸡蛋在胸前挂三四天,这可馋坏了我们,都轮番与她商量着怎么把鸡蛋抠出来分着吃了。
    今早偶得了四句,献丑:心香一柱冲九天 心数天堂冷暖寒 心逢哀节倍思亲 心开百花博文献


    老兄老拳
    母亲要给我换新枕头套,我高兴坏了,是绣花枕头套,母亲要亲自在上面绣花啊。大哥一看说:我来写上几个字。只见大哥挥动铅笔,鸡飞蛇舞地写了“努力学习”四个大字,记得那个“学”字还是繁体。因为要绣花,他描了又描,加粗加厚,然后把铅笔一扔扭头便走。我想那时大概大哥已经不上学了吧,他是长子,肩负父辈的重托和希望,当然应该为家分忧,替父母尽责,这是他义不容辞又应主动承担的光荣使命。但当时大哥写到最后好像改变了主意似的,但无论如何,算起来这算是第一次大哥对小弟的忠告和希望。
    打仗亲兄弟,对内对外都一样。在外,二哥经常奋不顾身两肋插刀替我上前痛打欺负我的人。在家,二哥也经常把我打的一边大哭一边咬牙切齿地发誓等我长大了再说。三兄弟相差五岁,为吃为穿为干活经常互相攀比打骂吵闹,反正不是我哭了就是我哭了最终都是我哭了,每到此时妈妈总是把我揽在怀里一边哄我安慰我一边吓唬哥哥们。但父亲的忠告我记得很清楚:回头望兄,四十大板。
    很少见俩哥哥大打出手,也许是因为有我的缘故吧,也许是他俩的矛盾总能算到我头上的吧。有一次在寒假期间,记得父母上班前告诉大哥这次一定要看好他们,不准外出到处玩耍惹是生非,在家不准打架。父母走后,大哥闭了门,我们摆好吃饭的桌子,在上面玩一种叫“拾分”的游戏。就是把沙袋往上一扔,一手赶快翻动桌子上的四个小方块,并且要在沙袋落地之前完成还要接住沙袋。在外边野习惯了的二哥老输,不一会儿,二哥就不玩了,要外出,大哥有父母的指示哪里肯让,大哥据理力争,二哥不听不信又强行开门,大哥上前阻拦无果,二哥解放了,自由了。面对一次失败,要面子的大哥很是气愤,他余气难消,他要发泄。如果我早一点趁乱跟着二哥跑出去就不挨打了,如果我想明白早一点与大哥站在一起也就不挨打了,如果我在家里尽快安慰大哥或是背后说二哥的坏话也就不挨打了。但没有如果,二哥自由了,我成了替死鬼替罪羊,我成了出气布袋出气口。大哥手持扫地笤帚,围着饭桌子,我一边跑他一边轮。我无处可逃,我插翅难飞,任由大哥的气发泄在我身上。三个人团结不起来,又不能互相牵制。大哥治不住官府治马夫,你欺软怕硬啊!
    这次我没有告状,一是大哥不让告状,二是父亲说过:回头望兄,四十大板。
    十元衬衫
    父亲回来了,大半夜。父亲出差了,去的天津,是大城市。大概我是从睡梦中醒来的,懒懒地睁开双眼,父亲都进门坐下了。全家人都醒了,母亲正准备给父亲做饭呢。父亲说:不用不用。接着就看到父亲从包里向外拿东西,就两个小提包,不是大背包或是带拉杆的旅行包,一个包装着随身用品和单位的任务,一个包装着从天津买来的新鲜玩意儿。先拿出半个省下的面包,又拿出两包饼干,一包大麻花,还有给爷爷奶奶的蛋糕。最后拿出的是什么?从包里往外拿时发出哗啦哗啦响声,听见有异响我就定眼瞧,玻璃纸的包装在灯下一闪一闪,是一件新衬衫!是一件白底双点状线咖啡色方格的确良衬衫。太好看了,我看在眼里了,我记在心上了,我听到父亲对母亲说:这是给老大买的。母亲答应着接过来,大哥可真幸福啊!大哥呢,怎么没看见大哥呢,他醒了吗,他哪,他高兴吗,嗯,怎么没有给母亲买点东西···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我是当不了贼的,但我始终惦记着那件白底双点状线咖啡色方格的确良衬衫。大概大哥穿了有两年了吧,在大哥洗过衬衫凉到大半干时也曾偷着试穿过几回。但他始终就是没有往下让的意思,肯定大哥也是极喜欢这衬衫的,不然他早拾给二哥穿了。二哥穿完就轮到我穿了,二哥是不会再穿两三年的,绝不会。可惜二哥没跟大哥强要过来穿,根本就没那意思。他俩讲好了,有幕后交易,?父母呢,这件事父母怎么不下指示了呢,大哥穿了二哥穿最后是我穿,这是不成文的家规。不管怎样,反正我有点等不及了,怎么办呢,我不会利用公共资源请示父母用权力争取来,也没有对大哥示好屈求来,更没有叫二哥先要来穿穿。我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攒足了十元钱又换成一张大团结,然后突然拿到大哥面前说:给你十块钱,这衬衫给我穿。大哥没问,似是有准备的一把拿过钱去说了一个字:行。十元钱就成交,我太有才了,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光顾高兴了,也没看看大哥啥表情。
    我想父母不知道也不相信家庭内部还能发生这种违规交易,监管从此失效了。
    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事都感觉自己傻到极点了,大哥当时让都没让,拿了钱就走。
    又过了很多年我又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在这个交易里:那年月刚参加工作的大哥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二十几块钱,父亲的月工资才三十几块钱。因此,那件衬衫充其量不会超过七八块钱,应该在五块钱左右。你仔细想一下,是不是很有意思,大哥作为长子蒙受父亲的高看和厚爱,独自享受了父亲的礼物。穿了新鲜,抢了风头,最后还有特别超值的现金回报。这是一次比收藏古董增值还快的交易,他比公共资源私有化赚的便宜还大,比地产商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还高明,比妓女来钱还容易乐趣也不少。


    十一个月
    十一个月,如果我说一年是十一个月,你准会说我“二”了吧,我们这地方叫“半昏”。但我告诉你在以金钱为唯一目的的人的心里,任何事都是可行的,没有道德底线和常识,只要有自己的利益。
    现今在市场条件下,各行各业各类人物都在拼命生产奇迹,雷人雷语满天飞,怪事怪物见缝生。人都见怪不怪,充耳不闻了。因此,市场经济的唯一奇迹就是消灭了“奇迹”。但如果在三十多年前我家有一个人因十元钱面对母亲的追问拼命咬牙说了一句雷天地雷鬼神,前欺古人后骗来者,偷天换日且令我大惑不解的话:一年就是十一个月。你会怎样,傻了吧,是三十多年前,就为十元钱。如今我把这种怪论怪事称之为:市场条件下因经济混战而发生的经济恐怖事件。因此,我始终告诫我自己,不仅要从政治上反恐更要从经济上反恐,但我的双手硬不起来。
    大哥肩负家族使命,是全家人的希望,因而上学少工作早。大哥工作之后,家里的确宽裕了不少。我家是院里先有沙发的也是第一个有收音机的也是第一个用上莹光管台灯的也是首先用上一户一电表的也是先看上黑白电视的。记得大哥在肉联厂干临时工时,用五毛钱买回一盆香喷喷的猪下货,全家人大吃了几顿。
    那时的工人阶级在单位里自发地形成了一种互助式的金融机构叫:储金会。就是十二个人组成一组,每人每月拿出十元钱来给一个人用,一年循环一次的非盈利民间小额借贷形式。这是一种深受同事们欢迎的形式,工作稳定,收入稳定,每年家里都有新打算,有了钱添置一件新用具,这真是心有希望人有盼头,劳动和休闲两分开的安安稳稳的绝大多数俗人想要的生活。大哥工作以后很快就急急地加入了这一组织,父母看着长子知道攒钱为家分忧更是美滋滋地在心里乐呵呵地在脸上。爷爷知道后也夸道:这孩子,有出息。
    年底了,母亲问了又问,大哥好不情愿地拿出一年来攒的钱,他或许忘记这是全家人的公共开支了。母亲数了一遍又一遍,问道:先别走,怎么少了十元钱。开始,大哥还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说不清,讲不明。就是想快走,母亲哪里肯让,要他说明白。大哥说:头一年加入,就是十一个月的钱。我在边上看得真切,还傻不拉几地问道:一年怎会是十一个月。还大明白似地解释:今年存十一个月,那明年就应该是存十三个月。大哥瞪我一眼说:一年就是十一个月,说完转身就走了。我眨着不解的眼望着母亲,母亲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给我讲明白。
    多年以后,我有点明白了,那十元钱被大哥截留了。母亲肯定知道,但为了长子的面子没有说破。
    这是我家三十多年前因为十元钱发生的一件经济恐怖事件。因利益引发的怪论,我家算早的。因此,现在国家的“经济问题”在我眼里都是后生。


    校办工厂
    学校产业化之前,学校是国家的,是公益性很强的部门。其实我上小学时学校里就有校办工厂,仅仅是人心和指导思想的不同,校长是万万不敢拿校办工厂当成自家的提款机拿全校师生当成他家的打工仔的。我不知道那会儿有没有监督,反正老校长是抽自己的烟喝自己的茶。
    校办工厂在学校的最后面,每周都有半天的劳动课,而且是一次去一半。同学们都很愿意去参加劳动,在老师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进入一个小院子,有三间平房。一间是原料仓库,一间是工作间,另一件是办公室兼配料室。原料仓库里有很多“蒲棒”,要把它弄成棉絮状,这工作要戴口罩。工作间里有个大水池,把棉絮状的“蒲棒”放进水池,一位师傅再加入胶,颜料和一些旧纸浆,然后同学们每人拿一根木棍在大池子里不停地搅动,早晚搅的看上去像稀粥状的时候,师傅开始教我们如何从“水中捞纸”。每个同学拿一个三十几公分宽一面有丝网的木质方框,双手平端一边略向前倾,缓慢地进入水中并在水下稍稍晃动几下,然后端出水面,沥干水分,翻扣在一个模子上,这里的关键是不能把木框下水太深,否则捞的纸太厚,也不能太浅,纸不成型。当捞出的湿纸攒到足够多时,我们就拿上到校园里一张一张揭开并贴到墙上,一会就干了,再揭下来并数成一百张一包的成品。到此为止,一包粉红色方型手纸就做好了。那年代,没有多少人用这样高级的手纸。
    小学,中学,高中的学校里都有校办工厂。我从小就参加社会实践,学工学农又学军,而学工的机会则更多。


    蟋蟀斗狠
    蟋蟀在我们这里叫“土蛰”,也有叫“和尚”的,这大概是为了区别一种叫“道士帽子”虫的缘故吧。严格地讲,“和尚”是蟋蟀的幼虫,是蟋蟀还没有生出双翅的状态。蟋蟀个大,沉稳,英俊,斗狠,叫声爽朗,最主要的是牙是圆的。与之相对应的是一种叫“猴子”的虫,它个小,猴急,叫声小气,咬一口就跑,它的牙是尖的。
    小时候二哥经常领我去抓土蛰。先在家里叠好纸包,带上扣土蛰的铁丝笼子,拿上手电筒跑着跳着就到了郊外。土蛰这东西到了时节田地菜地里都有,品种好,个大,但不能随便乱进,这时节正是收获时侯,毁了庄稼可不是玩的。要进就偷偷进去,或是在夜里。荒岭野坡里也有,我们进去一阵乱蹦,就像鬼子进了村,受到惊吓的小虫虫四散乱跳,狂奔快逃。就如一潭静水突然落入几块石头砰起的水点一样,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二哥说你别老大瞪着眼往上看,你要仔细向下瞅,看见大的叫我来,别自己下手。
    回家后就开始挑选,首先要“半斤”以上的。再就是有名字的,什么金鼎,银鼎,左翅,青头,麻头还有螳螂脖全留下。还有全须全尾的,点尾回头的,点牙张嘴的也留下。其它小的,猴子,一根狗(独腿)不是放生就是当场咬了看热闹。筛选后把它们单独放入小的泥罐内,罐内早把微湿的泥土整平好了,先扣几天稳一稳它们的性子。然后就开始每天早上凉罐,蹓水,清扫,喂食。食品一般是熟玉米粒,要用新鲜的山药叶子垫底(据说现在有用海参和西洋参喂虫子的,现在是赌钱)。过些日子,还要专门为它们外出寻找“伴侣”。那求爱的琴声瑟瑟,表白朗朗。天籁纯真,心声浩荡。
    总是要等到临近八月十五的时候,才开始互相串门咬土蛰。今天挑上几个去这家,明天再挑上几个去那家,后天人家闻名来挑战。赢了一路说笑输了低头耷拉角,特别是去一家用一两个厉害的虫子就收了他们的市,那,那别提多高兴了。但树大招风,来挑战的人就多起来,早晚就全输净了。
    仅有的一次,我和二哥拿了四个土蛰去他同学家咬着玩。他同学,养土蛰远近闻名,每年一百多,从来没有人拿回赢了的虫子回家。开始他先挑了四个相当的虫子对咬,那场面堪称世纪拳击大赛。进入比赛场,两条虫子先熟悉场地,见它们先用两条长须探路,走几步,叫几声(我来了,你在哪)。当他们冤家聚头之时,先把两条长须向后背去,再张开“姜紫牙”并把脖子伸平了,前面四条小腿稳住方向,两条大腿奋力拼命前蹬。最激烈的是四颗大紫牙斜插在一起,二位用尽全力反拧。用力用巧力,一拧一个翻。这两个小家伙哪里来的仇哪里来的恨,一面之缘就给对方如此凶猛阴招,实在让我大惑不解。那位摔倒后马上爬起来,叫两声循着对手继续张开血盆大口再咬,更有甚者两位跳出界外还在拼命咬。没有规矩,不讲规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天我与二哥看得天昏地暗,心潮澎湃。四个虫子一一对咬下来,赢了三个输了一只。同学哪里丢过如此面子,不服再咬。再咬?明天吧,我们高高兴兴地胜利凯旋。
    回家的路上,二哥说:真不容易,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
    这是一个荣誉,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荣誉。我答应道:哎。





    杯中女人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大哥从外面回来,神秘地从兜里拿出六个透明塑料高脚小酒杯来,他冲父亲一笑:喝点酒。父亲自是高兴,母亲为此炒了花生米,我想看个究竟。
    大哥把酒杯刷了一遍,甩干水分摆两个在桌子上。我端上母亲刚炒的花生米,吃了一个,烫嘴,不酥。大哥倒上两杯散白酒对父亲说:爸爸,你看。父亲说:看什么?你仔细往酒杯里看。什么东西?没刷干净。不是,有个女人,你还没看清楚。嗯,是来。我伸了脖子看见酒杯底下有图画,拿起另一个空酒杯却什么也看不见。大哥得意地说:你去倒上点水。呵!呵!呵!呵!真的有一个女人啊。这个女人不寻常:波浪黑发披肩长,细密弯眼眉余稍。眸明有羞还含笑,唇启露玉欲莺啼。桃面香腮透春水,颌如小荷粉颈尚。斜肩慢抖来海量,V领装下杯不藏。我被这杯中的女人所吸引,我看的恍恍惚惚,我一饮而尽把这“迷幻”大口喝掉。顿时,我清醒了许多。
    二哥也过来看了一眼,母亲听说后也笑咪咪地过来看稀罕。为了多看几眼这杯中美女,父亲和大哥不免多喝了一点。
    父亲:这孩子,净买些喜欢玩意。喝酒用什么杯子不行,酒盅还有好几个,再说我又不经常喝酒···
    母亲:孩子长大了,有想法了,该说媳妇了,好好攒钱吧···
    大哥:荣华富贵,高人一等。不让我多上学没有关系,我有钱就行。傻了吧,没见过吧,美酒美人,好酒好菜。当我跪着过了冬天,就能富贵。当我趴着过完秋天,我人生荣华的冬天就到了。哈哈,哈哈···
    二哥:拳头大的是哥哥。谁的拳头大,还用问吗···
    我把这个杯中“美女”记在了心里。是这个酒杯告诉我:酒和色连在一起。
    器在哪里
    器在道上

    但
    形而上者谓之道
    形而下者谓之器
    器和道之间有一个
    形而
    形而
    是何物

    踩着道找器

    器在哪儿
    不在道上
    在形而的下面
    形而者
    一物一道也
    不对
    道在形而上面

    道在上
    器在下
    形而
    中

    不在我的道上找我的器
    跑到你的道上拿你的器
    我形而




    爬上层楼
    十岁左右的一天,因为要过年了,兄弟三个在母亲的再三叮嘱下,相约去父亲的单位洗澡。出家门上街一路向西过“药河”桥,进入西关地界。因为要走近路因此要走小路,小路就是在麦子地里走的人多了后形成的一条土路便道,上坡下坡,坑坑洼洼,也宽也窄,弯弯曲曲。时而贴着钢厂的后院走,还有冒着热气的水从结冰的墙洞里流出来。时而穿过一个村庄,老婆孩子晒太阳还有狗狗乱咬狂。冬天下的雪一场接着一场,有的路段被人踩成冰面了,还特别亮。我一路紧跟快跑,脚底下乱七八糟,总是在俩哥哥后面,我用尽全力也超越不了他们。算了,就让他们为我带路吧,谁让我自己吃成胖嘟嘟的一个人了呢,谁让我自己棉袄棉裤穿的像个爆仗呢。但他俩越走越快,根本就没有停下等我一等的意思,我懒得喊他们却又怕自己迷了路,我跺了跺脚想只要能看到他们的后影我就不怕,但还是小步快跑起来。
    不知为什么,一片空旷的麦田里两块地会有一个近一米的差,一个近两米有四十度的斜坡像桥一样连接着小路的两端,凸顶的冰和凹面的雪被踩得有虚有实其连接处是无缝状态。我窜到这里时早不见了哥俩的踪影,我拔腿就上,一个出溜,我摔了一跤。我爬起来又上,刚要抬起另一只脚,又一个跟头。我推了推帽子,奇怪了,我后退了几步,加速往上一冲,又从半坡上坐了滑梯。这时我有点想哭了,我想叫哥哥,我想他们应该回来拉兄弟一把,哪怕是给我想点办法给我点鼓励等我一等也行。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或许他们正在讨论呢,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是个难题,也或许他俩正在打架还急需我去给他们解围呢。我定了定神,喘了喘气,我要尽快上去跟上大部队,不然就落伍了。经过认真而严密的思考,我想了一个方案:我屁股朝天,双手撑地,我左脚一抬,右手一爬,我右脚一蹬,左手再一爬,我左脚再一蹬,右手再一爬,我就不信我爬不上去。
    我站在另一层楼上,眼前一片新风光,心里亮堂了许多。尽管这哥俩已在里外。
    这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我还时不时地想起来回味一下,这是我的独家珍藏,他俩根本就无此享受。
    我们都知道未来很难掌握,但当我们有时间回头看时却发现现在就在过去发生过。我很喜欢一个词叫“自作自受”,这是一个中性词,不偏不倚,不褒不贬,没有任何歧见。现在的你就是过去的你的连续,谁也替不了谁。这不是简单的因果关系,更与宿命论无关。
    因此,与其说兄弟们是个膀子不如说是对手更好。据说双胞胎还在母体时就开始生存的互相竞争了,生下来能闹的那一个肯定吃的奶多。我记得母亲曾说过:老二从小就“奸馋”,从小就会找好事。母亲奶水充足,每当我要吃奶时,他早就在边上等着了,他比我来的还早。他会用小匙在另一旁接另一自溢的奶水喝。

    纠结毕业
    我的小学读了五年半(加上在老家读的一年是六年半),小学毕业时我都十三岁半了。毕业论文是一篇在父亲单位的实习报告,语文算数常识政治体育等考试不是百分就是优秀,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理论联系实际。因此,学校要求我们利用业余时间各自分头去父母的单位实习并提交一份实习报告。报告的大体内容还记得:首先要肯定伟大领袖的革命功绩,还要站在革命的最前沿分清国际国内的斗争形势,也要高喊“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抓革命促生产”等口号。实习报告最具实际意义的是关于父亲单位生产车间的数据统计和产品分析部分,一位叔叔这样告诉我:我们车间每月的生产计划是两台26车床,请问一年生产多少台车床呢?如果加上首季开门红,大战红五月,年底大会战,又多生产了四台26车床,请问一年的总产量是多少呢?还有车间的物料消耗和结余,人员的出勤情况统计等。我记得大信纸写了四页,信心满满地交了课外作业。
    大概班主任老师读了每位同学的实习报告,大概小学生毕业校领导也很重视,大概他们对每位同学的实习报告的评定标准也有一个共识,大概他们也内定了实习报告评定等级的分配名额,我是后来猜了个大概。
    在实习报告评比总结班会上,班主任老师向全体同学汇报说:这次实习报告大家总结的很不错,看来大家是用了心的,是听了党和毛 的话的,希望大家毕业后再接再厉,成为合格的革命事业接班人。这次我们班共评出了五个实习报告优秀作品,十五个良好作品,其余的全部一般。我清楚记得,班主任老师单独在全班实习报告评比总结班会上针对我的报告作了特别说明:li同学的实习报告写得很好,很充实,有思想有实践,理论联系实际,举例丰富,数据详实。按理,这篇报告被评定为优秀绝不为过,但因为名额有限,不得不忍痛割爱。大家要注意的是,不是因为报告的质量不好水平不够,而是因为名额问题。我再说说这五个优秀的报告,wang同学的报告在这五个优秀报告里是最差的一个,wang同学和li同学相比难分伯仲,我再强调一次,li同学的实习报告在十五个良好评定等级里是最好的。也就是说:li同学的报告是最好的良好。
    我当时就越听越别扭,心想:就算是最好的良好,外面的人谁知道呢?
    就这样我在最好的良好中奋斗了许多年,成了永远的最好的良好了。
    后来听说:宁愿在良好中当最好,不能在优秀中当第二。
    你看看,三十多年前我就实践了今天的理论。
    小升初
    六三年那波孩子特多,小学毕业进入初级中学真是开眼了。学校是新建的,因此是敞开式的,周围有几处村庄和成片的田地。八座四层红砖外墙新式教学楼,每层四个教室,楼梯分设在两头突出部分。开学报道那天,四面八方的“红小鬼”一个个傻不拉几地涌入新学校,除了楼很高老师高以外,清一色的小屁孩,多数还戴着了红领巾背着旧书包。一阵骚动,一阵鱼贯。许多走散了的同学在一旁呆站着,不知是该回去呢还是该继续等下去,不知是该大声叫几下呢还是该哇哇大哭几声。这场面,小学哪见过。仅分班的张榜处就有四个,呼啦跑去这里看半天,看不出头堵,再呼啦跑去另一处看半天。就这样来回傻跑了几趟,好歹在一榜的正中央找到了我的名字,是十二班。你在几班,十九班,二十五班,八班,人家“猴”去了三十六班。
    学校在家的大西边,叫苗圃。出家门过“药”河桥沿一条水沟和成片的庄稼地一直向西就到了。就这样被时间揪着开始了每天四趟的长途步行。刚开学那会儿,麦子割了,玉米也种下了,地里的麦根还没全拔出来,下午放学很早,作业又少,就有很多同学拿着网兜到地里拔麦根。这东西拔回家去弄干净晒干是很好的柴火,家里擀饼用的着。拔柴火的时候经常拔出一些蛾蛹来,像个一头尖尖的感冒胶囊,暗红色的外壳大头有眼睛和翅膀的痕迹,尖尖的一头是螺纹状的腹部和尾部。我拿起一只来,稍稍用力一捏并大叫着:东,西,南,北。那蛹的尾部便听话似地四下给我指方向。因此,拔柴火的地里“东西南北”的叫声此起彼伏。如果有听不懂话的蛹子,便会用力一捏,“噗”,奶白色的体液便会流满无知的手心。




    一九七六
    上世纪七六年是极不平凡的一年,我成功升入中学是一,二是:
    唐山地震
    唐山发生大地震的时候我可能小学还没毕业,还没离开或是还在放暑假,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的“地震”我们叫“地动”,一次是中午,“地动”来了,院里的人吆喝着大家:快跑,快跑,抱着树,抱着树。我们院里有一棵碗口粗的大槐树,晚上我们在它身上压腿,击掌,当靶子练功。生活中它便充当大家的保护伞,遮阴避阳,还是全院里晾晒衣服,晒被晒褥的好帮手。特别是大槐树开花的时候,一串串白身粉嫩的小碎花倒挂在青绿的枝叶间,互相拥挤着争相张开了笑脸。我们就爬上去,小心地剪下这如白色葡萄般的花朵,一家一篮子。然后把花朵粒下来装在盆里,少散一点咸盐,加上面粉,用清水拌匀,上锅蒸了,呵,呵呵!那个清香,那个可口,那是多么新鲜的花啊···。头一回听说,大槐树还有这用途。唉,不知道唐山如我家的大槐树有多少颗,几个人抱一棵也行。唉,不知道唐山,唉,当时什么也不知道。好像有听说部队里去人支援了,后来就听说有人在混乱中偷拿人家的手表,据说被发现后那人的两只胳膊戴满了手表。之后,我就有了想要一块手表的念头。三是:
    伟人去世
    伟人也去世了,好像是傍晚知道的。大家突然就都不知声了,说话都不喊出喉咙了。母亲会缝纫机,我家也有缝纫机,记得母亲当晚就缝纫了黑纱,每人一个。奇怪了哈,第二天发现每个人都是左臂戴黑纱的哈,我也不敢大唱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了哈,也没有大吵大闹的了哈。据我偷听大人的话说: 的左膀右臂前后走了,再加上大地震,撑不住了。四是:
    四人帮
    “文化大革命”的事听他人说得多。但我听广播说过:有个剃着小平头的家伙喊叫着揍死他,揍死他。怎么突然又出来个“四人帮”,还是反党集团。王,张,江和姚要夺权,要复辟,要走资本主义道路,那哪儿成啊,我们坚决不答应,革命青年一万个不答应。打到“四人帮”,打到“王张江姚”反革命集团。我们振臂高呼,我们慷慨陈词,我们坚决跟党走地坚决我们。


    防震棚
    学校的操场本来很大,可让大地震闹得全国一片防震浪潮。我们新生入学第一次义务劳动就是与全校师生一起在大操场开挖防震棚,还要强忍住失去伟人的悲痛。防震棚挖入地下一米多,挖出来的土一部分打垛成墙,一部分由我们用簸箕运送至校外的低洼处。新生蛋子能干什么,高年级学生瞧不起我们,老师还要照顾我们。可我们干得挺带劲,排着队,端着簸箕,一路小跑,晃晃悠悠玩似地。防震棚挖了十几个,后来的结果是有几个盖上顶的,有几个打好墙的,还有几个是挖好坑的,也有因下雨成了水池子的,也有泡几天就塌半边的。再后来我就经常想起这防震棚不就是小时候在老家乡亲们冬天挖的“地屋子”嘛,一模一样。再再后来,我就发现这防震棚不就是现在成片成片的果蔬大棚嘛,差别不大。真没想到,现今乱了季节乱了人身的大棚果蔬与当年的大地震还有关系,而且我还是罪魁祸首之一。
    记得伟人的全国人民追悼大会也是在这个阶段开的。全校师生排好队站在院子里,悲痛,静默,沉思,回想,聆听,鞠躬,决心。追悼大会有两件事我记得非常清楚:一是当全国人民鞠躬默哀时候,陈老师没有做“戴帽的脱帽”这个动作。这是大不敬哎,别忘了你还是四类分子之一啊。后来才知道陈老师没头发,脱了帽怕笑场。是好心啊,我原谅你了。二是我们胖胖的女班长,不知是仇恨还是亲情,不知是冤枉还是有愧,她在会场现场哭的哇哇的,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上气不接下气。我低着头,用眼四下瞧了一遍,大惑不解,就她自己这样哭。后来听说她入党了。
    女同桌
    同桌叫娟,粗黑辫子,黑眼珠子,黑红的腮头,黑平绒偏带平底鞋。我坐在北墙窗下最后一排,娟在我身边。没有与娟说过话,也没有互相借过橡皮。记得我出来进去时候,娟总是使劲把身子俯下去,我就尽量不经常出来进去回身面对着她的侧面向外看。
    初一代数第一课就讲“用字母表示数”。这可把我讲到云里雾里去了,字母不是拼音,还是英文字母,却与拼音一个模样。字母成了数,那数也就成字母了?算了六年半数,初一刚开始要改学算字母了。字母怎么算,还a+b=c,这不成一个苹果加一个梨等于一只手里拿着苹果而另一只手里拿着梨却不知到先吃梨好还是先咬一口苹果好了吗,苹果和梨如何相加,难道小学六年半全学错了?真理不是连续的吗?课文胡乱印,老师胡乱讲,我就胡乱听。看窗外,看窗外,看窗外。娟还行,听懂了,作业写完了。娟把作业偷摆在我面前,我快抄。
    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代数我还是一窍不通,老师不单独给我讲娟也不给我讲讲。我正一筹莫展,嘴咬笔头,埋头盘算之时,一斜眼,看见娟把试卷斜抬了起来,我快抄啊。


    免费书本
    谁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就赶上了最后一顿。其实,我坚信这个世界曾经有一段很长很长各尽其责,各取所需,各个自律的真正的丛林法则时期。因此,如果你每天只需早餐,午餐和晚餐,上天是绝对会满足你而且是免费的。就是现在上天每时每刻也在为我们每个人准备免费的馅饼,只不过在下落的半空就被手快的人劫走了,不是砸不到我们头上。
    据说这所新学校是全市最好的中学。它也有校办工厂,而且很大,出什么“轮带油”,很畅销。学费我想应该是免了,记不清了,又没有实物对应。记得最扎实的是发了一大摞新书,不要钱。算术改叫数学,还字母表示数,语文里有了鲁迅的文章。还有十几本作业本,大的小的,带格的暗格的,还有铅笔和圆珠笔啊!我太高兴了,先认认真真写上我的大名,再写上“初一 十二班”。看看他们,都在干同样的事。
    回家后先把这免费的好消息告诉妈妈,妈妈自是喜滋滋地。然后就有了功似的到处翻,找什么?我要包书皮,那些大白纸呢。从上学开始,新书必须包书皮,这是规矩。书皮纸必须比新书大一些,把书放在纸中央,书皮纸沿书封面封底的长边折过去,再用剪刀剪掉堵在新书装订面的小部分多余的书皮纸,最后把书上下的书皮纸折起来就完成了。有手巧的女孩还能把书皮的四个角包成外翻式的,还有把书皮包成好看图案的,极少不包书皮的,老师见了都不高兴。还要写一遍名字和班级,高兴大了还要把新书斜捏紧了,在全书页的斜面上写一个各页码都有痕迹的名字。
    想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免费的“午餐”,我有了赶上“最后一班地铁”的滋味,再后来就“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了,再后来就“科学是第一生产力”了,再后来就承包了,再后来这个校办工厂的经济效益再好也不免费对学生施恩了,···大后来学校就从学生身上赚钱了。


    笑课堂
    那位整天戴着帽子的陈老师教语文,他是十三班的班主任。他给我们上语文课时经常引逗得全班哄堂大笑,笑话一个接一个,一堂课总是在笑声中不知不觉地意犹未尽地,大家也愿意陈老师拖堂,有时门外的小老师等着陈老师下课。只要你认真听讲不捣乱,他也不会发脾气。这真是奇了怪了啊,字母表示数,一节课还可以从开始笑到最后,初中这样上,那高中呢,大学不会是乱来吧。
    陈老师管的宽管得严,他对我们班的要求和他的班一样。记得一次他要求我们班男同学把头发理整齐,不到冬天不准带帽子。他来后发现“西关高”还戴着帽子,而且头发也没理。他伸手一指:站起来。马上又呵斥道:戴着帽子干什么,你捂蛆啊。你十分阳光不灿烂,戴着帽子装聋汉。人家都不戴帽子,就你怕冷?愿意戴,文化大革命中我还存着十顶,八顶的帽子,都给你哈上。你说,你什么事儿。“我,我破了头”,“西关高”小声道。破了头,出了血,戴着帽子你装鳖。陈老师一时语塞,好像感觉有点错怪“西关高”了,又不想道歉,就又强词夺理地道:人家说破了头不怕扇子扇,你怎么不扇。本来陈老师是从讲台晃着膀子搓着手慢慢往后走,我们都知道“西关高”要挨拳了,但陈老师说完这句话马上回身上了讲台。好多同学都因此低头偷笑了半天。
    记得最深刻的是陈老师关于“吃了吗”和“上厕所”的表演:咱们这里的人见了面不是问“你好”而是问“吃了吗”,这不好。比如:老李和老张见了面,一个准备上厕所,一个刚从厕所里出来。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老李,吃饭了吗?我这不刚吃完,老张,你上哪?我也饥困了,接着就去吃。陈老师一会儿站在左边,一会儿又站在右边,纵着肩膀搓着双手,一脸严肃。同学却都笑得趴课桌上了。
    陈老师还多才多艺,下午没课,他还兼职义务教我们大唱红歌。七六年,伟人刚去世那会儿,他就教我们唱“红岩上红梅开,···”,“绣红旗”等很好听的歌。记得陈老师坐在讲台上,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拐在讲桌上,一只手的食指和一只脚上下打着节奏,永远戴帽子的他微闭双目,···他在认真听我们唱歌吗,他在享受这个过程吗,他是在回忆还是思考,这是我至今也猜不出的问题。

    百草书屋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做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不比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忽然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的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翻开断砖来,有时能发现蜈蚣,还有斑蝥,倘若用手指一按他的脊梁,便会啪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拥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有的像人样,吃了便可以成仙。于是我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它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见过有一块根象人样,长的草里是不敢去的,···
    陈老师教我们这篇鲁迅的文章时特别来劲。他中山装系着封扣,白衬衫一圈露出外衣领子三毫米,灰裤子,脚蹬一双圆口黑平绒平底老头鞋,戴着帽子。一副白色细边框眼镜摆在双眼前面让人看着那么清高,胡子刮得精光,眉毛也似修过似的。他一只手臂被在身后,另一手拿着课本,在教室里来回度着方步,用他那近乎标准的普通话铿锵雄浑地咬嚼着每一个文字。特别是当他领读到最后也总是要骄傲地“拗过去”。我至今也不知道这个“拗”字表示什么动作,就看着陈老师使劲向后仰过去。那个得意,是不是这朗朗的读书声把他美的,难道他感觉到了老师的春天要来了。
    这篇文章原来是能背过的,背的哗哗地。陈老师就这么要求,谁敢不听。他的方法是:叫你站起来背,叫你停下时你就停下,再叫另一同学起来接着背诵。有时两三个同学也有时叫七八个背一次,巧了还能叫你起来背两次,接不下来要罚站的。三十多年弹指一挥间,不知道我那些:鸣蝉,黄蜂,叫天子,油蛉,蟋蟀,蜈蚣和斑蝥们如今还能背下多少来,反正我一张口一口气最多背诵以上这些了。不过我想有一个动作同学们是不会忘记的,那就是互相用手指安住对方的脊梁并大叫一声:不须放屁。
    田边高沈解
    田
    抽烟之心早已有之,更与田同学一拍即合。田同学个子不高,但浓眉大眼头发乌黑,脸色白里透红,还有一个酒窝。他是我们班最早公开抽烟的一个,这就是一个榜样,是一个胆量的比对。在他的影响下,我们几个经常自习课躲在教室后面每人半支香烟抽的很带劲,而且是有义气,不在乎。有时一支烟五六个同学轮流嘬,还一边看着女同学轻轻咳嗽又用手扇的样子。
    边
    边同学是班里个子最高的男生,他家在去学校的路上。一次放学后去他家玩,独门独院,家里没人。他一边叫我坐下,一边开始干活,最后拿出一篮子芸豆坐在我面前一边摘菜一边说:我们边家是坐地户,祖上很厉害。听说过“边家捶”吗,就是“四通捶”,那是我们边家独创的潍县拳,这个拳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打人,又简单又实用,基本功就是端“燎壶把”。说到这里,边同学猛地站起身来,下盘一个半蹲式虚步,双臂一只向前半弯状紧拳头,另一只上翻弯曲至耳一寸处紧拳头。这是个基本动作,光这个动作就要练两年,你说厉害不厉害。不过,后来不知为何边同学不来上学了。老师没说,同学没讲,我也淡忘了打听生活细节。
    高
    高就是“西关高”,他自己说:西关高,一把刀。意思是说我们西关姓高的奇厉害,不好惹。我听了自是心里一愣,先怯了三分。秋季运动会上,这家伙不知拿了谁的一双跑鞋,我们叫“钉子鞋”。我想稀罕一下,一伸手,谁知这家伙不由分说,举起“钉子鞋”往头上一晃马上照右膝盖上砸去。把我痛得差点没哭出来,这亏吃的,还没法说。老实坐着看运动会,别招惹他这个“野巴”,有同学劝我说。
    沈
    沈同学应该算是高干子弟了吧,七六年就住上二层楼家里就有自来水了。沈同学很男人,有号召力,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一群人里的“大哥”的那种人。去他家玩就有一种不自然,而且心生羡慕。后来来听说沈同学发生了严重的车祸,住院超过半年,休养了三四年。后后来就又听说沈同学去了党校工作。我们也见过几次面,他已经变得会打官腔,说很场面的辞令了。
    解
    解同学比田还矮点,白白净净的一小男生,就是门前牙不美观。去他家玩让我很吃惊的是他母亲盘腿坐在炕头上,前面摆着烟簸箩子,里面烟丝烟纸火柴俱全,他母亲正在聚精会神地卷纸烟呢。



    堵老迷
    一个礼拜天,我们几个到公园玩耍,我特意带上我的宝贝粉色儿童玩具望远镜,挂在脖子上,感觉这样更像个解放军官,以便分帮攻打土山时指挥他们。我们收兵回家时候已近中午,在公园门口恰巧碰上我们邻居“大国子”,他比我们大五六岁是多。大国子看到我们似乎很高兴,一看我还挂着儿童望远镜更来精神。他伸手摘下儿童望远镜说:走,堵老迷去。
    我们一行七八个半大孩子跟着大国子满街上堵老迷。从公园走到工人俱乐部,从俱乐部跑到新华电影院,从电影院踮到第一中学,从第一中学窜到百货大楼,又从百货大楼当啷到大集上。这个大国子领我们这通瞎转,他哪来地劲,见了大姑娘就拿起儿童望远镜朝人家看,嘴里还大叫着:过来了,过来了。一只手还不停地朝人家姑娘使劲勾,可人家理都不理他,那么远,有近的他还不敢朝人家姑娘使劲,什么胆量。
    当我们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时已是下午了,吃凉饭不怕,关键是家人惦记必然一顿臭骂,还不敢说跟着大国子去堵老迷了。只好什么也不说,花儿不懂我。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和咨询,四处求证和研讨终于破解了“堵老迷”的意思。所谓的“堵老迷”就是一些在家里呆不住,没事在街上四处乱逛或是站在街上嗑瓜子,梳头发,看行人,想打情,能骂俏的半大姑娘等着大小伙子主动去堵她们。这个过程为之“堵老迷”。
    可怜大国子,胆子太小。有贼心,没贼胆。嗯,嗯,大国子还没还我的儿童玩具望远镜,这可是我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啊!
    兄妹同睡
    同学小可子家向西一拐弯就到了,他住门房,就是大街门侧旁的小房子。
    那是快冬天了吧,我们几个同学一早闯进他家。门也没关好,人也没起来,屋里黑洞洞的,怎么被窝里还有个小妹子,怎么回事?我们把他拖出来,大家哄笑着问。这是俺妹妹,天太冷,一个被窝暖和。其实看得出小可子很不好意思,面部也有羞愧的色。他还有妹妹?看上去有十岁多点,这小孩把被窝紧了紧扭头继续装睡。
    那年代许多家庭都是房子少孩子多,不像现在许多家里没有人,不仅空巢还空出很多间屋子来。其实不仅是房子少,到了冬天棉被也少,一般家庭每人一床被子是不可能的。因此兄弟姐妹冬天一个被窝睡觉是极正常的事,有时还一头一个。(这里还有一个笑话:过去有一南方人住店,因客满就勉强答应与另一北方人通腿睡并约好说:老兄咱们夜里放屁时难为说一声。北方人答曰:行。夜里南方人说:请您注意,我要放屁。然后一掀被子,把屁放在了外面。北方人想放屁时突然想起还要说一声,就一边说一边放了一个。南方人多仔细,刚有点臭味时就把头蒙在被子里了,可没想到捂的越严实臭味越大,更让南方人没想到的是:北方人把屁放在被窝里了。这个故事的原意是讲南北方人行事的差别,但两个人通腿睡觉古已有之。)我小时就经常今天与大哥明天与二哥一个被窝睡觉,当然最希望的还是跟妈妈睡。记得那时男女结婚谈的最多不是房和车,而是谁家有几铺几盖。一般四铺四盖就是富户,如果再有几床绸面子的新被,那是最给力的事。
    小可子不知为何没有母亲,平时父亲上班就他在家照顾妹妹,他还会做饭呢。




    天体浴
    学校的北面是大片的庄稼地,地里有一个人工开挖的大池塘,塘里的水清澈无污,无杂草,无暗坑。是田同学发现的,他小声告诉我们说:北边有个宝埝,奇好啊,咱去耍去,能洗澡。走,张三耳语李四,李四招手王五,一会儿七八十来个同学点头同意,当然是田同学带路的干活。
    我们静悄悄地起身,分散走出教室,先后到学校后面,组成了一支小分队。田同学辨别好了方向,率先进入青纱帐,我们一行十几人踏着田埂小步快进。玉米地,高粱地,越往里走我们就吆喝起来了。走了不到十分钟,眼前突然开阔明亮起来:规规矩矩一池塘,有一座教学楼那么大。说上下:头顶蓝天,绿水倒映白云悠游过,脚踏芬芳,四面青纱硕果类累香。看池塘,无心水面无波皱,偶有来虫犯情绪。听四处:青纱帐里不清静,秋虫断鸣叫声急。我们十几个同学一下子如出笼的小鸟四散,蹦跳,奔逃到池塘的四面,这里有蛤蟆,这里有蚂蚱,这里有一只“破鞋”,哈哈哈哈···一阵哄笑。田说:洗澡洗澡,脱光腚洗澡。只见他三两下就脱得精光,呵!毛还不少呢。脱吧,别不好意思,没来人,水不深。在田的带领下,大家都脱得一干二净,赤条条十几个小子站在一起,有的还抱着膀子,有的还没长几根毛毛,大家互相推笑着扑通扑通就下了塘。一时间水也浑了,白云也不倒映了,平静的池塘起了战争,水花四溅,叫声朗朗,大有翻江倒海之势。“我不敢了,不敢了,噗,我,噗,我喝水了,”那边田正揪住小春往水里按呢。这里就互相摸泥,打泥巴仗。···
    经过一番折腾,同学们没有了拘束,少了羞耻,都放开了。上岸后,大家没事似地晾晒身体。
    我记得五六岁在老家一个夏季天天这样,没有什么。
    第二天,有同学请了假,说是感冒了。
    后来的教训是:此处水深 禁止游泳




    秋收起义
    麦收时节,学校轮番组织我们到学农帮教关系单位“种猪场”参观,学习和劳动。
    早晨在学校集合站队出发,进入种猪场的外围办公区,先由领导摸样的人给我们讲了种猪场的规模和主要工作,然后换上水靴分批次进入场区参观。整个厂区很大很安静,树也不多,硬路面,整齐。进入猪舍就听到了猪的各种议论声,能说会啦的猪啰嗦起来没完没了,说猪话不干猪事的猪一会儿发飙一会儿撒娇。但粗看上去大多也是为了喝水为休息为了多吃点为了吃好的而互相欺骗,恐吓和抱怨。出场区休息时突然听到有一头猪的嗷嗷惨叫声传来,环顾四周,正要奔去时老师宣布:不准乱跑,不必惊慌,不许去看。并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说:场里为了欢迎我们特地批准杀一头猪犒劳犒劳大家。怪不得昨天老师叫我们只带干粮饭盒和水杯就行,原来老师早就知道了。可是可是,面对杀戮,猪在肢体上是无能为力了,但猪的语言已经不文明了,不是简单的抱怨了,那惨烈的语无伦次的叫声变成了谩骂,继之是呐喊,也是反抗,亦或是诅咒了。
    中午同学们吃的很带劲,猪肉炖菠菜,每人一大盒。
    下午我们去地里捡拾麦穗时是担着绿豆汤一起去的,太阳燃烧着干燥的空气,空气蒸煮着青春的我们,我们用活力迎接着考验。割麦之后遗漏在地里的麦穗真多啊。两人一个席,把麦穗集中起来,一会儿就一大车,一会儿功夫我们就汗流不止了,一会儿就喝了几遍绿豆汤了,一会儿有的同学就偷散到边上村里的菜地里了,一会儿就有村民来找老师了。我们老师还护犊子,道歉不依不饶之后开始讲理,互不讲理之后就开始对骂,对骂不过瘾就开始撕扯,你一把我一把最后发展到满地里窜着追打起来。要不是有其他老师按住我们不让上,我们早去群殴了。
    回忆中的回忆(1)--后邻
    我家的后面有一户姓刘的人家,应该算是大户了吧。刘老爷子育有四子二女,他是我们当地有名的钟表先生,钟表世家。小时候经常见他把一黑圆筒塞进眼睛里,用一小扳手打开手表后盖,拿一绣花针似地玩意儿在手表芯里转动,换件,上油。还见过他与三个身板硬朗的白发老者在夏季当屋地的铺着毛毡的八仙桌上扔骰子,打麻将。边上还摆着烟卷,茶水和瓜子呢。
    刘老爷子的长子是我们当地当时的第一供销员,在电表厂工作,也会修手表。他整天出差,几乎是常驻上海。据说他家是市里第一批五个液化气用户之一,而且每年十五,他们家都会把过道里的邻居喊去看他从大上海捎来的新奇花炮。他的儿子叫川,从小与我二哥关系特别铁。他们家有钱,记得最深刻的是川经常买票叫二哥一起去看电影。记得一次二哥与母亲说:老叫人家请,这次我拿钱请川看电影吧。母亲同意并准备拿钱,就在此时,川在我家的后窗户叫起来了:去吧,我买票了哈。二哥急促地说:快拿钱,不然又是人家买票了。
    刘老爷子的大女儿远嫁去了新疆,女婿是当地军区的师长,年龄与刘老爷子相当。她的儿子伟与我一边大,伟有几年住在姥姥家,与我算是玩伴。他非常看重我的一枚祖上传下来的印章,此章是椭圆形的,绛红色的石料,上刻一只长尾猴,最关键的是上面刻着古人的名字。可当时我不懂啊,我拿着它三两下就磨平了,然后就去过道里杨老师家求他给我刻一枚印章。杨老师看了后问我原来上面有字吗,我说有啊,杨老师说你这孩子,败家子。这时我才想这枚印章原来是极好的东西,可惜晚了,不过杨老师给我刻的篆字名章至今还保存的完好无损。人家伟是懂行的孩子,见过世面,他极想让我把这枚章送给他,仅借去把玩就好几次,但我始终没有答应并告诉他说:我会给你另一个。是一个印章大小的蓝色镂空龙凤小瓷瓶,毛病是瓶口处有破损,当然是在送他回疆上火车时亲手给他的,还记得在瓶里塞了一张小纸条,内容早就忘了。
    伟走后至今再也没有见过面通过信,据说伟现在是新疆目地的公安局长了。在此透露一个关于伟的信息:他曾经因为打架斗殴在我们当地拘留过十天。被拘留过的人如今整天忙着拘留他人了哈,生活就是这样的吗?

    回忆中的回忆(2)--发还小
    街里伙伴有个叫“发”的,这小子个不高,眼不大,且大我一岁。但别看他瘦,浑身尽肌肉,他奇能跑,是小学,中学全市有名的短跑王。据说至今市里还保存他六十米跑的记录,当然这个项目已经取消多年了。对他的记忆还有两件大事值得一提:
    一是在小学他上五年级时,班空时间他与另一同学追逐嬉戏。同学在前面跑地忙,他在后面追地急。因他跑得特别快,猛地从身后推了逃奔的同学一把。这可了不得了,这造孽的一推,天知道怎么那么巧,这急奔的同学本来就在快速运动中,一个突然的外力使他失去了平衡,只见他一个前扑摔倒在地。这该死的树栅子,树死了砍了却没有斩树除根,这个隐患成了前扑摔倒同学的致命武器。同学的眼睛流血了,同学的一只眼睛失明了···可能是发的家里拿的医药费,发也带着礼品去看过几次,不知道学校负的什么责任。发当然是无意的,那年代也没有赔偿意识,人也好说话,互相能体谅。
    二是有一次我们到我家对面的中学里玩,他突然发现这学校一位五大三粗的短跑名将去了厕所,便对我说道:这家伙我认识,我和他一起代表市里出去比赛过。看这家伙又粗又壮,咱俩进去看看他拉的大便粗不粗。···结果让我俩深感好笑,非常意外。如此高大威猛一男人,竟然又细又少,真是人不可貌相来哈。这算是一次与他人结伙偷窥的经历,到如今还念念不能忘却。
    后来听说发当兵了,再后来就听说发开饭店真的发了。
    可能如今还开饭店,是一家以“忆苦思甜”为主题的饭店。
    而那位一只眼睛失明的校友却一直没有再见过,不知道如今是发了呢还是发了呢?


    回忆中的回忆(3)--二月汪
    我有个姨,就是三姥爷家的女儿。母亲很小就没了亲娘,有段时间跟着爷爷奶奶住在城里,因此与姨的关系很密。我姨可不一般,她是独女,但不娇气,手很巧,家里什么活也能干。工作后她还拿过全市乒乓球比赛第一名呢,我还因此喜欢了好一阵子打乒乓球呢,姨也送过我乒乓球拍子和双喜牌乒乓球呢。记得有一次我与二哥到姨家想讨一副军棋玩,姨说军棋没有了,过年还剩下一支鞭炮没放,拿回去小心放着玩吧。二哥小声对我说:看看今天是几月几号。我趴了姨家的月份牌上使劲看了半天然后大声说:今天是二月“汪”。回家的路上我跟着二哥兴奋地大声唱道:三月三一支鞭,二月汪没有棋。可是到了家后二哥对大哥说:人家老三说今天是二月汪,二月润硬说二月汪。为这事大哥笑话了我好多年,没事就喊“二月汪,二月汪”,差一点就改名字了。至今我不明白的是:二哥为何让我去看看今天是几月几号,没什么必要嘛。
    还有一次是背诵毛 诗词,小时候很多是只会发音不知字怎么写。“大雨落油盐,文武会变,···”,真是笑话,下大雨还能落下油和盐来。有的就乱念:“···秦皇岛外打鱼‘般’,一片汪洋都不见,指向水边··后来大哥又经常叫我:你快去把秦皇岛外打来的鱼全搬回家来吧,哈哈哈哈哈。
    回忆中的回忆(4)--外公二三事
    姥爷是心高气傲又特别爱酒的人,但命运不济,如果当年他起义投诚共军后继续为土八路服务,那结果肯定不是当时那样子,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更不能重来。但“如果”的使用率还很高,看来后悔之心人皆有啊。
    姥爷得过一次重病,是急性胃穿孔。开刀,住院。记得舅舅还来我们家与母亲吵了嘴,为了百八十元的开刀住院费。最后的结果是:舅舅负责开刀住院费,母亲负责出院的后期治疗和保养费。姥爷在我家疗养的那段时间内,我是跟着沾了光的,香喷喷的营养餐不能一次做一口,可姥爷开始一次也就吃一口。老爷的胃口是慢慢,慢慢地好起来的。我没敢看姥爷肚子上的伤口,但姥爷告诉我说:人,死不了就要脱层皮。这是真的,两个多月以后,从姥爷的手指甲开始,那层满是老茧的黑厚粗皮象开花一样裂开,又白又嫩的粉红新皮不敢碰似的很可怕。再后来姥爷就想喝酒了。
    记得姥爷的家务事处理得不够好,他们家里不是媳妇跟婆婆闹矛盾,而是公公跟媳妇打架,据说有时还能打到街上还能“拔轱辘”。姥姥不管闲事,儿子疼又怕老婆,全家就姥爷自己曾经有过一段辉煌如今还多不如意,当然心里有气。姥爷有了气多跑来我们家诉苦,还要喝酒。一次下午姥爷来我们家,我一看就知道是生气了,我也不欢喜。进门后姥爷看我自己在家,问道:还有酒吗?我说不知道。姥爷从兜里拍出两毛钱说:给我打酒去。我好不情愿地拿了一个空酒瓶,打上二两酒买上两块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我先喝一大口再说。
    现在开始有点懂事了,但人却不在了。告诉你没有“如果”,你还是相信“如果”。



    回忆中的回忆(5)--毛病与见闻
    记得在小学时候我得过一个毛病,吃课本。当母亲发现时候,几本书已经吃遍了也吃透了更吃烂了。就是在课堂上一边听课一边玩耍又一边把课本的边角空白处撕下来放到嘴里咀嚼,不是真吃下去,而是嚼一嚼随口乱吐。有时吐在地上,有时吐在黑不溜秋的墙上,也有时偷吐在女同学的后背衣服上。一个毛病成了习惯,还不好改,而且需求量还很大,凡是能撕下来吃的书的空白处都撕下来了,而且是上什么课就撕什么书,没有幸免的。但把书合起来却看不出什么来,因为书皮是包着的而且不好吃。不过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驴屎蛋子外面光。你一口一点,你看你把好好一本书啃的像块烂狗肉似地,你是去上学啊还是去狗啃啊。为此,我记得我还写了保证不再乱啃课本的检讨书贴在我晚上睡觉的墙边上并保证每日读几遍再睡觉。还好,在母亲强大的监督和谆谆地教导下,我成功地戒掉了这个坏毛病,而且更加爱书了。
    母亲舅舅家的女儿结婚时我随母亲早早就到了。大家都忙里忙外的:烧火的,洗菜的,做饭的。下头面的,下二面的,准备迎亲的。看热闹的,来恭喜的,送用具的。其中有一件事我至今印象深刻:母亲的后娘,我的后姥姥,舅老爷的替头姐姐也来帮忙。我看见姥姥正在拉风箱烧火做饭,屋里烟熏火燎。这时舅老爷给她端来一大茶盘炒肉片,这些炒肉片肥的多瘦的少,油汪汪,明爽爽,一片片大如掌心。只见姥姥把大茶盘子放在风箱上,一手拉着风箱,另一手添一把柴火,然后把嘴伸到盘子边上用筷子往嘴里扒拉进去好一些肥肉片,两三下就咽下去了,不一会儿那一大茶盘子炒肉片就没了。直吃的姥姥满嘴流油,直馋得我口水咽了一肚子。···这个婚礼让我见识了“开脸”这个风俗,就是用两根棉线在面部连续滚动,把脸上的汗毛除去。还见识了“跳火盆”这个动作,在洗脸盆里点上一张烧纸,入洞房时跳过去。舅老爷仅有独女一个,亲家在一个村。结婚时没有谈成倒插门,因此男方在男家摆席,女方在女家摆席。我还做了一个菜呢:用棉线把松花蛋绞成莲花瓣状,散上姜末,淋上香油和酱油。听他们说:松花蛋不好切,不成型,还老粘刀。我知道他们是不沾水的事,但我没吱声。
    转学
    忘记初中一年级上半学期是如何结束的了,过完年开学之后我有转学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也忘记了。我们家大门口斜对面就是一所中学,这个学校原来是我们当地一个大户人家的住所。户主人姓陈,他有在京城做官的爷爷。一次爷爷带他去面见皇上,这小子不卑不亢一副小大人摸样,三跪九叩来的不差礼数。也挨着这小子走运,皇上一高兴,从高官帽子上拔下一只花翎来赏赐了他,从此“陈大花翎”这名头就叫响了。据说陈大花翎厌倦官场,后来回老家在此处置地置业。
    学校的大门是暗红色的,上有锈迹斑斑的大铆钉,大门两旁有一对残缺的大石狮。对面是一巨大影壁墙,传说路过此处的人要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学校里面的大台屋加偏房共有近百间,大柳树古槐树一棵接一棵。但最著名的是“万印楼”,这是一个两层小楼。那年代万印楼是封着的,不对外开放。但现在据说已经是举世闻名的金石收藏博物馆了,也是我们当地的文化旅游圣地之一,楼主陈大花翎是金石名家,其成就无人能及。我们住的过道是陈家养马的地方叫“马号”,过道里有一个大水湾据说是马群喝水的地方,凭这就知道陈家的势力。
    我们过道里住着很多这个学校的老师,小学同学的父亲就是这学校的教导主任。我想问问他就可以的吧,于是我就问了。结果张老师跟我说:你去你学校教导处开个转学证明拿来找我就行。结果,我记得那是一个下午两节课后的自习时间,我就去了教导处,说明了我想转学的请求,那老师问了我要去的学校我也如实对他说了,又问了年级,叫什么名字,然后他就给我开了一张证明信。然后我可能一句“谢谢”都没说就拿着证明信回到教室收拾东西,弯腰使劲瞅了瞅课桌洞。然后我就背起书包起身一边往教室外面走一边向同学们斜眼笑一笑,没有跟任何人说再见,娟还以为我要请假呢。
    回家的路上我啥也没多想,父母也没有问过今天为何放学这么早,大哥二哥也没给我提提建议。
    第二天早上我找到张老师,没用五分钟我就去了新教室,见了新班主任,有了新同学,坐在了距我家最近的位置上,开始了新中学时代。
    现在想来这事好怪啊,一下子我就从每天来回四趟两小时的路程变为从学校上课铃声开始去学校也不晚的转变。整个过程没用了十几句话,没花一分钱,一切都是公事公办,也没有去依法办事,一切按顺序来。看来只要人心是平的,法律就是多余的。
    有点遗憾的是:我的这个自主转学行动来得悄悄然,成的平平然,走的默默然。没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忘记,再也无人想起,更是无人问我为什么。
    只是现在经常为这事把同桌娟想起来,黑眼睛黑皮肤黑辫子大个子,我都没跟她说一声再见,是不习惯还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懂礼貌,我抄了她那么多作业和考试题,都是她主动给我的。




    老师姓宋
    第一眼看我的班主任就有点熟,再瞅一眼就想起来了,她去过我家。
    二哥上中学时我小学还没毕业,那会儿经常有一位中年女老师来家访,她瓜子脸,眼睛圆,梳一个“白菜帮子头”,也叫“半毛头”。那时候女人除了扎大辫子外就留半毛,连马尾式都没有,我注意到这老师有一丝丝轻微的跛脚。她来我家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二哥,不是告状就是告状。什么今天把人家打哭了,明天可能要把窗户打破,前天带领几个同学作了大业了。有时还把学生和家长一起带来,母亲除了赔不是就是听老师和家长的教训,我都听会这套词了:你看你孩子把俺孩子打得,下手怎么这么狠。还有:你们是怎么教的孩子,在一起上学不是好好“噶活”,老欺负俺,不是鬼俺就是打俺。还有:张可不行,这还了得,俺孩子俺都不舍得打一下,你给俺打,···母亲除了赔不是道歉外多是要面对当事人举起巴掌狠打二哥几下,嘴里还要骂几声:你个惹事精,打你个惹事布袋,在家里你上打了下打,在外面也不老实,叫你不好好上学,整天给我惹事,你看你把人家打得,你对吧?我二哥多精明,不等母亲说“快说”,马上赶快抢着说:我不对,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也只有这样老师和家长才会稍稍满意一点,有一起跟来作证被打的同学还偷着笑呢,但被二哥一瞅又马上严肃起来。
    一节课后宋老师也过来问我说你是谁的弟弟吗,看你兄弟挺像的,你哥现在干什么呢?我说:他下乡了,在高密大牟家。···真巧。
    更巧的是多年以后我女儿也是在这个学校上中学,宋老师还还没退休呢,还给我女儿带过几节课呢。



    人生几何
    点的运动轨迹是一条线,这条线运动就会形成一个面,面一走就成体。那么,这个理想的“点”是如何,何时形成的呢?···。从这个难倒老师的问题开始,我的数学问题似乎一下子豁然开朗,我的几何美梦开发了我的代数荒芜:从点线面体明白了用字母表示数和不等式的混沌。从平行,三角,四边形,梯形中悟会了A+B=C+D的含义。啊,人生几何,一夜花开。
    从“几何”开始,我一下成班里的好学生了。我怎么会想到有这样的转折,它来的有点突突然,茫茫然。上半学期还是为代数一脑袋浆糊又灰溜溜傻乎乎地转学的我,下半学期的几何给了我自信,给了我勇气,给了我面子。我还因此在新同桌彩萍面前,甚至还把前面的贞也叫过来大吹特吹了一番我原来的学校呢。不会是因为学校离家特别近的原因吧,不会是因碰上一个教过我二哥的老师的缘故的吧,因为老师说我二哥特聪明。这里有逻辑问题吗,已知求解,因为所以。不然就是我的形象思维特别好?我可不信,因为我的动手能力特别不强,老爱原地不动地进行抽象思考。
    也许是因了这次有点突然的转变,我随行就市地成了一个学习型的人,而且成功地成为一个为学习而学习的人了。如今,我生活在自己涂抹的抽象思维的理想模式里,把天下有声有色的形象联想和判断又回送给宋姓老师了。
    两条路
    大哥因为是长子,根据当时的政策,长子可以不上山不下乡,可以安排工作。不知道大哥对这事如何寻思,他没有上高中,过早地为这个家出了一些力,但也享受了一些高待侍。特别是父母对他的另眼相看和我们兄弟俩对他的敬仰,他可能没有感觉,大哥想要什么也没有对我说过。我有的:会都给他。
    只记得呼啦来了一个就工名额,所有人都很紧张。大概是委员会送来的信息,院里四大娘来问了又问,院里二大娘过来打听了又打听,还有爬墙头打招呼的邻居,我站在旁边不知所措。母亲跟我说:去叫你爸爸回来。我飞也似地连跑加踮的蹿到父亲单位,又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上回来。父亲一脸严肃地进了家门,放好手兜坐下,母亲倒了一杯水放在父亲旁边的桌子上,全家人围龙过来。父亲问了什么单位,在什么位置,何时得的消息,···父亲问母亲觉得怎么样,又问了大哥愿不愿意去,大家都看着父亲不说话。父亲象是很无奈地沉思半天说:行。天大的难题被父亲一句话就解决了,全家人一片沸腾。炒菜,买酒,生火,做饭,拉开桌子,放好板凳,摆上盘子,拿了筷子,分下匙子···你一口我两口地抢吃起来。
    第二天大哥去报了到,后来就成了每月准时发放二十一大毛的工人阶级了,再后来就有了每年十一个月的怪论。他,他,他···还想要,不知道,
    二哥高中毕业后就没得选择了,那一年高考还没有恢复,只有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一条路了。市二轻局的下乡定点单位在高密,二哥是从父亲单位走的。记得母亲给二哥做了新被褥,准备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还买了一个大柳包。父亲的一个木制箱子也贡献出来给二哥,二哥把箱子刷了油漆,还把箱子的边边角角安装了铝护手,父亲单位里发了一套洗漱和日用品。记得好像是下半年的一个大早晨,母亲包了饺子,叮咛了叮咛,含着热泪,挥手送别了二哥。据说二哥身着军装,戴着大红花,坐在解放车的后车箱里,送行的人群敲锣打鼓,一路祝福。
    后来家里人给二哥写信问候,还夹带了我给二哥的 件。这算是我第一次写信,内容大概好像记得两句什么“当头炮,把马跳”和“三举两胜”之类的关于怀念跟二哥在家里下象棋玩时的句子。二哥回信时还给我纠正了错别字,还有要我好好学习之类的话也在信上。我们这是长大了嘛,我还不习惯这么正式阿。
    一次二哥有机会回家,我们脸对脸地睡觉时,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人,就是活宝,昨天还在高密,今天就回家了。
    二哥回去时,母亲炒了一大瓶子甜酱肉丝给二哥带着。



    局宣队
    大哥光荣了,大哥进了局里的宣传队,成了半脱产的文艺工作者了。父母脸上也有了笑意,我感到自豪的同时也发现,特别是有演出的时候:大哥会梳一个大分头,又抹了香香的发蜡,有时还用火钳拿一拿,脑袋对着镜子晃来晃去照半天,还机巧地一手拿一小镜子反放在后脑上照。那张四方大白脸上干干净净,浓眉大眼,潇洒俊朗,尤其是那小时候与人打架被打了一拳的鼻梁,更加挺直如青松迎客。他换上新洗过的无袖白衬衫领子,外套中山装,有时也穿大翻领。那皮鞋亮了还擦,把袜子上的小洞移到脚底下,系好鞋带,提提裤子,两只脚躲了躲,小心地把提琴装进母亲给他的小提琴盒做的有背带的布套里背在身后。捏一撮茶叶放进嘴里,推上车子,看看手表,说一声“走了”,头也不回。
    演出圆满成功,有照片为证。大哥坐在前排,在老师后面,是二把刀。这是演出照,有女生小合唱,女孩子们都打了脸子。还有漂亮女孩的二重唱照片,这一张看得清楚,打了脸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样阿。大哥身后也有女孩在拉小提琴阿,最后边是敲锣打鼓的。我仔细选来选去终于选出一张有最好看女人的照片,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好女人都在宣传队里吗?选美?我从照片开始了?
    演出照给了我很多启示,摆个动作也能唬人,装腔作势可能勾人。此后我也忍不住学着照了几张,心底里打算却没有实现,也没有其他偶遇。记得有一张抱背着手风琴的黑白照片,在我家院里的石榴树旁边,脚穿平底白边黑布鞋,一条紧臀喇叭扫地裤,上穿国防服,梳小分头,扭胯侧身低头作认真看键盘状,右手五指却是在此起彼伏乱弹琴。




    又见铁梯
    那个大高铁梯子还在操场上竖着,我长大了长高了上中学了可它却还是那破样。锈迹斑斑铁青脸,稳如泰山不发言。自从小时候从上面摔下来下巴颏缝了五针以后,再也不喜欢玩这个设施齐全的操场了,虽然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玩。
    但上体育课时却免不了要来这伤心之地,面对这个伤害过我的它。列队,慢跑,扩胸踢腿等准备活动做完之后就有了具体要求了。但引体向上我拉不上去,下巴颏从来没够着单杠横梁会儿。俯卧撑勉强能撅着屁股趴下,俯下去就真的趴在垫子上了。仰卧起最多能成对勾形状,直角是个梦想。单手投篮都是三不沾,“端花盆”还不一定能进球呢。其他同学跳马,我就翻马。人家爬大绳,我就荡秋千。同学能跳高一米二,我加速奔跑也能拱过同样的高度。太没面子了,唯一与同学做的一样好的动作时就地前滚翻和打滚,这动作安全不费力。但翻一个还是直的,连续翻两个就会歪到一边去。
    最讨厌上体育课了,更不敢再爬大高铁梯到最顶了,有机会就躲猫猫。
    一次体育课中,我们几个照例要溜走。我们东躲西藏分散开,又聚到教室后面的小夹过道里。大家各自心中一喜,暗讨道:解放了,进教室坐下了。啦马子,吹牛,看书,写作业,轻快又自在。正当我们几个高兴着拐弯准备进教室时,赵老师正在教室门口等着呢:嘿,小家伙,又想偷懒,回去,你们这点伎俩。



    流产有证明
    一节自习课上,同学增与他们几个在吹牛,不知吹到什么节骨眼上,没注意是谁的哪句话刺激了增,只见增从上衣口袋一把掏出一张纸并往桌子上一拍说:流产证明,见过吗,拿得出来吗。记得当年增坐在教室靠近顶梁柱的边上,说完他冷笑几声,用一副藐视群魔的胜利者的眼神环视了一周。一时间全班大部分同学都抬起了头,同学们被震住了,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流产证明”,许多同学没听说过,接不上话了,不知从何说起了。这也离题太远了点吧,青春期的话题还没谈就到流产了,超前的过了。顿了半天,群想伸手拿起来看看。增见状一把拾起来说:你先别看,看看要拿钱,看了眼里扒不出来就晚了,万一学坏了你娘来找我咋办。
    这件事距今有三十多年了吧,奇怪的是至今我也没见过什么“流产证明”。我猜不出当年增手里的那张“流产证明”是从哪里来的,是真是假。···人生真是遗憾多多,从三十多年前的“流产”稀奇和羞于见人到今日未婚女人拿“流产”当家常便饭一样随意吃,进而又被广泛描绘成“流产”是非常美妙和养身享受及特别时尚的人生必须课和社会发展的阳光产业时,我开始感觉我真的是落伍了,这三十多年我没有置身事外,却是真的什么也没多干。一张“流产证明”都没见过,今后恐怕更没机会了我。一张“流产证明”都没见过,三十多年来社会发展出多少又新鲜又硬棒的事物和道理来,统统没有我的份了我。一张“流产证明”都没见过,少缴多少税了我,没有流进GDP汗水了我,愧对总设计师了我。
    看了又看
    岩的父母都是医生,去他家玩是好奇老师在上课时说他家的大沙发舒服。沙发?我家也有,大哥自己做的。可是去了之后才发现不一样,人家的沙发,太大了,挤挤能做我们五个同学。弹簧上面是海绵垫子,垫子上面是坐巾,后背有靠巾,扶手上有扶巾。不但坐上去舒服,关键是坐上去不咯吱。哎,老师说的不准确,也可能是大人不好意思到处看的吧,也可能是来家访只顾坐在沙发上讲问题的吧,要不就是老师晚上来没有看得太清楚?反正岩的家里还有更好看的,写字台的玻璃板下面压着十几张一个年轻女人的彩色照片。特别好看是这个女人身着那种少见的体操服,虽然不是三点式,却也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大家一阵乱嚷乱问,知道这竟是岩的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短发大眼,俊美漂亮,特别是那身材,赤脚露肩。有平衡木的定格照,有飞身过杠的瞬间照,有跳马的腾空照,有自由体操的结束照,有训练时的自由照,还有获奖时的喜悦照。同学们都挤着看,差一点就乱了,也有指指点点的,想抠出来吗。
    以后去的多了知道岩的母亲练过体操,进过专业队,参加过全国比赛,后来上了医学院就当了医生。岩的父亲也是医生,是单位里的厂医。大概也许是为了看照片吧,后来与岩真的成了好朋友,但去的多了就又发现岩的家里有一个问题和现象与众不同。一是岩的家里一定要每天彻底打扫卫生,在上世纪七七年左右,这是少有的洁癖现象。每次去他家里总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去他家玩有看展览的感觉。二是他母亲特别严厉,包括他父亲在内经常当我们的面挨训,而同学是大气不敢出的,老老实实地埋头干活。不对啊,岩在学校里也是争强好胜的啊。唯独岩的小妹一副无知无辜的样子十分可爱,经常歪着头问我:你的头发怎么弄得像一朵花啊,是一朵花啊,怎么弄的啊?




    帮忙也添乱
    生活服务社会化以前,家中有事都是亲朋好友前来帮忙,而且大家都很乐于帮这个忙,一是为自己用人时打下基础,二是可以借机吃顿好的,没有“要钱”这个想法。
    我记得我们同学帮岩搬了一次家。岩的漂亮母亲是医院的内科主任,单位里分她一套新建二层小楼。但这个大好事在岩的家里却成了大难题:母亲的医院里无人来帮忙,父亲平时让母亲管着不去与他人帮忙,在城里没啥亲戚。当岩把这事与我们说了之后,大家都很高兴,拍着胸脯说:没有问题,咱们包圆了。一群十五六的孩子,许多人还不知道“搬家”是干啥呢。时间定在礼拜天,一定来啊。
    礼拜天,同学都和家里人说好了,这可是干正事,早上先把饭吃饱,呵,一下子来了近二十个。岩的父亲到居委会借了一辆有挡板的地排车,一时间大家齐呼啦地下了手。有递的有搬的,有喊的有应的。有快的有慢的,有装的有扶的。有拉的有推的,有卸的有摆的。岩的母亲面对一群来帮忙的孩子无计可施,她的话没人听。两边放不下却两边又都管不了。这一天,从早上八九点钟开始一直忙到傍晚近六点多,来回拉了十多车家具和用品,又拉了三四车煤,盘子碗也砸了不少。把些孩子累的饿的不行了,有偷跑回家的,也有偷吃岩家里剩饭的。搬完家剩下的同学看了看,想走因为看上去没有管饭的意思。岩说:不行,怎么也要吃了饭再走。买菜,做饭。又是大家一起下手,不一会竟凑了十几个菜。我记得,蜜汁苹果用的是粉状葡萄糖。




    一顿肉包子
    福东的家离学校太远,因此他经常一个人在学校的教师食堂吃午饭。这天中午家里就我自己,就对福东说:中午吃完饭去我家。福东说:太好了,我去看看食堂了有什么饭,你先回,我马上就到。马上就到?爱到不到。
    回到家,我的先给自己弄点吃的,吃什么呢,没啥好吃的。快吃吧,一会儿福东该来了。饭还没弄好呢,只见福东笑呵呵地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兜子,进屋,一股肉香从兜子里漂出来。福东说:正好啊,学校食堂卖肉包子,我买了五个馒头票的包子,快来吃啊。啊,没想到,没想到。太好了,太好了。真香啊,真香啊。吃一顿,吃一顿。解解馋,解解馋。我俩没客气没喝水没按桌子没坐板凳没用筷子没装盘子没倒上醋也没拿下蒜也没洗洗手,就你一手我一手三下五除二一顿海吃,最后直吃的打着饱嗝拍着肚子满嘴是油一个没剩。我俩休息了一会儿,喝了水,灌了缝之后,我和福东美美地睡了午觉。
    我记得这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吃饭,那个舒服那个香那个饱至今难忘。本来我就是想让福东吃了午饭来我家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他却请了我。
    福东呢,很多年没见他了吧··· 还欠他一顿饭呢。





    偷吃
    小十字口向北路西,“东方红”照相馆斜对面是三食堂。食堂里的拿手小吃是早上的油条豆浆和肉火烧,中午的小笼包。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常吃。
    一个肉火烧八分钱一两粮票。烤火烧的炉子内堂有一个铁转盘,炉子的顶部是一个预烤的敞开式的环状平铁面,油黑油黑的。中间座一铝壶,一是能开水,二是保热量。从炉子前面开口处望去,炉火纯青,炉火正旺,炉火燃胸。把包好的火烧先放在预烤的铁面上,吱吱啦啦,吱吱啦啦。一股紧张又有点激情的声音响起来,一股浓香的肉走油烟飘的满屋满街。等着买肉火烧的人都不做声响,心里却是极想咬上一口。总是要等到预烤的肉火烧两面见了黄皮并两面都硬起来,就该放进内堂的转盘上烤了。那铁转盘咕噜咕噜的被转动着,上面的火烧出出进进。烤熟的肉火烧是鼓起来的,外皮是金灿灿的没有黑糊点。正确的吃法是:拿干净的纸垫着,在肉火烧的边上咬两个不同的口,歪头拿嘴用力朝一口吹气,另一个口会像蒸汽机一样热气直线喷出,会吹的还真能吹出响声来。这潍县肉火烧营养丰富,外焦里嫩,香酥可口,历史悠久。据说它还是打算结婚的小青年的上佳补品呢:结婚前半年就要开始补身子。我现在每天早上不是吃肉火烧就是喝俩荷包蛋。说完他们互相笑笑。我听见过。
    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听说肉火烧要涨钱,从八分一下子涨到九分。这还了得,涨上一分钱一年少吃多少肉火烧啊。不行,我摸摸口袋,翻翻抽屉,找找旮旯,一下子就凑足了四毛钱,又借要了半斤粮票,时刻准备着大吃一顿。那是一个礼拜天,早上少吃了一点饭,送走了父母,诓骗走了哥哥,确定家里没人了,把数好的钱票握在手里,急急地向三食堂跑去。快九点了,要五个肉火烧就剩三个了。啊,不,我的理想是五个。我记得打肉火烧的那俩人互相看了看从别处又找了两个来,我实现了理想满足了请求把火烧一揣拔腿就跑。我记得我没有进屋,香味太大,我是躲在做饭的小厦子里迅速又迅速地吃的。可我吃着吃着感觉不对,有一股馊味。我低头看了看,没错,是馊了点。管它呢,从来没碰上药火的柴火,看看谁吃了谁。
    这是我小时候的一次偷吃经历,也是因为涨价而心生恐惧做的一件蠢事,不过仅此唯一一次。
    玉堂春
    我的同桌名叫玉堂。标题加一个“春”字是技术原因,与内容无关。
    玉堂是高高瘦瘦的眉清目秀的白嫩白嫩的一大小伙子,我俩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墙角靠窗边上。我紧靠墙角坐着,墙角的两面墙像一个宽大的沙发靠背,我老斜倚着,舒服。老师上课也不打紧,有理由,全班同学的小动作也都在我的眼里。我家离学校太近,全班男同学几乎都去过我家。一次课间我和玉堂去我家喝水,巧了,还有茶。茶壶里泡的是“满壶窜”茉莉茶叶末,这种茶叶在向外倒水时会连茶叶末一起倒在杯子里。回校后玉堂对我说:我爸喝的茶都是别人送的,说是南方的,一个个茶叶像小球一样的蛋蛋,再天我拿点来你尝尝。我是第一次见到像小球一样的茶叶,虽然看不到它在茶壶里被热水浸泡后舒展筋骨的样子,虽然它被热胀后浸出的体液清清淡淡的没有茉莉来的热烈,但喝起来却是别有一种滋味。父亲去过上海,喝了几口说:这是绿茶,咱喝不习惯。
    学校的大门是带门关的那种旧式木门。一次我和玉堂追一同学没追上,跑出校门后我俩停下,不追了,咱把门关了看他怎么进来。就这么办,我俩把大门从里面插上门关,说笑着就回了教室。没过一会儿,英语教师气冲冲恶狠狠地把我俩叫进办公室:你俩干的好事,看见我来了,为何把大门关死,把我关在外面进不来,叫半天没人理。说:安得什么心?我和玉堂面面相觑,不仅诧异奇怪而且委屈不解,···我们只顾追同学那里就看见你来了···。






    胡子王
    “胡子王”是我们的化学老师,与我们相比他就是一头会跳舞的大象。最特别的是如果你能仔细瞧他的脸,会发现他那张黑红黑红的大脸上有一半多的面积像极了一张砂纸。每天青青的黑点很密集地粘在两腮及下颌处,象洗不掉似的。分头每天梳的很板整,一双圆眼总是很有威力的看人。老师走起路来像一座移动的山,说话略带青岛味。老师是从青岛调来我们学校的,师母是青岛小嫚,年轻漂亮原来是老师的学生,与我们老师是师生恋啊。
    王老师告诉我们化学元素周期表一定要背熟,要倒背如流。他还要求每个同学站起来背给他听,而且要象流水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来。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各种化学元素碰撞反应的气味和氢锂钠钾铷铯钫铍镁钙锶钡镭彭吕佳雁塔碳硅锗锡铅丹林身体比杨柳习题不符鲁修点爱海耐压可山东的快速流动声。我听着就像是一个卖粘粥的和另一个卖豆腐的掺在一起了,一个接一个的粘粥豆腐豆腐粘粥也分不清是他喝了粘粥还是喝的豆腐,反正听上去是一锅接一锅的粥豆腐。王老师站在一旁很满意地听着一锅粥豆腐的唿嚓声,下一个是我,站起来大声道:氢,锂,钠,钾,铷铯钫···。我不紧不慢连续不断字正腔圆地背了一遍,我感觉全班就我自己背的是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他们背的都是粥豆腐。没想到王老师第一次喊停,他移到我面前说:开玩笑,你背的是些什么,一个个像崩豆粒似地,背不过你信不信我把你掷出窗外。唉,本想来点清晰的特立独行一把,但有话语权的不喜欢还在同学面前出了丑,喜欢粥豆腐的人不喜一清二白的感觉。我又不是毒食品,豁唇喝粘粥豆腐,谁不会。
    大姑
    大姑是有福之人,白白胖胖的与我奶奶奇象娘儿俩。大姑一生没有参加正式工作,却从没缺过钱。她有六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个个能干孝顺。我眼里的大姑始终没变过样,总是笑嘻嘻的,没发过火。想来是持家有道,家里的生活比我家好多了。去的多了,我有一个发现:大姑很会养生,在屋外间的墙边上有一个比板凳稍宽点的小床,大姑干会儿家务就去趄一会儿,叫趄趄歇歇。
    一次我骑着自行车回老家去看奶奶,大姑正好也在。说话间快晌午了,天突然间阴云密布,一阵风过陆续有雨点砸向地面,闪电和雷鸣也发出了警告。这时,大姑显出了罕见的爱着急的一面。她叫着我的小名:快,你骑车把我送回城里。我犹豫了又犹豫说:我不敢,我刚自己学会骑自行车,平时又不常骑,也从来没带过人。再说路又不好走,坑坑洼洼上崖下坡车辙泥泞扽扽哒哒,万一我磕了你咋办,谁负责。雨也下开了,你等会再走也行啊,吃了午饭再走吧。奶奶也在劝,大姑哪里肯听,她看我指望不上,抬屁股就走。我想拉大姑回来,就跟在后面,可跟到合作社,大姑进去买了把雨伞还是独自一人回城了。记得那次的雨没下多一会就停了,差点忘了,大姑是又白又胖的小脚女人啊,从老家走回城里恐怕累的够呛。
    大姑平时回家看奶奶都是走着走着就搭顺风大马车,有时还硬给人家五毛钱。这事现在想起来还是稍稍有一点后悔的,为何当时不大胆一点。但为何当时大姑非得冒雨急着回家呢,她没说有什么急事。后来,后来好像大姑没因此事不喜欢我了吧哈。






    贵州大爷
    据说大爷在老家时是强梁之人,是那种坏的有人爱奇能还发熊的人。爷爷对大爷是极为满意的虽然自己是十足的老实人,虽然大爷远在贵州常年不回家,但长子的地位和遥想当年大爷的机灵给爷爷带来的幸福和光荣以及对他的思念和越来越上年纪,会随两地距离的延长而加深。因此每当年底偶尔有大爷寄来的三十二十元钱,爷爷总会高声叫道:贵州来钱了,贵州来钱了,快来拿啊。奶奶的倾向性不明显,每次都是笑呵呵地对我说:看你爷爷,叫什么,有什么好叫的,一年到头不见钱来,年根子底来俩钱看把你高兴的,整天来的在身边的也没见你看了高兴。随后按了手印,把钱收好。更有意思的是有时爷爷奶奶抬杠,爷爷会把大爷寄来的钱要回来自己收着,但装在身上没口袋攥在手里老出汗放在席子下面怕丢了,不过一天就又送回给奶奶。
    我第一次见到亲大爷都上初二了。半夜里后窗一阵叫嚷,父亲起来了,母亲也起来了。据说大爷只叫了一声父亲的名字,父亲从半梦中就听出来了。赶忙起身对母亲说:是哥回来了吧,我去看看。我听到大爷的第一句话是:还睡呢,怎么长得那么“牤”阿?我本来睡意正浓,一阵忙乱之后我还是睡眼惺忪,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呢。嘿嘿一笑,也不知道冲谁。
    那年是我和大爷在老家与爷爷奶奶一起过的年。年夜饭有酒有菜,爷爷太高兴又不胜酒力,两耳碗子酒下肚就在一旁不讲话了。大爷开始想借年轻时的威猛吓唬我,与我喝了几耳碗子后看我没事想撤。我哪里肯让,强行与大爷干起杯来,到最后大爷有点恼怒了说:这孩子,你这孩子。爷爷奶奶在一旁什么也不说。
    至今还令我疑惑不解的是,那天夜里大爷是如何找到我家的。事先没有音信,消息基本不通,没有电话,从车站到我家大约有两公里的小街小巷,半夜根本没人,自己一个人摸黑走来,···厉害,高,实在是高。大爷就是能啊。
    小纠纷
    我家的院子有三户人家,共有十六口人。两家丁姓住户有远房亲戚关系,其中一家与我家住在院子的南部,北屋与我家是对门射户的相冲状态。北家虽然独挡一面独占北部阳光优势,公厕却也在北屋东侧。因此,我们有通行自由权,并时常要捍卫这个权利。东屋虽然与北屋有亲戚关系,却与我家同住院子的南部,利益关系有时略大于远房亲情恩怨。因此,东屋的角色是调停人经纪人中间人传话人,两边说话不是多了就是少了只要对自己有利哪怕也当墙头草。一段时期以来,我们三家的院内事务或明争或暗斗或因外部势力的消涨而引发的利益冲突当如“三国鼎立”之势,大有群雄争霸群雄四起群雄乱舞之硝烟。邻居之中,后院是刘姓大户,前院也姓丁。我们是地道的外来户,但父亲整日耍枪弄棒,我们又有挨肩兄弟三人,个个如狼似虎,却也唬住不少人。因此,为了家族的声望和优良传统,我家要求内外形势总体上平衡就可以,但要优先考虑维护内部稳定。我们是喜欢和平的人家,忠厚传家远,文明礼让是我们的一贯作风。如果我家的利益受损,我们首选的是外交手段而不是战争,只有这样才能凸显我们是大家风范,也能让邻居相信我们是大家崛起。
    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该下雨的时节经常下雨。稍大点的雨就灌的我家院子一片汪洋都不见,全是水边。东屋门前有七级石阶,高高在上,从不担心水会进到屋里。南北两屋却经常因大雨要在自家全力抗洪,也曾经有几次三家商量把院子垫得高一些,但因涉及经费比例和股权问题东屋始终表现的不积极。实际上这是东屋送给北屋的一个礼物,他们家抓住时机自己出资把院子的北部垫高了许多。再有雨天,院子里就成了“北边干爽南边涝”的局面了。此事件因没有涉及到主权问题,东屋虽有了利益交换我们则能忍。幸好忍了,因为这样的局面没有几年就改革开放了,改革开放没几年天就不下雨了,天不下雨天不刮风你说北屋独资建一个家用“三峡大坝”抗洪有什么用啊。唉,北屋开始缺水了,北屋向南屋传递出羡慕的眼神,并有了一个请求。我家要研究研究。
    此事给我的结论是:我家投资的“南水北调”工程竣工之日,将成为全家彻底枯水之时。因此,我建议把这个项目砍了吧,砍了吧,砍了吧,砍了吧···





    哥哥们的爱情
    小时候在老家拉着莲莲的手到处跑,与她躲在草垛的暗道里打滚滚,过家家。可是现在不行了,现在回老家再去拉莲莲的手她会说我讨厌。小时候跟小表姐玩游戏她还假装睡觉,现在却与我客气起来了。小时候看见漂亮的姐姐都叫:好姐姐。现在看到漂亮女人···我怎么了?莫非我的爱情也来了,不用去按,那硬硬的丢不了。
    听说大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因为他们同学同事在一起的时候总谈论这些事。特别是进了局宣队当了二把琴以后,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全家用水的任务成我自己的了,家务活基本不干了,家里成他的饭店了,父母兄弟成他的麻烦了,家里住不开自己借了间屋想独立了。
    我看大哥的爱情不少,但大哥的爱情很高。单位里的女同事没看上,同学邻里的女孩不合适,局宣队里的女人太文艺。阿,大哥的爱情太复杂了。他再也不想找一个“一窝子”工人背景的泰山岳母当父母了,他想飞的更高,他要剥离自身的社会底层身份,冲出黑暗,华丽转身。阿,大哥的爱情染上了功利色彩。因此,大哥的爱情量变质也变,等量不能变了其质还在变。阿,大哥是在追求爱情至高无上的境界啊。
    记得那一阵子,不是大哥去人家家里相亲,就是人家来我家相亲。而每次来我家相亲,全家都会紧张,大哥就会把家里收拾干净,并叮嘱父亲母亲该说什么不该讲什么话,还要买些零食用大哥自己买的浅红塑料盘子盛好。有时我还要故意躲出去,但也会假装忘记什么突袭回来看一看。我见到大哥有时候很矛盾,在挣扎。同意吧,不来电,但女孩的父亲在某局工作。···可能是因了大哥是长子地位,大哥的婚姻代表了父母很大一部分人生愿望和价值。因此,父母倾全家之力为大哥提供了无怨无悔的贵宾式的服务。一次一次的,我都烦了,也不知道大哥满意了吗。
    大哥哪有二哥能啊,二哥的女人缘就是好。自二哥下乡回城参加了工作,据说马上就有小女孩追求,还是厂里的小医生呢。
    跃升高中
    大概初中二年级最后的期末考试就算是升高中的考试了吧,好像没有统考也没有冲刺。但当时全国已经吹响了向科学进军的号角,实现四个现代化就靠我们这一代了,我们肩负祖国的重托和无比光荣的历史使命。记得老师引领我们全班同学憧憬二零零零年的摸样:到那个时候我们的祖国像花园,我们的城市很现代。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工作就是按电钮,生活如同做游戏。没有贫困杀戮欺骗和忧伤,一切都是那么阳光灿烂和美好···二零零零年,我们就三十七岁了,党需要我们,祖国需要我们,人民需要我们。
    舒舒服服地过完了暑假,开学看榜那天我去的特别早,上榜名单刚刚贴到校院西墙的宣传栏上。淡黄色的一开榜单一溜十几张并排贴着,第一张上书“中榜名单”四个红色大字,下面是黑色的班级和学生名单。我记得我与同学的哥哥就是那个现在定居加国的中产阶级,我在找我自己,他在找他弟弟。高中一共分了十个班,据说一班二班是快班,三班八班是中班,九班十班是慢班。我首先散看了大概,紧接着从中班下手品读,两遍没有新发现。我记得我很熟悉自己的名字啊,怎么没找到,不会是进了九十班黑名单吧,我狐疑着迅速过了一遍九十班的名单,没有我。但我是不会相信我能进一二班的,用手指着捋了一遍中班的人名,还是没有。把我忘了吗,我可是有志青年啊,我还想为党和祖国的事业尽一份力发一分光呢,不行吗。我傻愣愣木头头地站在榜前柳树下,同学的哥哥说他弟弟在二班。我呢,我是谁,我到哪里去了。我带着疑问大着胆子把眼睛稍稍往一班的榜单上瞄了瞄,啊,那是多么熟悉的名字啊,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发现它高大威猛雄姿英发泰泰然然地伫立在一群一班同学名单的中央,它看我发现了它,似是委屈似是兴奋又马上含情脉脉眼泪汪汪地冲着我笑起来,它在鼓掌,它在尖叫,它在粉我。啊,没想到我的名字一直在寻找我呢,我太感动了,它对我忠心耿耿没有计较我的粗心,就是我看不起它它还是对我充满了希望和盼望。我的名字我的荣耀,我为你而来,非你莫属。




    不适应
    高中一班二班在学校一个相对独立又僻静的院子里,我们班紧靠万印楼,这两个教室是学校最好的建筑。一前一后,前面的台屋有一个小后门被积死了,后面的还稍稍高出前面的大台屋。大台屋灰顶灰墙青石阶,石阶两边能打滑梯。大台屋的地面比院子高出一米多,屋内方砖铺地,雕梁画栋,四根一抱粗的红漆立柱擎天伫立。我们班六十个同学分散坐下不拥挤不显多,还有四条过道。同学都是生面孔,没见老师排座位,不知为何大家都自由选择争着往前坐。我的习惯是往后向后勇往直后,太顺利了,没人跟我争,我如愿以偿,就是老师讲课有回声。
    七八级高一一班,我是怎么一不小心爬进高中一班的呢,我纳了一个多月的闷没有回过神来。我跟家里人没好意思说那是一个快班,大哥听后寻思半天说:呀,有出息了,我给你题词的枕头起作用了哈,莫非咱家还要出个大学生?看大哥不解又不信的样子,我有同感但只要不吃醋就好。初中宋老师也没给我祝贺和忠告什么的,我的初中同学都去哪里了,难道就这样走散了不成。我感觉不太适应,数学老师画圆不用圆规而用小拇指头顶为圆心食指与拇指捏一粉笔在黑板上转圈。特别是同学,一个个不苟言笑,课间坐在原地望着室外出个神算是休息,除了学习不问其他事。有个同学问我道:这几门课你什么最强?我说几何还可以。他马上给我出了一道几何题,我一看就晕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因为课本上没有这么复杂的几何题,仅延长线就有五条,吓死我了。
    我想这段短暂的经历算是我人生最大的亮点,别人不知道或忘了可以,我应该自豪并时常回味一下,因为我也是曾经在“精英层”呆过一段时间的人啊!




    淘汰,人间丛林
    “精英层”,这个圈子不好混。我在高中一年级一班呆了不到三个月,一次期中考试就把我淘汰了。有点无情但很轻松,班主任老师通知我去教务处,啥也没有说。我收拾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我的那帮精英同学们都在各自心怀或远大或高远或宏伟或崇明的心态宁静入定,他们没有疑问似是早在预料之中我也没有告别似是这段相遇这个缘分原本就是个错误。班主任没有给我一句评论和忠告,宋老师也没有给我任何鼓励和安慰,也没有听到同学的议论。父亲母亲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大哥长舒了一口气,二哥在单位常住可能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切来去无踪影?···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当时我也没有认真想过这会是个问题,倒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了解到:这是学校第一次分快中慢班,这两个快班里的学生大多是教师子弟或关系人的孩子,或是初中老师推荐来的,他们没有在家过这六十天的暑假,高一的所有课程早在这里学了两个月了,因此,你根本跟不上。啊···啊~~~啊,原来如此。怪不得老师讲课像放炮仗书写象赶计划来时象欠了钱走时象还了钱似的,一句话也不多说。明白,明白就死不了炕上了。太晚了,总是明白的太晚,不晚。我以为是我在漂亮女生面前在桌子边上用手指敲打鼓点和节奏造成的呢,责任推出去了,我也常舒了一口气。结果呢,事情远没有结束,急什么。
    信不信,偶然就是个错误。
    信不信,被淘汰的感觉也不错。




    高一八
    没有选择,来接收我的是高一八班的女班主任夏老师。她个不高,圆圆的脸,说话有点慢但嘎嘣脆,是温柔贤惠又善良的那种。她很愉快地接受了我,似乎很受欢迎的样子。其他同学有些小议论:从快班下来的。新班长昌潍浓眉大眼,大高个,一副根正苗红的正派形象,课间主动过来与我讲规矩:咱们班的同学都是弟兄们,有啥事说一声。并介绍同学互相认识,我没有一一与他们握手,鞠躬说请多多关照,大家只是相视一笑。其实一会儿就熟了,没有隔阂,有重回人间的感觉。
    这里上课的气氛真的不一样,老师一边讲课还时不时地要维持一下课堂纪律,要经常强调一下学习的重要性。同学之间什么都问什么也说没有任何秘密,上课回头转悠,下课翻翻蹬蹬。作业互相抄写,难题高声讨论。来学校你追我赶嬉笑打闹,放学路上搬着膀子搂着腰。生活有了四季,心中有了青草。窗外看见鸟儿在高飞,举手远瞄一枪没打着。也有发呆出神的时候,有时还能想起我那位一班的同学。我去过他家,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看电视,是一个黑白九寸小电视正在播放《党的女儿》。对我来讲这是一个新奇,他说他爸在法院工作。
    顶上功夫
    虽是毫末技艺 却是顶上功夫
    据说上面两句是歌颂理发师的对联,我虽称不上理发师,却也自小爱好。
    几样简单的理发工具是大哥陆续买的:手推子,大小剪子,大小梳子,削发器,刷子,还有一块围脖子用的红绸,平时红绸还是这些工具的外包装呢。那年月年轻人刚开始时兴留长头发,上海理发馆的师傅理出来的是一水的“大青头”,太难看。看大哥给别人理发我是很眼馋的:看他绕坐着的人转来转去,一付对他负责又尽在掌握的操刀手样子。还时不时地发出命令,仰仰头,歪一歪。左手扥耳垂,右手下剪子绞。左手按住后脑壳,右手推子向上拱。左手梳子尺,右手剪子平。左手翻飞,右手跟上。左右配合,一阵瞎忙。一会儿一个崭新的人头,一张精神的面孔,一堆满意的笑容,成就了一身荣光。大哥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发出最后一道口令:自己回家洗头吧。我则赶快拿起笤帚把地上的头发打扫干净,可能是这个原因,大哥虽然没有教我怎样给别人理发,却也没阻止我用他买的理发工具给他人推头。
    我是和同院的君一起互相理发练手的,之后我就开始自称是会理发的人了。无论大人孩子,来者不拒,我还给母亲剪过头发呢。有时还带上工具骑上单车外出“巡理”,到了地方他们多是很高兴,我又没啥事,玩似的。但往往是说好理一个最后理了三五个,那时年轻也不知道累。我的这个爱好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一直持续到差不多八十年后期有足足十年多的光景,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多少有点后悔为何当初没有学做美发师呢。十年多的时间我剃过很多人的头,而且坚持给某些人剃头的时间相当长。不过我想,此事一如既往地无需他人记得,他们也真的不会记得,理个发不算事。
    最气恼的是每次给大哥理完头发,总是这不行那不行,好像我永远赶不上他似的。其实你又没有教过我,我想,再说头发只能是越剃越短,叨叨急了我一推子给你从后到前拱一道沟,剃你个大光头。




    家有国宝老红军
    同桌君一般个头,黑又亮的分头,国字脸,棱角分明,一副有志青年的摸样,就是说话不能太急。我们两个迅速成为了很好的同学,一同做题,同时嬉戏,无话不谈。我们两家相距不远,第一次去君家里玩吓了一跳,我是第一次亲见这样气派的同学家:漆黑的大门,门框上挂着红底黄字的“光荣”军属牌,推门而入是高大的影壁墙和葡萄架。这是一个独门独院,院子是红砖铺的地面,一溜五间红墙红瓦前后玻璃大窗的北屋是正房,东西是偏房和茅厕。进屋内见一老者端坐在竹制躺椅上,手边上是茶是烟是痰盂。君说这是他的父亲,打了招呼没听懂君的父亲说什么,君说父亲是南方人,屋内一忙碌的中年妇女是咱们本地人,君说这是母亲。之后同学龙告诉我说:君的父亲是老红军啊,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啊,就是当时的红小鬼。不过他爹可没翻雪山过草原吃过皮带挨过枪子,他爹命大。他爹每月的工资是中央里发,再由市府派专人送来,每年还有旅游休养费。与君家挨着的是胡师长的家,他有个女儿想和君好啊。
    记得有次在君家帮忙干了点小活,非要留下吃饭。是那次我第一次见到吃到圆猪肉火腿,一片一片红红的,一口一口嫩嫩的。看着香吃着更香,吃着香咽下去更香。
    每次我给君理完头发,君都会对着镜子正反看了又看,还要把火钳在液化气炉子上烧热了把头发拿上几个弯。后来我们玩的就很熟了,与君的家人也很熟了,君的大哥和三哥也成了我理发的常客。




    甲级方程
    我进入高一八班初期那段时间有一种下派干部的感觉,长得也五大三粗,老师和同学都另眼相看。咱这人又从来不会装模作样地拿架子,吹呼燎壶大茶壶。
    君和我同桌,他是想学习也是爱学习更是会学习的人,我俩可谓哥们义气,一拍即合。这个人很聪明,不愧是老红军的后代,南北结合的产物。我记得我俩一些关于化学方程式的小事,在我看来也勉强算是一些亮点。化学方程式太多了,什么酸加减,什么置换反应,···要全背过是很难的,君给我点了一句,刹那间我就开了窍。此后每逢老师提问或爬黑板,我和君双双举手,而每次都是我俩一起爬黑板。老师就像找了一对活榜样似的,神气地在我俩身后高声喊方程,我俩则迅速又准确地得结论:酸加减等于盐和水,氢二硫氧四加钠等于硫酸钠和氢,还要在氢的边上画一向上的箭头。通常的情况都是老师说完我们就写完了,没有错过。越是这样完美表现老师越愿意叫我俩也越得意而同学则多发呆,其实我们没有死记硬背。
    最得意的是前面两个同学写砸了换上我俩的时候:我们不动声色,轻轻起身快步上前,擦去出错的乙级化学方程式,扔一支粉笔给君,转向黑板。接下来就是想什么来什么,叫什么有什么的甲级时代。




    仿古铜
    同学龙的爷爷是我们当地很有名的民间艺人,虽然不在了但手艺在当时却无人能及。据说最拿手的是仿古铜制作,代表作是“马踏飞燕”,可以乱真。龙什么也没从他爷爷那里学到,仅仅对扎彩裱糊略知一二,我在龙的乱点之下也学了一点皮毛,糊顶棚。
    原先住的平房其实是个尖顶,因此要在四面墙的平口处轧制一个顶棚,在顶棚的框架上糊上报纸,既保温又防尘。我跟着龙学了一次之后,每年家里翻新顶棚的事就成我的了。多是在法定假期或临近过年的日子,屋里的东西能收的收起来,能盖的盖起来。拆除旧顶棚是个又脏又烦的活,乌烟瘴气的陈年老灰不说,还有各式各样的虫子,有时还能拆出蝎子来。干这样的活如果不包扎严实,还有一定的危险性。完了之后把平时攒下的旧报纸裁好尺寸与熬好的浆糊一起放在案子上,准备好刷子。糊第一遍报纸的时候浆糊只刷三个报纸边,糊第二遍的时候才满刷。记得有一次二哥看我糊顶棚很熟练,心想这有何难,抄起一张刷满浆糊的大纸就往顶棚上刷糊,却没有料到人站在梯子上仰着头嘴里还要咬住笤帚,双手拿住刷满浆糊的纸的两个角,最难的是不能抻的太紧,一紧就破,稍松一点糊上就有摺。二哥不知窍门却又是性子急的人,初次上阵站在梯子上仰脖反手那个难受劲,一次没找准,二次没贴上,三次一着急,那张刷满浆糊的大纸从天而降恰巧扣在扬起的脸上,幸亏二哥灵活,顺势跳了下来,洗洗脸转身走了,不干了。···后来第二遍糊顶棚就用大的粉裱纸了,特别白,难度也大了许多。
    把糊顶棚的工作完成以后,晚上睡觉前特别兴奋,瞅着新报纸糊的顶棚,我与哥哥有一种游戏:我看好一段话念出来让哥去找,字越小越难找,找不到说明眼睛不好。
    @博客自传第一人 铁马撞城门
    从我家往东百十米就是利的家,利的父母和哥哥华都是很好客的人。利的爷爷据说是做小买卖的,赚来的钱从不存银行,就在他自己屋里床下的麻袋里藏着,听说他过年分压岁钱都是从那个装毛钱的麻袋里给每个孩子抓一把,多少各自碰运气。但平时几乎不需孩子们到他屋里去,因此,去利家玩几乎没见过利的爷爷,偶尔见一次,也不敢叫他,叫他他也不理你,可能是他屋里的钱太多害怕让我们知道了吧。
    龙,君和我几乎天天去利家玩,利的父亲多是在炕边上睡觉,我们就在屋里吵吵。有时还能听到利的父亲的偷笑声,有时实在睡不着就给我们讲一段“秦琼扔棉花,净了镖”的故事。老是讲那一段,因此讲着讲着我们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跟着讲,利的父亲就抿着嘴笑。高兴大了,利的父亲会一跃而起,大喝一声道:小子们,看锤。然后摆好“边家捶”那半蹲式虚实步的招牌动作,双臂成“燎壶把”状。我们的叫好声还没完,只见利的父亲迅速移动脚步,肩膀撞向南墙,双拳快速出击,直打的南墙砰砰作响,嘴里还大叫着;铁马撞城门,啼啼扑通一顿捶。完事后大气不喘心平气和地讲解道:这动作,不管给谁用上,一顿捶就撮的他叫了娘。
    利的父亲也是半个武痴,每日除了工作就是早起去公园练他的“边家捶”,同样也是练了一辈子拳没打过一次架的老实人。其中最使他兴奋,得意,难忘和光荣的一件事是据他自己说:在一次晨练中邂逅了功夫巨星于海。于海对他练的“边家捶”的评价是:这功夫简单,实用。因此,利的父亲就到处说并且依此幸福了一辈子。




    秋霞
    与秋霞成为同班同学之前,我们是小学的校友。那会儿的小毛孩一群一群本来不应记得她很深,原来在她身上发生了一件因少见而生出的记忆。
    做课间操的时候,都是按班级集中在院子里,在大广播的呐喊声中弯腰踢腿,扩胸下蹲。记得有一个小孩白白净净的,远远看去总象在笑的样子。冬天里她戴一顶大棉帽子,开春了她还戴着那顶三开扇的大棉帽子,仔细瞅瞅那顶藏青色三开扇有人造毛的大棉帽子还在她脑袋上咣当咣当地,腮帮子还被棉帽子的两扇包裹着,两根带子在下巴磕处系一死扣。后来传说这小女孩子遭遇了“鬼剃头”,之后很多小孩子因害怕就不敢跟她玩了,还有了外号。我也见过她上学的样子,来回一个人背个书包沿路边静悄悄地走,低着眼睑,粉着腮头,朱唇微启。
    没想到高中我们成了同班同学,而且比原先漂亮多了。不过她的那个外号因为知道的孩子特别多并没有随年龄的长大和满头的秀发而消失,而且随学问的增加有所发挥也赋予更多新内容。比如我们暗地里叫她“霞光万丈”,而且君还有新发现:你看这个“霞光万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差一点就长到太阳穴上去了,分明一个十足的七万五麽。
    事情有时很意外,让君没有想到的是秋霞在一个下午在我的课桌洞里放一张有十几个字的纸条,我一看内容有些暧昧心里打几下鼓没有信心和感觉就认为是霞在送纸条时有些慌乱和害怕因此,少女之心的羞怯使她手忙脚乱忐忑不安飞爱思情小兔乱撞把纤细巧手伸错了地方忘记了确认。当我拿着纸条不相信不情愿地递给君的时候他也一脸茫然,他显然同样没有心理准备,但从此君对秋霞尊敬多了,不再混乱玩笑她。




    课堂之乱
    自习课乱,那是乱在明处。有老师上课的时候乱,那才叫乱的技巧呢。龙在我和君的斜前方中间靠墙的地方坐着,开始我们是在自习课互相扔纸球玩,有时故意扔到正在写作业的女同学脸前,吓她们一跳。女同学开始还到处张望着找肇事者,后来就知道是谁在恶作剧了,但顶多是小声嘟囔几句。后来可能是感觉自习课捣乱不刺激,不过瘾,出的风头不够大。就会在老师上课面向黑板写东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扔一个纸球,笑声刚起,老师回头,戛然而止。因此有关同学是老师讲课时看老师,老师写字注意龙。只要龙有小动作,中间的同学会自觉地向两边一闪,好叫龙的纸“炮弹”直奔我和君来。再后来龙就发明了专门在自习课上用的“脏炮弹”,很恶心,就是在纸球上吐一口痰,然后用力往墙上扔,反弹到谁身上谁倒霉。都学会后就互相扔,女的也扔。全班同学就一边哈哈笑一边像水草一样坐在原地摆动,游戏似的很是开心。
    我们也有安静的时候,就是偷偷干“坏事”。那个时候我们都是用钢笔,君给我讲:如果前面的同学是个女的,她正好穿一件白衬衣,你就把钢笔帽拧下来握在手中,故意从课桌上伸过手去恰好到衬衣上一点,然后把头歪在课桌上装睡,那钢笔尖就会在女同学的白衬衣上自动形成一个蓝太阳,你就看笑话吧。君说他试过,可是我没见过因而我不相信也始终没敢尝试过,倒是跟着君学了几次偷踹前面女同学的凳子。女同学回过头来怒笑道:你俩干什么好事?不是你就是你。用她那纤纤巧巧的手指指了两下。
    四处投宿
    忘记为什么了,高中时期有一段时间突然我就没有地方住了。不像是家里装不下我了,不像是父母管不了我了,也不像是我要闹独立了,更不像是我有了秘密有了心事有了想振翅高飞经经风雨历历磨难闯闯江湖耍耍嘴皮,用我那从小练就的十路弹腿功夫去踢出一翻天地来的勇气吧。
    刘叔是父亲的师弟,他有一女一子,还有一间空房子,自然成了我第一次在外就“宿”的首选。刘叔王姨特别痛爱小儿子,心娇娇似的,对女儿则稍稍怠慢。那段时间最使我难忘的事是刘叔的女儿静静学着给我手工织了一件灰色新毛衣,虽然穿的时候腋下有点紧,全是织的平扣没有花色变化,但我却美的不的了。我也有毛衣了,套上花十元钱从大哥手里买来的衬衫,把领子翻开,把棉袄藏起来,穿上包脚的喇叭裤,后跟带铁掌的二手皮鞋专门去走有石板的路面,咯哒咯哒咯哒···自己美来美去无人问津。
    玲是我的邻居,几乎整天在一起玩耍。我们又是校友,关系自然很铁。我在他家住的时间最长,别误会,玲是男生啊。可能是名字的原因,玲是外表强悍而内心胆怯的人,这是因为后来一件事的结论。
    自从姨结了婚,三姥爷家就把两间南屋空出来了。三姥爷家住的是独门独院,南北各两间对面房。院子里种着石榴树,还有两颗无花果树。小时候每次去看三姥爷三姥娘我都是进门先看石榴树和无花果。石榴树是从开花结果看到盼到大如馒头状如花卷,无花果是从米粒大小看到盼到青色变黄红色继而开口笑。石榴叫冰糖籽,颗颗如水晶钻石,总是要扒的够满口的时候才一口吞了,又在嘴里一颗一颗地咬碎,那甜甜的石榴汁徐徐咽下总也咽不完。无花果是不能吃满口的,它不仅是稀罕物结的少,等着吃的人还也多,因此总是等不到仔细品出滋味来就吞到肚里了,但也不像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傻样子。
    在三姥爷家住的时候学校就有晚自习了,回去的晚次日早上走的却早。有时还要给三姥爷担担水,这可是我的强项。




    月来偷窥我的梦
    披麻戴孝的人集体肃立,自觉让出道来,看着我下了车,却忘了招呼我,都在看漂亮又漂亮的女司机。爱美之心,出大殡与悲伤有关吗。这哪里是在出殡,有几个竟然忘不了了,一遍一遍的叮嘱,也打电话:千万别忘了叫司机去吃席。我感觉怪怪的,好像是一朵鲜花插在一大片牛粪上了,牛粪还各不相让了。
    那少年记得那一夜四处投宿的时候有了一些些变化,没事就没事吧,反正就一夜。
    三十多年的记忆,三十多年的寻找,三十多年的牵挂,仅仅在一线对视的目光里就发现了宽慰和满足而且写在了脸上。人事繁杂阻止了一些希望,各自在水一方不得出语却又是思念终日在心头,于是就事不成,更向往。
    那一夜,那少年记得月亮也来了,她爬上树梢之后就偷偷渡到屋里那一汪清水之中了。她浮上水面,密笑不语。她思绪万千,容颜不改。她靓影婆娑,舞而不蹈。
    “月亮啊,我知道你是才子佳人的千古情人,也知道大众万古钟情于你。但我不敢也不想当你的情人,请你不要来乱我···”。
    那少年已经不记得那一夜慌乱之后那张有情的脸了,幸亏他还没有忘记那个事件,那个真切发生又梦回牵绕也在忙乱中流产的事件。那是一件他始终记挂又终不明白有惋惜也有点后悔的事件。这是个失败的第一次,却是个终生不忘的第一次。他看不见传过来的目光里有责怪的针,他看不见传过来的目光里那责怪的针上有没有飘一条红线,这目光却一直想振醒他的茫然,刺醒他的长梦。虽然一切不会大白于天下,但一切必须或明或暗地开始,如果这也是人生的一个果子,却结了三十多年而且无花。
    当你有了一点年纪,你才能有一点记忆。如果你有了三十多年的回忆,你的人生就快过百了。那少年不能忘却那个慌乱之夜,因为他要为那次不明就里地首偿失败找一个理由再由他去。那一夜月亮一直没说话,那少年从安静到心跳再到入睡到梦醒月亮就不见了踪影。整个梦里没有嘴巴没有眼睛只有无知和僵硬在一起厮打,失败抓住热血不放,激情放任了羞耻在缠绵,真实和虚幻如履薄冰却成就了一个从少年到白头的牵挂。终于看见了庐山真面貌了,那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吼一声:妖怪,哪里去。···可惜那妖怪没有回头就远去了···有了机缘才能偶得事件,记住了事件才有理由去寻觅前因后果···我看见在空中疾驰而来的飞针上飘着一根长长的红线了,这是一根从古至今惑乱人心的红线。你乱我乱轮着乱,乱因只为这红线。那少年心道:一针封喉不可怕,可怕的是让这根红线缠住,那可就剪不断理还乱了。

    四个喇叭
    去他妈的日本单卡半头砖录音机,来他妈的一台双卡四喇叭日本录音机。一大早睁开双眼,尿都先不去,插上邓丽君,青山他们的带子,把声音开到最大,让他们在我耳朵根子下面喊叫一上午。这浪声浪气的歌真他妈的好听,一面听完再一面,这卡听完换那卡。让这靡靡之音伴我洗漱,让这梦幻之音伴我胃口大开,让这醉人的歌声伴我光着膀子赤着脚倒空在床上不挪窝,让这迷幻离奇的天籁之音伴我想入非非使我欲罢不能听得我握紧拳头把双脚举得老高在墙上,···这是我高中假期的一个“常”景。
    这四喇叭的录音机是二哥搞来的,他下乡回城之后就工作并有了几个非常厉害的朋友。他们个个五大三粗,吹胡子瞪眼。六十度的老白干一瓶多下肚之后就敢在大马路上拦汽车,扎着马步拍着胸脯说:兄弟,跟着哥,这一片就是咱的了。说完还用手转圈一划了,再捣上几捶空拳,然后就扶着墙“信口开河”地看看今晚到底吃的啥来,千万别忘了,盘盘点。不过听说他们夜里外出打狗可是真的,脚穿拉毛军用大皮鞋,手持虎口粗的铁管子。他们多是在夜间去村子里,碰上窜出来的恶狗,不慌不忙不躲避,一个箭步冲上去,找准了抡圆了一铁管子把狗放到,“咔咔”两脚就能把狗头跺碎。然后装进袋子,吹着口哨凯旋回家一顿香喷喷又满口的狗肉免不了了。多了还能让到我嘴里呢。
    后来就听说他们去了海峡的海边,据说是在我们这里收了“袁大头”偷拿到海边去换手表录音机之类的东西再回来卖。他们的手表用麻袋装着,有电子的,有机械的,还有全自动双日历的呢,塑料机芯的最不耐用。一个“袁大头”你可以伸进袋子里随便抓,抓多少算多少,据说因他们的手特别大对方几次想后悔还不敢呢。再后来他们就不敢去了,据说是因为拿了真的“袁大头”去之后被人家渔民偷换成假的又反被诬陷。
    邻居在听张帝的“女人都会大肚皮”,我就听“哗啦啦啦啦下雨了,看大家都在跑,啪啪啪啪计程车,看他们生意特别好,你有钱坐不到···”。看谁的喇叭多音量大。




    交换
    记得父亲除了业余时间练练武没有其他爱好,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太爱干家务活。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母亲同意父亲有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非常奢华的消费。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全家人把赞了几年的钱拿出来给父亲在百货大楼买了一块二百多块钱的瑞士名表:罗唐纳。上海手表还要票呢,这个不用票。大表盘,大链子,全家人为此高兴了好几天。特别是把手表上足了弦,再贴在耳朵上,秒针跳动产生的余音“当当”直响,来的清脆,听着美妙。以至于后来我把手表的这个响声当做判断手表好坏的标准了。爸爸有了进口手表,大哥也不示弱,母亲也支持。大哥自己去买了法国“野马”手表,这野马,这钢声听起来不比“罗唐纳”差多少。不用说二哥的手表一定是走私的,他有条件,哥们就是干这行的。当二哥手腕上戴着一块日本全自动双日历手表回家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特别是大哥,眼里都伸出手来了。母亲在单位里抓阄得了一张买上海手表的票,狠狠心,结束了母亲有工作却是全家最后一个没有手表的历史。上海手表的却很大,是男表。后来母亲花三十元买了一块坤表,我很自然地成为上海表的新主人了。至此,全家五口人,个个都“代”表。
    “我总是忘记上弦,不上弦它就不跑,不跑就好完了点迟到,要不咱俩就换了表吧。”大哥小声同二哥商量。二哥说:你想清楚,走私表好坏可不一定,万一碰上塑料表芯我可不负责。面对这个新难题大哥思想了很久最后终于痛下决心:换。“野马”换“日本”,成功了。看着大哥的成功,我的心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大着胆子羞怯怯地问二哥道:咱俩也换了吧,“野马”比“上海”的钢声好听。嗨,“上海”换“野马”,成了。(我想如果我从那时就开始物物交换坚持不断,小物件换大物件,换到现在把地球换成我的也有可能,也就没有后来的曲别针换别墅这事了。嘻嘻)父亲才不管我们公不公平的私自交易呢,反正别来与我交换就行。
    大哥每天戴着日本全自动双日历走私手表,走上了他的时尚冒险富贵路。
    二哥每天带着国产上海表,他是懂表的人,修理有保障。
    我每天带着法国野马,开始了我的浪漫野马之旅。
    @博客自传第一人 春夏秋冬紫砂壶
    姥爷想当年在国民党队伍的师部干过,见过世面有些玩意。也有很多是姥爷从老姥爷那里拿的,姥爷给我们家或说是给母亲有两样东西比较好:一把彩绘树桩造型的紫砂壶和四折四季花鸟图。茶壶是纯紫砂的,四季图据说是我们当地清朝丹青国手的作品。
    记得当年并不把这些东西看的很重,姥爷刚拿紫砂壶来的时候,父亲高了兴还用它泡泡茶,来了客人还要一起夸一夸,赏一赏,美一美。可后来我就发现它被放进了橱柜不再出来露面了,最惨的时候我记得它被用来装虾酱。这壶中极品,有历史,有文化,但它的光环和地位却被错误的时间和心中无物的人委屈了。因为它装过虾酱,全家人不再喜欢它,甚至把它打入冷宫忘记在某个角落了。因为它被装过虾酱,全家人没有被它近乎完美的造型和气质所迷惑,也没有被它高贵的外表和品相而对它另眼相看,更没有对它所代表的文化历史底蕴而引起足够的重视。因为它被迫装过虾酱,它就有了一肚子腥臭的历史,它至少曾经表里不一过。
    记得那四折四季花鸟图原来是尘封在柜子底部的,后来是大哥在过年的时候翻出来并把它一一挂在墙上的。边边角角的虫洞,上上下下的破痕,淡淡散发的霉味,或明或暗的水渍。但它那古色古香的画面和四季分明的内容还是赢得了前来拜年者的一片喝彩声,那时候过年家里除了挂毛 像外就是挂革命现代京剧的挂图,突然见了这么好看的四季图,当然是人见人爱。这个说:你看那鸟,活了。那个说:这鹰,飞走了。稍微懂行的就说:线条简单,着色有轻有重。四季经纬,气神都在鸟上。···后来?后来也就这么挂着。没事的时候,我还为它们重新排队,胡乱打乱过它们的季节呢。
    我是见过二哥把那四折画拿去进行了重新装裱,后后来我就发现那四折四季花鸟图在二哥的家里了,好像是以想模仿它们另外刺绣作品的理由从全家的眼皮底下拿走的,那把紫砂壶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过去了。
    现在的感觉是:父母对全民财产和公共资源是有公平分配责任的,也有让孩子们尽责任的权利。但,爱家就是爱父母,爱国就是爱政府。谁让咱自己出手太慢呢,现在才知道错了,晚了。责任可不能免,尽责吧,你。




    只见贼吃肉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俺有大头。“大头”是我们街里却不是一起长大的孩子,或许比我还大一岁。据说他有三个哥哥,他个子不高头确实挺大,硕大的头上硕大的双眼,硕大的鼻孔硕大的嘴。外号不知谁给起的,我从小就没敢正面看过他,更没当面叫过他的外号。没见他上过中学,也不记得街里的孩子与他一起玩过。他很神秘,一直神秘到现在。那天突然就在街上遇见了他,互相认识却没有打招呼,但关于“大头”的一些传说却浮想联翩。
    “大头是谁,你敢跟他比,他会擦鼻涕时就是二级“钳工”了。他是道上的人物,别看年纪小,资格特别老。他一伸手,行家一看就知道是行家。呵呵,这孩子,今年有十八?在局子里待了大概有十年了吧。”这是想当年我们同学聚到利家胡吹海侃时利的哥哥华说的,他一边说一边捋头发跺脚整理裤腿。“我把他猴,人家大头家吃“和乐”,都是端着大铝锅去买。回来的路上还不盖盖子,上面厚厚一层肉丸子,蛋皮,鸡鸭肉丝,红的绿的满满的,那个馋人啊。这家伙双手端着铝锅也不怕烫,走起来还乱摇晃,像个拔不倒子似的。”“那天我在街上看见他领着好几个大闺女,奇俊啊。人家一出来就有跟的。别管怎么样,先打馋虫,先犒劳嘴,先滑溜肠子,先吃个肚儿圆。哎,你说,这些女的,他进去后她们上哪去?”“还上哪去,他进去还有别人等着呢。不用操心,这些女人闲不着。”“他一个人领那么些女人干什么啊?”“你看外行了不是,他有三个哥哥,还有个光棍爹呢。剩不下,剩下也不来陪你。”哈哈哈哈,···嗷嗷嗷嗷,···“我日他娘,什么世道,人家也不犯愁说媳妇。”“他妈的人家也不用好好学习,人家也不用攒钱,人家吃喝也不心痛牙啊!”“听说他三哥弄大西北去了,那里四野无人,逃也逃不出来,看来要死呢里了。”“不一定,有想往外逃的,据说故意找上一个人陪着。半路上谁弄死谁谁就吃了谁,看谁个本事大。”···年轻时的本钱,就这样一夜一夜消费了。但一起欢乐的感觉,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从那天看大头的近况,应该还不错。这辈子也算够本钱了,当了半辈子小毛贼,现在也收山了。没少吃喝,没缺过钱,没缺过女人。如今他穿戴整齐,板寸发型,脸红脖子粗的晃荡着走在大街上,不是老板就像大哥。




    井里无水
    当人类看上去越来越强大的时候,自然当然就成了人类无休止索取的对象。本来自然是乐于奉献人类的,自然始终也没有放弃养育人类的责任。但自然的奉献速度越来越跟不上人类的需求,面对人类这个不知满足的孩子,自然毫无办法。而人类却恩将仇报,硬生生把自然当成了对手进而成为敌人。就如一个几岁还不想断奶的孩子,吮不到奶水就咬痛了母亲还咯咯咯地偷笑。不知感恩和敬畏的家伙们对自然实施了越来越疯狂的虐待和摧残,但自然好像比人类聪明很多似的,她的反应也很温和,而且:自然灾害因人起 天塌地陷不对人。
    记得好像是自农民不靠天吃饭开始,我们的公共自来水井也开始不定期的停水了。特别是到了夏季用水高峰期,停的时间就更长。停水时间越长我的责任就越重,供全家用水的责任重大除了自感光荣以外就是要付出更多,通过加减乘除不等式代数几何函数解析微积分矩阵数列大小括号阴阳五行八卦星座星相吉凶祸福妻财子禄世界五千文明史个人灵光一闪的精密计算:我吃亏了。但没有办法,我挑起父亲为抗旱特别制作的大铁水桶,踏上了四处慢慢讨水路。讨要水第一条,找地势低洼处。讨要水第二条,夜深人静时。讨要水第三条,不怕艰难困苦,敢于担当重担。最远时我徒步担水到七八里地以外,练就右膀子铁肩担水一次到家途中不换肩。自喻“铁膀子”,又称“奇能抬”,人道“好扛手”。再后来发展成铁嘴叫“气死牛”。再后来停水就更频繁了,取水地也更远了,有时能跑到农村去取水。但人与天地人斗其乐无穷,而且从来也没有感觉失败过,也不能主动认输,好像是自然逼人类这样做因为人给自己的理由越来越冠冕堂皇,尽管没有跟第三者商量过。这时取水就不用肩挑人抗了,用一对铁钩子把大水桶挂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来回带水吃,再后来大水桶换成塑料鼓子,到家后不损失一滴水。
    其实人类把需求主动降低一下一样能快乐自在,一天洗两次澡与一年洗两次澡没有本质区别,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说今天的人类比千年前的人类快乐多一些。人类应该主动放慢一下发展的速度,等一等自然,多给自然一些喘息的机会。这样或许就不会今年向下取水五十米,明年就会向下取水一百米,而所能灌溉的却是去年向下十米,今年向下灌溉五米。断了龙脉,就断了地气,人接不上地气,天也有了漏洞,人类当然就会上气不接下气。




    小莲青又青
    总是要找个空闲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回家第一件事又总是放下东西就跑去找小莲,看到她就悄悄过去从身后一把把小莲抱起来在原地转圈不停,直到我们一起歪倒在柴禾垛上,然后再用柴禾把小莲埋起来,头发上粘满柴禾的小莲就追我,逼我把她的头发弄干净。然后我们就一前一后坐在柴禾堆里我帮她弄头发,一边捡柴禾一边把她扎辫子的头绳偷解开了。这下不要紧,一头秀发松了绑,一团乌云亮眼前,一阵清香袭人来,一误一时一生迟。一个恍惚,我紧拉小莲顺势躺在了柴禾堆里。小莲拧了我几下就坐起来,红着脸说:你给我把辫子扎起来。嘿嘿,我最愿意干这事,我从小就给小莲扎辫子玩。先用手指把小莲那长长的头发捋顺了,独辫子就分成三等份。左右手拇指和食指各掐一份,中间那份用左手中指挡着,这样三股头发来回叠加交替编辫子,不能漏下一股,也不要把自己的手指头编在辫子上拿不出来。编的要紧,用力要匀,系好头绳,一条大辫子在我的手中也在安静坐着的小莲身后,又粗又长又黑又硬一条红头绳。
    有时家里找不到小莲我也知道她去哪了。我拿上镰刀,挎上框子,割草去。垂柳,池塘。雀鸣,虫唱。鸡鸭,牛羊。蓝天,土黄。田间青青草,青青小莲笑,年年梦小莲,嫩嫩如初生。···老家可以在我的回忆里,小莲却只能在我的梦里了。


    一口油
    物资紧缺年代的好处也显而易见,特别是生活必需品,人均供给,机会大体均等。最重要的是不浪费,吃着香。那年代各级政府的姿态很低,不与百姓争利益,也不与社会争人才。不像现在,政府部门的人才满为恶患,高手们都挤进政府去勾心斗角,这些人的胃口比普通人大得多,百儿八十万不算钱,老老实实不叫干工作,恩恩爱爱不像过日子。但大象无形,搞不懂那些整天对百姓承若不兑现的人是为了什么。咱们小人物只能从小处着手,小处也有例外···
    忘记我一个人躲在做饭的小厦子里是干什么来着了,反正不是晚吃早饭就是早吃午饭,半晌不夜的。邻居小伟哥过来对我说:还有油吗,我家没去打油,有就借我一点。我问是花生油还是豆油?他说豆油。我找出豆油,用一个能乘三钱酒的酒盅倒了满满一盅给了他。这小子,半晌不夜地借油干什么,莫不是又没吃饱饭在家偷做好吃的,军没在家啊。呵,小伟哥是多么听话的一个人啊,他母亲打得他后背啪啪响,手掌印红红的,他都不吭一声。他说再天打油来就还我,等着吧,先不告诉妈妈了。
    我心里想着小伟哥很快就会还油来的,因为他说家里没有油了,他家不可能三天不吃油吧。我心里总这么想着,也为自己的推算而高兴并信心满满,因此我没有把私自出借全家人的食用油这种违反家规的事告诉妈妈。三天过去了,没有还油。七天过去了,还是没还。也没见小伟哥家去打油啊,幸亏妈妈没有发现油瓶里的油少了。十天了,半月了,这小子骗我,他家里原本是有油的,他在家偷吃害怕他妈妈知道了打他就来借我家的油吃。我怎么办啊,我招供了吧,就一口油。我坦白了吧,多没面子啊。我反复权衡利弊最后决定为了全家人的利益尽快自首因为我无法拟补这个损失尽管无人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了妈妈,没有受到责怪。妈妈先问了小伟哥的妈妈,小伟哥的妈妈又核实了小伟哥,小伟哥说确有其事但他说自己真忘了,然后小伟哥的妈妈用小伟借油时用的小酒盅倒了满满一盅花生油送还回来。我在边上看着:什么叫忘了,忘了你别借啊。






    魅影来袭
    太极图人文含义丰富,是和谐,博爱,平等,自由,民主的象征。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把它列入世界名画范围也名副其实也名列前茅。粗看上去它有一分为二阴阳平衡互相转化阴阳互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哲学思想,其中描述世界的最大特点是阴阳平衡。世界是这样的吗?我的结论是阴大于阳。
    圣经说上帝是先造了一个男人,又用男人的一根肋骨造了一个女人与男人为伴,这是宗教一个明确的结论。即便如此,也是阴大于阳。且不说男女云雨育后代要男根进入女体,单是卵子就大大于精子很多倍。男人为先不等于男人为大,以数量取胜正说明男人的小。男人女人,阳男阴女,阴大于阳,情大于伤。
    如果活着的人生代表阳,人去之后则是长阴,就算能够转世也要排队等候。我是相信人与宇宙同时产生,也是与宇宙共存的。人的死亡应该像一座被强拆了的房子,不是如灯灭而是其存在的形态发生了改变。所谓的“灵魂”就是物质分解到最后的状态,因此,灵魂无处不在。
    如果一事物的表面属阳,这事物的内部可是大大于其表面的,任何事物无不如此。
    如果你表述事物的语言属阳,你没有表达出来的思想就属阴,言不尽意。
    如果说太阳是纯阳,茫茫宇宙却是一团漆黑,太阳的光辉在宇宙中还算不上一个点。
    台上阳光一分钟,台下阴处练十年。
    矛为阳,盾为阴。盾比矛小何以成盾?
    阴阳平衡,当女人还想要的时候,男人还行吗?不信你就试试。
    阴阳平衡也许有,却是暂时的,短暂的。更多的是阴大于阳。
    如果非要找出阴阳永久平衡的事物,我想只有“时空”可以胜任。没有没有空间的时间,也不存在没有时间的空间。但时空是没有影像的,因此,凡有影像的事物皆阴大于阳。人的生活哪有不留影像的呢?
    生活中始终有一道影像挥之不去,日夜来袭。自感阳盛之时,时抛了空就有了阴影,这影子,随我行。一个人人都有记忆的称呼就叫:魅影。
    当心中之阴生命的活力之虫窜上手心之时,我不知所措又毫无愧疚。白昼如黑夜黑夜更疯狂,却找不到一面盾牌:
    磨刀霍霍向南墙 南的南方是张床 小溪依附高山淌
    大江大河称爹娘 看沙滩 雨打万点坑 向天歌 一轮明月照身上
    刚刚唱罢又登场 不得喘息红尘上 除却巫山不是云 雨裹风暴阵阵狂
    落尽了 世间烟花巷 空留守 赤烈火岩浆
    好一似魅影来袭真荒唐 满纸言道不出心中愁愁肠
    除不尽 你我年少梦一场 若无奈 生死躺在乳房上
    我的高考
    别看我和君的学习在班里很风光,但参不参加高考却不是一个问题,好像不太关我们事似的。也没记得同学之间讨论过如何高考的问题,老师好像也没发出冲刺高考的动员令,父母对此事的态度是无所谓,考上考不上的。那一阵大哥总是重复他小时照看我时是多么认真负责,据说还救过我的命呢。记得高考前填了一张关于考大学还是考中专的表,我在君的家里和君进行了最后的讨论。君的三哥给我们的建议是:还是考大学,大学毕业后能进研究所。你们知道一级研究员的月工资是多少?四百!我好像不太懂他的意思,四百,四百与我何干。
    不知道君最后决定是报考大学还是中专,看起来好像也知道这是决定人生命运的重要时刻,好同学也互不干扰,彼此尊重。我是自己再三斟酌,反复掂量,左参右考,逻辑推理的。最终报了一个中专,还填报了学校呢,第一个是大连的什么海运学校,还有个贵州的什么学校。···结果不用说了,进考场时还很有信心,看到卷子就傻了,一道题也不会,啥也没考上啊。
    现在想起当年的高考多少还是有一些遗憾的:那么爱学习的一个青年,没敢高考。






    自以为是
    接过高考成绩通知单,看着又矮又瘦破衣烂衫可怜巴巴的分数,我哭笑不得。老师和同学问过我考的怎么样了吗,也没记得父母对此事有过任何鼓励,安慰和责怪,看大哥的样子倒是放心了许多,不再对我讲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好人好事了。一切看上去那么平静,你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谁能拿你当回事。你就像一片树叶,何时被风吹的离开了树枝,树不记得,风不知道,大地也没发觉你来了。
    好小道消息:技校要在高考落榜生中选拔录取,快去报名啊!我得到这消息,一阵慌乱一阵激动。还是想上学啊,没死心啊。怎么办,我要在成绩单上动动脑子啊。我拿起圆珠笔迅速又坚决地改了两门课的成绩,改动之处连划了两道横杠。我的理由是:填成绩的老师没看清楚,填错了成绩,我拿到手就这样。
    记得到技校招生办时已经傍晚了,正准备下班的工作人员看到有人来报名很是高兴地接待了我,可看了我的成绩单后就有了许多疑问。我还在解释的时候他们一下子就拿出了一本大大厚厚全市考生成绩总表,两三下就找出了我的名字,学校,考号和各科成绩明细。我没来得及脸红就傻了,野巴了。我除了嗯啊外只隐约记得招生老师说:你真是能啊,来报名的你算第一个自己给自己打分的,奇不诚实啊你。看你是第一次,认错态度又好,给你报上名,登上记,去交报名费。
    这事缠了我很久,我偷着笑自己很久,很后以后我才明白:填错成绩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有发生人家也会另填一张。人家用钢笔填成绩,而我却傻B一个用圆珠笔去改。




    肚子里的鸡尾酒
    好歹也十八岁了,我和君讨论着说:以前咱喝酒也没醉过,也不知醉酒什么滋味,不行咱就试试。试试就试试,有什么了不起。我俩一拍即合:对,咱也拚拚。我日他娘,看看到底能喝多少酒。不过了,买!一包肉,一包鱼,一只鸡,一盘虾。一瓶俄得克,一瓶竹叶青,一瓶红葡萄,一瓶樱桃蜜。我俩高兴得像得了手的贼一样,骑着自行车一路说笑着飞奔到公园土山后的阴凉处,摆好菜,打开酒。怎么喝又怎么吃呢,管它呢,下手抓。酒也好办,咱俩对瓶喝,喝到一半咱俩交换就行。
    来来来:碰个瓶啊,吃块肉啊。一大口啊,虾就酒啊。对嘴吹啊,鸡不飞啊。咱俩好啊,该你喝啊。我先干啊,鱼真鲜啊。骂了隔壁啊,吃点鸡啊。一二三啊,换换换啊。五魁首啊,还有酒啊。酒真甜啊,鱼好咸啊。一醉休啊,不罢休啊。嘴对嘴啊,不喝水啊。我的个操啊,撒泡尿啊。七个巧啊,鸡心小啊。八匹马啊,瞎了眼啊。九九九啊,散了伙啊。二来来啊,考不上啊。三结义啊,全放屁啊。四红喜啊,女人急啊。六六顺啊,全光棍啊,全光棍啊,全光棍啊。
    我和君昏天黑地一顿海喝:直喝的酒瓶摔的零零碎,鱼头仍的大远远,一包肉吃了个精光,虾头鸡骨满地是。行人从远处看我俩,麻雀躲在树梢上,小草顶风伸过头来看,乐坏了蚂蚁一大堆。头大眼花手别扭,耳红面赤嘴结舌,手臂无力腿脚软,满腔热血无出处。啊,我以为这就是醉了。四肢麻麻的,一股暗流源源不断地上升,是精,是气,是神?冲进胸腔,冲出头顶。




    AA五元聚餐
    越来越简单,高中毕业没有评比也不总结。照了集体相,拿了毕业证,两年高中学习就算结束了,全班五十几个同学一下子就不天天见面了。该工作了,能挣钱了,可以为全家分担经济问题了,最重要的是有机会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了。
    那会儿多数人是瞎忙,没有明确的目标,有点办法的最多先找个临时工干干。时间一长,我们住得近的同学就憋不住了,叫上几个不太远的同学,走,喝酒去,上饭店。大家一听是好事都愿意,君龙利德柱军勋和我共不到十个同学,每人五元上饭店。这算是我的第一次同学聚会,印象深刻:
    上饭店,八九个愣头小伙子,不谙世事。进雅间,东张西望乱搬乱摸看稀罕,初登雅堂。点菜单,酸甜苦辣咸乱点荤素南北菜,啥都想吃。分烟卷,每人一支喷云吐雾弹烟灰,终于长大。六冷盘,白干酒一巡二巡连三巡,醉态微显。互敬酒,耳碗小盅连碰仨,年轻气盛。斗酒令,猜拳分胜负老虎杠子鸡论输赢,胜你一筹。八热菜,酒到四肢肉入口腹晕头眼转向,佯装明白。汤菜到,一口馒头一匙子酒,不论滋味。话多者,捹脖搂腰语气重,恋恋不舍。木讷人,有酒镇压独坐一处不敢动,有思无思。看台面,花团锦簇被舌尖卷成残云败柳状,好大胃口。脚下路,站不直走不快跑不起来太不干净,开方该革。一结账,有剩余几包烟同学分分分分,合合分分。····
    工作 工作 工作
    居委会大妈来说:你们这些刚毕业的小青年,有单位招收临时工,愿意去的就快报名,名额有限。你看,阳光政府关心下一代,我们革命青年经常被党的阳光照一下。政府不但让你就业,临时工也给安排。学习和工作都是为党为人民,都是干革命,“我报名”。
    工作单位距我家不算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是一家农机配套机械厂,产品是油泵油嘴。啊,哈,“有帮有底”啊!我们一行近三十个来自各居委会刚刚毕业的学生一边偷笑一边报了到,开会并参观了工厂各车间各部门,然后就好象是随机分配了工作。我的工作是开钻床,我的师傅是一位农民工。工作很简单,师傅很善良。
    工作看上去很简单,真干起来可不容易。一台小钻床沙沙响,一支小钻头飞快转,一个小工装油乎乎。把一个油头放进工装,右手持钻杆均力下压,在油头顶部迅速钻一个小眼,抬起钻头,左手夹住一块小肥皂并迅速把工装旋转180度,后将肥皂往钻头上一戳,(这是给钻头降温和润滑)再钻另一个眼。我刚开始还坐在师傅身边像模像样的学习,一会工夫就躲到师傅身后去了,这可把我师傅乐坏了。为何?那飞快的钻头钻眼的同时也把又细又热还螺旋的铁屑射向四方,我哪里经过这阵式,手胳膊脸被射的生痛。一件产品就钻两个眼,每天有任务,同样的工作每天干,我师傅还真行,每天超额完成,检验每次合格。
    不到一周工作就上手了,能领料送检了,铁屑飞到脸上也不觉痛了,产品合格率也上去了,师傅也有时间在一边指点一下就休息一会了,最大的收获是我学会了自己磨钻头。
    工作快满月的时候,我们得了一个消息:单位想把我们这批人留下转正,有不同想法的请报名。我因有另外打算就照实说了,第二天他们就把我辞了,工资有三十多呢,那会儿临时工不用法制也不见人权却因为有人心而比正式工工资高。这是我的第一份工资收入,全部上缴母亲。时间是八零年九月中旬。
    在这个单位还认识了一位叫“奎”的倔强粗人,多年后我们还成了邻居。
    后来我还从大哥那里听说这个单位里的一人对我的评价是:无风无火。




    白浪河传说
    传说我们当地有一很抠门的财主,他有三个儿子。一天财主自我感觉时日不多,就把三个儿子叫到身边问道:你们说说,我死后你们打算怎样处理后事啊。长子说:你生前创业,守业很艰难。死了我给你出大殡,也叫你体面体面。财主听了摇摇头叹叹气。二儿子说:爹,你过了一辈子日子,费钱可不是你的爱干的事。你若死了,我会把你拾掇干净,开膛破肚分门别类该煮的煮,该蒸的蒸,该炸的炸,自己吃一部分卖一部分。财主听到这里瞪圆了眼叮嘱道:你舅老爷来了可不要卖给他,他不给现钱。爹,你死了我就把你背到山上喂了狼,又省钱又省事还不恶心,老三说道。财主听完三个儿子的意见除感觉长子自己太要面子外其他儿子的建议还行,但也没有当场表态,他要仔细想一想。
    老财主还没想明白就死了,兄弟三人一商议,老大不舍得花钱了,老二也想不吃肉了,就以老三说的办。三兄弟趁着夜色,长子前面引路哭哭啼啼向山上爬,次子哽哽咽咽断后紧跟上,老三背着死去的父亲在中间。快到山顶的时候,老大老二突然听到一块青石下面有哗哗的流水声,就在他们两个想要看个究竟的时侯,那青石轰然爆破,奔出一只通体雪白的老狼,它还扶着一只巨翅老鹰。那鹰出得洞来,振振双翅,看也不看,一口叼住老财主的尸体飞去无踪影,老狼则一溜烟地向山下跑去。老三被这极速的变化惊呆了一下,顺势借劲去撵老鹰,老大老二跟着白狼向下冲。不一会老三就到了山顶,可再也无路可去。回头却听到下面的流水声越来越大,原来那青石下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了,瞬间由小溪变瀑布,由瀑布变河流,亘古流淌至今日。“白狼河”也改称“白浪河”了。




    父亲
    父亲小学一年级上的是国民党学堂。据父亲说他还参加过一届运动会,项目是三足跑,单腿跳和食物跑。三足跑就是两个人一组并把两人的一条腿绑在一起把着膀子团结一心向前冲,父亲说“三足跑”得了第一名,还发了奖品呢。“单腿跳”是把一条腿圈起来连跳三步看谁跳得远。“食物跑”很有意思,是在体育场的一周放许多小食品,有小糖块,鸡蛋,小块年糕,一个山楂,一片饼干,起跑后碰到什么食品就快把它吃掉再向下一站跑。父亲说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鸡蛋面前,一口没有吞下去反而噎住了,老师赶快跑过来又灌水又拍后背又捋前胸,好歹顺过气来却还惦记那几个没吃完的食品,老师把余下的小食品都拿过来算是奖赏。小学只上了一年解放军就来解放,先把国民党的学堂烧了,后又攻进城里,第二年又重建学堂。父亲上二年级的时候都快十二岁了。
    父亲小学念了三年就去学徒打铁勺子了,后来就入了社。父亲十九岁结了婚就与母亲一起进城开始了打工创业生涯,最麻烦的就是租房搬家租房搬家,后来父母有了自己的住房。
    父亲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夫是我们当地木型界第一高手。兄弟俩都沾了姐夫的光,父亲的哥哥直接跟着姐夫学的徒。据父亲说,当时他们单位有师傅画图纸时,是不允许别人随便过去看的。父亲与姐夫说起此事时姐夫一脸不屑地道:我给你讲讲我给你讲讲。然后给了父亲一本初级机械制图教材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告诉你。也加上父亲自悟好学,一段时间后父亲能看懂简单的了,略知一二了,也会自己画了,就这样父亲渐渐地加入了单位的技术小组并完成了从成员到主力的升华。在一次技术攻关会战中,以父亲为主力的几个人新上了一台双面铣床。父亲因此立了功,收到了表彰,住进了招待所,吃了好几天大席。也即在此时节,父亲招了大字报,又被打了小报告。有说父亲偷看红楼梦的,也有说父亲偷拿单位木料自用的。他们趁父亲不在说得有滋有味,话的绘声绘色,就像自己亲眼看到一样。与父亲要好的同事给父亲送了信,父亲有了准备,回单位后一顿口水战最后那人反被父亲咬了一口自感无趣以赔礼道歉结束。再后来父亲成了车间主任,我记得小时候去父亲单位吃饭许多人捡好听的说,也见过过年时候有小青年拿两包口酥送给父亲。后来我记得曾经跟父亲确认过:你拿没拿单位的东西呢。父亲说:党是亲娘厂是家,没有钱跟党要,没有东西从家里拿。这话我也知道,而且所有人也都是这么做的。
    记得我上高中时候,父亲不再那么痴迷武功了,他喜欢上了养花。每周休息就去花市,淘一些树根之类的东西埋在花盆里,反复浇水,施肥,倒盆。后来多了就搬到厦子顶上,又阳光又通风。后来父亲的迎春花有了造型,开了片,悬根也露爪,三木能成林。我想可能那个时候父亲就开始腿痛了吧,练武要跺震脚,养花却能养心。也可能是我没有成为女孩的吧,母亲老对我说:你要是个闺女多好,可惜多张了一点啊。这样的话说多了很多时候我自己也这么想,我要是个女孩,两个哥哥就不舍得打我了。我想俩哥哥也会喜欢有个妹妹。父亲虽然没有说,当然也会这样想。
    父亲在母亲眼里就是一个从不主动承担家务活的人,就会自找清闲,不是干完一个活溜了就是活还没干完忘了。我心里的父亲就是:按时上下班,休班看父母。母亲叨叨不言语,叫他干啥答应着。没向大哥发过火,我不听说打几下。一脸严肃不言笑,一笑几颗大金牙。




    顶天立替
    我们那拨孩子特别多,高中毕业后就业的消息不是很明朗,好消息是可以顶替就业。
    母亲那一年四十五岁,在一家电子企业工作。据说车间是密封的,外人不能随便进,每天要穿白色的工作服和拖鞋,头发也要掖在白帽子里面。环境好又是技术活,工作轻快又干净,年轻又漂亮的姑娘特别多。母亲说她们单位平均每月调入一到两人,那年代各单位的工资收入差不多,独政府事业单位工资低没人愿意去。父母应该是商量过的,我没有什么主意当然就愿意顶替接班,忘记两个哥哥当时的反应了,母亲为了我的工作和前途同意提前退休。因为我时刻准备着顶替母亲接过革命的红旗继续前进,我多了一项选择,因此就辞了那临时工作。
    整过顶替过程操作的非常顺利,没遇到一丝障碍。记得我辞工后在家玩了一周时间,母亲单位劳资科的张师傅下班后专程来我家通知说:明天九月三十号去单位报到,十月一休班回来正式上班。并特别强调说:明天去报上到,你就多支半月的工资。临走还嘱咐说:明天去啊,别忘了。···这件事令我至今难以忘怀,不仅是因为好人张zhixue,还因为那年代工人的工资是先发半月的你先用着,现在呢,好单位至少要压你半月的工资。
    报了到,十月一休班后去单位第一件事是自己去人民医院体检,有记账单不用个人掏钱。没想到与我同去体检的还有一位我的邻居我的小学同学云,她也顶替了母亲。第二天,我们就分了工作,云去了她母亲工作过的三楼,我去了母亲工作过的二楼。
    我顶替母亲工作不到俩月,全市统考就业的消息就确定了。相比之下,我似乎又少了一次选择的机会。管它呢,人生何必太好呢。管它呢,不太坏就行啊。
    为了我,母亲提前光荣退休,工龄二十五年。
    欺负小孩
    记得小时候有次去挑水,没人,不用排号。把水桶放好,拧开水龙头,涮了水桶,看着自来水哗哗地流进大铁桶。我一手斜插进裤兜一手掐着腰,胡乱吹着口哨,稍息的皮鞋打着节奏。就在此刻,井台上突地蹦来一毛头小孩,但见他灰头土脸汗津津,气喘吁吁饥渴状。我待抢先一步把水桶提出来时,晚了,他已经把嘴反扣在自来水管子上,咕咕咕地喝起来。这下把我气得,他一抬头我一挥掌,“啪”的一声,接着就听到了呜呜地哭声。可我哪里知道这小子的亲娘就在身后,只见她护子心急,对我指了又指点了还点真想打回来,骂骂咧咧不算完,说什么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和他一般见识,喝口水有什么了不起,你用着劈脸就打嘛。后来人多了起来,可能她看我也是个不大的孩子,就在众人的劝说之下气嗷嗷地走了。我被她骂的一直呆在那儿,没回一嘴。人散之后我又重新涮了水桶,接满水挑回了家。这事过去很长时间后我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小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人也不懂事吗。你看他逞能很高兴哈,吃了亏才着急,哼。
    吓唬老头
    在我们街西头北边的门房里住一单身胡黑老头,黑发黑眼黑脸颊,黑鞋黑裤黑棉袄。虽然黑,我们那帮孩子却暗地里给他起了一个“老狐狸”的外号。他当然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老狐狸”是他的外号。记得我们上学路过他住的门口又恰巧他在门口懒懒地晒太阳时,我们都是慢慢倒地靠近,快速启动,飞跑,再突然刹车,大家无语,回头看看“老狐狸”,人家在闭着眼抽烟呢。最好玩的是夜晚时分,我们为了消化食聚在一起跑到他住所临街的窗下一起喊:一二三,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再轰然散去,静等着他气冲冲地出来大喊大叫。再后来就不玩了,无趣。人家“老狐狸”不上当了。
    摔一跤
    有次大雨过后,我穿着刚洗过的衣裤和水靴去母亲单位吃午饭,下午一边玩一边等母亲下班一起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前面有个大水湾,那时候是泥路面,水混混的,我看母亲紧靠墙边小心走在斜斜的泥面上,我也依样学步。可还没走几步脚下一滑,一个出溜摔到在水湾里,我爬起来还翻了个身,这下真好全身在水里泡了泡。母亲回头一看,急得直跺脚:你这孩子,学事也不会,俺走墙边是没穿水鞋,你穿着大水靴走路中间就行啊。




    老家老井
    五黄六月,正值三伏盛夏。热汗背流,午休侧仰不能。村里的老少爷们少少午饭就自觉地集中在我家屋后那几棵大柳树下纳荫乘凉,说笑闲聊。男人都光着膀子赤着脚挽着裤腿。妇女多是一件衫子一条裤子不穿胸罩。小屁孩不论男女一水的光屁股蛋,上年纪的人手里拿把蒲扇。不知道那时的人想什么,只记得那时的天热的爽快,汗出的痛快,喝凉水也不拉肚子。邻里关系其乐融融,老家的门从来没有锁死过,就是吵架也仁义厚道又干脆。
    来来来,五大爷又在叫:猜谜语了。呼啦,光屁股都跑过去,猜不出也不能落在后面。从南来了个跩大跩,不脱裤子下了海。是鸡,是鸭,是鹅。再猜一个,从南来了个黑老汉,光有鸡鸡没有蛋。这是什么啊,怎么老从南边来啊,是大刚他老爷啊。哈哈哈,来来,小豹子,拿着壶去打水啊。我不,我还没猜出来呢。不用猜了,就是这个黑燎壶。我抢过把上栓一长绳的黑燎壶仔细端详了一番:还就是来,一个黑老汉,光有鸡鸡没有蛋。
    记得那年月在大中午能喝上一口清香甘冽的井吧凉水就是极大享受,但老井边上是不能随便去的。这次,我提着“黑老汉”一溜烟地跑到我家菜园子里老井的井台上,老井的边上有一棵笔直的老槐树,老槐树的边上有一块滑突突的大青石。井台是早年间用青砖砌成的,湿润又有青苔,槐米树叶散落在老井四周,蚂蚁小虫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刚靠近井口,立马有一股清凉之气扑上身来,井的上部长着几棵不知名的小草,有的还开了花,也有蜜蜂来采蜜,由此想到的是阳光也不是必须的啊。往井底一探头,一个黑影,呵,黑老汉来了,一只老青蛙在自己的地盘蛙泳了几下,也没有问我从那里来,好像在说你的天地再大与我何干。我把壶缓缓地放到井底,用力一甩,胳膊快速下探,那壶反过来扣在水面上,等它自然正回来时,水就满了,再一把一把把它提出井口,大功告成。老少爷们极少有用碗喝的,都是对着壶嘴你喝一口我喝一口,有时也互相谦让,你先喝你先喝。我则在边上催促着说:快,快喝,喝完我再去啊。




    那叫“冰激凌”
    早就听二哥说冰激凌很好吃了,二哥告诉我说:你要能要出钱来,我带你去吃。我当然敢跟母亲央求,暑假快结束时候,父亲决定休息日带我们兄弟三人去吃一次冰激凌。
    一大早,吃饱喝足,穿戴整齐,父子一行四人向目标进发。当时好像全市只在工人文化宫有卖,文化宫又与人民公园紧紧连在一起。到文化宫了,我刚要拐弯,父亲一把拉住我继续往前走,害得我一边坠拉着走,一边使劲把头扭过来朝向文化宫。不理解和不满意在肚子里鼓起来,升进胸膛冲出口腔,想哭。大哥二哥好像很明白似的,哭什么,先上公园耍耍,回来再吃。···在公园里耍了两圈了,往猴子老虎狗熊骆驼孔雀海豹大象老狼的园子里扔了好几次土块了,滑梯土山铁架子也爬了几遍了,父亲的五行太祖功也练完了,半晌的太阳如斗大,我们兄弟三人也汗津津地躲进阴凉各自盘算着那好吃的冰激凌了。这时父亲下令:走。
    二哥前头跑起来,我也撒丫子追。二哥跑进冰激凌店就在小桌前面坐下了,我喘着粗气四下看看弯腰把方凳拖出来小心地坐下。人不多,一位戴白帽穿白衣的大人站在墙边,一台塑料汽水机在门旁,里面橙色的汽水循环喷流。我小声问二哥:冰激凌在哪里啊。大哥和父亲一同进门,大哥和我们坐一桌。父亲和白衣人说了几句,那人便有了动作:他打开一个柜子,用小勺子在小盆里挖了一下反扣在白又亮的小盘子中心,又从清水中拿出一小匙子放在小盘边上。当他端到我面前的时候,一股浓香的奶油味直冲进肚子里。那冰激凌是一个半球状,油汪汪,黄橙橙,就像煮了半天的当季小米饭粒堆在小盘子里。我学着二哥的样子吃了一口,好吃。再吃一口,二哥尝了我一口,我也尝了二哥一口,当我想尝大哥一口时,二哥又来尝了我一口,我回头捂住再想吃二哥一口时,二哥自己吃没了,回头一看大哥也吃没了,我赶紧把盘子舔干净一抬头:父亲在门外树下等着我们仨呢。
    最近几年才明白,冰激凌的正确叫法是:冰淇淋。




    链子火柴枪
    少年英雄驱虎豹,儿郎谁不玩刀枪。刀是什么刀,以掌代刀,木头大砍刀,银粉红绸道具刀。枪呢,食指拇指随手枪,剪刀剪个盒子枪,嘴巴突突机关枪。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玩过一种“链子火柴枪”,别看它结构简单,但五脏俱全:有枪把有枪栓,有扳机有枪堂。能瞄准能射击,能发令能唬人。记得它的摸样,其制作方法大体如下:
    用一根八号铁丝折弯出手抢的框架,这时的枪筒是光杆一根,连接处用细铁丝扎紧,折弯处要均匀光滑,在手枪框架挂枪栓处留一挂钩,扳机是单独折好插在挂钩前面的。找八节自行车链子,除油污,弄干净,每一节的上下两孔要对接吻合,用五零二胶水分两节和六节把它们牢牢地粘在一起。之后把六节一组的链子插在手枪架的光杆上固定好,再把另外两节插好,将露在外面的八号铁丝头铆紧。至此,八节自行车链子的另一小孔竖排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枪膛,前面两节能装弹药是可以活动的。撞针的长度至少要比六节自行车链子稍长一点,前端打磨成圆头以增加撞击面积和力度,后面是一小圈既可以栓强力橡皮筋也可以挂在扳机上部,橡皮筋的另一端挂在链子枪的枪筒前面。这样,一把唬人的链子火柴枪就完成了,玩的时候把前面两节活动的链子搬开,插入一根火柴头大的火柴并起来,然后把撞针拉到与手枪扳机在一起的挂钩上,瞄准,扣动扳机,撞针强力撞击火柴头的火药随后会“啪”地一声,火柴杆能射到五米以外。有时还能看到一缕青烟飘出链子火柴枪的枪膛,这时就要用嘴去吹口气。


    同学遭遇性骚扰
    刚从小学升入初中不久,就有了一段关于女同学遭遇性骚扰的传闻。男同学之间互相传,在女同学面前大声传,见了传说中的女同学笑嚷嚷地起哄:热乎乎啊,热乎乎啊。
    据说事情是这样的:七六年入冬后的某天清晨,天刚蒙蒙的。女同学被家长告知今天要她去买油条,她稍加梳洗处理后就快速去了早点摊排号。在油条摊排号的人挺多,但除了老头老太就是半大孩子,她一边排号一边努力回想梦中事一边把双手背过去拉在一起。就在女同学机械地跟随又欲睡还醒之时,她突然感觉背后的双手握住了一样东西:肉肉的,热乎乎。她有点害怕,猛一回头,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她身后陶醉。顿时,一脸茫然尴尬无比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看了那男子一眼,愤恨无奈地快速回家了。在家里人再三追问下她说了实话,也报告了派出所,那耍流氓的男子很快被找到,···
    此事是如何传出来的,不是派出所的人就是那耍流氓的人,因为据说当时买油条的人还没明白过来事就结束了。因此,不守职业道德和赚了便宜卖乖的人任何年代都有。
    今天记叙这件往事有一点点感慨:人类的文明和进步看得见,当年的“耍流氓”一词被文明成了“打架,斗殴,性骚扰,骂街,撒泼,窥阴癖,变态,猥亵女童···”。“耍流氓”者的进步自然被细分成了“打架,斗殴,性骚扰,骂街,撒泼,窥阴癖,变态,猥亵女童···”。




    破墙有术
    兄弟三人,相差五岁。十几岁的时候,不仅每月把父母吃的心慌,还经常互相打架要父母评理,而更可恨的是惹父母生气。大哥是家里长子,从小就能把握大方向,父母又高待侍,出面子。父亲告诫我:回头望兄,四十大板。二哥是惹事精,上打了下打。他的理由是:头生惯,老生娇,苦就苦在半中腰。但二哥心眼多,惹下事就偷偷溜,等耍回来事早过去了。我最小,按说天下爷娘向小儿,但我却口不饶人,得谁跟谁讲理。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大讲了小讲,背着个情理布袋,开了个情理铺子。
    记得有次下午,我把母亲气得不行了。父亲刚回家,母亲就告状说:老三把我气死了,你快管管他。把我踢给了“政府”,想用强权封我的嘴。我毫不示弱,举着言论自由的大旗,劈头盖脸地与“政府”讲起理来。“政府”一看有点失控,拿起棍子来维稳。母亲眼看大事不好,一边叫我快告饶,一边去拉父亲。我没有临阵脱逃而是退到了床边,还英雄般地叫道:你打,打我也不怕。父亲的棍子举起来,母亲的手臂扑上去,我一个后仰双脚乱踢蹬。混乱中就听父亲“哎呀”,间墙“唿隆,哗啦”。接着就听父亲对母亲吵起来:你好啊,你挡着我叫你儿子踢我。母亲马上打了我几下:你这死孩子,你看,你怎么一脚把墙踢个窟窿啊,这是你哥才盖好的,你哥回来不打你才怪呢。我定眼一看,这可惹祸了,新建的间墙被我一脚踹了个大窟窿。···内部矛盾应该用内部方式解决,动辄武力相威胁。要知道谁的孩子谁心痛,吓唬吓唬算了,叫你管管你还当真了,不是外人更不能下狠手。方式方法错了就全错了,这下可好:你这“政府”没面子了吧,自己受了伤,全家破了财,里外不是人。
    这事过去好多年了,除了父亲没人知道。现在也极少与父亲谈论此事,因为总是感觉心中有愧。有人说:无仇不成父子。但如果都心存感恩之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行两样事,就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想不通的死结。




    老哥俩
    我家的后邻刘老爷子是大家大户,可谓子孙满堂。但平日吃水却是个大问题,因此,我很小时候就记得他家是买水吃的,既负担水费又负担人工费。
    小时候记得我们那片有一个专门为别人家担水的担水专家。那些孤寡老人家他是不去服务的,一是因为寡居老人有居委会的关心和学雷锋小组的定期来访还有邻里的帮扶,二是因为这些老人也拿不出人工费。据我的观察,这是一个无任何技术含量却又是个收入可观的冷门工作。工作时间自由又广泛交接人员,还是永远的甲方。他没等改革开放就进入市场了,服务收费很高而且有各种价位供你选择,也有类似VIP的服务,就是月包价供水。其它有以桶大桶小定价的,有以远近定价的,还有以服务次数定价的。其基准价是二百米以内人工费五分,二百米以外每增加五十米加价一分,低于一百米的减价一分。这个距离却总是他说了算,没人跟他争。他有一担总重五十市斤水的标准桶,若用自备桶每次要加价一到二分。这些都是台面上的服务标准,背后的猫腻和潜规则你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的。比如,每次担完水结完帐还要给他个果子吃,有时候也要块馒头。又比如,谁家有好看的大姑娘他就去的勤,还不愿走,非的让人家赶出来。再比如,担水时本来就不满桶,走起来再使劲晃,还没到家就剩半桶了,却照样要整桶的钱。还比如,你这里火上房等水用时,他不高兴就在外面歇起来不回去,再不就把水倒在水缸外面让你哭笑不得。因此用水户背后给他的总结是:他傻他傻他就傻 傻是真傻 有鬼有鬼有些鬼 鬼是假鬼
    最近在街上有碰到他,好像是改革开放把他的甲方权利革没了。没人请他担水吃他也饿不着,据说他有千儿八百元的退休金,还有低保,又跟着他哥扫大街,虽然他的钱全部由他哥代管,却也能每天两顿饭吃个半饱。这段马路就归这老哥俩管,你看:大哥前面骨瘦如柴迈着外八字身穿桔红马甲肩搭汗巾甩手低头拼命深吸几口烟卷积极往前走。那当弟弟的皮包骨头八字脚轻踩轻落马甲开怀双手前抱慢吞吞低目细瞅长烟蒂,但往往是大哥前面刚仍下,他在后面又捡起,哈,不用点就着了。如果有机会端详他低头微笑的摸样,你会发现一个秘密,他真是一个极聪明人啊:卷发秃顶,眼大鼻挺,张嘴颔首,微笑头纹。只要他眼皮向上一抬,就是中国版的爱因斯坦。

    大哥干的好事
    大约从我上高中开始,我陆续收听了几次大哥吐槽的关于我小时候的几个离奇事故:
    一件事是他说有次领我外出,人一多突然找不到我了,丢了。大哥说我许是在老家住的太久,进城后满眼里净花忽,不知看什么好了,见谁跟谁跑。他说他当时一点也不乱,快速找遍了我可能去的地方,最后看见我在拐弯墙角处捡拾他人刚丢的冰糕棒吃呢。
    第二件事更吓人,大哥说有次他看见我与几个小朋友在玩玻璃球。一边玩还一边把多余的玻璃球含到嘴里,在嘴里串的哗哗响。可一蹦一跳一下就咽了几个,我咳了几声就开始喘不动气了,脸也开始发青。大哥一看马上跑过来,他一点也不慌,一把将我反领过来,手持双脚一顿狂甩,只听“啊哦”一声,两个玻璃球掉在地上。大哥说之后他就把我反过来放在墙边,拍了拍我的前胸,擦了擦我眼角的泪,事就过去了。
    这些事听的我一愣一愣的,望着大哥那认真的样子我好生感激,大哥是个膀子啊。
    第二次听大哥说起此事时,我还真地感觉到了那人刚丢的冰糕棒的味道是香香甜甜,就像大哥把吃剩的冰糕棒赏给我一样好吃又光荣。
    第三次听说时候,我想我又不是铁扇公主,你孙猴子变个球钻到我肚子里干什么。
    还说,还说,还想说···。
    后来我为此事求证过爸爸,父亲不置可否却这样说:大家都有一张白纸,你先点个点,画个圈,就是一幅画。我又去问妈妈,母亲反问道: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还是会给自己找个理由的,对不对。
    就是啊我就在心里说你咋不说说你小时候与我一个被窝是干的那些事,不好意思还是没面子还是想忘记啊。我可是记得很清楚:虽然有在梦里被惊醒的感觉也不知道你在忙活啥?




    过桥“米线”
    七几年的那个七月一日,白浪河上最伟大的桥诞生了。它取代了旧式铁栏杆的洋灰桥,据说这是一份礼物,送给党,也送给人民。我作为人民的一个分子,像是受到了特别的邀请和召唤,首次以独立人的身份参加了新大桥的通车典礼和群众“踩桥”盛会。
    记得那天我短衫短裤破凉鞋,扎了红领巾又去的特别早。我顺着墙边,跟着人群,一路尾随。远远听见锣鼓喧天,又看到红旗招展,再近些就人山人海。接下来就是在人空子里钻来钻去,不是碰了她的屁股,就是挤到他的怀里。当乱成一团时,我就使劲把着别人的膀子脖子打提溜。这样晃了几圈,我的破凉鞋丢了,光脚的就怕穿鞋的,老实去墙边等着吧。一会儿有讲话的了,一会儿又鞭炮齐鸣了,一会儿听到伟大领袖来了,一会儿领导我们向前进了。我来看热闹变成来听热闹了,小合唱完了是大合唱,东方红完了是没有共产党就,最后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越看不到就越想跳,但没跳几下脚痛起来。害得我举头望蓝天,低头瞅脚跟,平视过去全是背影。我等啊等,晌午了,过了晌午了,肚子饿了··这桥还踩吗,我来干嘛啊,当我犹豫不决正想回去的时候,我眼前的人群向前走了起来,慢慢的,蠢蠢的,我小心地尾随着大队大队人马去踩桥。上桥了,这桥好滑啊,是水磨石的桥面,这桥叫“东风桥”,这桥的栏杆是大理石的··我一边听着大人的讲解一边由西向东鱼贯而过,怯生生情惴惴完成了我的首次“踩桥”盛会。
    过了桥再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只好随人群右转弯上河堤下河坝通过一临时小桥回家。小桥上的人看上去更多,没有护栏,好在是一个方向,上吧。真想飞渡过去啊,记得挤到桥中间时我就被挤到了桥边上,谁踩我脚了,我斜回身一看,后面的人群不知咋回事继续往前走,我一个趔趄,“扑通”,掉河里了。我望着满满一桥人傻了,我哭丧着脸自觉地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很多人伸出手一下就把我拉回了小桥。··我记得我是乘兴而来的啊,过个小桥也遇险。也记得我当时那囧样:赤着脚,短裤湿漉漉滴答着河水,双臂抱着膀子,半弓着腰,忍着饥饿,小步快速跑回到岸上:我的鞋呢,我的鞋呢··过桥很危险,我可没脸向后辈吹嘘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




    听说自杀
    我保证我第一次听说人还会自杀是在八岁以前。
    那是在老家,在爷爷奶奶身边一个初冬的早晨。风箱借着炉膛鼓动柴火,柴火煎熬着大锅里的沸水叽叽咕咕地沸腾着不聊生的话题,话题升腾催促着一锅窝头。窝头熟了,馏锅水也安静了,封箱不吹气了,炉膛的红炉膛的明炉膛的热渐渐失去颜色越来越暗直至无温,当最后一缕青烟飘散,就只剩一团漆黑。每到此时,奶奶总是一边休息一边催着我起炕一边等着爷爷出早坡带回来的家长里短的消息。
    爷爷回来时候,先放下锄头,再拍打几下身上的尘土,接着舀一瓢水在脸盆,就半蹲着洗了一把脸说:庄户汉,两把半。我说:爷爷啊,你才洗了一把脸啊。奶奶笑着说:你爷爷能洗把脸就不错了,快吃饭去吧。一边吃饭一边听爷爷语气严肃地对奶奶说:大青子自杀了,昨天晚上喝的安眠药,喝了一瓶啊。可了不得了,奶奶说:多好的孩子啊,可别是为了那亲事,早就听说女方要这要那的。我得去看看,唉,真可惜了孩子啊,怎么走这条路啊,学会了看病又复了员,在家当赤脚医生多好啊。你说,他娘可怎么活啊。不行,不行,你们先吃吧,我要去看看。
    我见过大青子背个皮制小药箱走家串户给人看病拿药打针的样子,也见过他在生产队的牲口棚里指导生产小牛的样子,他没过门的媳妇我也知道是谁,按辈分他们都得叫我少爷。自杀,自己把自己杀了,怎么杀啊。安眠药是毒药啊,自己把自己毒死了,真狠。那么自杀以后去哪里呢,小光打针可怎么办啊。他那媳妇去不去哭,退亲了吗。媳妇,再找一个不行吗。我疑问着自己,我结论着自己,找不到他人的答案到现在。
    此事发生后,我有好多天不敢路过大青子家了,非得路过也是一阵快跑。傍晚还有人拿大青子吓唬我呢。
    林副 选儿媳
    不是林副 出了事,我或许还不知道这位最红最红的副 还在我们这里初选了一个准儿媳。据说全国海选儿媳是国家机密,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以选拔文艺兵的方式海选的,具体事务由各地武装部操作。听说我们这位过了初选第二轮就成了待定,再选就pass掉了,她根本没机会见到林公子,也没够资格被观察洗澡全过程。但却因祸得福,没受牵连是一,保送上了军医大学是二。这位姑娘军医大毕业后就分配到我们当地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了,她的到来在我们当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都想去看看这位被选中的姑娘到底有多美。听说那一阵子去附属医院看病的人特别多,小伙子的比例最高,无形中她成功为医院做了形象代言,也因此成了我们当地最早最成功的娱乐事件的主角,这事后来还成了一本书的内容,可惜我没有看过此书,也不知道书名。记得我那段时间正好是定期去人民医院看“声带损伤”的时候,有次大哥却带我了去附属医院,记得大哥看上去有些激动,还兴奋地对我描绘了一番,又指了指。不知道大哥看到那位美女是什么心情,我只记住了事件,美人的摸样就只能靠胡思乱想了。




    口中美哉赵二愣
    赵二愣,河北保定人士。不知何年为何看中了俺潍县这块风水宝地并在此定居安家,靠打把式卖艺为生,他一身功夫一张嘴外加一包“口中美”能引得大集上成群的老婆孩子惊叹大笑甜滋滋。赵二愣的江湖不是光说不练,有几招拿手绝活,但耍功夫不如卖嘴皮子,卖嘴皮子是为了逗乐观众推销他的“口中美”。那“口中美”,毛头纸包着,如泡泡糖一般大小,祖传秘方配制。且不说它的口味怪异,能不能祛口臭喷清香,又止咳又疗喘。单是“口中美”这名字就有很现代的味道。它不叫糖,当年糖块一分钱一颗,它卖五分钱一块。它不说甜,他宣传它的功能,因而能卖高价。他还搞促销,一毛钱三块,因此每个大集他的“口中美”都能脱销。这通常是一边耍嘴皮子一边买他的“口中美”:咋,我的头,你别瞅我的头,你又不是来买蒜。看我的头上没毛啊,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南到过坊子,北到过央子,穿过大裤衩,喝过溜锅水。南门上卖过刀切糕,一把能撕破蜘蛛网。泰山顶上的大青石,爬上去就敢坐下。咋,早上起来没吃饭,我有个二大爷,每天早上也不吃饭,但要喝一大碗烟袋油子充饥,不过我没见过他,他和我差一百多伏呢。咋,想看真本事,我跟你说,年轻时候我的本事才叫大呢,有次我一个人跟三百多人打架,从早上打到傍晚没分胜负,你猜咋打的,我们中间隔一条河呢。欢笑一阵接着一阵,但卖完了“口中美”无论如何是要练一练的,站在场中间的赵二楞此时格外来精神,先踢踢腿蹦蹦高舞舞大刀耍耍棍绕着场子跑开身子骨。只见他握双拳在嘴边吹几口气,再搓一搓手掌,收紧腰部拿起铁丝绕几圈,丹田一用力并大喝一声“开”,只听砰砰几声,铁丝全断开。全场一阵叫好,他更来劲了,拿起他的绳镖,一边舞一边在五六米开外摆好一根火柴棍。只见那绳镖在他的手里越转越快,穿裤裆,缠肩肘,奔脖梗,飞射回。舞者凝神,观者屏气。这赵二愣,好一个江湖汉,绳镖一收一放,但见他脚尖飞弹,那亮光光的镖头奔着那火柴头疾射过去,“噗”地一声,烟火虽小,也是高潮。人们啧啧称奇,暗挑拇指。每每看到这里,我就知道快散场了。等人群散去,赵二愣收拾好家伙,我会跑到场子中心验证一下,顺便找一找有没有丢落的“口中美”,嘿嘿。




    起火烧了水楼子 点烟烫了屌头子
    许多事,听上去蹊跷,有悖常理,但确实发生了。这个看上去有点奇特的标题不是本文作者起的,是事发单位的人总结并流传开来,入我耳后感觉新鲜记在心里并在今天捧将出来与大家分享。时间:八零年左右的某个春节。地点:钢管厂。人物:单位值班人员甲乙丙丁···,老张,老刘。场景:厂院水塔旁边,单位传达室。
    第一幕:
    春节,除夕夜,全厂职工放假。单位几个值班人员酒足饭饱之后放烟花鞭炮玩,先来一串大地红,再来一挂二百响。你放了在地上转的飞花雷,他拿着往天上射的照明弹。大家正玩的兴奋时候,突然有人发现锅炉房顶上的自制水塔冒起烟来,等人聚拢过来讨论着仔细瞅的时候,就起火了,再等人慌不迭地想办法抬梯子端水盆打电话时候这火自己又灭了。为何,这房顶上的水塔是自制的,很小很简单。因冬天防冻就在外面捆上一些干草之类的东西,遇到下落的烟花就着了,可等火大起来就把铁皮烧漏了,里面的水流出来就又把火给灭了。一场虚惊,没有大损失。
    第二幕:
    过了两天,傍晚单位传达室交接班时候。老张心急着要回家,老刘醉醺醺骑车来接班。老张一见老刘问道:不知道我有事啊,来的这么晚,喝两口辣尿就不知姓什么了。老刘停下自行车先在传达室门前尿起尿来,尿完尿没提上裤子就进了传达室并开始胡说醉话:你管着我了,我愿意几点来就几点来。老张听了气话一大片:滚一边去,快把你的二家伙收起来,别在我面前显能,我又不是你丈母娘。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炉铲子准备铲一些炭火点支烟。这老刘还来劲了:就是不,你有你也拿出来比比,看看谁那个大。这俩老家伙,两个不带彩,一人一句,趁着放假没人,一个嘴硬,一个尿硬。这老张斜了老刘两眼,掂了掂手里的炭火,一气之下一铲子炭火一抛就抛到老刘的老二上了。这下把老刘痛的,用手捂,用手拽,拿嘴吹,拿水冲,又跺脚,又骂娘。老张却在一边得意地说:咋呼屁啊,反正屌那个也没啥用了,能尿尿就行啊。老刘也没去医院,第二天就好了。老张像赚了大便宜似的,逢人就说老刘的笑话。
    春节后全厂的人就说笑这两件怪事并总结为:起火烧了水楼子,点烟烫了屌头子。
    替兄报仇
    小时候听父亲讲过我们当地一位聪明人的故事说:
    从前咱这里有个叫肉皮的大财主奇不讲理啊,他有个规矩叫:来我这里扛长活,听吆喝,不背问(不反驳),背问一次全年的工钱就没了。有个人头一年年底背了一句问,一年的工钱没捞着,自认倒霉,心想再一年好生想着不背问。可第二年底又被肉皮打了马虎眼又背了一句问,又是白干一年,回家后他越想越有气,也搭上该着,竞得病死了。他有个亲弟弟奇能,本来不用扛长活,但眼看大哥被肉皮气死心中有恨,心想明年我去试试。
    过了年这弟弟就去了,也与肉皮讲究好了说道。第二天一早,肉皮对弟弟说:你把墙头上那些草用犁耕了。弟弟没哫声,推出犁套上牛道:麻烦你帮我把牛赶到墙头上去。肉皮一听心想有本事,算了算了。又过了一天,肉皮叫弟弟过来道:我去赶集,你把咱西边那块地耕耕。临近中午,肉皮逛荡完了大集回头往家走,一眼瞅着弟弟一言不发地在近处跟着他。接着就愀(音qiao,生气)了:你怎么没去耕地啊。你说说西边哪块地是咱的啊。出了西门就是。弟弟飞快回去出了西门就开始耕地,耕到天黑也没耕到自家的地。扛长活是吃喝拉撒全包,肉皮却不噶少的(不舍的)买点好烟叶犒劳伙计,他买的全是烟末子和烟土。弟弟一看拿回去就在自己的屋里把大半年的烟土全点上了,肉皮看到伙计的屋里浓烟滚滚,一敞门发现弟弟正躬着身,撅着腚,扒着嘴,对着炉子大叫:好烟好烟。转眼就打下了秋粮,弟弟把粮食装进口袋,扛在肩上问道:粮食喀(音ka,倒)了哪里。喀了粮囤里。弟弟又装好粮食问道:粮食喀了哪里。喀了粮囤里。再一口袋又问道:粮食喀了哪里。肉皮抬头翻了翻眼皮火了:还问,没完了,去去去,喀了大圈(茅厕)里。弟弟也不吱声,没有再问。当肉皮高兴着去看粮囤的时候发现粮囤还空着,随即问弟弟。弟弟说粮食都在大圈里啊,不是你叫我喀在大圈里的吗。这下把肉皮气得够呛。那多浪费啊,每次讲到这里我就多问一句。临近入冬,地里也拾掇完了,天也渐渐短了,肉皮来告诉弟弟说一天改成两顿饭。弟弟说行行行,第二天他就没早起来喂牲口。这牲口又没接到通知,等久了就嗷嗷嗷地叫起来,弟弟抡起木棍就打,一边打还一边骂:打死你个不懂事的畜生,人都两顿饭了你晚吃一会儿就不行了,我叫你叫,不干活还想吃饭,打你个吃白食,过年杀了你吃你的肉。肉皮一边听着不是滋味一边心疼骡子马一边大声叫道:三顿饭三顿饭,咱们还是三顿饭。···
    弟弟最后捞着工钱了吗?我老是不等父亲慢慢讲完。父亲也总是笑笑说:到了年底,肉皮赶紧与弟弟算完帐并告诉他说:明年你白来了,白来了。我听了很是解气,心想:有机会我也要替兄报报仇,会,一定会。还把双拳紧握起来。






    狗皮膏药
    大概是初中时候吧,有次我独自呆在河崖上闷坐着。突然被一阵锣声吸引,拿眼望去见不远处有一彪形大汉在一棵树下边敲锣边转圈,口中好像还念念有词。这人一顿猛敲,有人张望,游人驻足,还有往这里靠拢的。此人顺势抄起一把短刀又是一顿狂舞,有闲散人员和好事者快跑着聚过来,我当然也不例外,迅速跑去在树下站稳脚跟,生怕亏了眼球。此人见状突然慢了下来,耍了一趟拳脚,又从他自带的包里倒出几块青石头片子,单掌用力,掌起掌落,“咔咔”两声脆响,那青石片子断为四节。只见他兀自立起丁字步站稳,双拳前胸一抱转二百七十度圈,略略颔首并朗朗开口道:诸位大爷大妈叔叔婶子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大家好,本人出道江湖十几年,行不敢更名,坐不肯改姓。在下姓“各”,名“人”,名叫“各人”,我就是“各人”,“各人”就是我。今天路过贵宝地,就想交交朋友,论论亲情。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诸位在场的父老乡亲,凡是打过一拳踢过一腿的,都是我的老师,今天有缘咱就是一家人。可是那位大哥说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你可别是来卖狗皮膏药的吧。我“各人”明说今天啥也不卖,今天只表演拳脚,说练就练,光说不练是嘴把式。只要大家叫个好,鼓个掌,我就心满意足地感谢大家。说练就练,练的不好是个假把式。···围拢过来的人又多了,我挑着脚尖往前挤。只见“各人”耍了几个花把势,又开口叫道:今天来到贵宝地,我“各人”想问一问在场的朋友有没有腿痛腰痛胳膊痛的,来,有的请举手。请问家里父母有没有腿痛腰痛胳膊痛的,来,有的请举手。好,手放下。我“各人”问大家想不想为家里父母解除病痛呢,来,想的请举手。好,这是好人,这才是做儿女的应尽的义务,你们就是大孝子啊,我劝在场的朋友都向他们学习,给他们鼓鼓掌。来,孝子们请到前排,都过来,别不好意思。我说向你们学习好不好,来来,前排的都蹲下。我“各人”说过,在家靠父母,可父母年老了也不能老靠着啊,你的挣钱给父母养老治病啊。我说过出门靠朋友,我“各人”也要吃饭也要喝水也要坐车也要住店,没钱可不行大家说对不对啊。我走过南闯过北爬过火车挨过摔,我单手举黄瓜双手劈蛤蟆,泰山是我垒的火车是我推的牛逼它就是我吹的,大家信不信啊。···
    我···我听得有点傻了我,我张着嘴看了看身边的白浪河,都忘了举手了我。
    只见此人越说越有劲,却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许多小纸包并轻声道:有人问了,你手里拿的是不是狗皮膏药啊,今天我告诉你真相它是治腿痛腰痛胳膊痛的膏药但不是狗皮做的,不信大家上眼看个仔细,它里面一根狗毛也没有。今天特别高兴,看到贵宝地有这么多孝子,我忍不住了,我要表示一下,今天我只送不卖,只送不卖,送完就开练。来,想要的请举手。这位大兄弟看上去好面善,我问你今天真想要假想要,如果真想要我又问你要钱了,你是买还是不买,你还买我就白送你一包。我问大家今天出门带钱了吗,带了钱的请拿出来我看一下好不好,你们要尽孝,我想送你们药,我就该看看你们是不是真心,把你们的钱都拿出来举在手里。这位大哥你这钱兄弟我拿去喝酒了,心痛不心痛,还尽不尽孝。这位大姐你这钱兄弟我今天拿去吃饭了坐车了你心不心痛,还尽不尽孝。···只见此人一边说着一边把点头称是手里又举着钱的人的钱都收在自己手里又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提高了嗓门大叫道:今天兄弟我把这些钱拿去喝酒了吃饭了为我的父母尽了孝了大家说行不行啊,还为不为父母治病啊,请在场的父老乡亲为他们做个见证,他们是大孝子,是咱本地的骄傲。我这膏药是八仙之一铁拐李的秘方,至今有三千多年了。来,你的。来,这是你的。他一边分药一边叫道:这膏药“呗”贴上,“吧”就好。就是见效快,就是效果好。请大家记住我,我姓“各”名“人”叫“各人”,如果大家回去贴上有不见好的,各人回去日“各人”他娘。···只见此人说这段话时已露凶相,掌起掌落,咔咔咔,地上的青石片子碎了一地。






    养儿不如化壶好
    一个奶奶讲了好多年,我跟着听了好多年的故事是这样说的:
    唉,(奶奶讲之前总要长叹一声)俗话说的好啊:有儿的气青了盖,没儿的哭瞎了眼。都想要儿,可有了儿子能咋地。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谁知道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了娶了媳妇忘了娘自己老了无人管啊。以前咱这里有户人家养了五个儿子,养头两个儿子自是欢喜的了不得,本打算再养俩闺女,可命里无女也是干着急,可把无儿子的邻居馋的每天去看,有人建议他用小儿子换个闺女他又怕亏了本。(还不如换了呢,我小声嘀咕着)老两口就像罚了大半辈子劳改好容易完成了任务,可没想到养了五个儿子就是判了无期徒刑啊,五个儿子都不养老,没有一个养老的,轮着养也不行,儿子们互相有矛盾最后报复到父母身上。街坊们都看不下去了,那馋他有儿子的邻居见了也摇头也叹气。咱这里那个打锡酒壶的锡匠有天把这老俩偷叫过来说:来啊,我给你化了两只大锡元宝,你拿回去,千万别给你那五个儿子看到,你只给他们的孙子儿子看看马上收起来,你的儿子来问就说没有啊,记住啊。这老俩回去后以话照办,只拿出来给孙子重孙一看就藏起来。孩子们就回去跟大人一五一十地讲,他儿子来问老俩就说没有。但事情越传就越神,他五个儿子知道后矛盾也小了,还商量了一下,讨论的结果是老家伙还有很大的底货啊,千万别给了别人啊。从此,五个儿子争着养起老来,老两口总算过了几年好日子,但到死也没拿出那锡元宝来给他们看。后来五个儿子翻天覆地把那俩锡元宝找到后就哭了,但街坊邻居们听后都偷着笑呢。(嘿嘿)----这就是:养儿不如化壶好。
    劳动是最美的生活
    母亲退下休来没有也不可能在家享清福,这不仅是因为母亲是闲不住的人,更重要的是我们兄弟三人都还没有成家,用父亲的话说就是三十年的劳改还没到期。
    母亲在单位做过几年的炊事员,因此,记得母亲退休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到一家单位食堂做饭。其实我知道母亲是不太愿意干这活的,因为从小就没有母亲的母亲很早就为家里做饭担水干家务,里里外外挑重担。结婚后没几年就又工作又为我们爷儿四个做饭,特别是我们长到十四五的时候,个个大肚子汉,不是一天蒸两锅大发面,就是早晨擀面饼,晚上擀面条。这份工作大概做了一年多,记得最大的收获是母亲在单位食堂结识了一位很好的同事,几年后还有走动,阿姨还给我介绍过对象呢。
    后来母亲在家里干起了老本行,手工插花刺绣。这可是母亲从小练就的功夫,因此没用几天就熟练了,并且把珍藏了多年的花彩线从箱底里拿出来,有一大盒呢。母亲主绣京剧演员穿的戏衣,拿来一件印有底图的龙袍,用四边木框把它正紧,从龙头开始一针一针地绣至龙尾,配色线根据个人经验和水平,最后勾上金线,龙的眼睛是关键。母亲给龙点的睛每次都能得到收货单位的好评,这活不轻快,但母亲却能从中得到快乐,我没有问过母亲这是为什么,但我想这活跟艺术多少有点关系是个重要因素。
    记得后来母亲还收了徒弟,就是母亲的侄女我的表妹。表妹在我家大概学了有多半年吧,每次看着表妹秀发低头刺绣的样子,想起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情景,不知是想跟她玩呢还是想捣她的乱,总之是又想捣她的乱又想跟她玩。






    无人问津的羊毛衫
    全家人的工资每月都要上交“国库”,由母亲统一管理和再分配。母亲分配的总原则是先儿子,再他人,后自己,从没发生过浪费事件。我刚工作那会儿单位里还不发奖金,零花钱很少但花销也少,除了买几包烟看个电影外几乎没有其他开销,一日三餐在家吃,单位食堂是福利,没见过提着瓶可乐每天上下班的。
    有次我自己攒钱买了一件浅咖色无领长袖开怀羊毛衫。当天匆匆吃过晚饭,镜子面前打开羊买衫的包装,照着镜子把它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整理匀称,看着镜子里的我很自信了一番。又梳梳头,擦擦鞋,健步上街像往常一样去利家耍。
    街上遇见了东,我双手插兜点了个头。方在担水,我一边解开羊毛衫的扣子一边跟方聊了几句。到了利家,君龙键福都在,我先把羊毛衫的扣子系上又分了一圈烟卷。龙不抽烟,他看了我的新羊毛衫几眼但没说话。利的哥哥华回来后欲言又止。君只顾在那里说他新买的双卡慢开门录音机。利一边抽烟一边喝着浓茶又半闭着眼皮,不时来几句绕口令。福攥着两只拳头,摆一个“铁马撞城门”状。我又解开了羊毛衫的扣子,临回家时我站在当屋地上对着他们转着圈又系了一遍扣子。
    回到家我就把这件刚买的心上物脱了下来,记得再穿它的时候就套在西服里面了。
    鼻子比头大
    别看玲给我当了次裁判,我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不然为何我能不花一分钱在他家住了好长一阵子呢,想想前后大概至少也有两年多吧。
    现在我猜可能是因了玲家的房子太小或是有前后临欺负的原因吧,玲家自己在我们同一条街上买了三间平房,搬家后与我家紧相邻的一间屋就闲起来了。忘记是怎么跟玲说的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房子有人住是好事,根本就没谈“钱”这个事,再说我去住玲家人也放心。打那以后我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屋,但每天总是回去的很晚,除了白天工作就是在外面疯玩,基本上回去就是睡觉,屋里除了铺盖简单的连个水杯都没有,好处是没了约束也不影响他人。
    “收电费了”,后邻陈家长子来了。那会儿没有一户一表,那会儿是三五户,七八户一块总电表,每户在自己家安装一块小电表。电业局每月把电费单子给一家常有人的人家或是给一家爱管事的人家后,再把电费单子贴在一个公共记事本上,由常年住户轮流看电表收电费。“你这月跑了两个字,电费一共是两块一毛钱。”“两个字不是三毛六吗?”我问。“啊,对,还有路耗啊,路耗一块七毛四啊。”“我一共才用了三毛六的电费,光路耗就拿一块七毛多啊?”“啊,对啊。你用电是用电,路耗是路耗,它俩不是一回事。哈哈,你别弄混了,路耗是不管你家用多少电每户均摊,就是你不用电,有这个户头也要每月拿路耗。”“这不鼻子比头大了吗?”“啊,对啊,别啰嗦了,快拿钱吧,鼻子比头大怎么了,这不常有的事吗,有什么稀罕。”
    记得为这事还想较真,我去问了铃的母亲。她听后摇摇头,叹叹气,伸着下巴颏,嘴角向下用力,露出紧咬着的两排牙齿,很为难但没有说话。我赶紧回去把电费交上。




    大福子
    大福子是校友不是同班同学,有天夜里我们从利家玩散了回去刚睡下就听到有人叫门,两声我就听出是大福子在叫,他知道我自己有间小屋,但不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当我开门把他迎进来后他说:今晚不回家了,在这里睡一晚。我怔了下说行是行可是没被子盖,他说没事又不冷我也不脱衣服。这个大福子,一条大汉子,躺在我身后。我多感意外,我侧身躺着,一下子睡意全无,我自己独睡很多年了,冷不丁来个男人躺在一旁喘粗气听着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外遇是怎么回事啊,没人跟我外遇啊,艳遇也不降临,艳遇个女鬼也行啊。他为何不回家,他经常不回家吗,他也不早说,我正想的咪咪痒痒朦朦胧胧温温乎乎呢,突然听大福子似是自言自语地叫了一句让我更想快速入睡而又无法入睡的话:啊--,唉--,现在有多少人在床上射精啊。
    早晨起来,大福子跟我要了早饭的钱和票就匆匆上班去了,以后没再来过。
    再后来就听说大福子在自己单位的洗澡堂里偷拿同事的钱被抓了,被判劳教三年。
    后来的后来我见过大福子一面,知道他已结婚生子还不错,让我烦的是又说要从我这里拿点钱。三十年没见面,见了就要钱,看我像有钱人啊。我回他两个字:没有。




    不显功
    君的父亲是老红军,有资格住红军楼,但住红军楼也有条件。君说住里面规矩奇多,不如外面自由。此原因导致君家八零年代初期才批准可以把自来水接进自家的院子里屋里,这是大好事也是新鲜事更是有面子的事。可以等自来水公司给安装,但不知要等到何时,君对我们说。那就别等了,咱们自己弄就行,不就是挖条沟吗,···我们一人一句把君说乐了。正合我意,君说,星期天,都来,有工具就拿着。
    星期天起了个大早,吃饱了饭,扛上我家的大镐。到了君家一看,镀锌水管买来了,管钳也借到了,割丝机也拉来了,弯头直通阀门也有了,麻稻铅油在地上,我翻开纸盒,单独端详了一阵子天蓝色的水表。君用白灰在过道拐弯处画了记号说:来,下手干。
    我们干到下午两点多,中间没休息,午间没吃饭,眼瞅着院子里的阀门被师傅拧开,亲眼看着哗哗的水淌进桶里后才有了完工的感觉。奇怪,沟里就多了一根水管,再回填土的时候怎么多了这么多土啊。更奇怪的是我洗完手摁了摁手掌上几个水泡径自出去了,我到了一间炸货店,喊起老板,用刚发的奖金买了几大包中午剩余的炸货回来。记得老板算我很便宜,有的盘子底与我论了堆。我不知道当时是为了犒劳自己还是显示自己特别讲义气,但我感觉自己奇正常,无所谓啊。回来后酒菜都准备好了,他们还以为我回家了呢,我放下东西后大家都没反应,也没看出有谁不高兴,反正那天我吃的奇恣。
    第二天的感觉是腿痛腰酸胳膊疼,手掌握无力。
    再后来去君家玩,看到这自来水心里就有点别扭。我怎么了么怎我。
    送你上路
    在几个经常玩的同学中间,君的年龄最小,却是最有优越感的一位。烟比我们买的贵,衣服比我们换得勤,十八九了还吃零食,一起吃酒也要喝的最多。他常对我们说:家里老爷子十三就跟着共产党闹革命,福大命大熬过来,现在都跟着沾光,这不,今年的旅游费又发下来了,八千。他一边说一边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伸,做一个发令枪状。其实我当时听着没啥特别概念,就记得我们在一起喝酒时君有时花钱会多一些。但君始终没有因酒把我放倒过,或许这在他心里多少有一丝丝不快因而总想找机会与我锛一锛。
    记得有次我们几个在一起喝酒,喝到二马甲(喝的有点高了)上时候,君对我们说:钱是好东西,有钱就有酒有肉吃吃喝喝。前边孙二娘开热酒小菜,卖甜水玩具耍物,每个大集能挣一麻袋毛票。就是自己不舍得吃,他家吃肉不吃自家的,出去买别人家的吃,真他妈的会算计。你看人家春,他娘擀饼卖,恣了他了,整天喝酒捞肉堵老迷,别看自己长得不像口干粮,···看见大福子了吗,就是让钱但空的。哼,这下好了,三年,才拿了人家几十块钱,工作也没了。不知为何君说到这里顿了半天,拿一张特别严肃又认真的脸对着我说: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关系就不用说了,以后无论谁有了难处,碰上麻烦,(君一拍胸脯)我不管犯法不犯法,只要到了我这里,保证叫你吃饱喝足拿上钱送你上路,以后逃不逃得掉就看个人运气了。好,够意思,我敬你,先干为敬。我被君的肺腑之言所感动,我为有在紧要关头肯送我踏上逃亡之路的挚友感动。那一天我喝得不少,似乎有点像醉了,却还是没有吐酒。我记得我扶着墙踩着云轻飘飘昏沉沉地回到利家喝水,哪里还顾得喝水啊,到了利家我就倒在炕上了。君看我这个样子就坏笑着拉我起来,又拉我起来,还拉我起来,没等第四下,我一肚子苦酒向胸腔猛撞,如四海翻腾之云水怒,五洲震荡还风雷激,它们长驱破口狂喷,一泻千里。
    记得我还欠身指了指君说:你,你,送我上路。






    二元
    当君送我出了大门,硬把两元钱塞到我与他推搡的手里,唿隆关上大门的时候,我想:这是个二元不等式方程啊。
    君也在一家电子企业工作,当我还感觉每月的工资有剩余的时候,人家君跟他三哥学着在家第二职业了,他买来全套台式收音机的散件组装收音机,并告诉我说:打听打听,有要的就来拿,三十元一台。并特别强调说:有提成啊,有提成。
    “提成”?我心里打了个问号:真是越有钱越知道钱有用啊。我给你回老家问问,我答应了。不为提成,只为君能有为同学两肋插刀这句话就应该帮这个忙。
    说做就做,休班回老家。看了爷爷奶奶,去看了小莲叫她等着我。回头就去了我一个四伏上的叔伯哥哥家,只见嫂子一人在做活。说了几句闲话后我就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推销产品的活动:也不买台新式收音机,听个戏啊,歌的。你能买啊,你们厂里有啊?嫂子问道。我能给你买到又便宜又好的台式收音机,是内部货,是那种木质外壳的,你摆在桌子上多好看啊。多少钱啊?三十。三十?不算贵。买就买,看你说的这么好,买一台。
    记得我是从君家里取的货。下周休息时,我一手扶着我那辆大金鹿自行车的车把,一手扣住收音机箱体的后盖子,歪着膀子,一路扥扽哒哒地回了老家。我看了一眼小莲,举起手里的收音机馋了馋她,“等着我”。嫂子见了我和手里的收音机先是高兴了起来,看我当场进行了调试。吱吱啦啦,吱吱啦啦,有曲有音,有唱有声,当地台特别清楚,中波短波没有。经过我一番鼓捣,嫂子终于不说话了,她开箱,拿钱。当我接过嫂子手里的三十元钱转身离开时,我感觉到嫂子不太放心的目光有一丝丝在身后。
    回城后我先把钱给君送了去,看见他好像也稍稍松了口气。送我出大门时就有了开始的一幕。
    这次营销的成功没有带给我任何成就感,我也没有因此去捞人生第一桶金。因为我发现买的,卖的,中间商都不快乐。虽然都有利,却又都有损失。






    助君好合
    君这小子,不但家庭条件好也讨女人喜欢,个子虽然不高但国字脸有腮胡。这不,刚参加工作不久就交桃花运了,有女孩子暗中追求。上世纪八十年代十八九的男女青年还不太敢公开谈恋爱,特别是刚刚工作,还要顾及师傅们的看法,也怕造成不良影响,就是男孩家的家长知道后也不会像现在那样高兴的像捡了个大便宜一样。追君的女孩是一块彩玉,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为了安全,君把这个穿针引红线的任务交给了我。
    君与玉在一个单位,但每次有约总是等没人的时候用单位的电话告诉我内容,我接完电话后再通过我单位的电话打到君的单位说找玉有事,他单位的人把玉找来我会怯生生心慌慌地告诉她君的意思,玉每次接我的电话总是嗯嗯嗯地答应不说话,每次完成任务我不会去想他们可能偷偷约会于大马路,公园或是电影院。
    记得一段时间后,凉白开水有些温度了,是响水了,但进一步加温却成了问题。最令我激动和懊恼的是君盯上我那间借来住的小屋了,他跟我要了房门的钥匙,我给玉传了话又把她接送到我住的小屋门外,指了指我就走了。记得我也中途回去在远处看过我小屋的门,门没锁。有时君会买许多好吃的来,但两个人玩起来经常忘记吃东西,他们先后离去,我会愣愣地一个人在小屋里看四周,一边努力体会他们爱的余温,一边享受见证过他们恩爱影像的爱餐。他们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呢,我连看客都不是,也许他们仅仅在这里互相表白爱情呢,我成爱情帮客了。再后来君就另配了我屋的钥匙,他也与玉定好了时间。我的小屋也增值了,白天是个爱巢,深夜变个寂窝。有次君体会深刻地跟我说:太好了,与女孩在一起真是享受啊,不过就是你的被子有味。我听了酸酸醋醋地怒道:还没说你呢,你们玩恣了弄乱了,我来给你们扫尾,还嫌被子有味,下次自己带着铺盖来。君看我急的那样便说:改天我约她来,算你的。我马上转怒为喜玩笑着说:好,就这么办,说话算数,有福同享啊,够朋友。君收不回来就又改口说:朋友妻不可欺啊。别当真啊,哈哈,我闻你俩的骚味就行。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一年多吧···
    后来每次玉见了我都不想与我多说一句话,而且会脸红,或许是我知道她的事太多的缘故吧。也或许是她想起了什么,一个女孩子,曾经在另一个男人的小屋里还盖着他的被子与她的男人鬼混过。好的结果是他们最终成了眷属,至今还在一起。
    平安之喉和肚
    我对平安师傅早有耳闻,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小时候就听母亲说过他曾被市文工团借去连续演了一个多月的郭建光,那会儿他就是单位的人才和骄傲,严重支持了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的演出。他唱过小小竹排江中游,我也亲耳听他唱过泰山顶上一青松和祝酒歌和一条大河波浪宽。那喉功,顶高洪亮很响,盖过小常宝的恨不能生双翅飞过山岗杀尽豺狼。工作后与他成了同事突然发现能经常见到他又感觉很自豪,每次见到他都会有一种敬畏和欣赏的小激动在心里。但平安师傅却没有一点师傅架子,他挺着大凸肚背着手总是笑呵呵,只听说他被后来的一小青年不吃他送的龙眼葡萄反说自己吃过日本乒乓球品种的葡萄气死过一次。平安师傅因会唱歌对单位有了贡献却也因此沾了光,就如因唱了一首北京的金山上而吃了一辈子幸福一样,他在单位没有任何任务,奖金涨级也不会漏下。
    你知道平安的肚子为什么大吗?不知道,有同事考我。告诉你:平安能吃能享肥。满满一碗猪大油,他加上白糖能一口一口喝下去。告诉我此消息的人一边比划着手掌,一边把嘴唇用力外翻咬着牙还要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哼”,不用一般人,二班的也吃不下去啊。上次他与人打赌,你猜怎么着,他一边蹲在茅房里拉屎一边吃了三碗炸酱面,边上还站着一些看热闹的。第二天输了赌的人又请他吃了十八个肉火烧的早餐,是他自己不好意思再吃了。这样啊,我心倒想。后来熟了,我也亲自听平安师傅这样说过:四个和乐,不喝汤就能吃饱。三个和乐,想吃饱就要把汤全喝了。



    大芹
    大芹,外号“野蛮破鞋”,简称“野破”,“大芹”是全厂男女老少送她的昵称,也有叫芹姐的。这大芹终是个快人快语能说能笑人见人爱的样子,她圆腮圆眼,香腮白中泛红,活眼乐里见喜,两颗色玉门牙朱唇藏不住,一丝甜蜜微笑嘴畔含妍开。而最能让她兴奋地似乎是闲下来大家凑成一堆央求她讲述自己的艳遇奇遇和色遇:昨天下了夜班没回家,你猜怎么着,我把他猴,街上仨大汉子把我堵住接到他们那里去了,我就见过铁子一面。第二天早上我从人堆里爬起来一看,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个男的。啊,那他们和你干的什么啊,这一晚上?你给俺讲讲。啥也没干,还能干什么啊,你们懂得。小王不懂,你得给小王上上课。来啊,小王。大家七嘴八舌的找乐子,大芹又不在乎:咱厂里老刁那天想我的好事,我说你嘴行手行屌丝不行,行的话下夜班跟我走一趟,我等你。老刁老婆还在家等着呢,没敢去。哈哈哈哈,一阵哄笑。老刁这家伙光有张嘴,典型的嘴流氓。哎哎,河里才放了水啊,明天去洗衣服洗澡啊。大芹子,才流了产别凉着啊,大姑娘不懂事啊,今年流几次?忘了,没事,早游好几遍了,我是特别的精子制成的。哈哈哈···
    大芹婚后没老实几天就按耐不住了,她过不惯这样单调的夫妻生活。也算是天随人愿,她男人因一桩命案入狱判了好多年,从此她更是如鱼得水。特别是她儿子出生以后,来送钱送物送帮助送温暖的人更多了,据说她儿子特别懂她,刚上学那会儿就知道周末应该去电影院看通宵电影。后来单位搞改放庆祝演出,大芹报名积极。开始厂长书记还捏着半边装紧的不让大芹上场,可实在是没有几个正经节目,没办法只好同意大芹出场。结果很意外,大芹的演唱水平与另一位唱歌高手平安有一拼,一个通俗一个样板戏当然通俗的更受欢迎,大芹还加上了迪斯科舞步。看着大芹满脸的幸福和满足,我想这或许就是大芹人生中最光荣最露脸最骄傲的时刻吧,掌声,笑声,仰望,羡慕,拥戴···
    大芹现在也应退休了吧,我相信她很会生活。那么爽快透明一女人,灵魂无遮盖,做人也坦荡,行事很磊落。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她就这点爱好,尽享人生性福事,这是她的天权。在此,祝福大芹的后性福生活更上一层。


    杀父如杀兄
    巴子上楼,我与文一起下楼。巴子眯着眼,半歪脑袋嘴里叼一支快要燃尽的烟卷,还发出吱吱啦啦的响声,几丝弯弯曲曲的青烟艰难地在他那奥黑的脸上攀爬。他左手半举着一本杂志在脸前,慢慢上楼,仔细端详。文轻拍了他一下:看什么,这么上瘾。大姑娘啊,你看俊不俊?奇好看!这闺女拾了被窝里,一会就拔出脓来,巴子说完哈哈大笑。没事讲个能拔出脓来的故事啊,文问。走啊。我跟着文还有巴子到了三楼仓库张姐刘姨那里,张姐一见道:欢迎老巴子,老不带彩来讲古。巴子灭了烟,清了嗓对着我道:讲古就要到有老婆的地方,知道吧,坐坐坐,边说边开了口:话说从前有个奇大的财主,古稀之年还想娶个小婆。前十几个老婆都说不行,财主却说人越老越喜欢嫩的,老牛吃嫩草,老了也要吃颗小嫩葱。老婆们早就知道劝不住他,也加上他财大气粗,还真就把一位十四五岁摸样俊美的大黄花大姑娘娶进了家门,当晚这老色鬼激动的有点不行,脱完女孩的衣服,解不开自己的扣子了,急得他直哼哼,人家小女孩哪懂这个啊,吓得躲进被窝了,大老婆本来就守在门外以防不测,听到这里推门进屋帮他脱衣,老色鬼又说把她们都叫来抬我上去。都爬不上去了还想好事,你们男人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刘姨说。还真叫你说对了,这老色鬼完事后就快不行了,第三天就死了。树倒猢狲散,分家的分家,抢财的抢财,有儿有女的名正言顺,可怜这小女孩被骂丧门星又被众老婆赶出了家门,但过了一阵子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再回去人家还不承认,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生下一个儿子后过着极艰难的日子。家里穷啊,儿子十五六了还跟妈妈一个被窝睡觉。坏了!张姐叫道。还真是坏了,一不小心亲娘与儿子伦乱了,这还了得,母亲懂得常伦,就与儿子一起逃到千里之外的咱这里来了。这是咱这里的事啊?文问道。你听啊,这里人生地不熟,这娘儿俩就很认真地对外称是夫妻快快乐乐认认真真地过起日子来了,后来他们的儿子还很有出息。不是近亲生半昏野巴吗?我小声问道。年轻不懂了吧,先给你普及一下常识,是近亲生半昏野巴的可能性大而不是一定生半昏野巴。他们的儿子是读书之人,中了之后在本地做官,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十年来也有风言风语半真半假地讲着这样让世人不齿的故事。这年除夕夜,儿子儿媳孙子如往常一样准备去后房给父母亲磕头拜年,儿媳因一点小事早去了一会,刚到门外却听到公婆在说话,儿媳一时心血来潮,悄悄走到窗下想听听这老俩说什么:快,趁孩子们还没来,先给娘磕头拜年,婆婆说。娘,公公高声叫了又毕恭毕敬地下了跪,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问道:亲娘过年好?好好好,好儿子,这些年多亏了你啊。儿媳在窗外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踮回屋里捂着肚子一五一十地对丈夫讲了:这老俩真会玩耍。丈夫听后却怔在原地不会动了,他似乎一下明白了,他有点不相信,但又不得不信。这个年夜他没有与老婆孩子去给父母磕头拜年,最后他在墙上写下四句话就自杀了。这四句是:杀父如杀兄 杀母不正经 杀妻不该听 杀我不应生。
    杀父如杀兄是咋?这都不懂,他和他爹是从一个大门里出来的啊。



    猝死算正常
    建华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是家里的长子还没有结婚,他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我记忆里的华有一张很白净的脸,眼脸精神,长长直直的黑发,话语间细听多少有点磕巴,看他总是一副笑脸对人。我参加工作不久,还没来得及与华混熟,他竟然在一天夜里没有告诉父母没有嘱托兄弟没有告别同事同学自己一个人在他那张睡了十几年的床上静悄悄静悄悄地睡过去了,后来才知道那叫:猝死。听说那天早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母亲叫弟弟去叫哥哥起来吃饭上班,弟弟推了两把哥哥吓得哭着来告诉妈妈,妈妈一扔碗筷抢到儿子床前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刚刚出门的父亲被弟弟追回来大叫着快送医院,没有急救没有电话没有办法因为父亲母亲弟弟搬不动背不起儿子已经僵硬的身体了,邻居们来了亲朋们来了同事领导也来了,一边是惊呆守着一边是六神无主的弟弟,一边是叹息守着一边是默默流泪的父亲,一边是规劝守着一边是嚎啕大哭的亲娘说:你别哭了,这不是儿啊,是仇人啊,养他这么大不报恩这不是来报仇啊,···。听说那天单位里去了好多人帮忙,还听说弟弟向来为哥哥出殡的人下了跪磕了头,···也没有人叫我去帮忙,我只好愣愣地不相信了好久,但第二天没有见到华来,第三天我还在盼,···现在我真的有点相信了。
    连伟,男,山工毕业的大学生,回族,青州人,跟我的年龄相仿,小伙子团脸白净高高的个子有一点点垂肩弯腰,一讲话就挠头皮。那会儿的大学生在社会在单位在人前很吃香很光荣很面子,他来的时候我早就住开单位的集体宿舍了,因此很想与他分在一个宿舍,与他隔壁也将就。还是在一个夜里,连伟没有任何征兆就独自一人在宿舍一睡不醒与世长辞了。他是回族,据说他的家人把他运回老家后洗净身体,白布裹尸,葬入了高山之上。
    有人这样问自己:人与自己何干?!生不由己,死不由己,过程算由己?
    大要案
    紧急会议,二车间紧急会议。书记,厂长,工会,团委,设备,主任,职工···保卫科长神情凝重语气低沉地宣布本车间发生一起严重的破坏设备案件,有人把三台九成新的闲置设备内置电子元器件线路板拆走了六块,问题很严重,损失会很大。设备科长严肃又认真地讲了这三台设备的先进性科学性和重要性,厂长书记老生常谈了破坏革命生产,影响安定团结及阶级斗争的必要性,车间主任诚恐诚惶地要求全体职工自查互查,检举揭发投案自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民警在一旁静静地转眼珠却不说话。
    散会前车间主任宣布了一份嫌疑人员名单,要求在册人员马上立刻去四楼小会议室。自参加工作以来,我首次光荣地被选中成为小部分人代表大部分人的一员,全车间百十人除去大部分老婆闺女还有不到二十男人。保卫科长发了纸和笔,要求在场人员详细写下自己制作的收音机,落地机和黑白电视机及帮他人制作的电子音像产品。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许多简单的家电都有能人自己制作,现在叫DIY。商店里有卖十二寸黑白电视成套散件的业务,我们电子行业近水楼台,懂行的人也多,学着自己捣鼓的年轻人就更多。手巧脑灵的人也帮亲朋制作,也有因此成了能人好人名人的,也有因此吃请吃喝收礼收费的,还有因此找到好对象的,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能从单位里找到的电子元器件就不自己花钱了。
    我刚进厂一年多,对此一窍不通,但也假装爱好过。记得我当时写下了这样的内容:我没有自己制作过任何收音机,落地机和电视机。也没有帮过他人,但我大哥自己制作过收音机和落地机。交卷之后,保卫科的人和车间的人和警察的人不知为何研究来研究去把我排除出光荣的嫌疑人员榜了。有没有搞错啊,《永不消失的电波》里可是犯了一个大大的分析错误啊,当然那是国民党的愚蠢。
    中午,重点怀疑对象没有回家,单位食堂管好吃的,据说吃的炸酱肉面条。我想何不吃了午饭再做决定呢,吃它两大碗我能,就差我一个啊。吃完午饭没有停歇,三吨东风大卡车拉上相关人员立刻出动,他们挨家挨户把他们自己制作的东西全部装在东风大卡车上拉来了,傍晚时分大功告成,四楼小会议室里堆满了自制的音像产品。没有完工的,没装外壳的,还有一台电视摆满一桌子一台落地机木质外壳好几种木料的。知道的是查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退赃大会呢,嘿嘿。知道的是查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技术大比武呢,哈哈。
    后来据说厂里组织技术科设备科和仪器室的相关技术人员连续奋战了几个昼夜,他们妄想从这些拉来的零零碎碎的自制产品里发现和被偷设备的某种关联及蛛丝,进而尽快破案立功,因为没有人主动交代投案自首也没有人检举揭发。但问题似乎没想的那么简单,所有努力不但没查出个子午卯酉,一切的虚张声势也化为笑料成了泡影。一个月就听不到关于此案的小道消息了,几个月后此案没有人再提起,半年后厂里偷下通知叫自己把自己的东西偷拿回去。一年以后,四楼小会议室里那些布满灰尘的半成品被胡乱堆到一起,三年后它们悉数变成了电子垃圾。
    此案单位和警方讳莫如深,案发一周单位把所有新的半新的闲置设备集中到了仓库,可怜这些设备如娘娘被打入冷宫一般从此再也没有被花重金娶它进门的人记起过。喜新厌旧不是最可恨的,耽误人家青春,让人家姑娘守活寡才是一棒子打死男人的理由。
    记得那会儿福尔摩斯探案风行,我对此有过研究。侦探破案的三要素是:时间 地点和动机。本案之所以成为哑案,第一是他们不知道失窃的确切时间,第二是他们完全搞错了作案的动机。因为一个懂行的行窃者自己想用几个电子元器件,绝不会到工业设备上找,那上面的东西根本就无法满足家用电器的基本需求。动机就是一个方向,方向错了就不可能找到目标。我想,行窃者很可能就是一个无知青年一时好奇偷拿几块电路板显显能,玩玩耍而亦。





    黄金重案
    又少黄金了,有人偷黄金了,门锁都好好的,保险柜也没砸。一大早,刚上班,听大家窃窃私语,好生奇怪,心生嘀咕。黄金!失盗!哪来的!谁这么大胆!想干什么啊?这个消息一下子把我香香的早饭消化了,腹内空空,脑袋空空,眼前空空。
    “在没有破案之前,全厂职工都是嫌疑人。”普来我家玩时说,他拨着琴弦若无其事。
    有人为何那么早熟啊?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女人烫发还要讨论一下是否存在思想问题,下班挣外快还要偷着干。我没有往金钱上努力而是时刻准备为党为祖国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青春,为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工作和学习,我关心的是实践是否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否是大河无水小河干大河有水小河满的问题,但结论似乎早就有了,叫坚决支持和保证党政府国家拿大大头,企业拿中中头,个人拿小小头,这也是我的方向。但我又不是一个随便下结论的人,我需要一个环境,我要把心安下来,千万别拿钱来添乱。但为何在这紧要关头单位里有了黄金,有了黄金还失窃了,失窃又让我知道了,这不是添堵闹心吗。
    上帝要你亡,必先叫你狂。疯狂算正常,疯狂不选择时代,疯狂···
    一楼一车间一间靠南的工作间内,在保险柜里存放的近千克黄金被偷了。屋主人慌了神,报告了领导,保卫科的人员来并保护好第一现场,又报了案,警察了解了屋主人当时的情况后本案转入秘密侦办。直到有一天该黄金重案成功告破,从单位抓走了两个人,我们才光然大悟,原来是他···
    他父亲是老革命,他生长在一个干部家庭。因为热爱音乐与我大哥很熟因而经常在一起探讨小提琴的技法和演奏问题,他与大哥是琴友与我是同事。他是一位很爱干净的小伙子,高清个子文质浩浩,秀白面容灵气水水,发有尺度四周齐齐。我知道他曾单恋过我们单位一位比他大一点却形象逼人乱想言行勾人不安的女人,却没有如愿。不知道那女人是否刺激了他,何须是那女人看他没有多大出息,他们肯定是谈钱了,想必是他想快速向她证明点什么,他才瞄上了黄金。据说他起先是偷拿了一堆丢得满屋都是的金锑,也弄了坩埚电炉自己在家提炼黄金,我想起他曾跟我提过王水什么的话题来着,后来不过瘾,就发展了另一密友为同道。那小车生的跟瓷娃娃一般可爱,谁知下了水就瘫成泥了。他偷配了工作间门锁和保险柜的钥匙,他是凭着借那与钥匙串在一起的指甲剪刀用得手的,那么熟的同事,从来也没有防备过谁,你能想到他会偷配钥匙,据说他把钥匙在肥皂上印了模子。据说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他得到线人今夜有黄金入柜的消息,他拿上两把配好也试开过的的钥匙,借着晚上有事的理由,悄悄潜入一团黑暗的一车间,一切都非常顺利,得手之后他锁好保险柜并擦干净了指纹,倒退着又扫去了脚印锁上门锁,没有意外没摔跟头也没让野猫吓着,他激动着打了招呼就往家里赶,一切顺利。据说黄金去南方走了私,是他自己去的,好像是八千多块钱卖了。
    后来他被判了八年刑,同道判了三年。再后来听大哥说他在里面不受罪,是文艺骨干,还到山大讲演过呢。再后来就提前光荣出狱了,更听说他通过关系把档案重做了一遍进入官员队伍。现在有了钱也有了女人,终于过上他想要的生活了。
    氢燃--我在现场
    一堆老婆一堆嘴,一堆口舌一堆腿。在老婆堆里混日子,闲下来就听她们胡拉八侃,张长李短。昨天晚上吃的啥啊?还吃啥,气死了。男人没打发你满意啊?你个死这个,你才捞不着呢。你儿有媳妇了吗?前天去见了个面,我把她猴,人家女方不同意。有好的吗?给俺说个媳妇子吧。我还没媳妇呢!我在一旁,在一旁想,也没人给我说个媳妇子。你看看你,快起来去收拾收拾吧,几时来都不知道,忘了,都漏出来了。我斜头一看,杜二扭筋子他老婆坐的凳子上有一滩血水。哈哈哈,哈哈哈,这回看见稀罕了哈。
    寿全在忙里忙外,他推来氢气瓶。我看见他在拧气瓶的盖子,可能是紧了点,他三五下都没拧开,他用了扳手把作撬柄。一撬,再一撬,突然,突然,突突突然,我听见氢气瓶口方向有哧···的响声,是连续不断的响声,寿全也慌了,越慌越是打不开瓶盖,打不开瓶盖就关不上氢气瓶的阀门,关不上阀门一瓶氢气就会全跑光,跑光了氢气就是浪费集体财产和社会资源。这可不行,我看见,寿全在拼命用力拧。我知道,寿全是退伍军人,是共产党员。我肯定,他是忘记危险了。我们全都傻在原地呆站呆坐着看寿全一个人表演,我们更感觉不到危险,我们还在幻想着接下来说什么听什么呢。这时候车间其他人有听到声音过来问的,只听寿全大喝一声说:快打开窗户,快,其他人快跑。一语惊醒梦中人,一阵慌乱骚动,我们费力的打开密封的窗户,转身就跑。此时,突然好想听不到声音了,氢气跑没了。还有人在开窗户,唿···,我回头向上一看,湛蓝的顶棚泛起一层火星,象夕阳云,象晚霞浪,冲过来冲过去,消失在眼前。美妞王妮子吓的花容失色,一脸煞白一腚坐在地上,差点哭出声来。我一摸头发,烧焦了一点。抬头一看,顶棚成黑的了。
    怎么就着了呢?我查看了现场,询问了当事人,自我做了总结。原来:一扇窗户的把手上拴着照明灯的拉线开关。打开窗户,开关摩擦,微小火星,引燃了在顶棚聚积的氢气,没有爆炸是因为氢气在车间顶棚散开后没有多少压力了。···幸亏开了窗户啊,幸亏咱这楼层高啊,幸亏是一瓶氢气跑光了啊,幸亏我们都是有点小福气的人啊。
    (1982年9月7日上午8时许,我的生命险些结束。生和死系在这个时刻,多么可怕,人们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的生死也是不可测啊!古人说祸不单行,你可要注意啊!生命结束,离开人世,到另一个“人间”去,哪儿能有什么呢?昨天的誓言,笑声,亲人,还有那可爱的梦将远离开你,绿树田野大海星星高山泥土江河小溪花卉珍珠和尚尼姑少女风雪春冬流氓外国人中国人金钱蚊子白痴残废··· 他们依旧常在而你却消失了。宇宙是永恒的而你却很快被人们忘记了,然而我的生命是不会在此刻结束的,我过来了,我将继续我的生活,我将迎接新的死亡,我将永远记住这个日子。————130磅的氢气充满了整个车间,一个电火花,空气膨胀,蓝色的火焰中有红色的火星在闪。头发烧焦了,窗帘和工艺流程烤黄了,王师傅(王大啦)心律上升,停过去了。L师傅面如土色,叫骂着。王妮子吓哭了,一切目闻这场未发生的灾难的人回味着。老人孩子,我们险些成了一家子,我当时什么也没多想,只想往外跑,可怕可怕。————这是事故发生后我当天晚上的记录)



    没有劲与不识字
    单位里有四个“不像”,但我只认识两个:解不像没有劲,亮不像不识字。
    解,我进厂时候他就在仪器室工作,晃着膀子到点来迈着方步到点走,每天提着双把革质大黑兜直到退休。他的工作区域有五平米范围,从我第一次看见直到他退休,桌子上那三台待修的示波器没有动过一毫米,但每天擦得锃亮。我从听他啦马子品茶指点报纸到教育青年人,再到后来热文化热书画见他每日在单位专心演习舒同书体,到退休时候在业余书界他已小有名气,听说还给门市题写过字号。
    解可谓是真正的五大三粗,但关于他是哪五大哪三粗,全厂职工一人一个说法,到他退休也没有定论。有人说他是头大手大脚大腚大家伙大,腿粗腰粗脖子粗。有人则说他是脸大眼大嘴大鼻大牙齿大,头发粗汗毛粗眉毛粗。还有人说他是气粗屁粗和话粗,也有说他哪儿都大就家伙小的,其理由是你看他一副大骨头架子,里面都空了,他一点劲都没有。上次打扫卫生,他给别人扶梯子晃了腰,休了三天工伤假。那次他去打开水,弯腰拾掉在地上的水瓶盖子烫着脚了,你说他能不能。男人没有劲,家伙能大到哪里啊?
    亮是近视眼,眼镜如瓶子底,还好背着双手走路。他干后勤,整天那件洗的干净又显旧的中山装,一顶蓝帽子里面塞着报纸白纸烟卷盒,整整齐齐方方地扣在头上。很多人知道他帽子里有货,上厕所没纸时候就一把抢过他头上的帽子,拣出几块好用的,把帽子往远处一丢笑着自己方便去了。亮则背着手慢幔地挪过去,找到帽子整理半天再戴头上。他们告诉我说:你看见亮中山装戴眼镜上衣口袋插着三支钢笔了吗,象有文化的吧,其实他大字不识几个,除自己名字外就认识“大小”这俩字,为何,看月份牌用。那三支钢笔就是三个插在口袋上的笔帽,下面没东西。鼻子里插葱装大象,哈哈哈,他说是戴像章戴习惯了,就是装些文化人,嘿嘿。




    感觉良好
    一九八二年九月二十二日,我得了一个市电子工业局评比颁发的《双補教育先进学习积极分子》的光荣称号,还发了一个硬面压塑内有六张风景彩色插图的日记本作为奖品。我把这个日记本,也是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荣誉珍藏至今,并把它作为我记录人生点滴觉悟的第一本随记。
    记得那会儿改放刚刚起步,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掀起了学习科学技术新高潮。为了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为了像陈景润那样早日摘下科学皇冠上的明珠,我们单位在四楼小会议室也利用业余时间开展了文化课的补习,特别是年轻人,不超过四十岁的都要参加。我在高中时候就向着科学冲刺一段时间了,进过快班,又是高考漏子,这些数学化学物理课对我自是小儿科,虽然我没资格在台上教,却是台下相当负责任的业余辅导。我也愿意借机显显能,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有不少同龄男女呢。
    那会儿还没有淘汰机制,学习也不是为了过关斩将,那会儿还有不能落下一个阶级兄弟的意识。全体学员汇报学习成果时候上下都很重视,局里派了人员监考。我事前得到老师的特别叮嘱:好好考,为自己为老师为单位,一定考好。
    没想到我还能在局里成了先进分子,还有奖品。
    这算什么啊,第二天就没人再提了。特别是那些补课时把我当偶像的与我一边大的女同事们,不理我了。但我一直自我感觉不错,那可是我自始至今的一段得意洋洋啊。




    丁老瘸结婚
    丁老瘸一点不老,他住与我家相隔三条过道的胡家大门,他是我二哥的同班同学我与他弟弟是同班同学因此我们经常混在一起玩耍,而且他好像更爱跟比他小的伙伴玩。丁老瘸团脸戴眼镜,圆头有腮胡,双臂粗壮有力,肩宽胸厚膀大腰圆。但从屁股以下就开始打柳,严重发育不良,他小时候感冒打针打废了一条腿,但他拄的却是双拐。记得我更小的时候有次在他过道里与果子拔轱辘打架,我好容易翻身骑在果子身上,我左右开弓,明明想着抡着看着胳膊拳头打向果子的脸,却总是一次次打在地上,手背都破皮出血了,把个贴在墙边看热闹的丁老瘸乐得直跺拐,还高声唱道:东过道西过道,打不起来不热闹,东街西街,打死活该。
    丁老瘸要结婚了,媳妇是城南马少野一带的大姑娘,明天咱们一块去接新媳妇啊。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一行二十几个人的自行车队就出发了。出南门,过涵洞,穿铁路,飞河流,经田野,入村口,来迎接,进的门,有准备,寒完暄,略等待,不一会儿,丁老瘸的大哥用崭新的自行车替丁老瘸带上新媳妇,我们前呼后拥地把丁老瘸的新媳妇娶回了家。鞭炮齐鸣迎进门,欢声笑语典完礼,新郎新娘日(入)洞房。
    新娘是有身有力四脸大腮的女人,唯一不足是鼻子尖上有块指头肚大的黑痣。她为何不肯让她相中的男人亲自去她村里接她过门呢,她不是感觉嫁到城里是很自豪的吗,丁老瘸同我们一样有工作收入也一样多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里的悲欢。城乡差别大的那会儿,有多少好姑娘就为了进城下嫁给了如丁老瘸差不多的人,但类如丁老瘸这样的人也有结婚的自由啊。现在呢,现在如果他们要结婚却很普通到哪里去找大姑娘啊,财富畸形增长心态跟上了吗,如果此时谈“爱情”就很恶心,因为新时代给了她们重选的自由,离婚的自由,分居的自由,外恋的自由,偷情的自由,独立的自由。
    “上去舒坦下来悔,踢腾身子糟蹋腿”,丁老瘸对我们大谈他的新婚感受。大家听后哈哈笑成一团有人说:你别听他们骗你,人家有腿你又没腿,哈哈,上去就别下来,哈哈。
    杜二扭筋子
    杜二扭筋子结婚晚,据说三十七八才结婚,对象是同单位一死了主的女人。杜二扭筋子起先在一车间工作,后来搞多种经营他跑起了推销,每次出差他会提前告诉老婆回家等着过夫妻生活,还美其名曰回家准备出差的东西。后来大凡是需坐车外出的公差,都算出差,哪怕是去当天来回的三四十公里的县城,哪怕是一早接到要出差的任务,也要先与老婆回家把事办完再走。杜二扭筋子他老婆愿意对人说她两口子的事:你说俺现在这口子与上一个不一样,前面那位老实,屌这个每天每,不办事不算完,有时能在我身上小睡一会儿,醒了接着来,叫他弄得俺现在到了晚上就想那事,成习惯了,有瘾了。
    杜二扭筋子参加了单位首届职工象棋大赛,开始他们有些诧异:心想你杜二扭筋子,平时没见过你下棋啊。可三轮之后看法逆转,小组赛五局三胜制都是三比零胜出,杜二扭筋子一局未失。淘汰赛以绝对优势进入前四名,最终成为冠军。成了棋王的杜二扭筋子还真牛了一阵子,许多输给他不服气的人场下再来,结果不是输烟卷就是输酒饭,也有找他学棋的,那个小小的热潮把他老婆的眼睛也催亮了许多。
    杜二扭筋子结婚十几年后的一天早上突然传来了他已经死亡的消息,好像是他在老婆身上睡着以后他老婆像往常一样推他下去自己翻个身就睡了,早晨起来才发现,却晚大了。在送葬回来的车上,杜二扭筋子的老婆哭丧着脸问:你们说说,我再找个什么样的啊。工会 面对这孤儿寡母和可笑又可怜的问题无言以对,心里却道:谁还敢要你啊。
    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大家为何叫他杜二扭筋子,我看他挺正常,不会我也扭筋子吧。






    杜三扭筋子
    不能光听大家背后里说,与杜三扭筋子一接触才知道他的确算个文化人,他都不细说我们单位的徐大才。他说:就徐大才那点文化水,还写小说《女油漆工》,两年也没完稿,别说发表了,投稿他都不知往哪里投。记得那会儿全国人民被一部叫《神秘的大佛》的电影迷惑了,杜三扭筋子的看法是:这部电影从头到尾光怪陆离,悬念悬疑,直接就是“故弄玄虚”。哈,光怪陆离,悬念悬疑,故弄玄虚,自我感觉不错的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词语评价一部很火的电影,从此他有了让我敬佩的理由,还生出一个看不起徐大才的副念头来。后来又知道杜三扭筋子还会拉小提琴,而且还培养了她的宝贝女儿,这更让我高看他一眼。而最具传奇色彩的是杜三扭筋子偷偷地早早地成了全国第一批股民,据说他在股市里大砍大杀,横冲直闯,低买高卖,一万元入市,百万元收手。那会儿见了他不是风火着招手呲牙快骑自行车,就是低头看路快骑自行车躲避人群坑洼,没见过他入单位里的人群,他说这叫:卓尔不群。
    再后来杜三扭筋子就得职业病了,据说是铅中毒,需要定期去医院排铅毒,那会儿再见他就懒洋洋一副百无聊赖状了。我们单位破产分流时候,他顺势提前正式退休。因为没有机会再见,祝愿如今的杜三扭筋子在家喝小茶,品小酒,拉小琴,读大书。




    徐大才
    徐大才嘴碎,又是大才。嘴碎表现在乱讲套话,说起单位的管理层来就是:抽烟喝水吐唾沫,洗脸瞪眼剪指甲,一壶开水打半天,马子啦的叫呱呱。那年春晚奚秀兰一曲《阿里山的姑娘》一夜炮红,徐大才的评论是:奚秀兰一支歌麻倒了十亿人。他把设备小组四人的姓氏串在一起就成了:胡乱养人(胡栾杨任)。才大表现在我见过他把《女油漆工》厚厚的底稿夹在咯吱窝里不让看,也见过他与文一起讨论电视机修理的问题。但时间一久,我又发现徐大才还有其它特点:一是好色,二是惧内。好色本来没有问题,关键他是那种敢找事总找事又不想担事的人。徐大才清瘦清瘦,像是减肥过度似的四十几岁的脸上就有了大把的折子。他没有多余的钱,幸亏那会儿男女相好还没完全建立在金钱上,幸亏他一贯黏黏糊糊语言温柔语气温馨,有事没事就缠住他看上的老婆表关心帮小忙。但据说他没得手几次,为何?他老婆知道他才溜子不好,整天防着他,看他比看孩子还不放心。这样的男人不惧内才怪呢,徐大才的老婆也不给他留面子,经常给徐大才“刮土豆”。如果天还不太冷,你看见徐大才戴着口罩,围着围巾,这多半是昨夜让老婆又刮土豆了。可夏天就藏不住了,脖子脸上血糊淋啦少皮无毛的,徐大才只好硬着头皮悻悻而来。文说:徐大才也算好男人,钱不乱花,到点回家。特别是他的皮肤,橡皮做的吧,他老婆三日两头给他连鼻子带脸地刮破皮,嗨,你说怪不怪,从来不发炎,几天就好,也没有溃烂过。他就那点爱好,光读书中的颜如玉不过瘾,这半大老头子被迷惑地把持不住了。其实写书人喜欢异性,不算色。
    铁筛网
    我们单位还有八九位从三厂和进来的职工,其中有五个盲人,还有两三个半残障人士。但他们都是有手艺且是自食其力的人,业余生活也很丰富,一对盲人夫妇能妇唱夫随全本吕剧《李二嫂改嫁》,另两位盲人师傅会按摩推拿,活血正骨。陈师傅是天盲,他中等身材有点胖,白净脸团腮头小脑门短分头耳朵小胡须少,他头一歪露灿笑两酒窝象个孩子似的,他有条不紊有章有法做事也有始有终,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掐会算懂八卦会阴阳看八字测风水择吉日定吉凶合婚六爻妻财子禄祸福寿夭还能经常陶醉在自己的二胡旋律中。但他们正式的工作是手工编织铁筛网,一台压条机把成捆的铁丝压成曲折状,根据需求裁成等长的一把分发给他们,他们坐着小板凳小马扎,一边说笑一边开编,哼着小曲续着铁条,一手摁双脚踩,嬉笑怒骂,在工作,如生活。
    他们筛网组是我单位的特区,特人特事特办,政策特别灵活。那会儿他们就有对外发放手工编织铁筛网的业务,编织一个十号铁丝两公分距1.5*2的铁筛网,加工费是二十元,太刺激了,近一月的工资啊。我假装没事似的去看,我偷偷的学,我巧妙地问,我含蓄地发出想试试的意思,我领了一个铁筛网的原料扛在肩上,没要押金也不写欠条。我高兴啊,这有什么啊,没手的干不了有手的都会干啊,我一边轻飘颤颤的往家走,又如捡着钱般心里美。
    回到家我立马在当屋地上铺开摊子下了手,不一会就打好了底子,第一天就续进去好多铁条,两天第一面就编到头了,三天就编的只剩一面了。我高兴我激动,我唱我跳我想早下班,我腰酸了,我的手指起泡抽筋了。第四天没有进展,第五天我傻了眼犯了难,这些铁家伙,又臭又硬,铁条怎么也续不进去了。母亲鼓励我,父亲教导我,二哥不理我,大哥笑傻我。第六七八天,我去了,我又去了,我去筛网组小声问了陈师傅,他笑了笑答应去我家看看。陈师傅来了,来我家坐下就开修,只见他钳子拧,改锥撬,东分分,西靠靠,拆下这根,换上那根,好一大会儿功夫,好大一些力气,总算把我编织的废品筛网修成正品了,我好想当面说他“妙手回春”啊。陈师傅给我修好之后就急着回家了,没有留下吃饭也没有要钱,后来我把筛网送去交差也发了全额加工费也没请陈师傅吃一顿。
    我记得问过陈师傅我的毛病出在哪里,他听后露灿笑像个孩子似地说:你刚上手性子别太急,哪能管前不管后,顾头不顾腚,四面要照顾周全。



    铎先生
    看见铎先生你就会惊呼“骨瘦如柴”这个词还需减肥,看他那皮肉少的都快要粘不住全身的骨头了。有次夏天铎先生躲在旮旯里偷睡,差点让人当垃圾打扫到车里。铎先生整天花白的盖店头,鸡耳朵,一溜脑门,鱼眼一瞪略带三分杀气。他双腮如坑,颧骨如丘,下颌微翘,鼻孔稍翻。铎先生的嘴最有看头,上嘴唇无毛还有竖折,讲话故意把嘴唇抻下来挡住牙齿,还要微微小晃一下脑袋。也许保持此种表演状态过于费力,铎先生平时不太爱讲话,听得多,讲得少,问的还好笑。
    据说有次单位里修房子,请铎先生当小工。来之后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叫他干啥他不干啥,不是听错了就是干坏了,会干的听不懂不会干的能听清。看他在工地上装聋作哑,装疯卖傻,出工不出力,他人颇有微词却无法撵他回去只好由他随便。他们告诉我说:铎先生费半天力筛了一点沙子,让他拌上一锹水泥合和你猜他咋问,水泥还筛吗,把个师傅气的直骂街,你他妈的筛水泥,你他妈的把水也筛筛。师傅让他把一根绳子扔到上面来,这铎先生你若说他没有劲那是骗人,这小子可能也是来气了,挽挽绳子一俯身,胳膊用力向上一轮,只听“扑通”一声,绳子没上屋顶,铎先生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磕得不轻。你猜咋了,这小子把绳子的另一头踩在自己脚下没注意,用力过猛把个头轻脚轻的自己带倒了。
    我曾对铎先生做过单独专访,他说:他喜欢夏天,夏天里的人舒展。他还说他的业余时间就是一个人静静地听戏,投入的唱戏。他说他唱老生,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化好妆,戴上髯口,穿上全套的老生戏服,照几张全身半身舞台彩色剧照,知足了。再好呢,再好就是,就是能亲自登台表演,这个恐怕够呛。
    记得单位里搞庆祝演出时铎先生与平安,大芹同台演出过。铎先生认真地在台上唱了一曲《空城计》选段,他微微摇头,声音浑厚,不露牙齿,略带手势。当然是清唱,不过,我想,这算不算是实现了铎先生的人生梦想呢,还真难说啊。



    台风乱
    每次下中夜班在楼门厅都会有一个场景:各车间各色男男女女交接完班聚集在此熙熙攘攘地等着下班的铃声响起后一窝蜂地奔向黑暗,直到温暖。有的略显不安,有的一脸困倦,有藏不住手里怀里废品站不要放厂里还要打扫满满当当往家拿的财迷,也有吹着口哨插着裤兜闲看黑处闷不声嘻哈吵杂耳不闻的怪怪,有望着地面发呆的老婆,也有拽着刚结婚的小伙子追问的少妇:哎,群啊,今晚回家干什么?今晚俺媳妇刚从娘家回来,在家等着俺呢,现在肯定没睡,她叫俺早回去,快回去,群一脸坏笑懒洋洋地回答。群哎,好俺那群啊,回去上恣啊,俺也跟着去吧?雪笑滋滋地说,你快答应啊,馋死俺了,行啊吧群。俺老婆说暖和好被窝了,还有好吃的,群看雪的样子越发来劲了,问道:你对象出差还没回来啊。雪一把挽住群的胳膊晃了晃,娇淫之声引来众目睽睽:哼哼哼,你快答应啊,让俺去你家吧,俺就在边上看看也行啊,就是在外间听听你俩的动静也行啊,要不你就先去我家,完事后你再回去也不迟啊,借你用一下,又没记号,你老婆也发现不了,小青年,连续作战没问题···。雪这一段台词让众人刮目相看又看得面面相觑之后有了笑声掌声啧啧声及鼓动声:雪,雪哎,就是去,群不让去跟我回去,群不让去咱给他扒了,我和你一起去群家···门边处另一堆人:看天气预报了吗,又来台风了。你说这刮大风为何叫台风呢?你看看,不懂了吧,从台湾那边来的风当然叫台风了。嘿嘿,台湾来的风就叫台风,那从苏联来的西北风怎不叫苏风,那从日本刮来的风叫什么。叫日风啊。你才日疯了来,你日本就行了,日疯了就麻烦了···台风,乱?其实自然之力是在洗牌,而被胡言乱语奇思妙想惑惑的人心才是不可重建的乱之源。人语之乱,全无敌。
    西方诗
    忠刚调来时候一副学生摸样,如我一样的卷发却不像我那样少白头发,两道平直墨黑的眉毛像两付宝盖时刻证明它们保护的双眼是多么安静又凝神。他四方脸生细腻皮肤经常是白里泛红,络腮胡留起添威猛刮净显阳刚青黑两感觉。我暗道他准比我小,不成想反比我大一两岁。我看忠出去进来拿本书借与瓷娃娃莉姐看,与莉姐一聊一下午,心生万般羡慕因而总想接近了解朋友他。
    听说忠的父亲在医院工作,算是看眼疾的名医。为了得到一个玻璃大水杯也为了与他搭讪挂钩,我拿记账单求忠给我开了四罐杜仲润肺膏。回家后先喝了一罐有甜味也清香还薄荷的黄褐色黏糊杜仲膏,然后快速洗刷干净。第二天我也手持着与他们一样的玻璃大水杯与他们站在一起了,这样的大水杯在当时很风靡,医院的杜仲膏卖得特别火。后来就听到了忠与莉的谈话内容,真没想到他们在一起谈的是存在主义和柏拉图,再后来我就知道了拜伦雪莱普希金,莎士比亚勃朗宁,歌德海涅裴多菲,又后来我更知道了忠是画画出身,好像是造诣很深因为他说过我们单位工会干事小钦见了他不敢说自己也学画画,还后来忠就考进一所专业美术大学上大学了。
    记得忠去上大学的前夜,我极是羡慕的去了他家为他送行。进屋后但见高朋满座欢声笑语瓜果梨桃每人一个玻璃大水杯,看他们个个云雾缭绕文质彬彬英俊潇洒都在深情各表一串串,闻众言讲的是山南海北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尽其能多吊几个大书袋。我在边上谁也不识发不了言插不上嘴黯然失色坐也不是走也不行后来傻笑还不敢声太大,还是人家忠看得明白,走过来靠近我悄悄地说:咱兄弟一场,山不转水转,没别的,送你本雪莱诗选,没事好好读一读,我会给你来信的,放心。
    忠说到做到他给我来了信,我也大声朗诵过雪莱的诗,也因此喜欢了一阵子西方诗,给忠回信的时候还学着写了一段,可惜现在找不到了,当然很幼稚。
    最后终因各方消息的迟延和为生活而奔波的无奈各自忙碌的狠了许多,双方渐渐地失去了应有的联系,友谊也被搁置起来。如今,只有记忆还在,不离不弃地跟着我,但我又能给记忆一点什么呢?




    头碗
    晚饭已经做好,父亲还没回家,母亲稍事休息。我安好桌凳,拿好碗筷,不安地敲了几下桌边。敲桌子砸碗,母亲瞅我一眼小声说了句。我饿了,我还有事,我已经穿戴整齐,我有点等不及了,我起身独自去厨房盛菜。母亲随后跟来:你爸接着就回来,你先吃,你吃头碗,你看你,把一锅菜攉落成什么了,你把油都撇走了。“把油都撇走了”,就这一句,我受不了了,我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了我,我朝着母亲一顿机关枪高射炮轰炸机,我野巴着向母亲扔了地雷手榴烟雾弹,我发疯似地讲理争辩证明我的清白:都什么年代了,我只是有事才吃一回头碗,我没有也不会把锅里的油撇到自己碗里,我是大孩子了,俺那亲娘啊。···看你个死架啊,母亲没有再说什么。
    家里人多年代,吃饭是有规矩的:一家之主不张嘴,其他人不能动筷子。吃饭不能吧唧嘴乱讲话,也不能像个饿马虎似的狼吞虎咽。一盘菜在桌子中间不能乱调啦,满碗里捡,要在自己面前吃。如果这一餐有不一样的饭食,好一点的要先给家里的整劳力吃。家里来了客人,老婆孩子不能上桌陪吃,要等客人与主人吃完后再吃。(不像现在,吃就是给你面子)无论是汤菜水饺还是面条或是粥,小孩子是不能吃头碗的,据说小孩子吃头碗要挨打。我自小没因抢吃头碗挨过打,我也不去抢,抢什么啊,早点晚点不一样吗,一样何必抢呢,抢也抢不过他们,能轮到我去抢吗,有母亲在还用我去抢吗。
    后来结了婚自己单过日子,自己做饭自己舀碗就有感觉了。头碗二碗还真是不一样啊,先吃后吃碗里的内容大不同啊。这可是个技术活啊,不会舀手里的感觉不行掌握不好分寸还真能引发矛盾啊,特别是人多时候,碗里的东西不一样可是大事情啊,每个人的嘴巴都是试金石,每个人的眼睛都冒贼光,舀进自己碗里才能吃进自己肚子里,你舀的不公平最后就剩汤了,别人怎么吃啊,其他人吃什么啊···记得母亲在家里不仅终日买买办办洗洗涮涮,还是家里分饭分菜的公平大使,母亲是全家的总道理,是永远的总后勤总掌柜总掌勺,没人抢过母亲的勺子也没人提过意见。头碗是父亲的,二碗三碗四碗我们兄弟三人不分彼此,母亲总是第五婉。第五婉,就是最后一碗,最后一碗母亲还能吃着什么啊,那会儿本来就没啥好吃的。
    家有茅台
    大哥小声对父亲说他能找人买到茅台酒,父亲说那就买两瓶,留着万一有事急用。过了一段时间,大哥晚上外出回来,从一个黑包里拿出一对蜡光纸包装的红盖白瓷瓶子,往父亲面前一蹲,嘿嘿得意地说:茅台酒,两瓶,七元一瓶。父亲顺手拿起来扒开半透明的蜡光纸在近前使劲瞅了瞅,我刚想凑上前去看个仔细,大哥嘻嘻地对我说:看眼里就扒不出来了。而父亲的手更快,马上重新包装好藏进有锁的柜子里了。我有些糊涂,像极了去看新媳妇,但新媳妇却蒙着盖头,掀盖头的不是我。家里的这两瓶茅台酒是共同财产,我却没资格看清它的真面貌,别说闻一闻,尝尝鲜了。
    那会儿的人多半是喝散白酒,九分钱一提子,我就经常替父亲去打两毛钱的酒,每次都会偷着大喝一小口。那会儿平民百姓家喝酒是一件高级享受,当然不是天天喝。如果家有农村亲戚,还有机会用地瓜干亲自去二十多里地外的酒厂换酒,运气好的话,还能换到缸头。年节里或许能有一瓶半瓶坊子白干,这酒纯粮制造,六十度,1.15元一瓶。“我家也有茅台酒”,虽然我都没看清我家茅台酒的摸样,我还是很高兴,就像我们得了镇家之宝一样也曾自豪地对朋友们吹嘘过。后来我就忘记这件曾在我心里轰动一时的大事件了,虽然它可能是我家有史以来最高级的饮品,虽然它的确曾经与我很近我却从未与它亲密接触过,我还是会把它忘记的,也或许它沉入我家的宅基地成为永远的家宝了呢。只是最近突然记起,不知所然,去问父亲,父亲都忘记他曾亲手锁起过两瓶茅台酒的事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瓶茅台酒不是父亲喝了。那是为谁干了什么呢?
    大哥爱文艺,是二轻局宣传队的二把小提琴手。他的理想是进专业团体,当时市里的文工团大哥想都不敢想。但我记得好像有个机会,大哥的一个同学我们的邻居永强说:他从小跟他姨在市吕剧团长大,那里的人自然很熟,特别是那些干部,他姨夫就是干部。不知道是永强的关系把大哥吸引了还是大哥的艺术和理想把永强迷惑了,我记得他俩曾在一起密谋过,最后以在文艺部门女孩多又漂亮好找对象为借口达成口头协议,他俩激动着下了决心,决定试一试。···会不会是大哥为了调动工作用了一瓶茅台酒呢?会不会呢,肯定会。因为没有调成,国酒茅台酒也有可能做无名英雄。






    一动二动
    大哥动了动调动工作的心思,试了试水,没成也就算了。可是二哥坐不住了,二哥上山下乡一年回城之后,工作安排在离家十多公里的外地,不能天天回家与家人团聚,感觉好像还是没回来一样。再说大凡有点办法的同事都在往家人身边调动,二哥单位医务室的女朋友也调回来了,而且还因此与二哥分了手。调,调,调,全家同意,双手赞成,一起努力,举全家之力没有办不成的大事。父亲说:要送礼这里还有瓶茅台,外交问题自己想办法,说完就不管了。母亲说:今年上缴国库的银两减免,全家人民是你坚强的后盾,母亲揪着心期盼。大哥说:不行我给你找找谁谁谁啊,你自己有目标吗,想到哪个单位啊,都有些什么工作啊,你这技术骨干单位肯放你走吗,问完之后就文艺去了,再没听到下文。我瞪着眼,攥着拳,看着二哥,不知说什么好。
    总的来说二哥的调动大事还算顺利,一切按二哥的既定方向走。其中细节我多少有些了解:二哥自己摸了一个目标,自己烦人找的接收单位,具体干什么先不考虑,最重要的是保证调动成功,回来之后再对或干什么工作。那会儿因调动工作之类的事送送礼叫“走后门”,走后门相对简单,不是直接送金钱,不请吃饭唱歌洗澡捏脚陪游胡聊八侃,那会儿就是送几次东西,多是烟酒之类和食品。有面子又有权的人如果能办想办,你跑几个来回问问清楚,等着文件材料档案走程序就成。
    二哥工作调动成功后先进了车间,没多久就自己对或着去跑了供销。每天早上去单位报了到,各人自己外出联系业务。哪有那么多业务跑啊,就是到处抽烟喝茶打牌。玩耍就是业务,二哥对我说。大哥知道后对二哥调侃道:跑供销,千人褥子万人被啊。从此二哥就经常出差了,本想调动工作后能天天全家人在一起,可这山南海北的到处跑也没满足本来的想法啊。
    ···不知道父亲许下的那瓶茅台酒二哥调动工作用了没··· ···






    心向大哥
    别看大哥上学不多,他可是心灵手巧的人。会打拳,能木工,出口能吟诗(雪,大如鹅毛向下撇,冻的人,腿颤毛孔缩。雪,怎如人民意坚决,改自然,春来汗毛脱。大哥十七八岁的作品,十六字令,令我记忆深刻),歪头可操琴。大哥是我的偶像,是我的榜样,这不,大哥又进步了,他被单位推选为山东工学院学习班的成员了,他要去大学做短期培训了,他文武双全了,他快成单位里的技术骨干了。大哥中间回家时对我说:有时间到济南玩一玩,我们那里有住的地。
    初春时节,好像还不到五一吧。大哥的盛情邀请像炸雷一样让一个安稳的青年焦躁起来,于是我有了想探出头去Look Look外面世界的意图。有想法就有行动,我脚蹬黑皮鞋,下穿灰色喇叭裤,上穿绿色国防服,里面是蓝格子短袖衬衫,背上装着照相机的马桶包,把我的长毛卷发甩了甩,连请假带休班第一次坐上了独自一人奔向大哥的火车。一路我唱着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呼隆隆隆就到了济南。
    大哥没时间来接我,我是按照大哥给我的路线图坐公交找到大哥的。大哥住的地距大明湖和趵突泉不远,是双层床铺,我睡的是上铺。之后的几天里我就独自一人把济南的景点玩了一把,原本还打算顺道去趟泰山,却因事没有去成,在回家候车的时候,我当时还诗兴大发,写了几句顺口溜,今录于此,博友尽可玩笑。
    买包少女: 身穿半截白衣 卷发露到腮底 嘴手一起传动 完事尔后满意
    车站: 候车室搬到街上 客在外脚踩肩撞 喇叭声声念五讲 人们心心惦车趟
    观黄河渡口:黄河之水黄沙翻 两轮摆渡人归还 浩大之水天上来 自古至今不虚传
    大明湖:1,明湖春色浓 游人接而踵 情侣相携手 同往花丛中
    2,明湖不见底 游船荡污花 对对静坐上 共享溴水汽
    千佛山: 山顶之上观奇色 中间我在佛庙歇 石阶层层展向上 在底仰望没什么
    历下亭: 费力摆渡到此 景色迷人心怡 你我同摸腰包 美饮食品点饥
    金牛公园: 公园方圆几里 山石猛兽聚此 游人跑的腿酸 金牛不会喘气
    就业: 青年男女摆小摊 济南就业实在难 顾客盈门态度好 为了以后把事办
    泰山没去成,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幻想了几句:巍巍群山我于顶
    茫茫松海我于行
    我于今日登极峰
    天宇怎敢与我争

    1982年4月16日幻想登泰山极顶。
    长子谈婚
    别说母亲心急火燎地着急,别说母亲急头燥脑地不安,从整天被儿子们气的闷闷地到没完没了地做饭再到工作后刚见了回头货,也就一转眼的事,还没喘过气来,长子到谈婚的年龄了,后面还有老二老三,接着连着,省的闲着。
    母亲看别人家娶媳妇相当羡慕,母亲终日积极地张罗,见面见面再见面。全家人也都盼着大哥能说一个好媳妇,办一场体面的婚礼。大哥自己也着急,每天进进出出急急忙忙风风火火地,而且越来越要好,发蜡一盒一盒地买,假衬衫一件一件地换。后来大哥同事的对象成了媒人,她把她的同事介绍给了大哥。我记得反馈回来的意见是女方说大哥稍微有点矮,大哥的同事回道:再高一点,还有你的。
    大哥把对象领回家了,全家人都看得很高兴,母亲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未来的小叔子看着没过门的大嫂:看上去跟大哥一般高啊,好像大哥是有点矮啊,好漂亮啊。几天后母亲叫大哥把对象领来吃顿饭,母亲最拿手的是三鲜肉包子,无论是烫面还是发面,烫面皮薄汤多又咬头,发面皮软馅香味道好。(据说大嫂是因为母亲包的三鲜肉包子好吃才同意成婚的)后来大哥与对象就经常在大哥借的小房子里约会了,也有女方想拉倒大哥想算了的风波。有次大哥躺在床上我还劝过呢:行了,别挑了,人家女方同意就不错了,你知足吧。但最终是因了我的劝告还是母亲认为你不能欺负了人家又不要人家的坚持还是大哥自己权衡的结果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最终是定了亲的。再后来大哥就不上交工资了,我发现大哥也开始每天早上吃肉火烧喝鸡蛋汤了。
    大哥见面恋爱准备娶亲的时候,二哥也没闲着。有次大哥与二哥同时去为二哥见了个面,说是要为二哥把把关。我记得他俩是兴奋着回家汇报讨论总结的:这闺女是个快性子,摸样不错,就是稍矮了点。这闺女奇能干啊,在家当男孩使唤。她是没娘孩子,爹娘是后来的,还不错听说。她家就她自己,那些房子早晚是她的。她从小在过道里与一些男孩子打与男孩子混,怎么样啊。别在一块不懂事不在乎与他们耍上瘾后,(大哥说到这里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抬起右腿敞开双臂似要搂抱的动作,说道:“来吧”)。然后大哥就有了一脸得意,二哥反应平淡,我则有些不解:什么意思,你?
    呵,一下子家里有了俩媳妇,哥俩一起解决了对象问题,母亲那个高兴就甭提了。从此家里就经常吃三鲜肉包子了,肉买的也多了,面和的也多了,蒸两锅改蒸三锅了。




    长子爱巢
    共筑爱巢的都是会飞的鸟人,多数人的爱巢都是依靠父母的力量铸就的。大哥要结婚的事定下来之后,全家人通过会议决定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敢给组织添麻烦,这是我们家的传统。父亲没从单位要到房子,母亲在单位时仅有的一次分房经历被认为全是清一色的男孩子而不够资格,大哥好像也没有硬去单位要房子结婚。父母婚后进城打工不仅有了工作,还自己买了房子,如今长子要结婚,父母自是竭尽全力支持,举全家多年积蓄之力,几经多方打听,数次查看,大哥亲自拍板,最后决定在市场街买一套临街门面房。此房前面一门一窗临街是南屋算作客厅,过厅南走紧接一间拖厦算是卧室,出卧室向南是一独院。此院不到二十平米却是阳光满满,有一棵正在开花的石榴树深得大哥欢喜,院子最南边是一间低矮的小屋算是厨房。呵,麻雀不小,应有尽有啊。看了此房全家人都很高兴,房价有中间人谈来谈去最后以七百元成交,这是一个合理又公平的价格,合乎国际惯例也是个人能够承受的,满打满算一个人工作五年后两年的工资收入。母亲决定将七百元的总房款一次全款现金付清,买卖合同被大哥自己收藏,没有打折也没有赠品,没有贷款也没成房奴。
    房子有了,马上要拾掇拾掇,修理修理,装修装修,那会儿哪有“装修”这概念啊,大哥有啊,大哥很超前啊,大哥是文艺人才啊。舅舅是修房子的能手,把舅舅找来。外甥打灯笼,有事“找舅”是正办。舅舅不含糊,叫上人手就来了:修房顶,修院子,修厨房,修门窗,修墙皮,糊顶棚,粉墙面···大哥也不含糊:买好烟,喝好茶,开工酒,午肉包,有瓜果,问冷暖,笑迎送···忽一日,大哥发火了,他七十三八十四把舅舅和舅舅带来的人骂了个人鬼不是,狗血喷头:我好烟好酒好吃好喝伺候你们,我每天笑脸迎笑脸送你们,不知道姓什么了哈,你看看你们给我处理的墙皮,这叫什么啊,一道沟一道沟地唿隆谁啊,看我不懂啊,我前脚走,你们后脚就去赶大集,逛商场,看热闹,你们当我不知道啊,赶不上工期你们就快乐罗卜不洗泥,我是你大外甥啊,咋,给我干点活吃亏啊,我这是要结婚啊,我结婚你不高兴啊,你看看这叫干了些什么活啊,你好意思的吗,这活你们也拿的出手啊,唿隆谁啊,走,走,不用你们了,走。
    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哥与舅舅有了矛盾,母亲也毫无办法。我去看过舅舅的活计,没有发现什么不合适,但,但大哥的要求多高啊,他们不了解啊。
    记得那一年我十九岁,那年我的生日恰好与出生的那天相同,阴历阳历是同一天。哈,十九年喜相逢啊,没过门的大嫂还送我一个生日礼物呢,一个紫色绒面日记本,上面还有大哥题写的:弟弟生日快乐。




    长子家居
    大哥定了亲,买了房,也算别扭着收拾好了,接下来就是打家具了。木料早就买好在老家存着,三方柞木解成方和板捆压在一起,方木笔直,板材水平,拿来就用,装板买了十多张水曲五合板,联系好了木匠,择日开工。
    木匠是一老年男人,他与助手上午来到,师傅进屋落座寒暄吃茶点烟。助手从自行车上卸下长板凳,长短锯和大小工具箱及铺盖。虽然有介绍人介绍,但先小人后君子,大家还是一起把每天的饭食,临时住处讲了一遍,工期和工钱是根据工作量来定的,老师傅说请放心,不会乱要钱,也不挑食,睡觉打地铺就行,活要干好还要快干,尽量少给主人家添麻烦。中午的开工酒是一定要喝的,师傅和助手,父亲和大哥一共四人上了桌。席间大哥大开了话匣子,先问助手学几年了,又说了一些如:桌子面研缝子水胶要用好的,熬水胶要掌握好火候,更重要的是截面要刨的四平,不然就会成为黑缝,用不了几年就会开缝。研好的桌子面要粗刨和精刨,腻子上色底漆这些工序都要用千号以上的水砂纸打磨,刷清漆要用羊毛刷,最少要三遍,每次越薄越好。卯榫要半开,多用栅子,少用钉子,别成为钉子木匠。木料要才尽其用,不要浪费,虽说短铁匠,长木匠,但也不能留的太长···大哥一席话把在边上羡慕的流口水的我听得象吃了一顿肉一样得意,大哥是谁啊,大哥研究过木匠。呵,先给你个下马威,可别唿隆我大哥啊,千万别再像我舅舅那样了。老师傅见大哥说得头头是道,像是内行人士,便肃然起敬,点头称是。接下来大哥说三大件是一定要做的:一是三扇大站橱,中间是大穿衣镜,门拉手我自己做,用铜轴在车床上车。二是写字台,这个是要三个抽屉两个门的那种。三是床,床头要高,要有凹槽,我要软包床头。再就是做一个博古架,两把软面太师椅。一个钢琴状的梳妆台,这个我有图纸,早设计好了,到时我会教你怎么下手做,再有木料就做个半橱,这个多用三合板。最后他们说好了工期,讲好了工钱,谈好了后事。
    后来,后来老木匠的活大哥很满意。而且做了半橱,老师傅指导助手在空闲时候用余料加做了床头小厨,饭桌子和小床算是实习。老师傅说这些都是免费的,不要工钱。我最后打扫的时候发现,除了锯末和刨花外没余下什么,父亲为三个儿子买的三方柞木料分三次拉来了两方,全用上了。
    长子婚礼
    大哥结婚,全家人民都憋着一股劲。眼瞅着结婚的喜日子一天天来临,父亲的脸上渐渐地有了笑容,母亲开始盘算婚礼当天的事了。最忙的还是大哥,我与二哥打下手,只要大哥一声令下,我们立马上前,绝不含糊。
    大哥把新房收拾的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家具摆好了位置,门窗贴上心形大红喜字,卧室的花顶棚再悬上闪光的拉花。婚床是红面白里的大褥子,上铺粉底鸳鸯追水莲子图床单,再铺一条百子闹春纯毛毛毯。软包的高床头下放一连心枕,枕巾是恩爱有喜图。床尾放母亲亲手缝制的四铺四盖的褥子被,绸面被有凤来仪,缎面被鲲鹏展翅。婚礼的前一天,女方送来了嫁妆,桌子面上摆满了新鲜物件,女人用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买好了烟酒糖茶,算好了客人多少,定下了桌椅条凳,借到了盘碗匙蝶,安排了酒席位置。母亲请了我们单位食堂的焦师傅做主厨,焦师傅根据宾朋人数开出菜单,在鸡鸭鱼肉的用量上则算了又算,认真做到节约又实惠,让客人满意满口又不多花钱。大哥二哥和我的同学好友邻居都来帮忙,提前三天就要把大帆布棚在院子里扎好,那几天院子里三户人家大白天家里也黑呼呼地。第二天焦师傅来支好炉子,自己带着一袋无烟焦炭。所有来帮忙的人在焦师傅的指挥下开始了择菜,洗菜,切菜,刷盘子洗碗的工作。父亲还告诉焦师傅一个好消息说:托人买到了一些蹄筋和海参。
    那会儿接新媳妇多是从好单位里借车用,因此,那会儿的婚车多不是一个品种。大哥在所有能接上头的人中仔细研究盘算了个遍,好像没有借到能在当天用的汽车。可能是用自行车太过掉价,大哥决定让母亲多出一份钱去汽车公司租两辆小卧车当天接媳妇用。或可能是租车的费用太高,或可能是大哥的婚礼费用没有这样的预算,也或可能是大哥的婚礼开支已经大大超出了全家承受能力,母亲好像有些不同意(当时有很多人是用自行车接媳妇的),但大哥一句话让母亲改变了主意:你这好,给儿子娶媳妇舍不得花俩钱租轿。
    婚礼的头天晚上,大哥找了童男与他一起压了婚床。
    结婚典礼自是热闹非凡:鞭炮齐鸣纸花飞扬镁光灯闪,司仪满脸喜庆口吐莲花一项接一项地进行,看媳妇的人群你拥我挤老人孩子小妇女等着好事成双。那会儿的结婚典礼有这样一项内容,新郎新娘共入洞房以后司仪要当场分糖块给来看热闹的来宾。怎么分呢,司仪把案桌上满满一盘子糖块抓一大把向人群的后方用力散去,其他人满地找糖块,司仪则把剩下的糖块快速装到自己口袋里,多是这样,我看过不止一次。因此,大哥的婚礼我被安排负责在结婚典礼结束之前看护好案桌上的一盘子喜糖和一盘子喜烟。忘记当时是因为啥事了,我一个走神忘记本职工作了,二哥眼多尖啊,用手一拽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大哥回门的时候我去催过两次,每次去都要喝酒,最后一次去催席大嫂的父亲说:这次你要连干三杯酒,因为你是老三。大嫂有六个妹妹,我说把七妹叫来,她要能喝七杯,我也喝七杯。大嫂的父亲一听就没牙啃了,七仙女家还有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呢。
    婚礼的高潮在晚上,一是客人增多,猜拳行令,推杯换盏。二是乱闹洞房,花样百出,笑语欢声。闹洞房的多是在点烟上做文章,结婚当天不论辈分,酒脸遮挡羞脸。一支喜烟无论如何点不着,不是打岔就是故意不点,不是自己吹灭火柴就是他人在边上放风吹气,有时一支烟用光了一盒火柴还没点着。再有就是新媳妇给客人扒糖并喂到嘴里,这可要小心,弄不好客人会故意咬新媳妇的大拇指。喝酒的也有意思,那会儿喝酒要对着干,你不喝他还不乐意。醉儿逛荡以后还拉住你的手不算完:大哥,今儿个是喜事,刚才我真为你捏把汗啊。我也是啊,你不知道我手里有一把水啊。哈哈哈···最后大嫂的娘家人还要来,还要抢尿盆,因为尿盆里有花生和枣栗子。
    第二天早早地把大哥大嫂叫回家,吃了早饺子,准备了礼物,中午他们要回娘家,第三天大哥大嫂就蜜月了。我们则在家里处理后事,吃折箩。该送的送,该拆的拆,吃折箩。



    长子单飞
    一天母亲突然急切切地问我:你要找什么,不知道瞎翻啦,你看看橱里柜里都让你挑拉乱了,跟招贼似的。我对母亲说:没有啊,我啥也没找啊。母亲听后沉思了一会儿,又去看了床底抽屉和箱包,母亲叹口气说:你大哥,那件他小时候穿过的大红缎面兔毛斗篷不见了,除了上锁的抽屉,都扒拉了一遍,旮旮旯旯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大哥婚后几乎就不回家了,每次家里做点好吃的母亲都打发我去请。他有两个很著名我却至今无法理解的论断:一是距离产生权威,二是媳妇婆婆不能混得太熟。
    大哥还是家里一员的时候,大哥每月的工资是要上交一部分由母亲统一管理全家的开支。如今大哥结了婚,不回家了,也没个说法,这可难坏了母亲,父亲老好人一个从来不管闲事。一次大哥回家吃饭,母亲简单小声问了问大哥粮票的问题,大哥一听就火了:我来吃顿饭你还要粮票,上次俺媳妇来你还嫌她跟你吵吵,她不跟你吵吵跟谁吵吵,她是你的儿媳妇又不是别人的儿媳妇,跟你吵吵就对了。母亲说上次的事我也有责任,咱先说这次,这次全家为了你结婚多少也借了点钱,又不让你拉饥荒还钱,如今老二马上也要结婚,老三才刚工作,我最近也没干活,父母的任务还远没完成,你是长子,对啊,你为家里出力不少,没上高中就下了学干活替父母分忧,这些爹娘都知道,可是现在爹娘的确有困难啊,你应该继续为父母多操点心啊。最后经过反复讨论激烈协商互相让步参考大家通行的做法终于妥协一致,大哥每月交给母亲十元钱作为养老敬老的礼金。但还有一个难题始终困扰着母亲没有解决:家里的门锁怎么办?
    大哥婚后来家翻箱倒柜的事母亲没有当面责问大哥,大哥也装没事似的,他自己把自己从这个大家里分了出去,闹了独立,有机会称王称霸,却还拿着家里房门的钥匙。换锁,怕大哥不高兴,不换,大哥还有来乱翻的嗜好,这真是左右为难。我对母亲说:怎么办,还真是个难题啊。难道一个人结了婚就与原来的家人产生了隔阂,结了婚就不是一家人了,就算你自己出去单过,就父母兄弟全不认只来认东西,什么东西啊,那么重要。
    年底的时候,听母亲特高兴地对我说:你大哥来送养老钱啦,还送了点年货。母亲说她问大哥咋这么胖了,大哥回道:天天吃肉,专吃肥的,顿顿满口,还有不胖。母亲说看上去你大哥比你还胖呢,比我还胖?可能吗,我暗自想到:母亲多长时间没见大哥了,他胖的都能吓母亲一跳了。
    @博客自传第一人

    加油
    二哥能耐大



    二哥在单位跑供销,山南海北到处转,三教九流一统识。二哥的能耐初次显现是应在为舅舅盖新屋上,但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二哥为何要为舅舅盖新屋出那么大的力,个中起因缘由无从考证,只记得母亲甚为高兴,我则跟着二哥向前冲。

    记得一日傍晚,二哥找同学开来一辆跃进牌大卡车,我们一行十几个小伙子坐进车后斗就上了山。夜黑黑的,路颠颠的,风呼呼的,人奋奋的,当车蜿蜒而上停在悬崖边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一面被人工开采成绝壁的石墙,石墙下面是成堆成堆的大石块。二哥与司机过去跟一个人说了几句,递了两盒烟,那人吩咐了一下就走开了。二哥招呼我们下车,又得意地对我们说:装车。石块大小有半方到一方不等,重量也有小百斤。搬石块叫背石头,还有一定的程式:一人搬起一块石头,另一人背过身来,双手向后张开,那人轻轻把石头发到你的背上,张开的双手抓紧石头弯腰前行,这样的好处就是大石头掉在地上也砸不到脚。走到车上之后一个转身一放手,石块“咣当”一声巨响落在车厢里。开始时咣当咣当地扔石头把司机心疼的直吆喝,后来石头盖住了箱底就好多了。一会儿,就满车了,走。我们爬上后车厢,“坐好,抓紧了”,随一声口令大卡车呼一下子到舅舅家了。可能这样来回拉了有三四趟吧,最后一车都后半夜了,把大伙累得,直不起腰来了。舅舅舅母连夜擀了大白面饼,煮了一脸盆鸡蛋,我们白饼卷鸡蛋吃了个满口。刚吃饱,舅舅又去敲开小卖部拿了一条“白杜鹃”牌过滤嘴香烟,有吃有喝还有抽,他们都很高兴,可二哥没把烟分我一盒。后来拉沙子拉石灰拉水泥拉砖拉檩条没再用我,盖屋时也没用我,算账的时候也没用我,据说花钱不多,二哥给舅舅省下不少钱,就砖是买的,其它都是偷着找人拉的。那会儿盖屋也没有人工费,每日三餐外加一包烟就OK了。

    这里二哥在帮舅舅盖新屋,与舅舅家相距三里之外的爷爷坐不住了。爷爷使劲地轮住棒,爷爷每天都往前庙方向看,爷爷逢人就说:前庙那亲家真养着好外甥了,俺孙子不来自己家翻盖屋,俺的孙子不给俺盖新房,去给姥爷舅舅盖新屋,哪里才是他的家啊,真是好外甥。砰砰砰,住棒在地上戳地砰砰响。

    二哥帮舅舅盖了四间新房后,二哥的能耐还在继续展示,他通过关系预付了一点款子,从机电公司赊借了设备,帮舅舅在新房里开了一间磨坊。这下可好了,舅舅从此成了磨坊主了,每次去舅舅家不是舅舅舅母头脸衣服一身白,就是婊妹头脸衣服一身白出来迎接。后来舅舅用开磨房挣的钱又盖了四间新房,据说磨坊没有管理好,家里人谁都可以去接活干,干完活挣了钱多是自己装起来自己花,不然挣得还多。
    狗肉香

    狗的可爱我认为在于:狗是认人不认钱的动物。
    据说狗与人类的交往有几千年的历史可以追溯,但不知道人吃狗肉的历史有多长。人类说起自己的光荣来往往滔滔不绝,对自己的罪恶却绝口不提。要提也是遮遮掩掩,半推半就,前后粉饰,明明是自然的,却非要弄巧成拙进步成“人为”的不行。比如人类要吃狗肉,为了人类自己的文明不能生吞活剥这个朋友,杀死它后要先放血再剥皮洗净分割,狗皮熬膏药,狗头做装饰,狗鞭来壮阳,狗骨头也有人拿去喂狗,如果有幸得一狗宝,就会狗欢无好天。人吃起狗肉来更是先人道显人权现人文,文明文化十足,清炖太乏咸盐味单葱姜八角五味子也无法满足在喜马拉雅山珠穆拉玛峰峰顶之上那毒舌尖上的味蕾。咋办?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们的历史文明科技进步发展聪明智慧···一起向着舌尖发起勇敢的挑战,吃!一群吃货,有了最最直接最最原始推动人类进步的原动力。
    记得二哥为舅舅家忙活的那阵子,有次二哥晚上回家时带回两条狗后腿,还滴着血呢。二哥与我一起洗吧洗吧就煮上了,一会儿就闻着香味了。在我偷偷吞咽口水的时候,母亲问怎么来的狗肉呢,二哥说:今天下午我去舅舅家,过了老家有条小狗跟着我的车子跑,而且越跑越欢,还甩不掉它,到舅舅家它还跟着,进了院子,跟到屋里,又蹦又跳。舅舅问完以后说今天吃狗肉,然后用袋子套住狗头一起砸死了。
    还好,小狗是幸福着死去的,它也许以为找到妈妈了。
    教训,跟错了人,站错了队,危险是轻的,要死的。
    那天晚上的狗肉真香啊,现在还能品出那纯真的狗肉味来。可以确定的是那顿狗肉是真正的狗肉,后来吃的几次狗肉都是听他们自己说是狗肉,因为所有的门口都挂着羊头。
    因为后来母亲跟我说过一句话:你二哥真狠啊,它跟着你是想叫你杀死它吗。因此,每每想起我们爷四个吃的满嘴流狗油的情景时,就想起母亲那天晚上没吃饭。
    二哥成家



    家有喜事,喜事连连。大哥婚后不久,二哥的对象也成了,他的女朋友吃母亲蒸的三鲜包子上瘾了,父母又为二哥定下了亲,家里又要办喜事了。房子当然还是头等大事,不过这次二哥给父亲出了个主意说:咱别自己买房了,买一辈子房了。这次你到单位要房子,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连套房子也没分到,不行,不行就给厂长书记送送礼。父亲怔怔地听完二哥的计划后咬着牙胆着怯默默答应。一周后,父亲生生地对二哥说打招呼了,书记说要研究研究,二哥告诉父亲先送点礼试探一下,父亲感觉还行。个把月后又问,书记说有意向了,最好是自己打听一处平房,不要太贵,由单位出资买下来你去住。二哥先催着父亲再去给书记还有厂长送个大礼,这次父亲胸中就有了一棵青青的,随风摇曳的小竹子。然后全家开始四处托人打听,还是母亲最为着急,最终打听到在距我家向东不远的郭宅街上有一处三十平的大台屋耳房有意出卖,要价两千八,最终两千五成交。父亲乐乐地有了很大的成就感,先礼后求,事不难办。

    二哥的新房是我与他装修的:拆了火炕,糊好棚顶,粉好墙壁,油漆门窗,顺电线,接插座。这些活我都会,不用找人,再说二哥不像大哥要求那么高。因为父亲买下的木料大哥结婚用了三分之二,这次二哥多买了三合板,自己找人加工了组合橱柜和床,写字台和桌椅都是买的。

    结婚当天:父亲在一旁乐呵着接受祝福和问候,母亲忙着出钱找东西,大哥进进出出装大爷。一样地大蓬蒙黑了整个院子,一样的酒桌安排在了院子和邻居家里,一样是我们单位焦师傅的主厨。一样的结婚典礼,一样的司仪逗乐,一样看热闹的人群抢喜糖。不一样的是二哥结婚我成主力了,买买的主力,借借的主力,干干的主力。君因为能喝还被我推荐为二哥回门酒的主陪,据说那天君有临阵脱逃的嫌疑。

    二哥结婚有件事我得说一说:我作为弟弟应该似乎没有特别的义务给二哥送礼金,因为我每月的工资是要如数上交给母亲统一管理的,我没有少交一个月,更没有把一年强说成十一个月的歪理。但不知为何,我记得当时我送给二哥三十元的礼金,好像是很自愿的,当然是自愿的啊,二哥没有来硬的啊,大哥单独送二哥礼金是因为大哥单独过日子了,为了公平,今天把这个是讲一讲,因为我没有给大哥结婚礼金。

    记得我当时的月工资不到三十元,大头交给母亲,中头自己花花,三十元的剩余我得攒多长时间啊,我奇能攒啊,哈。
    玉女金童



    “两个孩子挨肩,要脚前脚后一起来了。”母亲似有心事地说。父亲只等抱孙子,嗯啊几句没啥大反应。大哥紧颤左腿有点忐忑地盼着,二哥一脸成竹,一手弹烟灰一手端茶碗。我瞅了瞅大嫂二嫂的肚子,结婚一前一后相差近一年,可肚子却一边大。

    生了,生了,是女儿。大嫂由母亲陪着大哥跟着在医院顺利地生了个女儿,亲家母一听是女孩转身就回家了。母亲高兴,母亲就想有个贴身小棉袄似的女儿,没想到在孙子辈上实现了愿望,当然很高兴。伺候月子,做月子饭,小衣服小褥子被也有两套,每天早去晚归洗尿布,擦屁股,大嫂还问鸡蛋为何吃的这么快。父亲高兴得没多说,但后来却这样叹气:断了长子长孙啊。大哥也很高兴啊,毕竟这是自己的亲骨肉啊。二哥很忙,现在主要看好自己媳妇的安全。我去医院看了,第一次见了刚出生的小孩子。我也去大哥家里看了不满月的小侄女,没想到她不为何地就能哭,她变脸一哭,大哥就在一边高兴地叫道:包子了,包子了。

    生了,生了,是男孩。二嫂由母亲陪着二哥跟着在医院顺利产下一儿子,亲家母没去医院,大哥得了好消息后回家看着自己的女儿,爱爱地三天没起床,三个月没再过问。母亲是接着连着伺候月子,接着连着我却有了侄女侄子,我成三叔了我,真的吗。当我去君家玩他姐姐问我你二哥生男生女的时候,君迅速而直接地替我答道:不用问,肯定是闺女。我为此奇了几十年的怪,一个不问自知,一个自知不问。是儿是女,与你何干?

    奶奶早就给重孙辈的孩子们起好了名字,她说:第一个重孙子就叫“磊”,第二个就叫“高”,这叫越“垒”越“高”。我还问过奶奶说我若是有了孩子叫什么啊,奶奶说我还早,我说不然就叫“超”,嘿嘿,这样才能“超”过“高”去啊。父亲这当爷爷的在孙子孙女起名的事上不插言,按说这是父亲的正事,后来父亲说他起了几个名字但藏在心里没说,父亲说说了他们也不同意,就不找麻烦了。其实我给侄女侄子是起了名字的,而且与大哥二哥说了。大哥听后淡淡一笑,二哥听了非常重视。最后让我很高兴的是侄子的名字就是我这当三叔的给起的。

    两个孩子相差两个多月来到我家,我感觉的到似乎男女先后顺序来的有点问题。“要是老大生个男孩就好了。”奶奶从老家来看重孙,也给母亲出主意说:要是两个孩子一起来,你就上前一把先抱起孙女来亲亲,再稀罕孙子也要先抱孙女。后来,奶奶的告诫成祖训了,父母和我多是依样照办,效果却不怎样。

    接下来看孩子成了难题,大难题。休完产假大嫂二嫂要上班,能看孩子的母亲只有一个,两个孩子一起看是不行的,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母亲去干,怎么办,两难三难,大哥二哥谁也不主动让步,最后的妥协方案是父母定的:两个孩子轮流看,一个一周,休班和其它时间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看似公平实属无奈的方案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后总结说:这真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妥协,力一点没少出,孩子一天没少看,却赚了个没给他们看孩子的名声。为啥,因为他们的孩子不安定,除了母亲照看的那几天,其余时间不是去姥姥家就是去单位的幼儿园。但我的结论是说母亲没有看孩子那是放屁,我可以作证:没看孩子是没有天天看护你们的孩子,因为母亲一个人辟不成两下。

    再下来就是过百岁过生日过年添岁,大哥二哥去去就来。我自是不能落在后面,尽管我只有去去,我是三叔啊,我把自己这辈分看得很重啊,我要有个三叔的样子啊。

    当侄女大一些的时候,有时候大哥大嫂就发觉有些怪怪得了,后来去医院做了检查,是听力有些障碍,不严重。这可是件不幸的事,大哥发誓要给女儿最好的救治,要让女儿过上更好的生活。大嫂加班加点工作多挣一些钱,总是班里第一名。母亲信了基督每日为孙女祷告又陪着孙女去外地治疗,我们心里则有了一丝丝痛楚并期盼奇迹能发生在侄女身上。
    你推我拖抢垃圾



    大哥的岳丈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有大量外协业务。大哥多么会算计看门道啊,他把他心爱的小提琴收好与二哥一拍即合,俩人合谋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前而是随手甩了甩就下手干起来了。从此我再没听到大哥那悠扬的琴声,忘情唱谱的陶醉和挥洒自如的身段以及诗书心得也不见了。据说金钱也能让艺术起伏跌宕,高潮不断。而艺术装起婊子来那是小菜一碟,游刃有余,何况艺术又是自愿的,你管得着吗。

    二人好像是合作合资关系,谁的股份大谁的股份小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写个东西。他们或许是受老家是拖拉机村的启发也买了台拖拉机,他们也或许是受老家的人大多用拖拉机拉垃圾或工厂废料的启发也去拉建筑垃圾了。这哥俩还发展了老家乡亲们的传统,除了拉,还学会了送:送红砖,送沙子,送水泥,送石灰,送石子,送木料,送钢筋。过些日子他们又发现送比拉省时省力又挣钱,再过些时候哥俩悟出又送又拉一次完成是最佳,运输就要来回悠,不空车。又过了些日子我听见这哥俩小声讨论说雇请的司机开车出去就不回来了,偷懒了,干私活了,加油落钱了。他俩说难题是你把车交给他还不能说急了,咱要上班又不能天天跟着他,说急了他一扔摊子走人你咋办。这算是好的,闹大了他给你天天漏油天天修车咱就完了,挣俩钱还不够修车加油开工资的呢。最后好像是哥俩口头上一致认为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应该这样:面对司机的非法非常举动,要装糊涂,韬光养晦是最佳选择,但等时机成熟会给他致命一击。这是我第一次比较全面了解这哥俩好像也是最后一次听他们热烈讨论关于拉垃圾挣外快的信息,但从没听过他俩是如何分钱的消息。但不久这哥俩就剩闲言碎语了,好像是俩亲兄弟被司机策反了,好像是司机发现加大了工作量却没给增加工资,这哥俩对自己的态度又有了不同,就开始把自己心中的不满对哥俩也如法炮制,好像就等着看你们打仗亲兄弟了。司机也不算不务正业,有把的烧饼攥在自己手里,手足亲情的事也敢插手,真是世事难料,人事更难料。二十几年的亲兄乃弟缺失了信任,经不住一根稻草的挑拨,那薄如蝉翼的亲情经不住互相猜。

    后来这哥俩就起暗战了,僵持之中最不放心的是财产如何分割问题。拖拉机是他俩共同养大的独子,大哥不舍的孩子就要了拖拉机,二哥没要孩子却不用拿抚养费且还能分回一部分钱来,因为这个赚钱的市场是哥俩共同培养的。整个过程好像谈得异常艰难,你一招我一式打得难分难解,一个北山放过羊一个南山喂过牛,谁也不服谁。最后科班出身没能斗过野路子,也好像是大哥做了一个姿态走了一个虚步卖了一个关子,这个妥协好像是大哥吃亏了,但大哥因此不仅有了养精蓄锐的良机而且放出的话来好像是二哥乘机敲了他一杠子。这是我的感觉,这俩家伙分家也没请我去当中间人,太不拿兄弟当兄弟了,活该。

    这是发生在上世纪八几年哥哥们之间你推我拖抢垃圾挣钱发财的事,我所讲的是一些隐约零碎,这哥俩对此也讳莫如深从来也没对我认真提起过,父母也知道的不多,可能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结局的吧。其实哥哥们的不信任才刚刚开始,大哥的忍让也是有限度的,时机成熟时他会各个击破。
    跪客



    几年前有一句尽显人间悲情浓缩社会冷暖又凸显大丈夫能屈能伸卧薪尝胆还显现为名为利者不顾礼义廉耻的谦谦君子风度的豪言壮语叫:让我们跪着过完冬天···。北方的冬天好冷,你跪在大街上还是跪在家里,你跪在众人面前还是跪在一个人面前。我看见的是:那些跪客熬过冬天后会从地上爬起来整装又从容地闪入希望的春天,这些些跪客虽然膝下没有黄金,但他们从跪客身份爬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们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他们的腰里缠满了黄金,虽然他们都没去想一下与他们同时在冬天里做跪客而牺牲的伙伴。

    其实他们这些“跪客”比起我大哥来那可是后生,而且他们可能只是说说根本就没机会去跪别人。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大哥就工之后又是加入局宣队又是参加培训班,始终没能满足大哥精神和物质双方面的求欲,但最终他却在车间班长这个位置上看到了希望,找到了方向。车间的老主任就要退休了,他要从他的周围选拔一个接班人,德才兼备根红苗正人模人样的没有几个,最终老主任心里有了两个备选名额,一个是海,一位是大哥。经过几番明争暗斗胜出待定之后,大哥或是嗅到了特别的气味或是发现自己稍处劣势或是想出奇招快速拿下。据说大哥亲自去了老主任的家里,他面对老主任哭天抹泪捶足顿胸咬牙切齿山盟海誓,他双膝跪地,老主任和师娘在上,那头磕得砰砰响,那心表的忠忠重。此后大哥顺利继位接班,并安全地把老主任送到光荣退休为止,而那位与大哥竞争主任位置的好友看事不好,自己对或对或去伙房干了事务长,据大哥说,那也是肥差。

    以上是风言风语听来的传闻我也相信,但因为有两次大哥在我面前很兴高采烈地讲述自己的发迹史时或是说忘记了羞耻或是说漏了口舌亦或是面对兄弟而不去在乎想太多,他有两次说:我差一点就给他下跪了。一次是找到批二胎的主管,一次是为了留下他自己公司里要走人的主任。你说大哥在我面前毫无掩饰的原生态模样,也不由得我不信。

    金钱仕途都是跪出来的吗,你的膝下有黄金,但你的腰里有黄金吗。你只会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就跪不出自己未来,跪不出自己的天地,更跪不出自己人上人的感觉。

    因此,如若你的显赫人生是跪出来的,就必定在心中藏着一把杀人刀。
    平淡富贵梦 无奇荣华殇



    所谓有梦就有希望,谁没有梦啊。少女怀春,儿郎艳遇,中年财色,老来福寿。可以,没有错,这是做人的天权。生命不止,梦想不息,只是“希望”不一定就是你的那个希望。

    “因果关系”仅仅是一个可能的存在,因此不要胡乱因果,过分夸大因果关系的能量就有欺骗的嫌疑。几乎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假设:如果···我就···。其实你如果了,你也还是那样。改变的仅仅是你又产生了一个新的:如果···我就···。仅就这个不断改变的“如果怎样我就怎样”来看,你什么也不能怎样。“因果关系”这样愚弄人还因为万物的存在变化不依赖一条单一的时间线,他是全方位的。科学习惯把一事物从整体上切下来分成所谓的主要条件和次要条件,因此科学也不会成为万能的东西。试想每一个条件每一个因素都是不可或缺的,哪里还有什么主次之分,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是这个道理,还不止这三个条件,也因此,即使我们的计算机发展到每秒计算1亿亿亿亿亿亿次,也还是太慢,因为再快也赶不上心情快。

    二哥曾经对我说起过,大哥与二哥讲道:人生富贵荣华四个阶段,富是比较容易实现的,一般人通过努力或是抓住一次机会就能过上富裕的生活。而贵这个阶段却不是富裕之后的必然趋势,人说富不过三代就是这个意思,贵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或许有实现的可能。人可以在创富阶段滴血,但富贵之后就要从善。当然贵还要有名,要想办法成为社会各界有名望的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外界看上去你是善良的又是有才能的,是品德高尚的又是守法自律的,这比起想富创富就困难多了。还有个问题是你选择先富后名还是先名后富,这个社会也允许名利双收,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指名利以外的世事。荣华是一般人可闻渴望不能及的阶段,这个目标的实现至少是在全国范围内各界的领军人物,其中最重要的是要为国家为民族有重大贡献,所作所为符合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深受政权的欢迎和百姓的拥戴,这样的人即使政权更迭也还会是名门望族。

    我听二哥对我讲完后对大哥肃然起敬,很长一段时间后还对大哥敬爱有加。心想大哥这样的高谈阔论也不叫上我,至少也让我参加一次泛太平洋兄弟论坛预备会议。没办法,谁让咱是老三处在第三世界呢。虽然失去了当面向大哥讨教过招的机会,但我也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因此我对大哥当年的富贵荣华梦做一简单的猜想:···像我们这种父母还是半个庄户人的家庭因为太多因而也更加普通,敢论富贵,敢想荣华就有希望。我们比起老城里人来势单,与老家人相比又有一些骄傲。我想也或许大哥那会儿已经富了,早成为他自己心目中的富人了,因为他已经跪着过完冬天了,最直接的证据是大哥自己说的:天天肉包子,能不胖吗。我拿“穷汉子乍富,肉头凸肚”这个俗语与大哥一对比,发现其状与俗语所描绘的意境完全一致。那么,富贵荣华的实际意义在大哥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下面是大哥对我讲过的一些独具代表性的话:伍佰元,我都不细看。

    距离产生权威。

    我现在是处级。

    村长是个搞政治的人物。

    不挣钱还行,手里一刻也不能缺了钱。

    政治无处不在,我的公司小也有政治。

    一人一本,把我讲的话认真记下来。

    越是小公司,越不能成为家族企业。

    公司要有红头文件:字级号一个不能少。
    伍佰



    大哥与二哥分完垃圾股份,做了“跪客”以后,事业蒸蒸日上。虽说小女小疾给大哥大嫂的自尊带来一末末伤感,但这也不是大哥嫂的错,但他们好像始终不敢面对,宁愿自欺这是父母没给看孩子造成的也不愿承认这里有遗传因素,好像承认了遗传,就等于承认父母自己有毒似的。何况现阶段可以在钱财上找补找补,因此那段时间大哥大嫂拼命工作加班忙事业,可能就发了吧,好像是大发了。二哥与大哥分完垃圾股份后也没闲着,又买了台拖拉机继续自己的垃圾事业。好像不是很顺利,最后还与雇请的司机有了要毁掉车手续的矛盾,据说此事的解决最终成就了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司机,此司机紧抓二哥引领的这条发财线索不放手,最终成了大富之人。只不过二哥做的这件好事受益人不是很领情,我也听二哥背后讲起过说:如果不是我给他领上路,他能有今天。

    二哥向大哥借钱了,不是一次,而是好多次。每次好像大哥都能满足二哥的急需,二哥好像也能守约守信按时还钱。大哥是放款人,因为不收二哥的利息因而不作登记。二哥是借款人,因为借大哥的钱不用写欠条因而自己有账目记下何时借何时还。好像是二哥很久没向大哥借钱了吧,大哥突然回家守着母亲和我说了句:亲兄弟,明算账。借了钱,不要不还,早晚等着要才还,不自觉。“亲兄弟,明算账”,什么意思?我没明白,这是我第一次很真切很仔细地听到这句话,却始终没有体会。

    大哥好像私下里找了二哥说他上次借的五百元钱没有还,二哥说好像记得还了又说回家看看勾帐了吗,大哥说你每次借钱还钱都是去我单位都有人在现场作证你就是没有还钱,二哥回家看了自己的账目后说是何时何地去你单位还了钱有谁在现场看着回家后早把账目勾了。大哥二哥为这五百元钱轮番到父母面前各说各的理又坐不到一起当面锣对面鼓,父母和我听后一头雾水如坠五里雾都是自己的儿子都是我的哥哥你们互相借钱又没通过我们这不叫我们左右为难没法品评吗。最后通过假定前提俩哥哥都没说谎那肯定有一个是忘记了记错了,又通过缜密的逻辑分析风俗演义和反复推导我得出一个结论:二哥是借款人,既然双方都拿不出有效证据证明自己的主张,按常理,二哥应该还钱,因为你不止一次借大哥的钱,这次你也承认借过了。我为此说服了母亲:为了大局安定,为了兄弟团结,请母亲拿出这五百元钱给二哥,叫二哥还给大哥以平息矛盾。因为我相信兄弟之间的矛盾过不了夜,我们兄弟小时候打架吵嘴从来不用过夜就好了忘了。我叮嘱母亲说:不要说是我出的主意。后来,后来二哥拿了母亲给的钱却没有给大哥送去,因为据说二哥想得很清楚铁定是还大哥五百元钱了,他怕送去钱后没落下好再赚个混账的名声,不合算。事情没完,但后来我才发现我的这个结论不成立,不符合民事案件“谁主张谁举证”的基本法则。如果此事大哥不能拿出有效证据证明二哥借的钱没还,大哥败诉。嘿,幸亏我没吱声咬牙装猫,不然落下埋怨不说,又要让俩哥哥笑话了。

    据说大哥后来有次回家看到才几岁的大侄子正在吃饭,他先是火冒三丈,那怨气就从七窍冒出来了,又骂骂咧咧地跟大侄子讲理,最后还死切白咧地要大侄子父债子偿。可把大侄子吓得够呛,母亲一边劝大哥停止一边捂紧大侄子的耳朵,大哥说的很直接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是对孩子他爹有意见,因此母亲的话大哥根本就不听。但二嫂也不是善茬,更不是好惹的,她那张嘴大哥早有耳闻却没有亲自领教过,这回知道了。二嫂只身一人来了个替夫勇仆单刀会,她当着大哥全车间人的面一五一十的讲起来,她没给大伯哥留情面,细数其不是,猛揭其老底。那道理直讲得大哥哑口无言,无处躲藏,最后大哥恶狠狠地对弟媳妇说道:你记住啊,以后只有你们用着我,我绝不会用你们。大嫂知道丈夫在人前受了气,她自告奋勇要为夫报仇雪恨。大嫂自不是一般的妇道人家,她是七仙女之首,她有六个妹妹撑腰,她个头高过二嫂一大块。她领上双胞胎妹妹就冲到了二哥的摊子上,这里的人更多,她也没给二哥留一点面子,一通山南海北八大碗胡乱顿,酸甜苦辣咸脑耳眼口手骂下来也是够一大些人跌眼镜掉鸡皮疙瘩酩酊大醉的,最后大嫂没好气地顺手拿了几样东西愤愤然离去。从此,大哥二哥不见面了,母亲父亲面对两个不听话的儿子谁的不是也不敢说,家里过年过节团圆不成一堆了。

    后来,后来我想起来就笑,大笑不止:伍佰,五百,正好两个二百五。

    再后来我就听大哥说了句:哼!五百块屌钱,我都不细看。
    家事世事



    依照我们当地的风俗习惯,孩子的第四个生日爷爷奶奶就不直接给办了。因此,侄女的第四个生日酒会是在大哥自家办的。记得那会儿大哥就因拆迁搬新楼了,因为地方小我们都没有去,大哥只叫我母亲去的。那一天,我想应该天气特别晴朗吧,母亲早就给孙女准备好生日礼物了,她安排好我们的晚餐,匆匆吃了口午饭就高高兴兴地步行去了大哥家。

    母亲整个下午没得空闲,晚上开席之前准备好了一十六道冷热荤素煎炸烹调大菜,做好了和乐卤生日面条,母亲长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

    没有外人来,都是侄女的小姨和部分姨夫。入席落座之后没有多余的位子,母亲就没有上桌而是随便吃了点晚饭并与大哥商议给父亲带回点好吃的,大哥同意后正准备起身回家,怎么越听那屋里正在喝酒捞肉吃喝说笑打情骂俏的一屋子自家人说话越不像是来给外甥女过生日的,母亲越听越发现她们是来开声讨会的:她们和说大姐的委屈,她们团说外甥女的不幸,她们讨说大哥的无能,他们瞎说母亲的不是。而说起母亲的不是来:七嘴八舌胡放枪,争先恐后乱咬嘴,无中生有声色俱,变本加厉个个凶。母亲想走,又想听,再听又不想走了,母亲想去反驳,母亲推开了门,母亲看到的是一屋子狂妄的喜庆,母亲看到大哥傻愣愣地在一旁苦笑,母亲什么也没说,转身愤然离去。

    据说母亲走后大哥就愧疚难当不忍羞辱暴跳如雷了,他当着众小姨子的面把手举过头顶,又轻轻打了大嫂一下。这可不得了了,这可犯众怒了,这可惊动老岳丈了。这老岳丈因育有七仙闺女膝下无子,自是一七不服八不怕的主,他先是屈驾来到大哥家一边狂饮一边把大哥骂了个狗血喷头屁滚尿流,时至半夜,还不算晚,又耀武扬威满嘴酒气的冲到我们家里,喊起我的父母来要赔礼要说法要保证,还要与父亲比比拳脚推推掌法走走场子,父母为了大局忍气吞声说好话为了儿子投降服软叫不敢。···

    父亲的名字是:宝山。母亲姓“郎”。大哥出生时是奶奶给起的小名,或许是为了纪念感恩母亲,奶奶说:就叫“郎”吧。“郎狼”同音后来就误读成“狼”的意思了,二哥出生时因为不是女孩顺“狼”成“虎”当然自然。据说我还没出生名字就想好了,是男孩就叫“豹子”,女孩再说,都盼着我是女孩呢。至此我们兄弟三人:“大狼二虎三豹子”齐聚“宝山”之上并开始:

    山 富贵荣华天外天 向上窜 还差三万三

    山 金银财宝在其巅 够得着 累断腿腰酸

    山 骨肉亲情长里边 满地找 障目看不见



    山 狼虫虎豹到处窜 咬死你 肚皮先填满

    山 砍树挖坑胡乱翻 找啊找 水土荒了算

    山 兄弟姐妹一脉连 全割断 只为一口饭



    山 赤橙黄绿青紫蓝 年月日 春秋空复返

    山 全心全意帮上山 到最后 落得情义散

    山 四十不惑天有眼 白了白 空行数十年



    山 满怀信心往上搬 散落了 眼泪收不全

    山 呼喊我子来相见 依旧在 夕阳山那边

    山 日落红霞山飞仙 老来乐 静静度时间

























    暗莲一下



    记得莲好像是调来我们单位的女孩,两根粗黑辫子上飘着红绳绳,脸蛋蛋迷溜圆,黑中透红红中透亮亮中透白的皮肤那么瓷实,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挂在星夜正央对着西湖凝望的圆月,仙又仙女无时无刻不含情,纯又纯真每时每刻言又止。不知为什么她来我们单位后就进了财务科学做会计,据说她有好多哥哥姐姐,她是家里的娇小女,很娇惯。

    记得有次我趁午休时间去附近的新华书店花近两块钱买了一本《反驳与猜想》,厚厚的应该有四五百页不少。在自行车棚放车子时候,恰好莲午饭回来,“刚买的什么书啊?”,她问。我一愣心里一阵慌乱不知所措一呲牙举起手里的书把封面让给她一看嘴里说不出一句话,莲对我说我先看看吧,我机械地把书递给她,一点头代表一万个同意嘴里却没有说什么,莲接过书去浅浅一笑转身就走了,我尾随着莲那香喷喷的身段想非非的背影进单位到楼梯处就不得不分道扬镳了···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内我见过莲也与莲打过招呼莲也主动冲我甜笑过但我就是不想当面跟莲要我的新书,因为莲实在是太可爱可亲我想对她有更多的关爱这就算是我的猜想吧。再后来我就更不想当面跟莲要我的新书了,因为她或许没看完扔一边了或许转借他人不好意思要了或许就是故意忘了,我能怎么样这算是我对自己的反驳。我的猜想我的反驳我的反驳我的猜想我的《反驳与猜想》,它根本就不是我的《反驳与猜想》因为这多年里我的猜想与反驳没有一个囫囵结果,尽管这样我还是非常怀念我的《反驳与猜想》因为我借此暗莲了一下:我猜想莲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敢暗恋她一下,但我又反驳我说正因为莲知道我暗恋她一下,她才故意不还我书了呢。

    多年以后,我想我的反驳与猜想还在进行中···莲呢?莲的反驳与猜想还是我那个吗。
    三聚头



    大个子:这是我们单位个头最高的男人,看上去下盘有些不稳,走起路来上晃。

    小工人:这是我们单位个头最矮的男人,他自称有一米五,卷发全腮胡子。

    五 哥:这是全厂职工同事无论老少都爱叫的“五哥”,也是最顾家的五哥。

    这三位师傅在单位锅炉房工作,冬天时他三人一个班,不供暖时候他三人又都上白班。因此看上去他三人总是在一起,出来进去仨活宝。大个子人高马大但性格温和,媳妇是同单位的王姐,也算是女职工中的高大老婆。仅从个头上看,他俩还挺般配的。大个子平时除了与五哥一起捉弄一下最捣蛋的小工人外不太闹,我见过他与五哥一起硬把小工人撮到工具橱上,看着小工人下不来急得想哭求饶,大个子就嘿嘿地笑个没完,还得意地叫着:叫大爷叫大爷。小工人也娶了一位与他身高严重比例失调的高大女人做老婆,有人开他的玩笑说:小工人啊,晚上能压住你老婆吗,一哆嗦你就掉床下面了吧。小工人往往把眼一眯撅起嘴说:你懂屁,这事中间冲齐就行,我在上面连吃带喝像游泳似的,太恣了。小工人业余时间是养金鱼的高手,据说家里房前屋后都是鱼缸,他骑自行车捞鱼虫能捞出五十里地去,每逢大集他就去花鸟鱼虫区卖金鱼。小工人干兼职算早的,也挣了不少钱。细想起来,年轻时候小工人在这三聚头中间好像是最弱的,后来单位分流三个人扬了镳,个人的命运却发生了大逆转,小工人去了园林所成了事业编制,这与个人奋斗有点关系吗。五哥浓眉大眼黑黑瘦瘦不高不矮,他因排行第五而人称五哥。他看上去很像老江湖,与任何人都称兄道弟,似是社会人物,当然最爱烟酒茶。敬他一支烟,他就能满脸堆笑好话说一车,请他吃顿酒,他就肯千恩万谢胜过亲兄弟,要你一捏茶叶,他也能乐得合不拢嘴。五哥的业余时间是到大集的二手自行车市场贩车子,每个大集都有额外收入,这是他的拿手绝活。据说五哥是老自行车贩子了,大集上没有不认识他的贩子,而且还名扬至附近的县市区。但五哥对他的这个行当却讳莫如深,偶尔在大集碰见他,他总是三言两语地搪塞,不是说伙计找他有事就是说他准备去吃酒,死活不说是在贩自行车。我见过五哥每周都有换自行车,往往开始时是破旧的,过几天就新了,再过几天更新了。一辆残废自行车在五哥手里不过五天就旧貌换新颜,自行车得到了重生五哥也能多换些钱。据说五哥的家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据说这全是五哥在家打扫的,他是单位最心疼老婆的男人,从来不让老婆多干家务活。每次我看见五哥也都是很干净的样子,见了水就想洗洗,看见布就想擦擦。我记得五哥跟我说过:怕上火,多喝水,每天喝它两块钱的水。我也见过五哥冬天烤火的样子:站在火炉跟前,弯下腰,先伸出双手预烤一下,然后双手掌轮番快速捞热气并互相翻转摩擦,嘴里还要发出唏嘘之声。
    超大人



    超算得上是自学成才,据说他是我们单位建厂时一位老师傅的徒弟,据说那位老师傅在我们单位有四个徒弟,个个跟人精似的很有出息。

    我进厂时候超就是一车间的车间主任了,一车间是机加工车间,车铣刨磨钻镗切超样样精通,他还能制图能模具能钳工能钣金,电气焊对他来讲是小菜一碟。听同事说超这个人最吓人的地方是他能在没有任何征兆情况下的任意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来到你背后你面前,出其不意地听你说什么然后插一嘴并吓你一跳。据说他给车间职工定计划时就用了这种方式,在新计划出台之前,他多次反复在走廊在门后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表默默计数,职工干活时的任何动静他都能听出是为何出了啥状况,你如何偷懒如何与单位算计如何在工时上做文章他都心中有数,因为他本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因此他当上车间主任后就开始调整工时计划,工作量加大,但效率上升,成本降低,职工也比先前规矩多了。

    后来超就被提拔为生产厂长了,依旧是那身蓝色的旧工作服,依旧是骑着大金鹿自行车来回三十多里地上下班,依旧是不善言笑来的早回的晚,依旧是烟酒不沾每日中午职工食堂吃饭,依旧是干干干。他说:就是要干,就一个字“干”!不干你干啥。

    我与超有一次深刻的交谈,这次深谈对我后来的人生有比较大的影响,他说我讲的是“强盗逻辑”。此是后话,待后详述。

    我们单位分流的时候,普通职工担心的是分到什么单位。可以人家超为代表的单位精英层不这么想,虽然那会儿还没有改制这一说,他们没能把单位改成自己的,但他们却把几十年全厂职工辛苦积攒的家底以萝卜白菜价买到了自己家里。一台旧车床一元钱,一台九成新的折弯机十元钱,一屋子乱七八糟原材料几十块钱,···超雇车拉了好几趟,之后他就自己干起来了,干干干,不干你干谁。

    超现在发大了,据说现在儿子接过班来了,一家人很幸福。
    秦会



    秦师傅不叫秦会,此“秦会”是秦师傅本人勤快而且啥都会干的意思。秦师傅与超大人同是建厂初期老师傅的高徒,但秦师傅则更偏重技术创新,他不但精通机械,对电子也有研究。秦师傅在单位技术科工作,科长是位工农兵大学生。经常见他背着双手与超大人等一起讨论技术难题的激烈场面,也见他摇头不服又沉思的样子,也见他愤然离去还小嘟囔的身影,更多时候秦师傅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

    我对秦师傅敬重有加不仅是因为他从不人云亦云,行事为人符合君子风范,还因为他说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自家的小房上加盖了一层,他说他早就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住上二层楼了。

    仔细想一下,这里的难度是很大的,不到两米宽的过道,院子是大家的,鳞次栉比肩挨肩的万国式平房。秦师傅说:我仔细推算好了用料多少,何处用多大的料也计算在内,然后少量多次捣鼓原料,能要的要,能拿的拿,少花钱多办事,实在不行就买点。原料也不能一次弄多了,一块一块的预制,大块的楼板预制很麻烦,我就减小单块楼板的宽度,这虽然多用钢筋,但承重强度也增大了。预制好的楼板都是我一个人弄到街上去先放那儿的,和居委会主任说声就行,反正是暂时的。最难办的是把楼板吊到屋顶上去,我想了一个办法,我利用屋边上一棵大槐树做支架,用一个自制的滑轮做牵引,象称重那样三个人就把几十块楼板吊到一层二层上去了,你说巧妙不巧妙,我成功以后,他们都不相信,都以为我用的大吊车。呵,这点破活,还用吊车?!

    有段时间我的工作与秦师傅挨的很近,突然有一天秦师傅肚子痛的就不行了,我赶紧连忙马上把厂医找来看了看,厂医说不行得马上送医院。我记得是厂里的面包车拉着秦师傅厂医和我去的市人民医院,就我一个大小伙子年轻人,不由分说到了之后我背起秦师傅直奔急诊室,厂医与接诊医生讲解了病情,接诊医生自是有自己的一套,还笑称厂医说的不外行,但他还是按自己的流程走。检查,检查,再检查。这真是害人的检查,耽误病情不说,我记得那会儿用医院的担架还要交押金,也没人与我一起抬,怎么办,我一个人背起秦师傅北楼跑了南楼跑,三楼爬完上五楼,直把我累得上下不接气口干舌又燥腿痛腰还酸头晕目也眩,这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把秦师傅痛得豆大的汗珠往下滚。厂医说本来她看秦师傅就是肠梗塞,这上下一顿狂跑乱颠,真的是加重了病情。

    后来秦师傅术后出院恢复健康上班后,还专程来给我道过谢呢。
    @小猪塞纳 2015-11-06 19:16:55
    莎士比亚的作品也不过如此,好书《活着》,不看是一生遗憾! (地址: http://bbs.tianya.cn/post-feeling-3903323-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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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事比亚迪
    叶老师和沈工



    叶老师是上海小姐,海派女人味十足,白皙娇淑还静美。她是大学毕业国家分派到我们单位的,据说刚来的头年冬天没见过北方这么大的雪,不仅棉衣准备不足而且在雪地里疯玩摔跟头摔得不敢上班躲在宿舍里偷哭想家,就是要回家。可等来年春暖花开在我们这里爱上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大学生后,再也不提回上海的事了。

    叶老师是工程师,不知道为何大家不叫她叶工而都尊称她为叶老师大概与叶公好龙没啥关系吧。在我的印象里叶老师好像除了跟在沈工身后工作以外,就是婀娜着身姿灿烂着笑容急动着碎步来回跑。她是技术科人员,负责我们车间的技术工作,因此平时少见她那迷人的身影。记得叶老师丈夫单位里分新楼房时单位里派的车,车间里派了人,我们几个去给搬的家。看着叶老师两室一厅的新家,久久复久久,缓步移身到晾台,远望蓝天白云,心中暗讨:广厦千万,我只需一间。一间有余,可有能容一身之处。即便是这晾台,得一隅权作陋室足以。

    沈工乍一看是咱们北方人物,其实他的老家在西北塞外。他人高马大络腮胡足足有二百多斤,我们车间生产的5G37集成块就是以他为主设计开发定型生产的新品。记得他是经常出差全国各地到处学习取经,回来就加班加点改造工序流程,工艺操作,检验方式,设备工具。因为这他成了我们电子局的劳动模范,后来成了市级劳动模范,又晋级高级工程师职称(按说我们那小单位不能有高工)。不知为何再后来他就成省劳模了,后来据说调省工会任职,去了济南,是 还是副 ?也有传他极度不适应官场后来成调研员的。

    政府部门,与地方抢技术人才,到现在还这么干,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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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9:09:02  更:2021-07-13 19:5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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