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小说文学 -> 《硬币有两面之时间旅行者》原创长篇小说 -> 正文阅读

[小说文学]《硬币有两面之时间旅行者》原创长篇小说[第1页]

作者:四都中学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三个主角,三个梦想,你们看看,男主角跟谁比较适合呢?
    男主角的梦想(一个雕塑师)——一栋开着炮仗花的小屋,几片灯光从屋里的门口、窗户泄露出来,其中一片照在小院的一个乌桕上。屋里,一个女人正坐在床沿奶小贝比,女人身边的一个男人正眼睛睁得大大的,时不时吞咽一口唾液。
    一号女主角(从小跟男主角青梅竹马)——把小贝比留给保姆照看,她和老公出去逛街,偶然听到一个酒吧里传出的钢琴声还不错,他们进去听听。钢琴手认识她的老公,邀请他上台弹一首,老公弹得很好,并不是因为她是市长。
    二号女主角(一个啤酒妹,山妹子)——在江都或者首尔开个酒吧,老公当键盘手,她是老板娘,时不时的也上台唱两首。白天,老公逗小贝比玩,教他画画,捏泥人。下午,她先开始做些酒吧的准备工作。
    第一卷见上帝
    第一节 他死了
    毫无疑问,他真的死了,被路边一座突然倒塌的巨大广告牌砸死的。他是要从泉州鲤城区到厦门岛内的曾厝垵,回家,他们一家三口开车出来旅游的,也就玩了三天,逛逛洛阳桥、清源山、少林寺、西街而已。在回家的路上,遇上点大风,也不是台风的那种,结果却是这样的广告牌折断倒塌,为什么?
    泉州这地方,靠海,海风大点是比较正常的,尤其是夏天。没想到在晋江到翔安区的(当时还是同安区)这一段的公路出了这样的事,简直没道理呀?
    天杀的无良施工队,风又不是很大,钢钢的广告牌怎么能说倒塌就倒塌呢?
    小车被拍扁了,尤其是他,整个人被广告牌的一角给砸爆了,鲜血像挤气球那样挤爆,当然还有难看的肉沫儿和脑浆。他死了,死得透透的。他奇怪地看着他的形体,奇怪于他死的样子和这样的惨状。
    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古怪得连自己也不认识的人:一个类似于透明水母那样的布袋人——一个椭圆的脑袋,几根能在空气中游泳的触须。
    这个肯定不是他的肉体,那是他的灵魂吗?不清楚,他也是第一次死呀!
    他的老婆和一岁大的女儿怎样了呢?小轿车扁了,原本坐在后座的老婆掉入座椅下,弯腰护着女儿,她的背部和后脑勺也被炸得皮开肉绽的,估计也是不行了。女儿正在大哭,估计是被挤发疼。
    女儿能活着真是万幸,得益于妈妈的下意识,妈妈还没死透,嘴巴还在艰难地喘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可见她还想撑一会儿,继续再保护无知的女儿一段时间。
    等等吧,等等老婆吧,她也快死了,一起下地狱,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怜的是他的女儿,那么小,没了父母。上帝造孽呀!
    等一下,老婆出来会不会揍他一顿呢?被揍也是活该,如果她能出口怨气,他宁愿挨顿揍。嗨,谁叫他出门不看老黄历的,今天老黄历写的一定是诸事不宜,尤其是出门远行。
    可惜什么都不是他能决定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吸尘器那样的玩意儿,他被吸入一个陌生的空间,之前,他从来没见过,也想不出来的。
    什么鬼呀!这里到处黑漆漆的,没有天上,没有地上,没有花鸟虫鱼,没有珍禽异兽,没有花草树木,空荡荡的。现在应该不是黑夜,黑夜也不是这样黑法的。这里的黑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夜,有一种奇特的冷光,而且这种冷光还是黑色的,这样的光竟然能让你通过视觉感知周围。
    一些比他小一些,但长相跟他现在这个鬼样子差不多形状的小不点布袋人一个个突然间冒出来,就像手电筒冒出来的光一样,一点一点的,随时出现,又随时消失。他们排成链状,弯弯曲曲的组成一条小道,从他的身前一直往远处延伸,它们会发光,浑身都会发光,白色的冷光,一闪一闪的,闪烁的间隔还比较长。
    他动了,被什么推动了,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着他前进,像风吧。现在他是飘着移动的,他周围的那些白点不是这样移动的,它们是连走带爬的,让人感觉是翻山越岭的样子,也就是说身下的路似乎高低不平。
    白点布袋人跟他还是有些差别的,他们能走,不能飘,而他是飘的,不能走,可他宁愿走,因为他不懂得如何飘着走。刚死不久嘛,一切还不习惯,飘着飘着变成了上上下下翻筋头,有时肚皮对着道路,有时头朝下,这样的状态相当于一种失重状态吧——身子不受重力影响的太空漫步。
    生前,因为书念得不好,他就找到了另外一个借口,跟知识分子在一起,他一直标榜自己是个动作思维型的人才,而不是知识分子那样的书呆子思维。从现在的这个状况看,也不见得是。
    飘了有一段时间,真不知道多久,没白天,没黑夜的,也可能飘了很远,也可能没走多远,但不管如何,他终于还是来到一棵黑黝黝的大树下面,树很高,很大,可以用巨巨大形容。
    树枝上零星的树叶时不时闪烁的冷光把黝黑的树冠的轮廓显现出来。树枝比树叶还要多得多,像一个白鹳的鸟窝,显得杂乱而又有点次序。
    他进入这棵树的粗大树干中,被嵌进去的,好像树干是透明的那样,他真的成了鬼,可以穿墙透壁。之后,像坐电梯一样,直接升到树冠上面的某个虚空中。这里是一个更看不出什么地方的鬼地方。
    “这是什么鬼地方呀?”蛋蛋抱怨地小声嘀咕着。刚死了不久,就来到了这样的地方,还没带上老婆,还没来得及悲伤,没来得及多看看女儿,没来得及计较一番......他憋屈呀,他想找这里的负责人抱怨一番,讲讲理吧。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呢?不好说,真不好说。是房间?是城堡?是地狱?不知道,没有空间限制,黑黝黝的,没有任何星星或者物体做参照物,不是太空,不是地球,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维度空间。
    “我该不会进入五个维度的空间吧。这里连时间、空间都没了,搞什么呀?”
    他又变成了人形的样子,跟原来是一样的,一米九一,长头发,光着身子,光着脚。这个新的形体到底是灵魂或是新的肉体?好像是影子吧?也许说是影子好像也不大对,影子没这么规整,这么固定形象。他有脚,能站着,不用飘起来,也飘不起来。
    “就这么点功夫,还变来变去的,让不让人活!不怕晕......”他低声抱怨说。晕什么,他也说不出来,总之,脑子晕吧。嗨!怪现象一大堆!
    能站着总比飘着好,至少这个他习惯些。
    踩了踩地面,他向虚空中探头探脑地问:“有人吗?”
    没人回应他,他觉得这里应该有人,只是怕他抱怨个没完,一下子不想出来见他。
    一直觉得脚底下很是蹊跷,他不停地跺着脚。脚底下是黑黝黝的,不是黑色的地板,也不是悬空在黑色太空上的透明玻璃板,就是黑黝黝的,看起来空的,却能踩,能走,像踏在实地上,没有冰凉,没有温暖。
    “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有人能出来告诉我吗?”他又忍不住出声问,嗓门比刚才大了不小。
    正当蛋蛋疑惑和无奈的时候,从黑色中慢慢挤出来一个老头和老头前面横放着的一个发出白色冷光的、漂浮的沙漏型的光影体。不,不能用挤出来这样形容,应该是平移,好像是隔壁的一个场景平移到这个房间里来。
    老头是住在这个古怪空间里的阎罗王或者判官?

    第二节 见上帝
    老头有60岁的样子,也似乎没那么老,脸皮挺光洁的,没有皱纹,可是就是给人一种老头的感觉。他有一米八的个,身材挺魁梧,穿着一件长长的、像大衣的白袍,白袍从脖子下面开始,中间有一排纽扣,纽扣排到心窝处。他的脚也是光着的,长袍掩盖了一部分脚背,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寸头发型,菱形的脸上有个大鼻子,眼睛小,嘴唇厚,有点黑人的模样,但是他的皮肤不黑,健康的粉红色。
    “我到了西方世界的地狱吗?鬼也有出国的,是不是中国人太多,那里的鬼城住不下,被迫出的国呢?这个老头是个美国鬼吗?”他心里嘀咕着,不放心地看着老头。
    再看看脚下,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再看看老头,老头也不是那种很容易被划分的人种。
    “这是......老人家,这是地狱吗?”他轻轻地问。怕把老头吹跑了,因为这个老人家看起来非常的虚,甚至有点幻,也就是说他让人感觉不真实。这个地方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他现在特别需要一个当地人,哪怕是这样的虚、这样幻的一个老头也行。
    “来到我这里很不习惯吧?小伙子。”老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像是在等着他上门的样子,一见面就打了这样的招呼。他笑眯眯的,很有气质地把双手叠加着放在小腹上,一副慈祥的样子。
    “您好,您是西方哪个地狱的工作人员......还是天堂里的上帝呢?”蛋蛋问。蛋蛋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没法上天堂的,地狱的可能性比较大。可这个老头的气质明显不是地狱那种气质的,跟极乐世界的天堂比较搭。
    老头点点头,很随意地说:“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我只是两个时空的值班员,相当于你们城市中一个小区监控室的监控录像的值班员。”
    “……什么空间......录像的监控员......什么鬼呀,那我这是在哪儿?天堂还是地狱?还是三不管的地方,该不会西方地狱也满员了吧?我是不是要在这里先登记一下,然后排队,等着下地狱呢?求求您啦,快告诉我灵魂审查登记处在哪?我还要去接我老婆了,她也快死了,不,应该是在来的路上。”蛋蛋有点着急地说。他已经把老婆给弄死了,等一下,老婆来了,他连自己是在哪儿都说不清楚,也找不到法子安顿老婆,那......那就更对不起她了。
    他真想为老婆做点什么,安慰安慰她。
    不过,有一点让他害怕的是他的老婆可能分配的不是这个地方,她可能不用下地狱,而是要上天堂。他觉得她老婆上天堂的概率比较大,这是个善良的女人,反观自己,不是好人,而不算坏人,应该说是偏坏一点点,天堂一般是进不去了,下地狱的可能性大些,所以,他认为他到了这里是来接受审查和登记,应该是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中间地带。不是吗?人死后要经过审查,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也许这就是三不管的中间地带,所以一切才这么奇怪。
    “有灵魂审查登记处这样一个地方吗?我怎么不知道?”老头咧着嘴笑了起来。
    “我瞎猜的。真没有?那这里是哪里,我在哪儿,应该去哪?”
    “哪儿,现在没办法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懂,等一等吧,等你对它有个印象后我再跟你解释解释,这样一来,你才能听得明白些。不过,真没有灵魂审查这一项工作。我以上帝的人格担保。”
    “您是上帝?不会吧,那么我是到了天堂了吗?不可能!那我老婆呢?她更要上天堂了,为什么看不见她?”
    “什么天堂地狱的。我不是你们人类所说的那种上帝,再说一遍,我只是个空间的值班员。”
    “您不是上帝?嗯,真不可思议。也许您自己认为是值班员,而我们凡人都把您当上帝。”蛋蛋摇着头,自我解释说。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可能真的是你们说的那个上帝。不过再声明一下,我真的只是个值班员,以后你会理解我说的是真的。哦,对了,你还想跟我单挑?你好像还说过要是打不赢我,咬下我一块肉来也是好的。看来你是真的恨上呢。”老头又笑了。自从看见蛋蛋开始,老头一直在笑,好像蛋蛋是一个很可笑的人。
    “还说您不是上帝。别骗人,您不是上帝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的呢?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您,不过您也知道,在来的路上,我改主意。大家都需要您,不能因为我一个人不喜欢您而让大家没有上帝,对吧?而且我想您一个人要照顾地球好几十亿人,肯定很累,还是让您累点好。”
    “你这是变相报复吗?”
    “不是,真不是,我自己也当了父亲,知道要照顾好一个孩子不容易,何况您要照顾这么大的一家子,不容易呀!大家都在烧香祈求您的保佑,您要满足谁呢?不容易呀,没您监督着,大家还不打起来,那会乱成什么样?相信对您有抱怨的不止我一个,您要是把每个人的抱怨都当回事,早烦死了。所以我们这些人还是得自求多福,抱怨您是没用的。总之,有您比没您好。这样想我也就不找您单挑了。”蛋蛋辩解说。
    “哈哈,看在你会替我着想的份上,我会好好考虑老鬼头的推荐的。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我面前的这个稀罕物吧。你一定会惊讶,但没必要,将来让你感到惊讶的事还多着呢。”老头说。他示意蛋蛋靠过去。蛋蛋靠近“沙漏”后,老头在“沙漏”某个位置点了一下,模糊的“沙漏”开始放大,一直放大到出现两个地球,接着是两个地球同样的亚洲,同样的中国,同样的福建和台湾。
    开始出现人物了,两端开始播放“录像”,而且播出的都是跟蛋蛋有关的现实版生活纪录片,只不过蛋蛋很快发现“沙漏”的两头剧情不同,场景也不同,世界也不同。看着左手边的“沙漏”那头,那里的剧情是他熟悉的,那是事故现场,他的老婆和的女儿被110救起,送往厦门思明区的医院。他被打包,装在黑色的塑料袋里,正要被运往厦门同安区的火葬场。
    右手边的那头,不那么熟悉,那是台湾台北市的某家医院病房,另一个他还没死,躺在急救的病床上,很多医生正围着他,看情形也是凶多吉少,那也是地球,也有太阳,可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国,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有陌生的动物在活动,看样子像恐龙,一种像鸵鸟的恐龙。
    指着右手边的那头,蛋蛋问:“请问上帝,那个人也是我吗?还是我的来生,或者是我的前世?”
    “不是前生,也不是来世,就是当下。当然,两个人都是你,就像你的左手和右手。你理解什么是硬币的两面吗?车祸的那头相当是硬币数字的那一面,躺在病床上的这头相当于硬币花卉的那一面。这个沙漏叫平行宇宙。而你呢?你只相当于其中的一个量子或者是玄子这样的。什么是量子,你懂吗?一个量子可以同时分裂成两个量子,同时出现在两个宇宙中,他们可以互相感应,一个是另一个的梦。”上帝对蛋蛋的惊讶并不感到意外。每个第一次见到它的人都这样。
    “什么量子不量子的,我......我没读那么多的书,不懂这个,我只上过艺校,学的是雕塑,您能用通俗易懂的话告诉我吗?”
    “我给你讲的已经是最简单了呢?你知道平行宇宙是怎么来的吗?”见蛋蛋摇摇头,上帝或者监控员继续说,“知道一个球爆炸是怎么爆炸的吗?”
    蛋蛋又摇摇头,上帝生气了,呵斥道:“那你有脑子吗?怎么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呢?看来老鬼头的推荐又不靠谱啦,找个文盲的怎么成了?”
    蛋蛋没听过什么老鬼头,但他肯定那是个人名,还有他知道此刻一定要表现一下,不能让上帝太失望,否则对他不利。他赶紧说:“......我不知道小球爆炸的意思是我没见过爆炸的慢镜头,不知道具体样子,不过我可以推测,可以推测,”蛋蛋理了理思路,开始用一种比较书本的话描述,他觉得上帝喜欢这个,喜欢读书人,他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那应该是四分五裂......推力,不,爆炸产生的高温气体膨胀,突破它的外壳,一个小球有原先的球状变成了一团杂乱无章的粉尘。这样说可以吧?”
    “嘿,没想到你突然变聪明了,看来还有有点脑子的。对于你的审核,我得好好计较一下,有点门,嘿嘿,有点门。”
    “那么您说我说对了。”
    “差不多。不过,我们这个平行宇宙比较特殊一点,它不是小球爆炸,而是一个两头敞开的,没有堵塞的炮仗的燃烧,一个哑弹,你看那会发生什么呢?”
    “这样呀。呵呵,这个我见过,也玩过,小时候经常玩炮仗,H还被炸了手,疼了一个礼拜,呵呵,不过像您说的这样的情况我是故意这样玩的,”蛋蛋边说边比划,他怕上帝听不懂,而他知道上帝要是听不懂,那后果会有多严重,因此很是慎重。他接着说:“我把炮仗的屁股泥土弄掉,然后塞进去一个炮芯,两头同时点燃,结果,它烧起来了,两头喷火,还滴溜溜转了起来。呵呵呵,还挺好玩的,后来,两头都堵住,再点燃,还是爆炸,没这个有趣。呵呵呵......”
    “你可真会玩呀!大概还有炮仗点燃后扔罐子了的吧。”
    “当然,那些都是小儿科,别人玩过的,我这是首创,原创,厉害吧。”
    “有想法,很好,看来你的脑子还有点用。”
    “必须的,必须的。”
    “那你再来推测一下,假如这个沙漏也是你玩的那种炮仗,它它后来会是怎样的呢?”
    “后来?后来很清楚!不用推测,炮仗中间空了,什么东西都没了。”
    “这个沙漏也这样呢?”
    “你是说这个平行宇宙的模型就是这样做出来的,一个哑弹,然后定性。你们是如何定型的?这就有点难了,保持那个燃烧刚结束的瞬间,打包,装瓶。这个模型......”蛋蛋摇摇头,一脸的迷糊,“它不是录像的定型吧?”
    “呵呵,还真被你说着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这个空间里的很多宇宙就是小球爆炸,只有这个平行宇宙是哑弹,结果两头弄出了相似的宇宙结构来,中间成了空空的黑渊。”
    “黑渊?什么是黑渊?”
    “对对,你们不叫黑渊,你们叫黑洞,呵呵......”
    “黑洞?什么意思?一个炮仗两头烧,喷射大量物质,一头一大堆,一定型,结果就成这样的宇宙模型。您是这个空间里的天文学家吗?”
    “嗨,你别说还真像你形容的这样。没错,平行宇宙就是这样诞生的。不过,它们还没定型,还在向外膨胀的过程中,总有一天,它们的膨胀会结束,然后一切都消失,也就是死了,这时,我就该下班了。呵呵......”
    “这个模型还没定型吗?还在膨胀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好了,这个问题你就别管了。初次见面,你的表现还可以,我们的考核继续,现在你看看你们的地球吧。”上帝说着,把平行宇宙的模型又调大了些。
    第三节 平行宇宙中的两个地球
    右边地区的“录像”播的是他小时候的故事:厦门曾厝垵,旗杆路,一栋“且”字形的民居后院,一个脑后留着小辫子的小男孩在一栋小瓦房后边的乌桕树下挖蝼蛄,等挖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从过道跑进最前头的厨房里,从水缸里取了一瓢的水出来,神情严肃地端着葫芦水瓢,防止水溢出来,到了树下,往他挖开的地洞里灌,一会儿,蝼蛄被灌出来,在水面上笨拙地游泳。一群吵吵嚷嚷的女人从过道进来,经过他的身边,她们群情激奋地塞进他家后门,然后按住一个落寞的、坐在床沿上发呆的女人,把她绑头发的手帕解了,用事先准备好的剪刀,把她的一头秀发绞成了阴阳头,还把她的衣服撕扯得不成样子。见到这些泼妇,然后又听妈妈凄厉的哭喊声,小男孩把蝼蛄、水瓢往女人堆里扔,然后想挤进去见他妈妈。他挤不进去,几次三番被推倒在地上,然后他开始在人堆外头,拳打脚踢,他很勇敢,就是冲不进包围圈。他还小,保护不了自己的妈妈。还好,女人们野狗般的狂吠引来了隔壁古大厝的几个老爷们,他们拉开了这些凶巴巴的女人,把那个高个子的、惊恐的女人和小男孩保护在中间。最后,泼妇们骂骂咧咧地散去,老爷们叹了口气,也走了。小男孩窝在妈妈的怀里不停地安慰她,给她擦去屈辱的泪水。后来,小男孩睡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头已经黑了。一个额头有点秃的、四十来岁左右的男人蹲在门墩上,正抽着烟,只有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的。小男孩从妈妈的怀里出来,向这个男人报告什么人欺负他的妈妈,说得很是激愤,手脚乱舞的样子。男人仍然吸烟,仍然蹲着,烟头一闪一闪的。抽烟的男人是谁呢?陈明!他的大伯,也是他养父。
    左手边的这侧“录像”是这样的:厦门曾厝垵,环岛南路边,一个四岁左右,脑后留着根小辫子的小男孩坐在一辆自制的“三轮车”上,一个高个子男人正在推着他的背,让车子前进,而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穿着有蓝色小花的束腰连衣裙的高个子女人,女人的臂弯里有一件中山装,一件小毛衣,她的长发被一块手帕绑着,发梢仍然在风中飘拂。她时不时撩拨一下腮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大眼睛笑眯眯地盯着这爷俩看。很明显那辆“三轮车”是男人特意给小男孩做的。后轮是两个大轴承穿在一根木条的两侧,前轮是一个轴承穿在一根木条的中间,一块木板连接前后轮,男孩坐在木板上,用脚踏住前轮的木条的两头,用木条的摆动来掌控方向。小男孩的平衡感很好,一学就会了,很少发生侧翻,他玩得很高兴,不肯罢休。父亲是推不动了,他人高,腰弯太深很容易累,他弯着身子,喘着气,捶着腰,摇着手,示意自己真是推不动了。此时的母亲拉下脸命令小男孩下来,母亲用的是手语,她是个哑巴。男孩懂的,可他就是不听,任性地扭动着身子,嚷着吵着。
    左手边的这个“录像”,蛋蛋熟悉。小男孩是他,女人是他的妈妈,男人是他爸爸。他的母亲叫陈青影,小名叫柿子,青影是她老公给取的,出自一句诗——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原本是小伙子作弄情人的一个玩笑话,没想到情人当真了。后来小伙子也认真了,把清影改成了青影,规避玩笑。
    她是个像成熟柿子一样美丽的、哑巴的渔家妹子,厦门市曾厝垵人。即使是个哑巴,青影也并不是不好找老公,追求她的小伙子还是很多,包括她的大堂兄陈明在内,也就是那个抽烟的男人。青影是蛋蛋的爷爷从厦门中山街捡来的弃婴,跟陈明没有血缘关系。十八岁的她美得让人嫉妒,单纯的女孩迷上一个叫刘自立的,福州来的知青,一个能教她手语的高中生。知青也喜欢青影的美丽和单纯。后来,他参加78年的高考,考上了浙江大学,一家重担都落在青影身上。在一次跟着爷爷出海打渔后,爷爷和青影都没回来。老婆没了,知青在大学毕业后,没有回来找儿子,从此失踪,蛋蛋就跟他大伯一起过。
    陈明参加过对越反击战,伤到了下体,不能生育,没有自己的孩子。后来,在厦门思明区中山路国营饭店工作的陈明找了一个带小孩的农村女人当老婆。女人叫洪招娣,厦门市翔安区(2003年前还属同安区)新店镇吕塘村人,是个戏子,人长得还可以,就是带了两个女孩,还没结过婚,名声不好。也许因为各有缺陷,他们才走到一块。就这样,蛋蛋有了一个后妈,两个姐姐。后妈对他不好不坏,姐姐们对他很好,感觉上也还可以。
    右边的他是在哪儿呢?不是厦门半岛,而是台湾岛。
    沙漏中的这两个宇宙是对称的,就像人的左脸和右脸,几乎一样,不过就是左脸和右脸也是有稍微的区别,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左边地球的亚洲有中国,有日本,右边的地球可没有,没有中国,没有日本,那里的国家个个都地大物博,左边的中国等国跟右边的比起来就相当于城邦国。右边地球的整个亚洲只有九个国家:处在东亚的叫东洲国,范围相当于左边的中国、日本、蒙古、韩国、朝鲜,政治中心在中国的大都,相当于左边中国的河北省,蒙古、日本岛、朝鲜半岛、西藏和新疆,这些都是东洲国的自治州,台湾这个弹丸之地,因为历史遗留问题,成了游离在东洲国边缘的最新特区。
    其他的还有:太平洋上的岛国是一个国家,叫大洋洲酋长国,以澳大利亚为首,其它成员国包括巴布亚新几内亚、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新西兰等;东南亚的越南、泰国、缅甸等是一个国家,他们夹在南州国、北境国、东洲国之间,是三个大国的缓冲区,也在三个大国的挤压下寻求大国平衡,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国土面积最小的,叫武哥国;南亚的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孟加拉、斯里兰卡等是一国,叫南洲国;中亚的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是一国,叫中洲国;波斯湾东面伊拉克、伊朗等是一国,叫波斯帝国;波斯湾的西面叫西洲国,包括沙特、也门、阿曼等阿拉伯国家是一国;横跨欧亚的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格鲁吉亚等是一国,叫北境国。另有一个横跨欧亚的叫奥匈帝国,包括耶路撒冷、约旦河周边的国家。
    北美洲的国家较强的是北部的佳美帝国。欧洲最强的是北部的老牌帝国——谷歌帝国;亚洲北境国也比较强。横跨欧亚的奥匈帝国和东洲国属于第二梯队,奥匈帝国的军事比较突出,经济上不行,他们的国民比较野蛮,战斗力刚刚的。东洲国跟奥匈帝国正好相反,军事上缺少高精尖武器,经济上还可以。
    整体的亚洲国家的实力,在经济和军事的综合实力上,都跟西方的北美洲的佳美帝国和欧洲的两个强国没得比,尤其是佳美帝国和谷歌帝国,他们是这个地球的两个老大。科技、经济、军事都比较强,引领地球发展。
    右边的宇宙依然有太阳,有月亮,月亮依然绕着地球转,但是左边的地球在6500多年前受到小行星撞击,恐龙灭绝,人类兴起。右边的地球没有受到小行星撞地球,恐龙因为人为喜好原因和好几亿年的延续,几乎灭绝了,只有两种对人类还有点用,像养鸡养鸭那样养着:一种叫鸵鸟龙,长得跟鸵鸟似的,比驴子大点,跑起来比马还快,尤其是在是崎岖的山地上,因此成了最早的交通工具,也是早期山地骑兵的坐骑,现在在偏远的农村还有人饲养,旅游区的更多些;还有一种叫包头龙,因为头上包着一层护甲,被用来犁地,它们的个子比较矮小,比野猪大一点,样子相当于刚出生的小兔子,很是温顺,相当于耕牛,也成了猪羊一样的肉食。当然,没被人类完全征服的海洋里还有些恐龙,那些水生的恐龙严格来讲不是恐龙,只是人们习惯这么叫,比如鱼龙、鳗龙,薄板龙,人们也称呼它们海怪。
    就历史发展轨迹来说,这两个地球也根本不同。就右边地球的东洲国来说吧,它的政治制度类似于资本主义的共和制,根本不是左边的中国的社会主义国家,或许应该叫他资本主义的温和专制。好像也不太对,总之,它介乎于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走的是有计划的市场经济,一党专制的政治体制。
    第四节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蛋蛋说,“这简直是两个世界嘛?怎么会出现两个一样的我呢......还有他们......”可不仅仅只有他,大真、花儿、招娣、陈明、小雪、胜男等人也是两个。真是超出他的理解之外呀!
    “对,虽然地理环境类似,但是社会发展历史不同,早在左边宇宙的古罗马时期,右边这个地球基本已经被这些国家瓜分,国家边界基本定型。左右两边的宇宙是平行发展的,但还是有些差别,就拿左边的东亚各国与右边东洲国比较:左边的中国等东北亚各国和右边的东洲国,在春秋战国时期,两边都差不多,诸子百家仍然是东亚地区各国的文化源头。到了左边中国的三国时期,左边正乱,右边的也乱,不过日本、高丽、龟兹等正逐渐被吞并,东洲国有一定的雏形,越南等武哥诸侯国,也时常被兼并,不时又分离出去,这一段时期是亚洲历史最混乱的时期;到了左边宋朝,东洲国初步成型,那时叫王明朝;元明清只相当于右边的辫子王朝,版图扩大,且已经基本稳定;清末民国相当于右边东洲国的资本主义的民主党执政的三民主义时期;社会主义相当于如今共和党执政的共和主义时期。共和党人通过叛乱推翻了民主党,成了新的统治集团。但不管怎么变化,人员基本还那个样,差别不大。不仅仅是你,大部分左边的人在右边都有一个相同的自己。”老头知道蛋蛋一下子也理解不来,他慢慢解释。
    “我现在死了,对吧?”蛋蛋问,见老头点点头,他指着右手边另一个他,接着问,“那他为什么还没死呢?”
    听到这个,上帝感到好笑,他觉得左边的蛋蛋巴不得右边的也跟着死掉。他解释说:“对,你说得对,这事以后告诉你原因。不过我得再解释一下——左右两边的两个他都是你,你只是对左边的那个你比较有印象,也就是中国的那个你。东洲国的你被当成了梦,而且是噩梦。右边的你是先死的,既然右边的你死了,左边中国的你的也得死,一起死的,有时不那么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时刻而已。这是上帝法则。”老头耐心解释。
    “右边的他因为什么才......的呢?”再次指指右边那个他,蛋蛋问。既然上帝这么说,右边的他也是自己人呢。
    “我不想告诉你,你既然死了也就没必要计较这些,我再说一遍,左右两边的他都是你。左边的你死了,右边的你不管幸不幸福也得死。”
    “这有点没道理吧?他造的孽关我什么事?要死他死好了......”蛋蛋依然指着右边那个他。仍然没法接受这个!
    “这个你造孽还是那个你造孽,这可说不准,你必须查查看才知道的。当然,这个我也不清楚,一般也是不管的,我的设置是让你们互相牵制,保持平衡。你说的,地球这么多人,一个一个照看,我是没办法的,我用的是数据管理,不是人为管理。你仍然没办法接受左右两边的蛋蛋都是同一个你的事实?”老头摇着头说,“看来,你还是跟我单挑吧,我不想再跟你解释。”
    “不是,上帝,对不起。我知道这两个他都是我,是同一个我的两个面。您的意思我懂,您是说这两个平行发展的宇宙各分掉我的50%命运,不管他们中的哪一个先死了,另一也跟着同时死,不管是为了什么,天灾人祸都一样?”蛋蛋赶紧解释。他不是听不明白,而是没办法理解这样的事实。
    “你看,你这不是看明白了吗?但是说明一下,不是各50%,没有这样分配的,这样分配这两个世界也就成了一个世界。左边是右边的调节,右边是左边的调节。比方说有些人在左边的世界做了好事,没见到好报,可是右边的他却中了大奖,右边的他生活好了,心情好了,左边的他的家庭、事业跟着顺畅,这是互相扶持的个例。还有一种是左边的在作恶,右边的他就病了,左边的作恶越多,右边受到病魔的折磨就越厉害,所以有时候你发现恶人活得好长,为此你们常常这么抱怨——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觉得他们活得很长是幸福的吗?长颈鹿的脖子也很长,吃糖的时候是舒服的,喝药的时候呢?有时活得长反而是一种惩罚。这是相互拆台的例子。所以世人的烧香拜佛还是有点用的,只不过要拜自己的佛,帮助别人等于帮助自己。一天的开始也是一天的终结。”老头耐心解释。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而且还是现世报。”
    “可以这么说。不是有句话说嘛,只有你我都好才是真的好。”
    “可我觉得自己没做多大坏事呀,为啥这么早就死了呢?我觉得自己死得很冤。”蛋蛋不服气地问,“是不是右边的我抢了太多的好处,左边的我就倒霉,碰上了意外倒下的广告牌,结果大家都玩完。我的意思是二八开。”
    “对,有这种可能,凡事都有例外。二八开是短命,一九开是早夭,不知道节制的人,乱抢一通的人死得更快。一般情况下,三七开是底线,毕竟大家都得活才能一起活。这个答案得你自己找。不过像你这样的情况绝大多数情况是自作孽造成的,不是有句话说嘛,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我不觉得是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您会不会有误判?”
    “不会,严格来说我不是你们这样的人类生物,我是另一种生物,一种你们可能不当他是生物的生物,我就是个数据生命,不会有是私心或者偏心。”老头说。
    看着这个奇怪的老头,突然有点虚了的感觉。蛋蛋心里想:“上帝不是人吗?也对,肯定不是人,可他自己说是数据人是什么意思呢?有这样的吗?这个世界也......”实在不甘心,蛋蛋说:“电脑也会有病毒的,也会犯错的,我就不信您不会犯错误,我想自己查查,行吗?”
    “本来就是要让你看看你的两个不一样的过去的,记住,我的考核还没有结束。不过时间有限,你得有所侧重,同样也是三七开,哪边三,哪边七,你自己选。”老头说。
    什么考核不考核的,蛋蛋本来想问清楚点,不过奇怪的事太多,那个考核反而是特别次要的。想了半天,挑右边七成吧,右边的他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很好奇,而且他坚定地认为是右边出的问题,因此得从右边找,他想看看右边的他哪里犯错,或者上帝偶尔失误也是可能的,毕竟照看两头都是六十几亿人,错判肯定会有的。
    “怎么找?”到底是不是自作孽,蛋蛋也不确定,别以为他刚死,一切还记忆犹新。错了,他现在处在中间状态,没有左右之分,有两个他在打架,正混乱着。
    第二卷陌生地球之奇点
    祸患藏于隐微,发于人之所忽。《禅林宝训合注》卷一
    第一节 飞来横祸
    “看来乔布斯的势力范围不小啊,鬼爪子伸到厦门去。厦门市公安局的郭世民局长还亲自挂帅。局长呃,市局长呃,这马屁拍得够响呃。这都什么事呀,蚊子大点儿事,他竟然用大炮轰!”刚接听完大陆那头打来的一个公用电话,台湾台中市嘉义县阿里山香林村的一个老头转手就打给香林国民小学校长布鲁克.王,开口的第一句话带着浓浓的硝烟的味道,让对方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跟什么?接下来,对方一直听他的咆哮,更不清楚那什么跟什么,然后对方请他到小学里好好聊聊。
    香林国民小学离老头所在的这个阿里山林业局护林工作站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换作平时,省吃俭用的老头才舍不得打这个电话,他是太着急了,捶胸顿足,那顾不上那个呀!
    老头长得矮壮矮壮的,身体结实,有点圆的脸放着红光,皱纹不多,眼睛适中,鼻子大而扁平,虽然今年79岁,可是看起来才60出头的样子。他的发型看起来像白鹳的鸟巢,顶门光溜溜的,只有四周一圈像干草一般的灰白头发,由于头发少,他舍不得剪,留得长长的,盖住了耳朵,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搞笑。
    此时是东洲国东政教2547年一月廿四日的下午三点,地点在台湾特别行政区台中市嘉义县阿里山镇香林村的护林站,一处海拔2000米的护林房里。这个护林站设立在香林村村委会和阿初杂货店对面,阿里山四号公路南面路旁。
    小山村香林村在阿里山的香林山的西坡,四号公路和西溪、东溪围成的三角坡地,样子有点像人的小腹。两侧的小溪在村子北侧汇合,流入香林村溪,然后是阿里山溪,阿里山溪流过阿里山行宫就成了浊水溪,然后是清水溪。
    老头曾经是阿里山工作站护林员,现在退休了,护林员变成了老猎人安东尼、村里的文书菲利普.本和大龄女青年左马妮.孙。护林员主要照看的是村子北部的神木林,防火是重点,只要是村里的用火用电安全,以及清明节和游客到这里来避暑的暑假。现在是初春,阴雨连绵,人都快发霉了,不用担心火会烧起来,每年年初的这两个月都是护林员最清闲的时候,以前,老头常常利用这个时候四处收破烂,贴补家用,有时甚至跑到大陆去淘一些古董家具回来。护林员的工资微薄,每月600多块钱也就混个个人温饱,买古董家具也要花不少钱,好在他没有老婆孩子,只有一个干孙子,还不用他养活。
    台湾的春天一向如此,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春天几乎都是阴雨天,冰冷刺骨的海风裹夹着冬天的寒冷、春天的潮湿一起袭来,就是习惯了风雪的“北贡”(台湾人对大陆北方人的称呼)到了这里,都说这里的春天比他们那里的冬天还冷。按照往常的老规矩,这样的日子要持续不断49天,当地俗称“四十九日黑”,不仅衣服被子快发霉了,就连人也快发霉了。现在才是正月的廿四,49天黑还只是过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半的日子要挨。不过现在的天气越来越不照老规矩来,有了变化,很难再有49日黑,气温也没以前的冷,只是风还是一般大。这里是海岛,而且此地海拔高,风大些也是必然的。
    建立护林站之初,护林站很快就被村里的老人给霸占了去,并公开宣称这里是村里的老人协会。在没处可去的初春,他们时常聚集到这里,或打牌或下棋或聊天喝茶,那些归他们照看的小屁孩也聚集小楼周围,甚至包括鸵鸟龙也被歪叔从马厩里放出来,在小楼后的停车场上放养,那块地也是林场买下来的,算是集体企业的资产。
    爷爷奶奶是要带孙子的,孩子多了,护林站就变成战场,成天哭天喊地叫娘的,很是热闹,不过,相比于吵闹,老人更怕寂寞,更怕没人气,而且他们也都喜欢很有生命力的小孩,也就任由他们闹去,只要不跑出他们划定的圈子。
    大儿媳阿初到小儿子家的吊脚楼准备晚饭,公公理发师布拉克.王帮忙看店,接到蛋蛋的电话后,通知老鬼头接听。一接电话,这个老头就像屁股着了火,抱着杂货铺的公共电话机来回转圈,全然不顾及外头的毛毛雨,还有冰冷的山风,可以看出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布拉克.王好心提醒说:“老鬼头,有事慢慢说,着急个啥子嘛。”
    护林站的其他的十几个老头老太太见老头像无头苍蝇,派村里的巫师志婆来打听消息。理发师摇了摇头,猜测说可能有什么急事,他还没见过老头这么着急过。
    似乎受到理发师的干扰,老头清醒过来,止住了拉磨的脚步,发了一会儿呆,放下电话机,之后转个身,沿着公路往东走去。通话费都忘了给。
    见接电话的老头要走,理发师布拉克.王忍不住紧几步出来,站在屋檐下对着他的背影喊:“老鬼头,我们的棋还没下完了,你就这么走了,那可就算你输啦,你可得记住欠我两根香烟。”
    “输什么输?要烟找你儿媳妇去,你个老不死的混蛋。”老头回过身,恨恨地对着理发师吼道,又转身继续往东走,在东溪畔转个方向,走进溪畔的村东路。
    正在忙着准备晚饭的阿初从杂货店上方的一栋吊脚楼出来,站在廊檐下,好奇地往公路的东面张望,然后转个身看了看自己的公公,又再看看即将消失的老头的身影,笑嘻嘻地问:“爸爸,是不是老鬼头又输了?”
    老鬼头的棋品不行,输急了时常会这样。
    “不是,接到蛋蛋的电话就成这样,估计有什么大事。”理发师笑着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回答大儿媳的好奇,然后穿过公路到对面的护林站里,开玩笑地问其他人:“你们说老鬼头今天是怎么啦?他把蛋蛋可是当宝贝似的,今天怎么舍得这么凶他呢?”
    “跟蛋蛋没关系,那孩子挺懂事的,估计老鬼头是被疯狗给咬了,现在刚好发作。”屋里,一个正在喝茶听南民古曲的老头说,他叫小蒜,现任村长乔丹.王的三叔,也是理发师布拉克.王和香林国民小学校长布鲁克.王的三叔。理发师、校长、乔丹村长、养路工帕斯卡是堂兄弟,乔丹和帕斯卡是亲兄弟,乔丹和王校长是堂兄弟,乔丹和理发师是更远一层的堂兄弟。
    一个叫小沟的老头呵斥小蒜说话别这么毒,那样不好。他是小蒜的亲堂兄,也是肥猫的公公。
    屋里的四个打纸棋牌的老头老太太中的一个老太太头也不抬,眼睛仍然盯着纸牌说老鬼头不是被疯狗咬了,而是他疯了,咬了他家的老黑(一条狗的名字:山林的狼和狗的杂交)。这个老太太叫志婆,她是末代巫师,村里萨满世家的最后一个巫师,跟老鬼头一样,也是五保户,两人岁数差10岁,没事常拌嘴,嘴巴向来特毒,不把话说绝,她都觉得跟没说一个样,经常把人呛得厉害。而村里人最喜欢拿这两个老头说事。老鬼头向来也不正经,也爱开玩笑,跟志婆刚好能闹起来。
    第二节 话说当年
    村东路跟村西路的交叉路口的西北面200米处就是香林国民小学,它是全台湾地势最高的一所小学,人们都戏称它是全台湾的最高学府。主要生源来自附近的三个村庄,每个年段的生数都较少,一般十五六个。现在的年轻父母都想往山外发展,有几分本事的都把孩子带在身边,到山外上的学,因此留守儿童都是父母亲比较没本事的。
    受山势限制,小学是N型的两层楼房,南北走向,中间是楼梯。西侧的楼上楼下各有3间教室,一二三的低年级在楼下,四五的高年级在楼上,东侧的楼上楼下也是各三间,楼下的楼梯口那间是校长办公室,校长隔壁的是老师集体办公室,最外头的两间是材料室和教务室。楼上是教师宿舍,男的一间,女的一间,还有一间图书馆兼乒乓球室。两个新来的年轻女老师需要一间宿舍,一个从阿里山国民中学来支教的三十几岁男老师也需要一间宿舍,周一上班,周五回家,他骑摩托车上班,两个小时的山路。
    老鬼头上门的时候,布鲁克.王校长正坐在校长室办公桌后边查看开学初的一些文件,见到老鬼头,赶紧起身问候。
    老鬼头的脸始终是臭臭的,进门后也不打招呼,根本不理人。校长轻声地询问刚才电话里没讲清楚的事。猛然间,老鬼头就像鞭炮被点燃,噼噼啪啪开始大喊大叫,校长吓了一跳,急忙制止,轻声说老师和学生还在上课呢。
    布鲁克.王是香林村邹族人,他算土著,更确切地说是台湾土著和大陆早期移民的混血儿,完完全全的台湾土著早就没,民族大融合嘛。台湾岛内,但凡是土著名、汉族姓的都是这样的混血儿。像菲利普.本这样的纯纯外国名就是外来人口,早年菲律宾等大洋洲酋长国的岛国移民过来的,他们一般被安排在农场或者林场打工,也就是说菲利普是林场职工的后裔。像阿拉法特家是阿拉伯后裔,也是林场职工的后裔,他现在是养路工,不是林场职工,五年前,封山育林之后,阿里山林场已经解散,没了。这个村子的很多人家没有亲缘关系。阿拉法特和菲利普刚好是伊斯兰教信徒,可惜一个是波斯教的,在台湾也叫拜火教;一个是古兰经教的,它们是古兰经的两个分支,却水火不相容,反而不往来。由此可见台湾是鱼龙混杂的杂姓之地,每个种姓都保持他们独有的故乡文化和风俗习惯。
    校长曾经是乔布斯特首的部下,参加过2521年台湾保卫战。这就是老头来找校长的一个原因,指望着他帮着说说情。就实质情况看,校长的关系还不如乔丹村长,他和乔布斯都是老酋长,曾经也是土著联盟的一员,现在还享受政府每个月500元的津贴。不过,校长是蛋蛋的小姨夫,算亲人,校长会更尽心些。
    当年的大洋洲酋长国伙同当时退守台湾的东洲老牌政党——民主党总统芝山营子,闹独立,想把台湾岛纳入大洋洲酋长国的版图。大洋洲酋长国联合武哥国(武哥国是亚洲的小国,向来以大洋洲酋长国马首是瞻。),外部争取到南亚的南洲国、北美洲的佳美帝国的口头支持,以出借南海的太平岛给大洋洲酋长国作为军事基地挑起事端,开始了半年多的台湾岛以及南海诸岛的战争。刚开始的一个月,除了台湾岛和海南岛以外,其它南海诸岛如太平岛、永兴岛都被占据。台湾被入侵前,以乔布斯.黄为首的土著联盟从台湾岛的花莲乡起义,联合还有东洲民族情怀的广大台湾人四处开花,攻占各个城市的政府机构,最终攻占了台北市中央大道的总统府,赶走了以芝山营子为首的民主党分裂集团。等刘琦司令率领的东海舰队开进高雄港、新北县码头、基隆港、澎湖列岛之后,台湾的战局开始全线反攻,仅仅过了三个月,不仅清除了岛内的敌军,南海诸岛也被一一收复,然后是半年多的零星海岛争夺战。
    南洲国虽然在洞朗地区陈兵30万,就是不敢进攻,北美的佳美帝国和欧洲谷歌帝国、罗马帝国也只是在舆论上谴责东洲国的所谓入侵行为,以及进行经济封锁,基本上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它们参与进来将引发一场空前的世界大战,这个代价太大,没人敢轻易试一下。最后,大洋洲酋长国的阴谋失败,在永兴岛跟东洲国签订《永兴岛互不侵犯条约》。
    退伍后的布鲁克选择回家乡当了一名护林员,后来香林小学缺老师,他兼职当了数学老师,再后来,菲律宾籍贯的俘虏老鬼头接了他的班,成了护林员,他就成了专职教师,8年前当了校长。
    最高学府偏僻冷清,喜欢热闹的年轻教师没人愿意上这边来,小学经常缺老师。现任的教师,包括那两个新分配的女教师的户籍也都在阿里山镇。布鲁克校长的老家早年已经搬到山下的老街,她的妈妈是阿里山镇国民中学的数学老师,也曾经到这里支过教。
    当过军人的布鲁克喜欢穿黑色的套头衫,左边的胸部位置带个小口袋的,而且小口袋上一定要插着根钢笔,似乎不想让人看出他曾经是个军人。
    绝大部分的台湾土著都是从海峡对面的大荣州移民过来的,基本是厦门市人和安华市人、漳州人,属于南民土著语系,讲的不是东洲国的通用语,而是南民土话,传统服饰都是长长的套头衫配同样颜色的宽松长裤,也被称为灯笼裤。这跟他们的起居习惯有关。他们使用的是火塘。跟日本岛的和族和朝鲜半岛的朝鲜族的起居习惯差不多。
    套头衫样式的区别只在于领口的开口大小、领口的纽扣有几颗、袖子的长短以及宽松程度,都是些小细节。热带地区,比较潮湿闷热,宽松的衣服会比较舒服,不会粘着皮肤。夏天的套头衫都是比较短(袖口到小臂中间,下摆到小腿中部),比较薄,比较宽松。像老鬼头今天穿的就是最传统的服饰,宽松的白上衣,白裤子,胶底布鞋。女人的传统服饰在款式上跟男人几乎没区别,差别在于可以用更多的颜色,如紫、大红、绿色等等,男人主要是黑白灰三种。不甘心跟男人一样的女人们通常会配上各种花布头巾,头巾弄得跟兜帽似的。
    2528年上半年,东洲国开始一系列经济改革,这些年来,人们的服饰变化很大,尤其是年轻人,他们跟欧洲的老牌帝国——谷歌帝国学习,男人穿衬衫西装、休闲服、牛仔服,女人穿短裙、套裙、小西服、牛仔服。台湾传统的套头衫开始发生比较大的变异,尤其是女人的套头衫变化特别大,变成了跟旗袍一样的服饰,束腰,开叉,领口降低,长衫下摆变短。改良后的套头衫确实适合身材普遍娇小的南民土著妇女,让她们的身段更柔美。花布头巾也改了,改成喇叭状的各色布帽,这样的布帽跟改良的旗袍套头衫挺搭。跟个护士似的。对于这样的帽子,老年妇女不敢戴,她们仍然沿用花头巾,同样因为这个原因,年轻女子不敢戴花头巾,因为那样就成阿姨啦,因此通过头巾和布帽的区别可以区分女人的婚姻状态。
    这样的服饰变异,老人是反对的,不过相较于女人穿牛仔服、迷你裙,老人们更愿意接受本民族服饰的这种变异,关键是年轻人喜欢这样的改良,只要她们愿意继续穿就行,现在的社会对年轻人都比较包容。思想观念也在改革开放!
    正规场合,婚丧嫁娶,在所有的农村,人们都得穿传统的套头衫出席,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可见,农村依然是传统的阵地。例如,在传统结婚典礼时,新郎和新娘都必须穿着正式的传统礼服。新郎身穿绢质黑色或深蓝色套头衫长袍,头戴同色布帽,新娘穿白绢质黄色长袍。丧礼时,家属需着白色的传统服装,头上绑白布条,而来宾需着黑色服装,男女一样。

    第三节 台湾当代史
    布鲁克一边烧水泡茶招待客人,一边听老头没条理的唠叨,好一会儿,他才理出头绪,原来是蛋蛋成了小偷,正在被厦门市那边的警察追捕。布鲁克安慰老头说事情还没完全了解清楚,别胡乱担心,蛋蛋不是那种人。他安慰说:“俗话不是说了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老头摇摇头,担心地说:“不不不,你错了,不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这些年,我见到这些红党(共和党人)拿着法律当尚方宝剑,随便砍人的的事可真是太多了。红党很狡猾的,法律在他们的长官面前可以是黑的也可以是白的,他们时常指鹿为马!”
    这话有明显的偏见,他了解老头的底细,也就不奇怪,也没必要解释什么。老鬼头是他的战俘,菲律宾群岛的海盗雇佣兵。菲律宾群岛的海盗在南海诸岛和两广州的沿海地区那是臭名远播,他们从不自己发展生产,向来以抢劫为生。
    2521年的台湾保卫战之初,老鬼头所在的联队被准确地空投到淡水河口附近的沙洲上,他们在民主党的一小队军队的引导下,发动进攻,他们海盗雇佣兵团的任务是抢占淡水河口的各个高地和港口,让海军开进来。
    老鬼头所在的连队从浮洲社区过基隆河,抢占了高尔夫山,杨梅山,然后抄阳明山后路,准备攻占这个海防高地,控制淡水河口、基隆港。情报上说阳明山的守军都是凯格兰特族的土著民兵,没多大战斗力。情报错了,高尔夫山和杨梅山的才是,阳明山出了布鲁克这样一个狙击手和该死的十来挺马克沁重机枪,他们这些伞兵带的火力有限呀!攻不上去,也耗不起,结果就成了俘虏。
    台湾保卫战结束前,老鬼头被当成黑五类下放到阿里山林场改造,同时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2522年5月,两国签订和平条约后,开始交换战俘,他反而不想回去,说家里没人,回去没意思,就这样,他成了阿里山的护林员。2523年初,工资微薄的他开始兼职收破烂,同时到各地,尤其是正在进行旧城改造的大陆城市收集古家具,因为爱开玩笑,很会忽悠人,他就有了老鬼头这样一个外号,至于真实的姓名是什么,反倒很少人知道。村里人对很会善意骗人的人都是这么形容——你老鬼老鬼啦,也就是鬼头鬼脑的意思。蛋蛋被送到阿里山镇读初一那会(因为他的小姨,布鲁克的老婆——洪胜男是这个中学的外语老师),被老鬼头忽悠成干孙子。
    对当年被活捉,老头总是不服,时不时的还叫布鲁克这个共和党人是红党。老头是收破烂的,走南闯北的,大陆也经常去,东洲国怎么样,他自己看得见。从根本上说共和党人还是好样的,瞧这些年老百姓的生活,那是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呀。当然,台湾现在出现的问题也不少,它太特殊化了,对于这样的特区,校长是反对的,他觉得太激进。
    村里的孩子们都不想安心读书,都想跑到台北市跟随花仓子搞走私或者跟走私有关的行业,如:运输、外贸等,都想快速捞钱。
    渔业、旅游、走私贸易和赌博是台湾过去的的四大支柱产业,以前是渔业为第一支柱产业,自从花苍子到了台湾创办了亚细亚集团后,慢慢地,走私贸易成了第一支柱产业,渔业退到最末尾,很多船老大干脆依附亚细亚集团,转型成了走私船。
    台湾岛是优良的货物中转站,基隆港和高雄港是难得的深水良港,新北码头次之,走私贸易主要集中在北部的台北市,尤其是淡水入海口处的淡水县、新北县和地势较为隐蔽的基隆港县;台中市因为多山,主要产业还是以农业和林业、旅游业为主;台南市以渔业和旅游业为主,其中台南的高雄县设立了高科技产业园区,由渔业转型成轻工业和造船业;东面沿海的花莲县是乔布斯的老巢,受到官方扶持,升级为县级市,主要产业以海上巴士、赌博和娱乐业为主。宜兰县、台东县是台湾的二大海警船的海防基地。宜兰县扼守东海,台东县扼守南海,而强大战斗力的南海舰队退居澎湖列岛和金门岛,是台湾乃至南海最主要的军事后盾。
    2540年,台湾变成特区后,从阿拉伯半岛的西洲国来了一个叫花仓子的侨商发扬了台湾岛这个中转站走私贸易的传统,他简直是胆大包天,香烟、电器、石油、汽车,这样的走私搞搞也就是算了,连军火,他也敢走私,有人说他是大荣州州长付明宇的财政代理人,也有人说他是西部军区的财政代理人,也是军火共同体的代理商之一。
    付明宇的官阶不比乔布斯的特首官阶大,但是付明宇跟最高国民议会议长田汉是同门,背靠的是老贵族孔家世家,娶的是孔家的二千金孔香巾。最高国民议会是东洲国的最高权力机构,议长相当于民主党的总统。这个背景不小呀!
    如果不是付明宇的代理人,那么军火共同体的代理商之一也是来头不小的。这个“军火共同体”可就不简单了,他们是国企,但不是普通的国企,它们是军委的企业,军情局里有他们的人,还很多,这样的企业在共和党成立之初,那是有大贡献的,每天一百辆坦克下线。到了台湾保卫战,更可怕,每天一艘护卫舰下海,现在他们算是被养大了,只有赵东升那一帮老贵族才能使唤他们,田汉那样的新贵族的,他们都敢阳奉阴违。有些不知深浅的年轻记者想查查他们走私军火的事,当调查有点苗头的时候,人就消失了。以后,这种事再也没发生,谁敢呀!
    不管这两个传闻是不是真的,花仓子都不是随便什么人想管都能管的了的。本来,乔布斯也不想制止仓子,谁能让饱受战火摧残的台湾经济快速复苏,他就是亲爹,他才不管他是什么人。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他用的是曹操的那一套——唯才是举。
    急功近利的一个狠招,后遗症很大的。
    田汉和付明宇都是新兴的贵族,乔布斯这个土著也算是他们的行列,选择跟他们合作更顺畅些。至于赵东升首相这帮老牌贵族,他们都是从民主党脱离出来的新政党,他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会不会看不起他等等,没有认同感很难谈什么真正合作。
    东洲国的近代本来有两党:共和党和民族党,后来,两党不合,民主党占了优势,开始清算共和党,后来发生了战争,变成了一党专政。60年前东洲国是民主党的天下,赵东升的祖上和民主党的贵族比,他们也是新贵族。任何国家都一样,先烂起来的都是自己的阶级,也只有这些人才能更清楚自家人的弱点,夺权更容易成功。
    在台湾保卫战期间,花莲乡治安军司令乔布斯带领台湾的土著联盟打响了反对民主党卖台的第一枪,坚决反对老岛主——民主党总统芝山营子分裂祖国的图谋。台湾解放后,他被推举为新岛主,在2540年,新首相赵东升执政后,政治上已经很稳定的台湾岛开始实行特别行政区政策,简称特区。
    特区政策不仅仅是一种经济刺激政策,也是一种政治体制改革的尝试,针对都是鞭长莫及的边疆地区,最主要的目的是让边疆地区得以稳固并发展经济,同时维护国家的团结协作。第一岛链的台湾、日本群岛、琉球群岛实行的是特区政策,吐蕃、龟兹、蒙古、朝鲜半岛、贵云州实行的是民族区域自治政策,共和党以更大的包容性,更多的政治治理形式团结最大多数的民族和地区,巩固东洲国的版图,维护国家的稳定局面,达到解决时不时出现边疆地区暴乱的顽疾。
    原先收复南海诸岛并巩固台湾的、赫赫有名的东海舰队司令刘琦上将是东海的定海神针,他刻意把司令部从琉球群岛搬到金门岛,东海舰队的防务向台湾方向倾斜,重点防御大洋洲岛国的挑衅滋事。岛主乔布斯成了台湾特别行政区第一任特首。
    台湾没有多少共和党人,这种特区跟日本群岛和朝鲜半岛不同,不仅仅是经济体制改革的试验区,也是政治体制改革试验区,放权的第一个表现是独立的司法体系,特首有很大的权利,相当于是古代的封疆大吏,军事、经济一把抓,当然,政治上还得听命于大都的最高国民议会和最高政教中央东政教。
    东政教是东洲国的国教,起源是东周春秋时代的儒家孔孟、道家老子和法家诸子,是一种精英文人治国的教会,鼓励学子们“学而优则仕”,帮助管理国家。不管是东洲国的哪个政党执政,社会精英进入仕途都得首先接受各级东政教的教育和洗礼,俗称官员培训。相当于变革后的科举制度。
    这就是台湾当代史。
    第四节 分析
    老鬼头这个半吊子海盗学了好多下三滥的本事,但他学得不精,都是半吊子的,在实践的过程中总会出问题,比如抽老千,手指头不够灵活被人抓了原形。即使这样,他也想把他会的这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传授给他的干孙子蛋蛋。可是蛋蛋的乖着哩,他的精神导师是小学北面的神木林中的阿里山神庙的空洞法师。他不想学抽老千、“三只手”这些坏东西。
    老头很喜欢蛋蛋,不想学就不学。蛋蛋对老鬼头也很好,老头收破烂,有空的蛋蛋就帮着蹬三轮车,一点儿也不嫌弃,也不怕同学们嫌他自己是收破烂的或者有个收破烂的干爷爷。老头自己舍不得买吃的,穿的,却经常给蛋蛋买牛奶、肉包。老头对蛋蛋好,蛋蛋知道,他也喜欢老头。这么些年下来,他跟老头更亲近些,跟布鲁克这个小姨丈反而客气起来。

    今年都79岁了,即将入土的这个节骨眼上,干孙子却摊上这样的大事,他该怎么办呢?想到蛋蛋要四处躲避,远远地离开他,老鬼头感到浑身无力,生活一下子没意思起来。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想着各种帮干孙子逃脱罪名的办法,最后觉得只有让蛋蛋跑路这一条路最靠谱。跑路不是指跑到大陆去,而是海外,偷渡,他可舍不得。他开始抱怨,说:“嗨,嗨,为什么要到陈富贵那里去呢?真是的,要不去不就没有这种事了吗?”
    “这也怪不得蛋蛋,小贤子不是好不容易接了这单生意。这个雕像是蛋蛋设计的,新北县政府刚好采纳,这可是笔大生意,20万嘞,他不去监督监督怎么行呢?做坏了怎么办!”布鲁克说。
    他嘴里的小贤子是蛋蛋生意上的合伙人,也是蛋蛋上台北艺术学校(现在的台北艺术学院)时的同学,他俩和另一个叫陈守礼的同学一起创立了一家叫高尔夫雕塑工作室,就在淡水县北投区高尔夫山脚下的西面。那里原先有一处部队驻军营房,后来撤走了,营房被小贤子的父亲买下来送给小贤子当创业基地。
    这三年内,蛋蛋很忙的,到处跑。小贤子负责拿业务,蛋蛋负责外放订单的具体落实,陈守礼驻守大本营,抓生产。就他这么忙,怎么有空去偷东西呢?
    “这事我知道,嗨,怎么就赶上了呢?好事变坏事,老天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这么快就反悔呢?小跳蚤(老鬼头给蛋蛋取的小名,说他喜欢跳来跳去,跟跳蚤似的。)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订单的嘛,用的还是台北大学美术系的一个教授的名字,欧阳什么来着。嗨!跟老天真的没法讲理,我们可都是孤苦伶仃的苦命人呀!何必整我们呢?”老鬼头抱怨起来。迷信的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他也是在淡水县北投区的高尔夫山头那边被捕的。总觉得那块土地不吉利!
    “你说臭水和野猪怎么刚好在陈富贵的厂里打工呢?俩小贼早就该把他们扫地出门,陈富贵还留着干什么?真想不通。”布鲁克也郁闷。
    “那可是乔布斯特首的外甥,你想开除就开除呀!亏你还是红党,这点觉悟都没有,说不定陈富贵还想利用乔布斯的身份让厦门的工商税务少找些麻烦呢。”老鬼头没好气地说。东洲国的改革开放之初,到处都有官商的影子,人们也都认定这是经商挣钱的最好途径。
    分析来分析去,老鬼头推测的结果是:臭水和野猪偷了乔布斯特首的公文包,被抓后,乔布斯的外甥臭水赖上蛋蛋,乔布斯顺着臭水的说法给蛋蛋定了罪,以便摆脱他的尴尬。
    布鲁克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哪有当官的为了自己的面子给别人胡乱定罪的道理。现在是太平盛世,又不是民主党执政时期,军阀横行的乱世。
    乔布斯的姐姐安娜.黄在台湾保卫战之初逃到了厦门市,嫁给了一个厦门岛曾厝垵的一个叫曾谷子的疍家渔民。在台湾保卫战爆发后,渔民都得上岸,谷子被安置在国营的曾山白头岭采石场当了一名石匠,安娜.黄也跟在他身边打零工,敲敲碎石子,他们的儿子臭水跟了一个姓张的石雕艺人学习手艺,后来到了陈富贵石雕厂当了一名技术工。今年一月,乔布斯去看望姐姐姐夫,没想到发生公文包被盗的事件,进而引发蛋蛋成盗窃犯的事。

    “这事不好办呀,老鬼头。”布鲁克说。
    “这个小坏蛋,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是早听我的,跟我学鉴别古家具和收破烂也没这么多事呀!不提了,不提了。嗨。命该如此呀!”老鬼头抱怨了好一阵。
    水开了,布鲁克泡了杯阿里山高山茶的秋茶,倒一杯递给老鬼头,老鬼头一仰脖子,一咕噜完事,没有再像先前那样,嘬一口,在嘴里停留一会儿,品出味道再吞下去,接着下个结论,茶品怎样怎样。他别着双手,走出校长室,站在校门口,着急地往盘龙溪西路和公路的交叉路口看。如果小跳蚤来,一定是在那儿下车。再睁睁混浊的老眼,不时用手擦去眼角的眼屎或者揉揉眼睛,好像都是眼屎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楚那个长头发的高个子年轻人来了没有。什么也看不见,连公路那头的阿里山也给模糊了。他转了回来,不耐烦地问:“布鲁克呀,怎么小跳蚤还不来呢?该不会被警察抓了吧?”孤家寡人的他越来越喜欢小孩,越来越喜欢有人陪,尤其是机缘巧合才捡来的干孙子,他可是他最宝贝的古董,更何况长得跟明星似的,人见人爱!他的爱都有些过分,比如他把自己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哄过来的一套太师椅给卖了一张,换什么破石头。要是换了别人,他都会杀了他。一整套呃!缺一张算什么?损失好大呀,打六折都不止,这个小混蛋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混乱摆弄那堆破石头。
    布鲁克劝老鬼头还是安心坐下来喝杯茶,急也没用,等蛋蛋回来后,一切都清楚了。
    “这么大的事,摊谁身上,谁不急呀?”越等越让人心急,火气也越烧越旺,嗓门跟着大了起来,“你说小跳蚤真的不会被警察给抓了吗?”
    “不会的,蛋蛋那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打架,他已经罕有对手,逃跑的功夫更好,6米高的墙都拦不住他,三步蹬墙就翻过去,只要不是睡迷糊,想抓住不是那么容易的。”布鲁克被老鬼头的大嗓门呛得有点烦,处在他对面简直像被炮轰。他的嗓门也开始大起来,他再次劝解说,“坐下吧,慢慢等。来,喝杯茶。”他往老鬼头的茶杯里添茶水,老鬼头接了,又一口喝光,然后依然抓着茶杯,双手别在背后,继续来回走,从门口到屋里5步,从屋里到门口5步。
    布鲁克的头都快被他转晕了。老鬼头着急,他的心里也是堵得慌,坐都坐不安稳,屁股只搁在沙发前头,时不时的要滑落出来,老挪。
    “嗨,急也没用,还是等蛋蛋回来再详细地问问吧。”布鲁克更不耐烦了,“你要没事干,回去喂你的小鸟,看看它们有没有被老黑(老鬼头养的一条看家狗)咬死。”
    “喂个屁鸟,让它们死掉算了,他妈的,这些没用的东西就会瞎囔囔!”感觉这句话有点歧义,怕引起布鲁克的误会,老鬼头转而抱怨起天气来,“已经四点多了,到处迷迷瞪瞪的,什么鬼天气。”
    他一直希望布鲁克答应他乔布斯说说情。布鲁克哪有本事办这个,当时他还是个小班长,连乔布斯的脸都没见过。找他那个痞子联队长也不一定有用,他在乔布斯的眼里也没多大地位,杂牌军呀。没把握的事,他可不敢胡乱答应。当然,他会私底下去做做工作,等到有希望他才会跟老鬼头说,没希望,他也就闭嘴,不是他不热心呀!他也是他的外甥,老婆女儿都喜欢这个外甥,他不想帮忙都难。自己人!

    叮铃铃,放学的铃声响了。楼上楼下的孩子们齐声朗读《弟子规》:
    弟子规 圣人训 首孝弟 次谨信 泛爱众 而亲仁 有余力 则学文
    父母呼 应勿缓 父母命 行勿懒 父母教 须敬听 父母责 须顺承
    冬则温 夏则凊 晨则省 昏则定 出必告 反必面 居有常 业无变
    事虽小 勿擅为 苟擅为 子道亏 物虽小 勿私藏 苟私藏 亲心伤
    亲所好 力为具 亲所恶 谨为去 身有伤 贻亲忧 德有伤 贻亲羞
    亲爱我 孝何难 亲憎我 孝方贤......

    每天上午早读前和下午放学前,孩子们都必须读一篇经典国文。早上读,声音是孱弱的;放学前读,声音则是洪亮而激动。
    小学是个四四方方的城堡,四周围墙上写着四句红色的标语,那是校训:礼,规规矩矩的态度;义,正正当当的行为;廉,清清白白的辨别;耻,切切实实的觉悟。
    这解释让人觉得比较浅显易懂,也能比较好地去努力实行。体现的是东政教的教育理念——“ 礼、义、廉、耻”。这是传统文化的四项美德,各级学校都立下了这共同的校训。

    第五节 蛋蛋其人
    这样的男孩怎么会是个盗窃犯呢?说什么,布鲁克也不会相信。
    蛋蛋上初一那年,因为调换座位的问题,他把同学打晕还不认错,结果被洪招娣赶出家门,后来通过新北县工商局长刘国川的关系转学到了老婆洪胜男任教的阿里山国民中学。不顺的人生境遇使他过早成熟,现如今只有20岁的他,心智足有40岁,稳重而谨慎,不会做这种弱智的事;其次他是搞雕塑设计的,也经常琢磨玉石,有耐心,沉得住气。活儿做得挺好,做好的很快就能卖出个好价钱,钱不多也不少,不必盗窃,艺术素养和孤独的工作环境使他对钱的感觉并不如普通老百姓那么直接,虽然他买玉石也需要花费很多钱,甚至曾经出现过偷老鬼头的古董家具去换他喜欢的翡翠玉石这样的事。最后是他的导师叫空洞法师,一个不一般的出家人,苦行僧。他记得蛋蛋的走路,很早就跟空洞法师一样了,好像他们走专注于自己的脚步和呼吸,看起来是那么和谐,仿佛可以走到天际而不会脚累似的。他也见过他的吃饭,也是专注,好像那碗饭是宝贝似的,没错,他是饭桶,能吃很多,但那个神态不像是因为饿或者好吃,而是一种交流,人跟饭的交流。蛋蛋的很多层面,布鲁克都看不懂,但是他的生活态度还是能看出来的,他是一个体验者,一个用心体验生活的人,一个连饭都尊重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盗窃犯呢?
    曾经,布鲁克见空洞法师喜欢蛋蛋,忍不住担心地问法师是否想收蛋蛋为弟子。他知道这一点胜男是不会同意的。法师说蛋蛋不适合做一个比丘,他虽然是个有高尚情操和善良心地的小年轻,但他并没有足够强烈的意义感和身体条件,和她一起的时候,他会喜欢她那样的生活,可能也想出家。但当他回到俗世中,尤其是见到女人时,他所见所想的便只会是美丽动人的女子,还有那个大饭量也是问题,虽然身体只是个容器,但这个容器搞不好,没人能安心禅修。
    他长得跟精灵似的,特有灵气,小时候到香林村来玩被这里的原始宗教——萨满教,也叫巫教或者苯教所吸引。科技发展到现在,几乎没人信这个,认为那是愚昧和迷信,并且台湾的巫教的名声尤其不好,开始逐渐消亡,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在于土著的猎头祭的恶劣习俗的影响。巫教有恶的一面,也有善的一面,比如万物有灵就是它善的一面,跟佛教的“无我或者事物的相关性”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能完全说它是好的或者不好,至少布鲁克觉得巫教跟阿里山的环境还挺搭,给这里动植物带来安宁与和谐,保护了这里的原始自然风貌。直到现在,村子北面的神木林里很多几千年的红桧仍然活着,只因为它们是山村里小孩子的干爹。
    小孩子如果老生病,不好养活,父母就让他们认一棵古树当干爹,每年认干爹的那一天,父母都要带上小三牲到那棵古树的树根旁祭拜,祈求建立契约,希望树灵干爹对孩子的保佑。说来也奇怪,自从认了古树当干爹后,这个孩子就好养活了,很少生病,甚至包括感冒这样的小病。有了古树干爹的孩子也跟他们的干爹古树很亲,没事干总往神木林跑,不时要去看看古树的生长状况,给它的周围除草施肥,看看它们有没有被虫蛀等等,当然也不许别的小孩子在他的面前触碰自己的干爹,除非是哥们。当孩子满十六周岁后,这个契约就自动终结,但是孩子们仍然对他们的干爹古树心存感激,从城里回来总要进林子看一看的。天长日久,人们就把红桧称为阿里山神木,这片林子也被称为神木林。
    蛋蛋的信仰不仅跟巫教和空洞法师有关系,也跟他的经历有关。他不甘心或者不愿承认投海自尽的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他,他总觉得妈妈在他的身边,在某处静静看着他。他甚至把他母亲的形象雕刻在一块足有10公斤的翡翠里,并把它供奉在他屋里的多宝阁中(这块石头是蛋蛋用老鬼头的官帽椅换来的,因为这个老鬼头才没跟蛋蛋急)。他的妈妈在石头里,仍然活着。他认为石头是有灵性的容器,只要“灵”注入容器里,容器就有了生命,他认为雕刻了这样的容器,他的妈妈会住进去的。
    布鲁克是无神论的共和党人,他没有正面反驳,没必要,他还那么年轻,很多理解也是模糊的,也不可能自己建立一整套“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教义或者体系。
    艺校刚刚毕业的蛋蛋看出姨父对“田螺姑娘”的质疑,他找了个机会跟他辩论。他问他:“象牙有生命吗?”
    姨父愣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回答。“生命”这个命题可是个大题,这小屁孩的,怎能想到这些?
    “当然没有啦?”他答道。
    蛋蛋的理解有异于普通人的,他的解释是这样的:树离开了泥土,它就成了木材,木材腐烂后,它又进入新的生命体;人也一样,当他死了,不管是腐烂还是火化,他身上的元素都将通过各种途径进入新的生命体,世间的一切物体都是在重组和被重组的过程中,呈现出来的都是重组好的物象,还有很多看不出来的物象是在我们的周围正在慢慢的重组的进程中。生与非生应该看它的“灵”,物象填充了“灵”,他就生,物象没有足够的能量把握住“灵”,他的生命就终结,世间万物只不过是个容器,有了“灵”的入驻,他才鲜活起来,“灵”强大,这人是生龙活虎,“灵”弱小,这人就病恹恹的,“灵”的聚与散影响着物象的生命力的强弱。如果容器的能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灵”就脱离容器,生物就表现出死的状态,而容器也会慢慢枯萎。比如:被切割下来的象牙是没有了“灵”的躯体,当它在大象身上时,它就被灌输了“灵”的,这时候的象牙是活的。玉石也一样,它们是离开了母体的、没有“灵”的“象牙”。那么“灵”是什么?看不见的,也是摸不着的,跟传统上描述的灵魂是一样的东西,但不是传说中的灵魂的那种样子,他是一种能量生命,没有固定形状的,像水气那样的,可以聚,也可以......世间万物都是偶然产生的容器,随着时间的延伸,生出来,死过去,“灵”才是永恒的,一种附载着某些信息的能量生命。至于石头这个动不动就有上千万年的硅基生命看来,人类的生命时间简直是静止不动的,可能“上帝”是一种硅基生命,那么他的永恒、万能也就可以说得通了,而很多难以理解的超自然现象不过是“上帝”这个硅基生命身上偶尔产生的类似于电流的粒子波......
    什么跟什么?不就是不让妈妈离开嘛,绕来绕去说了这么一大堆。
    文化水平直到初中毕业的布鲁克听不懂。在他的理解里,不可杀生应该仅限于动物,植物没有神经系统,应该不懂得害怕和痛苦,他尊重动物。植物嘛,他并不觉得它们有被人类同情乃至感受到的生命,这一点上,他跟佛教的认识是一样的。
    参加过台湾保卫战的他对生命已经是一种珍惜的感悟,他喜欢生命,也尊重生命,但不包括不会活动的植物,更不可能是石头这种不知道死活的硅基生命。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还有什么硅基生命——另一种生命形式这样的说法。石头怎么会有生命呢?他不理解呀,他认为蛋蛋是受了末代巫师志婆的影响。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没能悟到蛋蛋所说的那种“生”与“非生”的层次(这大概来源于空洞法师),也不知道蛋蛋说的有没有道理。有很多东西,蛋蛋是跟阿里山寺庙的空洞法师学的,不过“灵”这种观念应该跟法师无关吧?跟万物有灵更亲近些。
    “如果蛋蛋的罪名被坐实,估计花儿(蛋蛋的女朋友,也是他的二姐)会放弃,那胜男会要趁机抓住蛋蛋,把他变成女婿吗?”布鲁克这样想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某些方面,他的老婆跟蛋蛋可是有点像,她说不定不会考虑蛋蛋是不是小偷这个事。那他的担心就来了。得罪乔布斯那可不是玩的,他知道那个老首长是个怎样的人。他还或多或少保留着古代酋长的那种意识形态,粗俗、野蛮。
    蛋蛋长得跟精灵一样,眼睛大,鼻子大,耳朵大而尖,显得特立体,特突出,谁见了都喜欢。他的老婆洪胜男尤其喜欢蛋蛋,从小就想把他过继过来,只是因为陈明一直不同意。对这一点,她一直耿耿于怀。总在抱怨,说要了不好好养,不要又不送给别人,真是作孽呀!
    对于老婆的这个打算,原先他并不反对,他只有小雪这么一个女儿,要个男丁也不错,况且这个男孩很帅,有灵气,跟小雪也很合得来,跟他的老婆更是粘糊糊的,真正一家人的感觉。问题的关键是胜男总想把蛋蛋和小雪撮合成一对,这样她就不会失去女儿,也有了儿子。婚姻可是大事,小雪怎么打算是小雪的事,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能替女儿订娃娃亲?关键是小雪被她的爷爷奶奶宠坏了,是温室里的花朵,而蛋蛋呢?连他都不知道蛋蛋在想什么。说好听点,那叫灵气,说不好听点,蛋蛋真有当邪教教主的潜质,这样的人真让人不放心呀。没有安全感!即使不发生这事,布鲁克也不放心把小雪交给蛋蛋。
    嗨,她这个老婆总是傻傻的,蒙蒙的,跟她不认得路一个样。路盲!

    第六节 花的小屋
    一路上的唉声叹气像一个个顿号,布鲁克装糊涂的行为让他很是失望,蛋蛋也是他的外甥呀!真是患难见真情呀!真亏他以前还那么尊敬他,一发生事情还马上找他商量,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可怜的胜男呀!怎么摊上这么个老公呢?可怜的小雪呀,你个可爱的小姑娘,哼......
    从小学操场的侧门出来,往土坡岭走,先经过土坡岭下的坟场和一小片油茶树林,再上去之后就是他的一小片桃树林。在桃树林中的那棵柿子树下,他站了一会儿,时不时的望望树冠。树冠还没长出大片的嫩绿叶子,只有鬼爪子一般的稀疏树枝伸向天空,像要把天空的脸抓破,发泄一下它对待她的那个不公平的人生。
    他拍拍树干,好像是安慰她一样。“没办法,出了这事是个意外。”他对柿子树说。每次,有心事或者感到心灵不安,他总是这么拍着树干,对她这么说。
    山路不是很难走,小孩经常在这里窜来窜去,留下一道红红的,滑溜溜的土路,尤其到了小雨天,这条路就不好走了,容易打滑。
    过了桃树林,低矮的土坡岭就开始往下倾斜。走到屋后30米远的一棵松树下,他在山下的石头上坐一会儿,休息一下。有点气喘,腿脚也有点酸,不服老不行啦。
    这棵松树被小跳蚤命名成迎客松,他坐的这块石头叫棋盘石,石面上真刻着围棋盘。他真的有艺术家的作呀。
    快到家了。回家吗?看了看下方松林中,一块大山石前的那栋小平房,它被桔红色的炮仗花给埋葬了,看起来像个盖着花圈的坟墓。回家也真没意思呀。
    经过小平房,他不想进屋去,因为觉得像个坟墓,他继续往公路那边走去,过了西盘龙溪上的铁索桥,刚踏进香林村的村西路,老鬼头突然定住。找村长乔丹有用吗?他只是个高山族的小小村长,虽然有幸被乔布斯接见过一次,获得挂在墙上的那张合影,但那只是因为特首要扶持全台湾的九大土著,屈尊降贵和他们合影留恋。就族系而言,他们连同一族系都不是,人家是花莲市的水畲族,八竿子也许能打得着关系。
    转个身,他往护林站的方向走去,想到工作站再跟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坐,突然意识到有问题,他停下脚步。那些老不死的一定会问东问西,还会笑话他。嗨,烦都烦死了。
    感觉到无处可去,一种无助的凄凉涌上心头,老鬼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古民居。一座座用棕榈叶做的屋顶的,像四散站着的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乞丐,他们在向天向地乞讨什么?上帝!能乞讨出一个没病没灾的、长头发的高个子后生吗?
    就这样,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老鬼头被钉在这条狭窄的山路上,有好一会儿,真不知自己该往哪儿去。
    突然一阵“咯咯”的叫声把发呆中的老鬼头惊醒,一只母鸡被一只发情大公鸡追得跳入路边的白茅草丛中而已,公鸡没用放弃,依然追了进去。一只黑狗从对岸的松林中跑了出来,跑到老鬼头身边,仰着头,看着老主人,摇头摆尾蹭着他的腿脚,很是亲热。
    老鬼头俯下身来,捋捋狗的颈背,叹了口气,由衷地说:“老黑,还是你听话,还是你比较乖,还是你让人省心!”这条狗长得跟狼似的,它是山林里的狼和村里的母狗杂交生出来。稀罕物,老鬼头可宠着它。当然黑狗对老鬼头也好,村里人养的鸵鸟龙、包头龙、黑山羊、鸡鸭经常被野狼叼了去,狼从没在花的小屋周围现身。
    下午四点,寒冷的山风把黑夜早早地刮了过来。老鬼头老了,他怕冷,路旁一棵台湾扁柏上的一滴雨水刚好掉入他的后领口,感觉就像掉进了一根冰棒,他赶紧揪了揪领口,不甘心地再瞅瞅公路那边,还是没什么人影。回屋吧。

    炮仗花正在怒放,一簇簇桔红色的花序挂满了墙头、屋檐,小平房挂着的是一串串“花的鞭炮”。看着开得这么鲜艳、茂密的花朵,老鬼头不满地说:“种什么炮仗花呀,你都快把房子炸塌啦。嗨。”要不是这些花是蛋蛋种的,他真想把它们扯下来,一把火烧了。
    小平房被一圈高高的尖木栅栏保护着,不仅能防止鸡鸭跑进去随处大小便,还能防野兽。除非万不得已,现在的村民已经没有猎杀野兽的习惯,因此这里的野兽慢慢多了起来,野猪最先明白人们的这个意思,抓住机会赶紧生儿育女,并且时常拖家带口跑到村里的垃圾堆里挑食吃。偶尔,黑狗熊也会在村子周围露个脸,刷存在感。村子周围也住着很多小型鸟类,东溪的大神殿才有大型的鸟类,比如灰鹤、白鹭、苍鹭。

    这栋平房原先是村里的牛棚,最后被老鬼头买下来。这房子跟村里的房子一个样,都是一个模式造出来的,看起来像倒扣的小舢板:入室有门廊,大门进去后就是客厅,客厅铺装木地板,中间空出来一个火塘,火塘上有铁架,铁架上吊着个铜壶,后墙墙壁上挂着一排的锅锅铲铲,这里是客厅,也是厨房,甚至可以是打地铺的客房。客厅屏风后面有个杂物间,放烧火的木头等杂物用的。客厅有20平米左右,杂物间10平米。两侧各有一间卧室,也就20平米左右。
    房子的墙壁是用烤过的木桩钉进地下围成的槽,然后中间填上红泥巴。屋顶是木棚架子,涂上掺了碎稻草、石灰的红泥,然后再盖上厚厚的棕榈叶。这样的屋子,冬暖夏凉,就是光线不够通透。

    房子是南北走向,南房是蛋蛋的,北房是老鬼头的。老鬼头只在客厅里呆了一小会,之后走进蛋蛋的屋里看看,好像依恋什么东西似的。最里头靠墙壁有一张床——2米长,1.8米宽的竹板放在两张长条凳上,那就是蛋蛋的床了。这小子有一米九一的身高,那些价值好几万的古董花床只有1.8米长,1.5米宽,容不下他伟岸的身躯,所以贱命人只能睡这种苦力床,老鬼头曾经笑话他是个卖苦力的转世。没想到还真让他说着了。蛋蛋就是个苦命人,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床铺的内侧墙壁有一个多宝阁,那是小叶紫檀做的,四五百年前的辫子王朝的古家具。格子里放的大多是奇石,有几格放的是书,大多数跟美术和历史有关。中心部位、最大的格子里放着一件大型的翡翠摆件,那是用他的官帽椅换来的。翡翠高有30公分,长20公分,下宽上窄,底部最宽有15公分。老鬼头专门量过,也称过,28斤多,估计原石应该有40多斤。他要看看官帽椅换的这个东西是否有价值。翡翠的价格他不懂,但是这么大的块头和那大片的绿色,他还是懂的。不管怎么说,当看到摆件中的那个女孩,他就没再唠叨。
    这个女孩他见过到,也有接触过,甚至知道她的小名,她是个好姑娘,可惜......他不能告诉他,雕得不那么像,这也难怪,他那时还小,大概现在都快记不得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
    摆件中下部有一层浓绿欲滴的翠,翠上面是无色玻璃种,水头很好,但不是很透,蒙蒙的,翠的下面是白色翡翠。一个高个子女孩左手提着裙摆斜靠在这层张开的绿色的荷叶上,裙摆下端到了膝盖上,裸露着两条白色小腿在翻着白色泡沫的水里荡漾,一条水带和几颗雨滴溅到了绿色荷叶的前面。女孩右手拿了根竹枝,挥舞在半空中,似乎在喊着水中的鸭子快点上岸的那种表情,她的大眼睛是笑着的,嘴巴呈O型。她的身后是远处透明虚无的山(玻璃种),那山好像是官帽椅椅背。女孩俏皮、活泼,荷叶饱满、蓬勃、健朗,浪花飞溅,作者大胆剔除了白,凸显了绿,用色彩的差异作为艺术灵感的出发点,在写实中透显浓郁的浪漫主义。
    外墙的床头柜是一张油桌,也叫酒桌,也就是古代单人喝酒摆菜的酒桌,老鬼头收集来的,很少见的一种单桌。这张油桌比多宝阁还要珍贵,可惜这个败家子就是不懂,当他这么跟他说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是您赶紧拿走拿走,搞个小板凳过来就可以了,要是我不小心点个蜡烛把它烧个窟窿怎么办。
    老鬼头不怕他烧,说了句你敢。
    后来油桌上放了块石板材,现在的石板材上放着2本歪歪斜斜的书——《玉器图谱》和《艺用人体解剖》。油桌旁边过去有个木头窗户,窗户过去是一个素装的、表面刷桐油的、自然木材纹理的老式衣柜,樟木做的,这个樟木柜子是新式的,民主党时期的,不值钱,主要是防虫。
    此外,床尾有一副影雕,床头一张画,都是蛋蛋自己创作的。
    影雕里的画像是花儿(蛋蛋的二姐),蒙娜丽莎的造型,只是脑袋歪了歪,马尾辫也歪了歪,调皮的样子。画是蛋蛋画的,影雕是他特意指定厦门曾厝垵陈富贵石雕厂的老张师傅雕的,做工还算精细,可见蛋蛋对花儿的情感。
    床头的水墨画画的是蛋蛋在厦门市曾厝垵的祖屋,现在只有空荡荡的屋子,没人住,在石雕厂监督的时候,蛋蛋常常过去看看,给他发过彩信,那老屋的墙角都长出青苔。
    那房子他熟,蛋蛋没出世的时候他就去过。
    画的中央是庭院门口内侧的一个女人。穿着鲜艳的红衣服而显得特别醒目,周围的环境都是灰色或者黑色的,房子的屋顶上有一棵光秃秃的树枝,那是他家屋后的乌桕,是一棵落叶的乔木,画里的时间在冬季,没有美丽的红树叶。蛋蛋想要表达的是临近春节前的这个时候。
    院门是开着的,贴着红色的对联,女人上身穿着红色棉衣,下身是黑色裤子,梳着两条马尾辫,她双手抓着左侧的、垂到胸前的那条辫子,侧着脸看向门外,院门外的几级台阶延伸着她的目光到了很远。她在期盼一个重要的人回家?
    他知道画中女人是谁,还知道她又在等着谁,甚至知道她等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家。蛋蛋一岁的时候,他就知道。
    一切都是个错误,还跟他有关,他做的一个危险的试验。嗨,可怜人呀!经不起考验,试验没成功。
    看看影雕,再看看画,最后看看多宝阁正中心的那个翡翠玉雕,他叹了一口气,眼泪潮湿了他的眼。此刻他感觉蛋蛋真的是一只跳蚤,别人随便抖一抖身子,对他来说都是地震。小虫子的生活真不好过呀!没有人帮得了他,包括他在内。
    “柿子小姑娘,对不起呀,我只是想测测刘自立,没想到他会那么没良心,一个陈世美呀!真是对不起......”老鬼头对玉雕里那个活泼的少女说。

    回到客厅,坐在火塘边,刚把炭火烧开,想煮点茶喝,看着不断蹿升的火苗,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冲动。真想一把火烧了的那些古家具,反正它们也用不着。
    早期,老鬼头从大陆那头收集来的一些值钱的古家具,其中,他最喜欢一套搭配好的家具:一套官帽椅,一张小叶紫檀花床,一个床榻,一个雕花黄花梨衣柜。这些都是宝贝,放在他屋子的最里头,本来那是准备给蛋蛋结婚用的,没想到这小子一下子蹿到一米九,根本用不上。
    真有一把火烧了它们的冲动!反正都用不上。
    杂物间还有几件古家具。不好的都卖了,赚些钱做买卖,能剩下的也不多,可那都是精品!
    第七节 化妆潜逃
    蛋蛋本想把自己变得更老太些,因为人们一般不会关注老人,可是这么沧桑的样子跟自己的气质不搭,因此把妆卸了,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变成了较为健康斯文的、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他还是比较自信,最容易出问题也就是眼睛和嘴唇,不过这两个地方,一般的人不太会区分,除非碰到画家或者这个专业方面的警察。当然还有的是头发,倒不是星星点点的白头发弄不出来,而是那头长发舍不得剪掉,唯一的办法是把自己装扮成老画家。
    能打扮得这么成功,当然跟易容的技术有关,这一点是老鬼头教的,没问题。因为觉得好玩,早在台北艺校的毕业晚会,他就拿过来用过,当时是个大姑娘,竟然没人发现,可见那时候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了。读书他可能不行,动手能力,他可是天生的高手,有公输班的灵巧。当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能打扮得这么成功,关键还是在老鬼头给的人皮。这样的人皮他有两张,一张用来装扮女生,一张用来装扮男人。装扮男人可比女人好装扮得多,尤其是中老年人,因为这些人皮都是男人的,毛孔粗大,皮肤蜡黄。蛋蛋曾经想要一张年轻人的人皮,老鬼头说没有这样的人皮。年轻人的人皮比较薄,不好剥,容易破,因此人皮基本上是老年人的。
    也不知道老鬼头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这个老东西一身的秘密,怎么挖都挖不完。他说的很多东西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就是有这样的东西摆在你面前,你又不能不信。就比如说人皮吧。蛋蛋学的是雕塑,自然学过画画,因此他知道这样的人皮是真人皮,不是仿制的,也不是什么动物的皮或者薄膜,更关键的是这样的人皮还剥得很有水平,不仅覆盖脑袋的部分,连脖子、胸口以上的部位都覆盖了,装张,吓人吧。老鬼头说这是他们铁岛有名的老土著做的,他们那边有个规矩,每年的鬼节必须杀死一个路人,然后剥了他的头皮祭祀他们亚麻韩神灵。你说这样的习俗有可能吗?有可能的,因为早期的台湾土著也曾有过猎人头的陋习。所以这个人皮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尽管如此,从厦门坐飞机到台湾,在厦门机场的检票口,他还是很紧张的,怕的不是他的伪装,而是他的身份证。身份证的证件是真的,可是人头像是假的。那个塑料片的身份证是他从一个候鸟那儿买来的,花了五百块,不算太贵。证件的主人是朝鲜半岛江州人,那个候鸟的叔叔,喝酒的时候突然间猝死的。伪造的部分也就是头像,半真半假,不容易暴露。他是小有名气的雕塑师,也是小有名气的玉雕师,只要工具合适,弄个头像上去还是能办到的。
    明明知道没事,他内心还是有点打鼓,不过他可是练过功夫的人,情绪控制得很好,外表看起来还是相当镇静。安检人员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对中老年人不感兴趣,他用一根塑料短剑那样的东西在他身前身后随便扫了一下,眼睛自始自终都在他前方那个拿着小旗子的导游身上,那是个波浪卷的二十来岁的美女。
    这次去台湾,他是报了旅游团的,还因此办了本《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有人头像,真真的,必要时可以用它替代那张假的身份证,就说身份证丢了,想补办一张真的身份证。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算是彻底活在套子里了。
    还算顺利,出了桃园机场才十点半,旅游团先到台北市的淡水老街游玩购物吃饭,下午三点到台北市中正区参观民主党的总统府,现在的特首府。
    晚上,入住在台北市中正区汀州路三段的宝藏岩艺术村一家叫保长的民居,也在民居旁边一家餐馆吃饭。晚上节目还比较多,可以在宝藏岩艺术村里走走看看,也可以到汀州路三段的公馆夜市走走,也可以在夜市旁边的东南亚影视城看场电影或者其他,总之,自由活动,午夜前必须回来。
    第二天一早,旅游车往台中市嘉义县的阿里山而去。二小时候,进入阿里山山区,未铺柏油的山路持续蜿蜒着,这里人烟稀少,但路边高大的红松很有气势,很多人都在颠簸的迷茫中醒悟过来,开始参观古老的原始森林,那高大的树木显示着古老。
    阿里山四号公路旁不时出现一条小岔路,各个岔路的入口处,竖立着一家旅馆的招牌。最后到了山顶附近的一个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停车场。说是停车场也就是一片不怎么长草的空地,停车场里放养几头鸵鸟龙,公路边有一栋二层木楼,上面一块招牌,上面写着“香林村护林站”六个红字,木楼的公路对面有一家木头平房的杂货铺,屋檐下挂着一块木板招牌,上面写着小小的“阿初杂货店”。五个红字。
    游人下了车,小孩子对鸵鸟龙感兴趣,纷纷围着它们唧唧叫。新一代几乎没见过这样的家畜。妈妈跟着孩子,防止他做出不安全的举动,虽然鸵鸟龙是素食的。鸵鸟龙不怕生,拉着长长的缰绳,围着钉在地上的木桩转圈,找着有限范围内合口的青草。
    “不许过去,吉米,听到没有,”一个年轻的母亲威胁一个蠢蠢欲动的四五岁小男孩,说,“你还是呆在这里。吉米。好了,别瞎哼哼,当心揍你。喂,吉米。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就不带你出来玩,让你跟姥姥在一起。”


    护林站走出来安东尼这个即将退休的老护林员。他一米七的个头不到,身体依然壮实,看不出到了即将退休的样子。大叔转头对着杂货铺吆喝两声,杂货店里马上匆匆忙忙赶出来一群人,一个是老板娘阿初,一个是护林员菲利普.本,一个是冬子,一个是左马妮.孙这个女汉子。看来他们早就得到消息,为此专门候着。
    冬子和左马妮是本村人,冬子二十出头,左马妮三十出头,她们争着要接替安东尼成为新的护林员,村里也只剩这么几个年轻人了,其他的年轻人都走了,冬子没有开创精神,只想接替安东尼,左马妮不想跟拖拉机手的老公分开,她也要争取这个唯一的名额,因此两人自然而然格外卖力。
    女人是阿初。她来到导游身边,先给导游鞠个躬,问候一下,导游吹响哨子,把游客聚拢过来,说本地负责人要交代些事,大家好好听听。阿初面对游客,恭敬地将两手放在膝前打招呼说:“大家好,我是阿初,欢迎各位大陆的朋友来阿里山旅游观光,本人是杂货店老板娘,也是负责接待各位的负责人,现在大家请随我来,我们的休息处在一楼,下午由这位大叔,”说着,阿初指了指身边的大伯,介绍说,“带领大伙参观神木林和其他风景,我们这里很美,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和野兽,保证大家此行满意,希望过后,大家多多帮忙宣传宣传。晚上,我们就住在村里的民房,我跟导游小妹商量一下,给大家安排住处。对了,别小看我身边的这位大叔,他叫安东尼,本来是村里的猎户,现在不让打猎,改行了,是村里的护林员,下午,他负责导游,另有三个本村的年轻护林员,一起保护大家的安全。我们这个林场还比较原始,有些野兽,不过它们现在都属于保护动物,大家遇到的时候别害怕,应该当成运气,因为已经很难见到了。我说对吧?还有......等一下,大家先休息一下,四处看看也行,但别走远,大约过半个钟头我们吃午饭,午饭是萝卜咸饭和土鸡汤,还有蒸冷鱼和几样小菜,都是山珍野味,保证大家喜欢。对了。在吃饭的时候,我们有些注意事项要跟大家说一下,主要是保护野生动物、原始森林的注意事项,以及一些使用照相机的问题,主要都是为了不惊扰野生动物的问题,好了,你们有什么问题,趁现在好好想想,到时候尽管提。”
    蛋蛋看着阿初、安东尼等人,他们都没认出自己来,也没有起疑心,这一点让蛋蛋很满意。他们爷孙间的秘密,外人基本不知道,包括村里的邻居。不管怎么说,到了家门口了,他有一种想要去见老鬼头的冲动,是用了点毅力才没过去的。
    接下去,阿初负责招待导游,安东尼带领护林队负责照顾其他游客,大家开始行动起来。护林站的一楼马上闹嗡嗡的。
    知道有大陆客要来,阿初特意化了妆,还是浓妆,一副戏子般模样,显得有些可笑。安东尼总是保持猎人的那种强硬的姿态,一点衰老的气息也没有,菲利普等三人站在安东尼身后,也跟战士似的,表现自己的强硬,以此来显示他们有当保镖的能力。
    阿初眉开眼笑地伺候在导游小妹的身边,一边拍马屁说:“久候您的大驾光临。那么远的旅途,您辛苦了。”
    伺候导游脱下鞋进入护林站后,阿初亲切地笑着说:“在这里,我给您安排了房间,在二楼,您可以选择跟大伙一块儿参观,也可以先到这个房间里休息一下,我们在房间里为您准备了本地茶点和最好的阿里山高山茶。”
    “不用这么客气,虽然原本说好了,是往玉山国家森林公园的,但是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好,一路上大伙对我这样的临时安排并没有意见,一下车就拍个不停,可见这个地方真是好地方,所以,我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导游微笑着说,“有关房间的部分,你就不用那么费心,晚上能躺着休息就成,下午,我还是跟大家一起走走看看,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将来也好给你们做个宣传,不是嘛?”
    “啊?这样呀,好的,好的,”阿初一脸惊喜地说,“您还有何要求吗?”
    “一个小小的要求。”导游装腔作势地抬起头说,“我们有对新婚夫妻,他们刚刚对我说他们想住在护林站的二楼,也就是你给我安排的那个房间,他们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你懂的。呵呵......而且他们特别喜欢窗外的景色,景观非常棒,因此叫我一定要让给他们。”
    “是吗?这样的话,那好,您住我家吧,我家就是个平房,老房子,不过很不错的,如果......”
    “不用担心,我我们住楼房已经没多大感觉,反而是你们的古民居对我们相当有诱惑力,草房子,很特别,住起来一定很有意思,不过,你得给弄舒服点,尤其是床。你懂的。”
    “好的,我先让人弄弄,您检查检查再说,不行,我们再作调整,好吧,您看这样安排行吗?”阿初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安。
    “好的,你尽管放心安排好了,我正好体验一下,将来才有的东西介绍。”
    “您说的真是太好了,本来嘛,我们真是没有其它的楼房给您了,您都看到了,都是老房子,还是平房,真怕您不高兴......您真是太好了,帮了大忙了。那您先在一楼的茶座上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他们午饭准备得怎样了。”阿初说。
    “好的,你忙,不用管我。”导游说。
    礼貌性地说了声“请休息”后,阿初鞠躬告辞,然后来到她家的老屋,老村长乔丹、公爹剃头匠、几个大妈正在忙和,她打开木头锅盖,往大铁锅里看了看,有很浓、很诱人的香味,咸饭已经快做好了。接着,她到了八仙桌旁的潘波银花、潘玉萍、黄芊芊三个大妈身边,她们三人正在围着桌子做几样小菜。阿初从盆里抓了段蕨菜干,放在嘴里嚼着,一边跟潘波银花交代晚上节目的事。潘波银花说放心,她们几个会把客人伺候好的,不就是晚上唱个南民曲的事嘛,放心,小孩子听说晚上有免费的咸饭吃,肯定卖力唱,不会出什么乱子的。阿初转身快步离开,手脚显得有些紧张。此刻,她的脑子里一定有很多乱糟糟的东西在打转,估计从现在开始,她会忙得团团转。45个人的饮食和住所,晚上还要有个娱乐节目,这么多事,注定不简单。
    这个大陆旅游团到阿里山来可不容易,那是大真托厦门侨办的人帮忙争取的,私自改了路线,由对面的玉山国家森林公园变成了现在的阿里山林场。这次伺候好了,名声在外,下次就会有更多的陆客到来,阿里山的旅游经济就算搞活啦。这是蛋蛋出的主意,也是老村长乔丹的意思,负责人却成了较为年轻漂亮的阿初。老村长给她的诱惑是:只要旅游事业一起来,她就成为阿里山旅游区的形象代言人,要照个巨大的相片,分别挂在各个主要路口的。
    风光呀!

    第八节 家的味道
    黑夜降临,各种鸟儿都回巢。麻雀是成群的,哄的一下落进炮仗花包围的小屋的房前屋后,土洞、石头缝隙、树冠中,然后开始像沸腾的水泡在树冠和屋顶上上蹿下跳。
    干燥的价价声没有停息,似乎在相互问候:“你到家了吗?吃晚饭了吗?怎么没见到那个老头给粮呀!”“是呀,是呀,那块山岩上没有米呀!该不会是那个老头把我们给忘了吧?”“这是有可能的,这个老头真是越来越健忘了,以前忘了没关系,今天不行呀!天气不好,我在外边没找到吃的,想想我就饿。”“饿什么饿,饿一顿两顿的,死不了人,你们这些后生真是被宠坏了,没碰上这个老先生之前,我们经常饿肚子的,还被坏人赶来赶去,现在这里是天堂了,没看见什么鸟都有了吗?他们也是来蹭饭的......”
    2只绿背绣眼儿一顿一顿地落在那块山岩旁边的杜鹃花丛中,他们跳着,叫着,好像也在奇怪为什么老先生今天没提供晚饭,他们的声音轻而细,娇滴滴的的那种;还有更不好意思的棕背伯劳,他们站在高高的松树冠俯视那块山岩,什么也没有,他们四处飞窜,四处张望,却没有一点声音,像游击队员似的;最胆大的要数灰喜鹊,山岩上见不到吃的,他们直接闯进人家的院子里,乞讨地叫着:“咔咔咔...... ”
    突然,一道黑色的闪电一划而过,丢下一句颇耐人寻味的嘟囔,“唧——却——”,也不知道它的下文,就不见了踪影。“却什么却,没吃的也不要这个样子嘛,什么素质?”麻雀们也没见过这个孤魂野鬼,每天傍晚,他喜欢在这里游荡,羽毛跟乌鸦一般黑,不知是什么鸟。
    常常感到孤单的老鬼头跟歪叔学,经常救助一下小动物,他开始在屋后的那块大山岩上放剩饭、大米、玉米等等,起初没有鸟儿敢上前吃。后来时间久了,几只胆大的麻雀先试了试,发现没什么事,就渐渐形成规模,因此花的小屋周围的鸟儿总是特多,早晨和傍晚总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鸟儿归林时,从护林站的旅游团中走出来一个高个子中年人,他似乎有啥急事,走得很快,三两步就跨过村西路,过了西溪的那条简易的铁索桥,然后几乎是跑了起来,却躲在炮仗花小屋前方一棵300多年树龄的红松树干后,从树干后只露出一双犹豫的眼睛探视着小屋。一只年轻的麻雀,好奇地停在他身侧的冬青灌木上,侧着头看着,而后脑袋左摇右摆,搞不清这个行踪诡异的人跟小屋有什么关系。不过,它还是直视了,脑袋低下,盯住了,不动。
    几个淘气的孩子打打闹闹经过他的身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们玩得正疯,没注意隐藏的“特务”。那个领头的正在跟几个对打,他披着一件红色的床单披风,头戴一顶粽叶斗笠,手里拿着一支顶头绑着红布条的棍子。尽管他的棍子很长,他也比其他人高大,但是他还是一直在退却,因为他对手个个都是敢死队,尤其是一个小姑娘拿着根小木条,不管不顾、嘻嘻哈哈往他身上冲,他的长棍又不能真正去阻挡,只能退却。这个场景跟他小时候一样,那个小姑娘的架势很像他的表妹小雪。孩子们往村子去,回家的时候到了。
    这人是蛋蛋,他跟导游请假,说阿里山太美,画家的灵感突然诞生,因此想在这里的民宿寄宿一段时间,画些画,不能跟他们一起走了。导游觉得可以,反正少了一份费用,不亏,同意了。就这样,蛋蛋顺理脱离队伍。
    现在他的心情由原先的激动慢慢平复下来,感叹地说:“嗨,我的家多漂亮!这是多么漂亮的一个花园呀!”刚刚经过一番猫捉老鼠的躲避,他对这个安全的小窝有一种全新的认识,有一种贪婪的眷恋,同时对小屋里头的人更感亲切,他真的巴不得快点见到爷爷。可是发生这种丢脸的事,中年人真有点不好意思,不知怎么面对这个溺爱他的干爷爷。
    他的个流浪狗,“家”有,但从来都是不稳定的。大伯那儿被招娣霸占了;小姨那儿只是个停靠的驿站;即使是这里,那也是不够深度的。或许他算有自己的“家”,陈明给买的,在厦门的曾厝垵那边,一栋“且”字型的老屋,屋后有棵乌桕,每年11月,树冠跟打了鸡血似的。现在被三叔出租,当了渔村旅店,不能入住。
    一圈篱笆围着一个小小的庭院,两棵木瓜在前头像放哨的士兵,一串串鞭炮似的、桔红的炮仗花,挂满外墙和篱笆,屋檐前倒垂下来的花串又好像北方农家一串又一串的红辣椒。这几丛炮仗花还是他上台北艺术学校的第一个寒假从学校带回来种的。有了这些炮仗花,这简易的老房子立马变得不一样,好像一个小老太婆穿了一件漂亮的花裙子。他给它取了个很优雅的名字——花的小屋。
    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感觉云后边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同时感觉自己刚才就是从那里掉落下来的,然后一落地就在跑,不知怎地就跑到了这儿。这种感觉很奇怪,真像做梦。
    “一栋开着炮仗花的小屋,昏黄的灯光从屋里的门口、窗户泄露出来,照在小院的一个乌桕上,屋里,女人正坐在床沿奶小贝比,男人正在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时不时吞咽一口唾液。”
    这个图景晃了晃,破碎了。花的小屋就在前面,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他的那个梦要破了,只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盗窃犯”。嗨!
    天空中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雨丝被冰凉的中风吹着,把天地涂抹成迷迷蒙蒙的。这个世界真像巫师造的世界呀!
    一条黑狗从小平房里冲出来,直接朝他跑来,很快到了跟前。中年人俯下身来,抱起它,不停摸摸黑狗的头,说:“老黑,爷爷还好吧?”黑狗旺旺两声,似乎听懂了中年人的话。老黑是“花的小屋”的保安, 老鬼头收藏了好多古家具,他需要一头凶狠的狗看家。老黑可不是普通的狗,它的父亲可是条野狼。
    “这就好,爷爷不着急吧?”中年人又问。接着自言自语地说:“嗨,真对不起他老人家,这么老了还得为我担心,真不应该呀!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黑狗还是旺旺两声,中年人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头,自嘲地说,“你呀,跟我一样傻乎乎的。”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问,“爷爷在家吗?”黑狗又旺旺两声。老鬼头和蛋蛋跟老黑能做点简单的沟通,它是他们家的一员。
    “......那......那还有其他人吗?”这个时候他不想见到任何外人,即使是小姨夫布鲁克校长也不成,他们爷俩有秘密,这个面具就是。老黑一连串叫声,表示没别人。小屋里没别人是它最主要的职责,因此叫声特长,有一种洋洋得意的意思。
    第九节 阴谋的气味
    “谁呀?”狗叫声提醒了老鬼头,他走到站在院门口喊。他感觉到蛋蛋回来,不是吗?能让老黑跑过去迎接的大概只有小主人或者是他自己,老鬼头很有几分预感地问,“小跳蚤,是你吗?”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颤抖。
    “是我。爷爷!”蛋蛋快步到了老鬼头面前,抓住老人的手。老鬼头一下子抱着他,激动地说:“小跳蚤,小跳蚤,小......真的是你......”他一脸的欢笑,把脸上的褶皱都卷起了一大截,“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拍了拍他的背,笑得特别开心,好像捡到了丢失的宝贝。
    “爷爷,爷爷,我......”中年人也拍拍老人的肩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我好好看看,这妆化的真不咋的。一路上没什么事吧?”老人抬起头上下不停地打量中年人那蜡黄而沧桑的脸。
    “有点忧愁了。”老头伸手轻抚中年人的脸,可是总感觉还是不干净,有些皱巴巴的。他以前被人烙过的“牛鬼蛇神”,感觉到孙子要重走自己的老路,老人忍不住对他一阵怜惜,用粗糙的手再次轻轻抚摸中年人的脸。
    蛋蛋知道老人的心思,把他的手拉住,轻轻说没事的,此刻他眼里噙着泪水。有家就是好呀,这里是他的避风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他是杀人犯,这里都是他的庇护所。
    “爷爷,我......对不起,对不起......”中年人想解释一下,可是不知道怎么说,他感到满肚子的气都顶到喉咙来了。老头已经很老了,还要为他的事担惊受怕,真是不应该呀!
    老头愣了一下,一会儿就理解了中年人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说:“什么对不起的,什么对不起的,跟你爷爷还这么生分,真是的,放心,没什么能击垮咱爷俩。”老鬼头对干孙子的爱永远都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溺爱。
    “对,回屋,回屋,你饿了吧,孩子?我这就给你煮碗鸡蛋面线。”老鬼头拉着中年人的手进了客厅,然后开始动手煮线面。蛋蛋脱下外套,卸掉人皮面具。老黑到大门口呆着,脸朝外头,像个哨兵。老鬼头一边在铁架子的锅里做线面,一边听蛋蛋讲他的经历。
    鸡蛋线面是本地辟邪祈福要吃的,也是招待贵客或者主人遭灾时吃的。主要的配料有炒鸡蛋、香菇、肉丸、麻油爆姜丝。
    等蛋蛋和老鬼头吃完饭,这时布鲁克从桃林那边走了进来,看见蛋蛋在家,呼出一口气,说:“呃,蛋蛋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到姨丈,中年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并咳嗽了一声。这个小偷的名头真的很难见人!
    校长布鲁克跟老鬼头座谈,蛋蛋赶紧烧水泡茶,茶水泡好了,蛋蛋递给布鲁克一杯,递给老鬼头一杯。布鲁克让蛋蛋也坐,他要听听事情的经过:
    今年正月初五,乔布斯来看望自己的大姐安娜。中午,他出钱,在厦门轮渡码头一家宾馆宴请姐姐一家。回来后发现他放在姐夫家的公文包不见了,而门窗仍然锁得好好的。
    既然是特首遭灾,再小的事情那也是大事。厦门市公安局的郭世民局长亲自带队侦查,很快真相大白,臭水被抓住了,局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臭水是特首的外甥,他交代了整个作案经过,破除了警察们的疑问——为什么房门锁着,没有被撬的痕迹,而公文包却不翼而飞呢?原来臭水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地藏在床底下,等别人离开了,大门也被锁上了,他才从床底下爬出来,不慌不忙地拿走公文包,然后从二楼阳台顺着野猪架起的竹梯溜下来,最后他还参加在轮渡码头的山城酒家举行的家庭宴会。
    臭水和野猪的快速暴露,还是因为出手太阔的缘故,两人每人一根2000多元的华为手机,哪来的那么多钱?臭水被抓,野猪跑路,蛋蛋被臭水给供了出来,臭水指认这个叫狗崽子、貘妖、魔爪子、小辫子、蛋蛋是幕后的主谋。当时在陈富贵石雕厂指导工作的蛋蛋不知道什么情况,见警察要抓他,他潜意识里只有逃跑。过后,蛋蛋跟陈富贵等人分析后,决定不去警局“自首”,先回台湾再看看情况。
    这就是全部的事情经过。蛋蛋说完这个,大家都沉默。不是不相信蛋蛋,而是他们也不知该怎么澄清这事。
    老鬼头开始骂娘。在孩子面前,这么说话不对。布鲁克安抚老鬼头的情绪,说:“我们来分析了一下情况,然后再说说这个事该怎么处理。”
    “我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有可能是乔布斯。”老鬼头一边忙着做饭,一边看了看蛋蛋,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说,“还有一种可能,”他又停顿了,又看了看蛋蛋,这个时候似乎顾不上合不合理了,他咳嗽一下,接着说,“谣言是真的,花儿是乔布斯和宣传部长赵雨荷的私生女,他不想要你这个草根的女婿,有意破坏。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小跳蚤呀,你只有放弃花儿,然后请赵雨荷或者刘国川这俩夫妇中的一个跟乔布斯说说情,说你愿意放弃花儿,这也许有点用。”
    “别胡说,不知道那是谣言嘛。有没有可能,这一切只是臭水的一面之词,只要调查清楚,蛋蛋应该没什么事。”布鲁克不相信老鬼头的分析,他的想法比较乐观,“如果是这样,我的老联队长在厦门市第四监狱当狱长,我请他查查应该问题不大。”
    “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不过,你太乐观啦!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能这么简单,土皇帝也没必要这么做。”老鬼头知道一些秘密,总是认定是乔布斯搞的鬼。
    “对,我觉得也是,臭水还没那个胆敢冤枉我,还有,我觉得乔布斯很古怪,每次见到我,他的眼神总是冷飕飕的,我没得罪过他什么呀!只是偶然间碰上,他应该不认识我,他认识花儿而言,那......那他那么看我是什么意思?爷爷说得对,有可能谣言是真的。”蛋蛋也不认同乔布斯只是为了面子的事就冤枉他,那太离谱了。他仰起头,咕噜一下,又喝了一盅热茶,刚沏的茶水,他没感到烫,他心里的火焰温度更高,他肚子里的闷气比开水的蒸汽更大,都快从头顶上冒出来了。
    这个谣言,布鲁克也早就听说了。花儿长得不像招娣,就素质来说也明显不像保姆家的二女儿。从小,花儿穿的衣服,整整齐齐的,走路挺拔,说话得体,并且总能说出道理来,不会像大真那样蛮横地呱呱乱叫。再有一个是清澈的感觉,尤其是她跟大真在一起的时候,大真就是穿上新衣服、新鞋,还是让人觉得哪里不够干净。
    “小跳蚤,你还是放弃花儿吧,土皇帝不喜欢你这个草根女婿,你们差距很大是两个阶层,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拆散你们,你们不散,他也就紧咬着不放,我们这些底层平民跟顶级贵族是不般配的。当然,如果你们不顾一切在一起,也行,我跟你们一块走,到大荣州、西京、江州(朝鲜半岛)都行。只是花儿愿意跟你一块儿跑路吗?她现在正在争取当官。”老鬼头说。
    他爱蛋蛋,不喜欢花儿。那个丫头片子跟公主似的,而他的孙子在她面前像个奴才,他看着就不爽。
    对于爷爷的无条件的溺爱,蛋蛋早就知道,不过听到他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跟他出去流浪,他还是感动得眼圈湿润,同时也更深深的自责。老人家都快80了,已经不喜欢到处走动,而且这里有他的熟人和一屋子的古家具,他更合适待在这里。
    老鬼头是一个很精明的老头,很多时候,蛋蛋都听他的,也遵照他的意思办事,他经常对爷爷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得了,奉老佛爷懿旨”。
    老鬼头说这个世界人人有病,而且都是神经病。蛋蛋是喜欢石头(家庭情结)的神经病;他老头自己是喜欢古家具的神经病;花儿是一心想当公主的神经病;大真是花痴的神经病;姨父布鲁克是战争生命恐惧的神经病,众乡亲是怕麻烦的神经病;招娣是财迷的神经病;大伯陈明是自卑的神经病;乔丹村长是酋长情结的神经病;乔布斯是权力狂的神经病......唯一没有神经病的是小姨胜男,老头碰上她总亲切地称呼她我的小公主。他还暗地里评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能不能讨好或者威胁一下乔布斯?”蛋蛋说。他觉得花儿不可能跟他一块儿跑路,她有千金小姐的做派,不要说跑路,就是嫁给罪犯,那都是不可能的,万一罪名被坐实,他跟花儿的恋人关系也就完了。这是他选择跑路的原因,事情还没定型之前,他就不是罪犯,只是算逃犯。
    “威胁?一个土皇帝还怕你这个小民,那他的土皇帝还怎么当?淡水县北投区的铁蒺藜的光头党势力比你大多了吧?他敢动乔布斯一根汗毛吗?吓都吓死他。没听说民不与官斗吗?人家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讨好嘛,怎么讨好?他不缺钱,不缺东西,再说你有什么呢?把那个韦陀像给他,他也不会放在眼里的,现在他正纵容花仓子走私,不是小打小闹的走私,那可是大买卖,没给点好处,花仓子自己都说不过去。还有我怀疑花莲市搏一搏娱乐城就是他开的,赌博哪有不挣大钱的。还有,还有,我还怀疑他暗地里培养一支暗杀团。有一次我刚好碰上他的出巡,轿车身边的黑衣人,明摆着,咱就不说了,暗地里,我看见了很有几个脸色死死板板、眼神像老鹰那样的中年人在旁边保护,他们三十来岁,没长胡子,光头,可是个个壮硕,很有力气的样子,就是这个反差引起我的注意。记住了,以后见到乔布斯,躲得远远的,别去招惹他,听到没有。这人不是通常的土皇帝。”
    大男孩都这样,没几个成熟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有必要死缠烂打吗?嗨,爱情,可笑的爱情,一个疯子刚好跟另一个疯子对上眼了。老鬼头强烈建议:“除了花儿,好女人多的是,大丈夫何患无妻,比如玉英就不错,那个......你们酒吧里的那个啤酒妹也行,我们建议你跟花儿分手。”
    说到这儿,老鬼头看着布鲁克,布鲁克苦笑着摇摇头,说:“现在情况还不是很明朗,我们这是瞎猜,等我找以前的联队长问问再说吧。”他始终不相信老鬼头的分析,也不相信蛋蛋的直觉。但是这种话他不会说出来,在他们的关系上,蛋蛋跟老鬼头更亲一些。
    动员蛋蛋去投案也是不可能的,他没什么罪,更关键是蛋蛋不想成为一个罪犯,因为公主性子的花儿不会要一个罪犯,而蛋蛋只想跟花儿好,老早就这样,他俩一直是人们口中的“小两口”、“金童玉女”。



    第10节 联合国
    布鲁克走后,蛋蛋回屋,老鬼头收拾完客厅后到屋里来看看,蛋蛋已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向着后墙,似乎在面壁思过。不知道说什么好,老鬼头在床沿上坐一会,用手拍拍蛋蛋的臂膀,问晚上还要吃什么?蛋蛋说不吃了,然后他就走了出去。还剩一点线面汤,已经凉了,他喝了几口,剩下浓的,懒得用筷子,两个手指头一扒拉都进了嘴里。
    “今晚,你就吃这么一点儿吗?”老鬼头问。
    “旅游团吃过了。”蛋蛋懒懒地解释说。
    一大碗线面汤。嗨!
    他是个大饭桶。人们给个总结是干五稀九,就是干饭能吃五大碗,稀饭九大碗。旅游团的那点饭根本不够,出了这种事,肚子胀气,他没胃口,也觉得不是很饿,这样一路挨过来。
    只是躺着,碰上这样的事,心里的气堵到了嗓子眼,那睡得着!
    突然,油桌上的手机响了,把蛋蛋吓一跳,翻个身,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老乌鸦”三个字。他想,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自从有了手机,他的印象中,这个伯母,也可以是继母从没拨打过他的电话。面对这种变化,他没有丝毫惊喜,反倒十分厌烦,按下绿色键,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另一头同样冷冷地问:“你在哪里?”
    蛋蛋想说:“我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想看我笑话吗?”但他不想得罪她,只得将这句话咽回去,敷衍地说:“我在外面。”也不具体说他在哪里,他知道三叔知道这事,招娣他们也会很快知道这事的。
    很显然,招娣并不想关心他的行踪,而是对他说:“你等一下,你大伯要和你说话。”
    陈明是蛋蛋的大舅,也算亲大伯,同时也是他的养父,他算是过继给陈明,要继承陈明这一房的香火的,按照南民风俗,他算是陈明的儿子,按理,他是应该叫他爸爸,可他始终叫他大伯。当然,这也可以。在南民的风俗中,也有这样的。
    蛋蛋的生母叫陈柿子,是陈老爷子捡来的,当成小女儿养。后来,陈柿子招了一个落难的知青当上门女婿,后来知青跑了,蛋蛋仍然姓陈,仍然算是陈家的人。后来陈柿子跳海轻生了,蛋蛋过继给了陈明,叫陈明爸爸也是可以的,叫大伯也成。招娣是后来才嫁给了陈明的,蛋蛋可以叫招娣伯母或者妈妈,很明显,他不乐意叫其他的女人妈妈,从小就不乐意,他认定的妈妈只有一个,但是他可以叫招娣伯母。因为两人的相处得不好,一直没这么叫,后来也就叫不出口了。从5岁到12岁,他和招娣呆在一个屋子的时间差不多7年,时间并不长,可是他感觉非常长,长得令他精疲力竭,她就像卡在他咽喉里的一根鱼骨头。大伯夹在他和招娣之间,往往不知道如何处理,而且两人都有问题,不知道要教育谁或者劝说谁。蛋蛋不认可招娣,招娣也没有那个心来爱这个继子或者侄儿或者外甥,她的爱只够给大真和花儿,始终把蛋蛋当成外人。作为身体不那么正常的男人,陈明还是偏向招娣那头,他更喜欢自己的老婆。
    陈明是厦门的疍家人,参加台湾保卫战,伤到了下体,不能生育,本来没想娶老婆的,有了蛋蛋继承香火也就算对祖宗有个交代,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招娣,见招娣挺有几分姿色,他就被迷住了。本来,招娣刚进门,对蛋蛋也挺好的,她没有男孩,只有大真和花儿两个女儿,对于一个农村人来说,有个男丁还是挺要紧的。一切都是小辫子惹出来的。她不喜欢一个小男孩有个小辫子。
    上小学前什么事都还可以,蛋蛋除了不肯叫她妈妈或者伯母外,一切都还正常。上小学的第一天,事情就来了,蛋蛋太有个性了,年纪小小的,留着小辫子,学校的老师起初还以为这个小同学是个女孩,眼睛大大的,骨架瘦长,白白净净的,挺漂亮的,等发现他是个男孩时,老师要他去理发。可是他就是不肯,老师没办法,只好找家长,招娣要带他理短发,蛋蛋不肯,死都不肯,招娣又拉又拽的,蛋蛋对她又抓又骂的,还满地打滚耍起泼来。后来,陈明来了,也劝蛋蛋把小辫子剪了,他依然不肯。
    没办法,陈明到办公室跟校长解释,说蛋蛋的妈妈是个长头发的,被一群疯婆娘绞了,后来跳海自杀,孩子还小,只记得他妈妈那个长头发的样子,因此也想留长发,希望校长和老师理解。考虑孩子尚小,心理还出了问题,校长和老师都谅解了,况且淡水县北投区的关度国民小学也不过是个渔村小学,大人经常出海打渔,孩子们都野得很,留长发、穿拖鞋都了去了,没办法限制得太死,而且还有不少打工仔的儿子也是长发。
    这边理顺了,招娣那边却记恨上。当天晚上放学回家,刚进门的时候,她很温柔地叫一声:“蛋蛋,你来一下。” 听到这温柔一叫,蛋蛋心头狂喜,以为她会给自己一个红鸡蛋等等的奖赏,开学第一天嘛。屁颠颠地过去,起先,她脸上微笑着,就像幼儿园阿姨那般亲切慈祥,等他在她的面前立定站好,她的脸突然沉下来,暴喝一声:“你的鞋怎么放?” 她既可以弯下腰,将那不认真排队的鞋扶正,也可以伸出脚,将那只屁股跷出队列线的鞋踢进去,一秒钟的事。可她不,一定要像老师遇到犯错的学生那般,将他叫到面前,恶狠狠地上纲上线地教育一番,并且责令他立即改正。此后每次进入家门,他总是提心吊胆,时刻需要保持高度紧张和足够警惕,否则,只要一点点小错就被揪住不放,诫勉谈话那还是轻的。家里的清规戒律比学校的还严厉得多,这个家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负担,也就没多少吸引力,每次回家,蛋蛋总是磨磨蹭蹭的。
    初一年期中考后,按常规要调换座位。第一组整组调到第三组,跟他调换的同学耍赖,不调。两人闹了起来,结果那个同学被他一拳打晕,要不是有招娣的东家,当时的淡水县工商局长刘国川和赵雨荷帮忙,差点被关度国立中学开除。事后他被招娣关禁闭,锁在楼下的装了铁门的柴火间里,可是关得太久了,3天后被放出来,他在招娣面前跳脚,差点动手打人,大骂了她老乌鸦,诅咒她不得好死等等。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招娣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让陈明选择。后来,他就转学,转到阿里山国民中学,寄养在小姨家里。后来慢慢被老鬼头哄了过去。
    招娣的妹妹洪胜男从大陆来台湾支教,在这所偏僻的中学任教,也嫁给了老教师的儿子。蛋蛋算是暂时有了着落,他在小姨家过得挺好,跟小表妹就像亲兄妹,也跟着小雪一样,管小姨的公公婆婆也叫爷爷奶奶。可是什么事情被破坏都会留下伤疤,从此他对密闭的空间有了排斥感,就是大冷天,他住的屋里的窗户也要开着,门也要留道缝,只在门后顶块小凳子或者砖头什么的。招娣明确表示不要他,他也明显表示不回招娣的那个家。陈明劝说只要他把书念好,考上重点中学,他会被招娣重新接受。他让他努力读书。在第一个暑假,他不认可招娣的那个家,也就不会去了,跟着收破烂的老鬼头去了阿里山的香林村,三年后就基本脱离那个“牢房”,等艺校毕业,能自立了,完全脱离了招娣的家,一个人过。
    不管怎样,是大伯先收留了他,对他有恩,而且从中学到艺校,都是大伯给足了每月的生活费。再说他跟招娣之间的纠纷中也有他的问题,因为小辫子的缘故,他得罪了老师、同学、家人甚至邻居,因为他的不合群,嘴巴又笨,不仅得不到周围人的谅解,还加深的误解。可是他就是不想放弃小辫子,而且他也从来不想叫招娣妈妈或者伯母,也没叫过,是他先不认同她,不是他嘴笨。
    电话的那头,大伯说:“蛋蛋呀,我听你三叔说你出事了,他把什么都跟我说了,也分析你逃......你回台湾的理由,孩子,我赞同,可是你现在在哪儿?”陈明还是担心他的安全。
    蛋蛋说他刚到阿里山。陈明放心来,像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谆谆教导:“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不要到处乱跑,大家一块儿想办法。你一定要听话,不要再惹事了,不要去找谷子和安娜(臭水的父母)的麻烦,这两个人都是老实人,他们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过来,你找他们也没用...... ”陈明有些佛性,信奉慈善为本。
    这么啰嗦,蛋蛋心情正不好了,他敷衍道:“嗯,知道啦,知道啦......”
    听到不耐烦的口气,陈明只好适可而止,经过战火洗礼的强硬老兵,因为身体缺陷,性格慢慢偏向软弱,他无奈地说:“那我就不多说了,等你过来再说。”
    在蛋蛋面前,陈明并没有多少底气,因为他曾经放弃蛋蛋,这违背了青影对他的期望。那个可爱美丽的柿子呀!
    第11节 姐弟关系
    蛋蛋正想挂电话,却听到大伯以勿庸置疑的语气说:“你等一下,花儿有话跟你说。”
    花儿也在场呀!想想大概也是,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在场呢?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在电话里说总好过见面的时候说,只要不用面对花儿,让他管招娣叫妈妈他都愿意。想着将来碰上花儿的情景,蛋蛋的心都沉了下来,头皮有刺在扎似的。花儿的眼睛挺大,生起气来,眼睑陡然撑开,眼白陡然间增大,挺吓人的,还有就是呼吸声,急促的呼吸声,她一激动就那样,好像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她有点神经质,一激动就这样,由于这样,大家都让着她,不敢让她生大的气,怕她一下子背过气去。对,对,对,关键是别不理他,如果她冷冰冰的,像个陌生人,那是她最生气的方式——冷战。对,对,冷战最让人受不了啦!每次冷战过后,都得哄好久好久才能把她哄回来。
    花儿是他的二姐,大他2岁,他们根本没什么血缘关系,招娣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大真是她跟湘北州一个候鸟男人私奔而生的,因为怕辛苦,带着大真跑回老家。花儿是她跟另一个不知名的男人生的。也有传言说她是乔布斯和赵雨荷的私生女。不管怎么说,他跟这两个姐姐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们家就是联合国,不过在外人看起来,他们三个孩子还真像一家人,眼睛都挺大,个子都挺高。
    小时候,他们刚刚组成一家子的时候,大伯正在台北艺术学校(现在的台北艺术学院)和台北工艺美术学校(现在的台北城市科技学院)之间的学生街(现在的学园路)开快餐店,大伯和招娣都很忙,大真自己上小学,他由花儿照看,他是她的跟屁虫。长大后,知道他们不是亲姐弟后,相互间有了的爱慕,自然有了些男女间的亲密接触,她便不让他叫二姐,而叫名——花儿。花儿本来书念得挺好,初中毕业后准备继续念高中,将来报考东京舞蹈学院,后来不知怎地,没了心思念书,她报考了台北艺术学校。艺校毕业后,招娣通过赵雨荷的关系,让花儿留校任教,第二年她就被学校派到大都舞蹈学院继续深造了3年,回校后当教导主任。今年年初,教导主任刚满一年的她被借调到台北市宣传部,成了社区文化建设小组的副组长(组长是赵雨荷),专门负责社区文体活动的开展。社区文化活动纳入2546年的台湾党建工作的5年计划中,作为基层党组织建设的验收标准之一。鉴于去年开展了一系列体育比赛并不成功,国标舞也变成小团体,难度大,专业性过高,没办法全面推开,今年花儿决定换另一种简单的集体舞,正组织台北市各县文化局的学员到台北艺校学习新的集体舞。
    真可笑,她当了官,他却成了贼。本来他跟她只差一步,就是没有上大学,没想到就差这一步,他却始终追不上。本来他们是同一起跑线的,她上了台北艺术艺校,三年后,他也考进了艺校,可是自从她上了大学后,他跟她的差距正在拉大。不读书不行呀,古话说的好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现在他也开始积极报考东京工艺美术学院,可是西方的拉丁语就是过不了,他对外语的学习真的没兴趣,懒得去记那么多单词,单词太多了,还过去式,将来进行时,真是烦死。
    今年年初,在大荣州的安华市,日本自治区的本州岛东京工艺美术学院组织了一个进修班,听说有李保年和何燕明这两个名师来教学,他赶紧报名,被录取。本指望6年以后,从此成了工艺美术师,那样,花儿就没话说了。他没有远大的梦想,只想搞好雕塑设计,好好玩音乐,闲来的时候做做梦、发发呆。有一次,他梦到跟篮球体育明星飞人丹一起训练,打篮球,最后两人还单挑,飞人丹一直在天上飞,他根本防不住,投篮也老是被盖。他输了,他想向飞人丹要一个篮球,飞人丹不答应。这是个梦,醒来后,他依然乐了老半天,还急不可耐地告诉花儿。
    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进修班进不去,等一下,还得给他在安华市的同学——苏献忠打个电话,让他帮着给老师们解释解释。想想,真丢人呀!这话真说不出口呀!比起这个意外的通缉犯,更让他伤心的是失去这个大好的学习机会,如果能进这个进修班,他很自信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州级工艺美术大师。大学教育是他最欠缺的,他需要了解并熟悉现代的雕塑造型艺术和将来的发展方向,他渴望创造“思想者”、“大卫”这样的神奇作品,把其中某一件变成他的将来的墓碑。
    一切都毁了,他能感觉这个梦想正在龟裂。
    “你偷东西?”花儿紧握着手机,牙关紧咬。心脏跳动开始加速,并伴随着耳鸣。
    “......你在听吗?”手机另一端一直传来蛋蛋含糊的声音,怯懦地说话。他是一个楚霸王那样霸气的人,现在说话像个小猫咪,可见他也在为自己担忧,为他们俩的关系担忧。
    “我在听。”花儿回答,但嘴里像含着一口痰一样,声音是堵塞的。实质上,刚开始的那一段,花儿根本没听见蛋蛋在说什么。当然,即使不听也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花儿开口了,蛋蛋却沉默了。花儿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这种沉默仿佛在暗示着他找不到什么语言来安慰当前的她,他非常在乎的这个情人。
    “这事跟你无关?你确定!”花儿问。
    “我确定。”
    双方又沉默了一会儿,花儿像警察那样推理似的喃喃自语:“不是你干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你为什么要逃跑呢?这就说不清了。”
    “我觉得......这事说不清楚,在厦门那头,没有我们的人,我可能会被关在那儿,甚至被冤枉而坐牢的。三叔也是这么想的,当然陈富贵也是这样想的,我是跟他们商量后才决定逃走的。”
    是啊,不是他的错啊。花儿心里这么想,嘴巴没这么说,她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乔布斯的头影,回味着他曾经警告过她的话。现在脑子不太好使,被蛋蛋这事给搞乱了。
    没听见花儿说话,蛋蛋又补充说:“三叔一定跟你们说过了,你们一定也分析过了,可是......臭水为什么要冤枉我呢?他真没那个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野猪了,他能给我清白,能证明此事与我无干。”
    “小偷,小偷......”花儿心里不断嘀咕着,蛋蛋的形象始终无法跟小偷的名字扯在一起。一句话,他太干净了。心的专注使他在生活上显得有点弱智,根本不注重生活,他的用心只有两处:一是雕塑或者玉雕,二是她花儿。
    花儿说:“总之,你现在能立刻过来一趟吗?具体的事情等你来了再说。喂,你还听着吗?”
    “嗯,听着呢,我了解了。”
    手机被大真接过去了,花儿的手还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有那么一会儿没放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这件事可能会朝着她揪心的方向发展。

    电话那头好一阵子没声音,突然间地响起,还是让人吓一跳,他在胡思乱想呢。
    电话里是大真的声音。她今天的语气变得莫名其妙,轻轻柔柔的,有女人的样子,往常她可不是这样的,说话做事总像跟他开玩笑似的,也像鸭子那样嘎嘎叫。
    早晨他赖床,大真会脱他裤子;他偷摘别人的桃子,被人上门告状,她还脱他的裤子;他挤牙膏,用牙膏皮跟货郎换爆米花,她还脱他裤子。他怀疑她有裸睡的习惯和不喜欢穿衣服,尤其是不喜欢有很多纽扣的衬衫可能跟大真有关。不是吗?裤子总是穿不住,不如不穿。大真有个外号叫男人婆,跟她这种强悍的性格有关,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她也没少替他出头。
    大真一再嘱咐,一定要回大真酒吧,有家人照应就有办法。
    他当然会回大真酒吧,那里不仅有花儿他们,还有光头党的老大铁蒺藜罩着,比阿里山这儿也差不了多少。

    大真只是淡水河剧团的一名普通歌剧演员,演男一号的,大头大脸的,嗓音沙哑,装扮成男生正适合。大真比他大5岁,今年25,还没结婚,男朋友已经换了好几波。6年前,跟他发生性关系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处女,她似乎得了花痴,14岁就说她要玩1000个男人,每次见到蛋蛋的第一句话就是——蛋蛋,你好帅呀!前些年她跟亚细亚集团的一个副总,风云际会夜总会的幕后老板——小流氓的东家,那个叫猪溜溜的好上,前年听说又换,一下子还2个,一个是新北县点点泳衣制衣厂的少老板郭江山,外号小耗子;另一个叫花文山,外号花绅士,是亚细亚集团董事长花仓子的大侄子。尽管都是富二代,谁知将来会不会再换。本来大陆的外公挺喜欢这个外甥长孙女的,毕竟她跟他们生活了三年多,而今她变成这样,外公开始不喜欢她,反而喜欢原先不喜欢的花儿。外公不喜欢花儿的原因是花儿的出身不明,来历不正。不过外婆就不一样,依然一如既往地喜欢大真,大真是她一手带大的,跟她的女儿也差不多。对于外公和外婆,蛋蛋还是比较尊敬的,老早就跟着花儿他们一起叫。
    2539年,台北艺校的歌剧班刚好招不到学员,花儿考进艺校舞蹈班,高考上不去的大真,本打算到陈明的饭店帮忙干活,并在将来接班。招娣让她跟着花儿去试试,面试成绩很好,文化分差一点,招娣再跟东家赵雨荷说说,她也就进了地方戏曲班。花儿喜欢舞蹈,招娣从小就给她请家教,蛋蛋是跟屁虫,一定得去,大真也被招娣要求跟着去,蛋蛋好动,常常练了一会儿就开始自个儿捏泥人玩,大真懂事了,常常跟着花儿一起练,有一定的舞蹈基础。
    读书不行,唱戏,大真可是有功底的,唱戏的外婆是她的启蒙老师,而且她长得又好,还爱表现,正合适。

    大真说完接着又是大伯说,说了半天,蛋蛋一直是嗯嗯啊啊,手机一会儿放在左耳,一会儿换右耳,可2个耳朵都疼了。总算所有人都交代过了,蛋蛋以为苦役结束了,没想到,招娣又将电话抢了过去。她的话说得直白而且坦率,让他把屁股擦干净,不要连累他们这家人,花儿正要当官,大真也正在争取电视台主持人。蛋蛋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欢迎他,不想让他回酒吧。以前,他不会重视她的意见,现在不同了,他不敢得罪她,毕竟不认她这个后妈,至少岳母还是要认的。可是听她说话又很烦,嚓嚓嚓的。他说:“我这里有个电话要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招娣不欢迎他是没什么好计较的,蛋蛋计较的是招娣不认他这个女婿。她说他连泡尿都算不上,这才是最要命的。
    招娣这句狠话过后,那头又吵起来。
    挂断了这个令人煎熬的电话,手机又一次响起来。他以为是他的这些家人又有什么话要补充,心里更烦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显示的是“三叔”2个字。他无奈地按下绿色接听键,说了声:“三叔,你好。”
    三叔叫陈家和,外号小媳妇,更多的时候,人们叫他陈老三,他是厦门市的一个摩的。陈明是老大,陈家和是老三,本来还有个老二的,早年夭折了,蛋蛋母亲是蛋蛋的爷爷老瘸子捡来的弃婴,一个哑巴女孩,岁数最小。陈家没个女娃,只是爷爷不知道妈妈是个哑巴,只知道长得可爱就抱回来。
    三叔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确定他是否安全。
    躺回床上,蛋蛋无意识抱起身旁放着的抱枕,意识到这个抱枕是花儿买的之后,他抱得更紧。他怕花儿跑了,现在真的怕了,心扑通扑通跳得猛烈,抱枕都快抱不住了。
    小偷——
    这个词的发音真奇怪,平时都对它没感觉,现在发觉它真的带着耻辱和深渊,他的生活竟然跟这样的词联系到了一起,真是让人难于接受呀!
    蛋蛋真是坐卧不宁,他放下抱枕,坐了起来,看看墙壁,墙上的挂钟,已经夜里一点半,是该睡觉的时候。

    第三卷陌生地球之小春春心
    到处相逢原不识,有时不识却相逢。《人天眼目》卷三
    第一节 南民古曲
    正月廿五日,星期六下午2点,天气阴,有中风。距离淡水河出海口30公里处,淡水县的新店溪,基隆溪,新北县的大汉溪,三溪汇合之处,这里即将出海,河水似乎很留恋,徘徊不去,把泥沙都淤积在这里,留下两块沙洲。南面那块像巨大的饺子,它属于新北县的三重区;北面那块像食管和胃的样子,它属于淡水县的北投区,在“胃”贲门,这块沙洲被分成两块,前头的“胃”叫浮洲社区,整个都是亚细亚集团的地盘。后头“食管”叫临江社区,也叫外滩,早期规划的外国人定居区之一。此处的沙洲是当年民主党人接应老鬼头的大洋洲空降兵的河口沙洲湿地。2540年台湾经济大飞跃后,淡水河两岸的土地价格飞涨,芦苇丛生的湿地也被开发成了高档社区。淡水县和新北县瓜分沿河的沙洲。
    在新北县三重区,淡水河河畔,有一溜窄窄的被打扮的植被,这就是三重区的江滨公园,公园的江滨有人在钓鱼,江滨路上有很多大人教小孩子骑单车,靠近重阳桥头有一个广场,叫亲水广场,几个老头老太太在靠近北面如意街的戏曲广角边唱着南民古曲。他们是三重区老人协会的南民古曲社,都是有钱有情调的退休老人。一个老太太手握拍板,立于中间,其余四个老头分坐两边的马凳上,左边二人,一人手抱琵琶,另一个三弦,右边二人,一人手执洞箫、一人二弦,只听左边抱琵琶的那人率先轻轻弹拨琶弦,宁静的空间里响起几下宛如数滴水珠掉落深潭的声音,清脆悦耳,右边那手执洞箫者把洞箫向嘴唇上一贴,一阵悠扬低沉的洞箫声随之而起,紧接着三弦、二弦也一齐应和起来,中间的老太太敲起拍板唱起歌:
    出汉关,
    来到这,
    我那为着红颜命带孤星,
    来到雁门关,
    那见禽鸟哀怨声悲,
    我身到这,
    ......
    随着乐曲的旋律,不会唱歌的三重区老人协会的张会长背靠棕榈树树干,坐在他自带的马凳上,他微闭双目,左手轻声击打着左腿,微微点着白苍苍的头,和着歌者低声吟唱。两个十七八岁,一个皮肤白一点,一个黑一点的候鸟站在他的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们以前没见过的老人乐队。
    突然,从如意街前头的大真酒吧传来的气冲冲的、沙沙的叫嚷声把张会长给惊醒了。“小白,小黑,你们死到哪去啦?赶紧给我滚回来。”
    同样,歌声和乐声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乌鸦音冲撞得歪歪扭扭。
    张会长皱了皱眉,站起来,看了看大真酒吧。一个打扮得像空姐的中年女人刚转过身,走进路边茶叶店,此外,一个头顶有点秃的中年男子在茶叶店前的柏油路上来回转圈,就像来回拉磨的驴。他摇摇头,低声骂道:“这个招娣,没个足勇的男人骑着,总想上树!”与此同时,两个小候鸟赶紧转身,一边跑一边喊:“老板娘,来啦,老板娘,来啦。”
    今年年初,这两个小候鸟刚从大陆来到这里,被大真酒吧招工。初次听到这种新鲜的小曲,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有意思,每天,只要这种拉腔拉调的乐声响起,小哥俩都过来看热闹。小白、小黑是老板娘看他们的肤色随便取的外号,就跟叫宠物狗似的。小哥俩是西南的贵云州人,同村的,小白叫张小宝,小黑叫赵春雷。小白长得比较白净清秀,他留着一头超短发,只是在后脑勺留着一小撮长长的头发。小黑理了个锅盖头,额头上长满青春痘,看他的样子比小白要小一点。
    兴致被破坏,勉强唱完这首《出汉关》,老人们收拾收拾东西,无趣地离开了。张会长叹了口气,说:“这老东西是越来越没人缘啰。”
    从亲水广场另一侧的复兴路走来三个光头的穿迷彩服的保安,他们戴着墨镜,踏着黑皮鞋,个个手拿着根塑料棒,走在前头的边走边用塑料棒敲打自己的左手心,眼神邪邪地扫视两侧。张会长看见这几个保安,偷偷骂了一句:“我呸,什么玩意儿。还保安呢,一群土匪。”
    保安们对这些老头子的不友善视而不见,很快就绕道如意街的正面。如意街的店主是他们的财神爷,受他们保安公司保护的。从如意街所处的位置就可以看出这不是正经的一条街,它把亲水广场三七开了,所有的房屋都是临时的钢架建筑,屋子最高也就4层。有保安在这里巡视,说明这里经常有人闹事。
    现在的台湾处在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混乱时期,它是海防边疆,也是大陆跟海外往来流通的一块跳板,也是海外各国进入东洲国大陆的一块跳板。这里不仅有外国的投机商、各国的领事馆办事处(情报机关),也有大陆的冒险家、中情局,还有世界各地罪犯、流亡政府组织、秘密社团(雇佣兵组织)。各国在这里交换情报,浑水摸鱼。因为台湾几乎没有政治色彩,除了民主党的救济会,随都欢迎。
    台湾的黑社会也很多,他们跟警察一起维护各自区域内的治安。台北的淡水县的淡水区、三芝区、长安区,以及新北县的三重区、五股区、八里区的光头党占据了,这些保安是铁蒺藜保安公司的,铁蒺藜是淡水县黑社会光头党的老大,总部在淡水县的北投区一德街,他本身是北投区的区长。保安公司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娱乐消费场所,这些店主和流动商贩都是偷税漏税的刁钻客户,政府把这个棘手的业务打包交给保安公司管,公安局要求地界平安,工商税务要求每年固定的税费,其余的归保安公司。
    亲水广场周围是三重区最热闹的地方,除了东面的江滨路,其它三面聚集三条街道。西侧是复兴路,那里是金融一条街;中间的如意街是美食娱乐休闲街,五年前在亲水广场临时搭设的钢结构一条街;北侧的吉祥街是个大商场的购物街;南侧的富贵街是高档商场。三重区住的都是台新北县的中产阶级,消费能力比较强。
    本来是没有如意街的,它是江滨公园府管理处经市政府批准,特别设立的一条休闲街,本意是做夜市的,方便市民生活,同时也挣点钱。这条街不长,也就500米,十二家商铺,人称“十二公馆”。大真酒吧在江滨路头一栋,风云际会夜总会在更热闹的复兴路的头一栋。因为十二公馆被定位在中层阶级消费群体,因此吸引了很多职场精英到这里消费,生意还算兴隆。投机分子觉得在这里招待客人、洽谈业务也都挺合适。偶尔上层阶级也到这里找找刺激。与此相关的是猜拳斗酒或者争小姐、三陪女等等引发甚多事端,富贵街和吉祥街的居民还是有几分意见,不过十二公馆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后台,牵涉到的百姓不多,抗议、举报可以,没有决策权。
    第三卷陌生地球之小春春心
    到处相逢原不识,有时不识却相逢。《人天眼目》卷三
    第一节 南民古曲
    正月廿五日,星期六下午2点,天气阴,有中风。距离淡水河出海口30公里处,淡水县的新店溪,基隆溪,新北县的大汉溪,三溪汇合之处,这里即将出海,河水似乎很留恋,徘徊不去,把泥沙都淤积在这里,留下两块沙洲。南面那块像巨大的饺子,它属于新北县的三重区;北面那块像食管和胃的样子,它属于淡水县的北投区,在“胃”贲门,这块沙洲被分成两块,前头的“胃”叫浮洲社区,整个都是亚细亚集团的地盘。后头“食管”叫临江社区,也叫外滩,早期规划的外国人定居区之一。此处的沙洲是当年民主党人接应老鬼头的大洋洲空降兵的河口沙洲湿地。2540年台湾经济大飞跃后,淡水河两岸的土地价格飞涨,芦苇丛生的湿地也被开发成了高档社区。淡水县和新北县瓜分沿河的沙洲。
    在新北县三重区,淡水河河畔,有一溜窄窄的被打扮的植被,这就是三重区的江滨公园,公园的江滨有人在钓鱼,江滨路上有很多大人教小孩子骑单车,靠近重阳桥头有一个广场,叫亲水广场,几个老头老太太在靠近北面如意街的戏曲广角边唱着南民古曲。他们是三重区老人协会的南民古曲社,都是有钱有情调的退休老人。一个老太太手握拍板,立于中间,其余四个老头分坐两边的马凳上,左边二人,一人手抱琵琶,另一个三弦,右边二人,一人手执洞箫、一人二弦,只听左边抱琵琶的那人率先轻轻弹拨琶弦,宁静的空间里响起几下宛如数滴水珠掉落深潭的声音,清脆悦耳,右边那手执洞箫者把洞箫向嘴唇上一贴,一阵悠扬低沉的洞箫声随之而起,紧接着三弦、二弦也一齐应和起来,中间的老太太敲起拍板唱起歌:
    出汉关,
    来到这,
    我那为着红颜命带孤星,
    来到雁门关,
    那见禽鸟哀怨声悲,
    我身到这,
    ......
    随着乐曲的旋律,不会唱歌的三重区老人协会的张会长背靠棕榈树树干,坐在他自带的马凳上,他微闭双目,左手轻声击打着左腿,微微点着白苍苍的头,和着歌者低声吟唱。两个十七八岁,一个皮肤白一点,一个黑一点的候鸟站在他的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们以前没见过的老人乐队。
    突然,从如意街前头的大真酒吧传来的气冲冲的、沙沙的叫嚷声把张会长给惊醒了。“小白,小黑,你们死到哪去啦?赶紧给我滚回来。”
    同样,歌声和乐声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乌鸦音冲撞得歪歪扭扭。
    张会长皱了皱眉,站起来,看了看大真酒吧。一个打扮得像空姐的中年女人刚转过身,走进路边茶叶店,此外,一个头顶有点秃的中年男子在茶叶店前的柏油路上来回转圈,就像来回拉磨的驴。他摇摇头,低声骂道:“这个招娣,没个足勇的男人骑着,总想上树!”与此同时,两个小候鸟赶紧转身,一边跑一边喊:“老板娘,来啦,老板娘,来啦。”
    今年年初,这两个小候鸟刚从大陆来到这里,被大真酒吧招工。初次听到这种新鲜的小曲,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有意思,每天,只要这种拉腔拉调的乐声响起,小哥俩都过来看热闹。小白、小黑是老板娘看他们的肤色随便取的外号,就跟叫宠物狗似的。小哥俩是西南的贵云州人,同村的,小白叫张小宝,小黑叫赵春雷。小白长得比较白净清秀,他留着一头超短发,只是在后脑勺留着一小撮长长的头发。小黑理了个锅盖头,额头上长满青春痘,看他的样子比小白要小一点。
    兴致被破坏,勉强唱完这首《出汉关》,老人们收拾收拾东西,无趣地离开了。张会长叹了口气,说:“这老东西是越来越没人缘啰。”
    从亲水广场另一侧的复兴路走来三个光头的穿迷彩服的保安,他们戴着墨镜,踏着黑皮鞋,个个手拿着根塑料棒,走在前头的边走边用塑料棒敲打自己的左手心,眼神邪邪地扫视两侧。张会长看见这几个保安,偷偷骂了一句:“我呸,什么玩意儿。还保安呢,一群土匪。”
    保安们对这些老头子的不友善视而不见,很快就绕道如意街的正面。如意街的店主是他们的财神爷,受他们保安公司保护的。从如意街所处的位置就可以看出这不是正经的一条街,它把亲水广场三七开了,所有的房屋都是临时的钢架建筑,屋子最高也就4层。有保安在这里巡视,说明这里经常有人闹事。
    现在的台湾处在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混乱时期,它是海防边疆,也是大陆跟海外往来流通的一块跳板,也是海外各国进入东洲国大陆的一块跳板。这里不仅有外国的投机商、各国的领事馆办事处(情报机关),也有大陆的冒险家、中情局,还有世界各地罪犯、流亡政府组织、秘密社团(雇佣兵组织)。各国在这里交换情报,浑水摸鱼。因为台湾几乎没有政治色彩,除了民主党的救济会,随都欢迎。
    台湾的黑社会也很多,他们跟警察一起维护各自区域内的治安。台北的淡水县的淡水区、三芝区、长安区,以及新北县的三重区、五股区、八里区的光头党占据了,这些保安是铁蒺藜保安公司的,铁蒺藜是淡水县黑社会光头党的老大,总部在淡水县的北投区一德街,他本身是北投区的区长。保安公司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娱乐消费场所,这些店主和流动商贩都是偷税漏税的刁钻客户,政府把这个棘手的业务打包交给保安公司管,公安局要求地界平安,工商税务要求每年固定的税费,其余的归保安公司。
    亲水广场周围是三重区最热闹的地方,除了东面的江滨路,其它三面聚集三条街道。西侧是复兴路,那里是金融一条街;中间的如意街是美食娱乐休闲街,五年前在亲水广场临时搭设的钢结构一条街;北侧的吉祥街是个大商场的购物街;南侧的富贵街是高档商场。三重区住的都是台新北县的中产阶级,消费能力比较强。
    本来是没有如意街的,它是江滨公园府管理处经市政府批准,特别设立的一条休闲街,本意是做夜市的,方便市民生活,同时也挣点钱。这条街不长,也就500米,十二家商铺,人称“十二公馆”。大真酒吧在江滨路头一栋,风云际会夜总会在更热闹的复兴路的头一栋。因为十二公馆被定位在中层阶级消费群体,因此吸引了很多职场精英到这里消费,生意还算兴隆。投机分子觉得在这里招待客人、洽谈业务也都挺合适。偶尔上层阶级也到这里找找刺激。与此相关的是猜拳斗酒或者争小姐、三陪女等等引发甚多事端,富贵街和吉祥街的居民还是有几分意见,不过十二公馆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后台,牵涉到的百姓不多,抗议、举报可以,没有决策权。
    第二节 大真酒吧
    大真酒吧是二层钢架玻璃屋,占地160平米,横的10米,竖的16米,东西走向,面朝吉祥街,像个集装箱。屋里布局呈L型,L型中空的部位就是80平米的小舞池和沙发卡座,楼上是贵宾房的包厢,楼下竖的那一排是吧台和乐队小舞台,小舞台在中间,靠近楼梯,楼梯的转台下边是卫生间。站在小舞池,往前头看,感觉还挺宽敞。短的那一横是楼梯南面的两间独立房间,内侧的一间被当成厨房和储藏室,外侧——江滨路边那间被用作茶叶店,专卖阿里山高山茶。厨房和茶叶店的店门都开向江滨路,那里也是主要出入口。这样的设计算是一种分割,避免对大真酒吧的环境造成干扰。

    大真酒吧是清吧,清吧的客人标签是文艺的、斯文的。酒吧有各种类型供人们选择。喜欢热闹的、疯狂的,可以去摇滚酒吧;喜欢安安静静读书、发呆的可以去咖啡吧;喜欢调情的可以去迪斯科酒吧;喜欢唱歌的可以去卡拉OK酒吧;喜欢边听歌边吃饭的可以去各种饭吧,如海鲜饭吧、火锅饭吧等等,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办不到,准备好你口袋中足够的钞票更关键。
    清吧的舞池都不大,十几个扭一扭还是可以的,来这里的人想跳舞的通常不多,喝大了的时候会。当然即使这样的人跳舞也不是大喊大叫,疯狂甩头的那种,他们是精英人士,扭一扭而已。不管客人要什么,驻点的老魔头乐队都能很好地烘托气氛。喜欢安静时,一个长头发的帅哥会弹轻柔的钢琴曲或者三个小年轻弹弹吉他或者一个不高不矮的年轻人拉曲小提琴;喜欢听歌也行,主唱是一个台北大学的艺术系女生,另有一个副主唱,啤酒妹。没想到吧,卖啤酒的大陆妹也能唱一两首,这是最好玩的一个,每天都有客人逗着啤酒妹玩,不唱就不喝她推销的大白鲨。啤酒妹很容易害羞,她能唱,声音很甜,她只会模仿著名的民歌歌唱家哆来咪,很像,这一点总让人惊奇,人们经常点名要她唱,即使是民歌,不是客人们喜欢的流行歌曲或者西方的爵士乐。需要疯狂的时候,老魔头乐队有一面大鼓,一根唢呐。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也有人是因为这个酒吧最靠近河畔公园,停车方便,风景好。
    经过闷头转圈的老板时,小哥俩好奇的看了看他,然后快步进了厨房,很快搬出一大铝盆的海鲜到厨房外头的水槽边,放水,清洗。小黑刚从农村出来,海鲜没怎么见过,更不懂得如何撬海蛎壳,他负责用刷子刷螃蟹的外壳;小白一看就是个老江湖,用螺丝刀撬海蛎壳,不仅没伤到手,海螺壳里的汤汁儿都没漏出来,速度还挺快。
    厨房里,一个胖子师傅正在做卤料,香味呛得小哥俩不停擤鼻,他们感觉自己又饿了。二楼的包厢里时不时有粗口爆出,还是女声,甚至是娇滴滴的,不禁让人感到疑惑。小舞台靠楼梯的位置摆放一架老旧立柜式钢琴,一个穿着绿色套裙工作服的啤酒妹正在擦拭钢琴,尤其是有油渍的琴键,她擦的时候很温柔,好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靠近大门口的皮沙发卡座里有两个中年女人在捻茶叶。两人刚从茶叶店出来,她们选择这里捻茶枝是因为这里风小些。她们面对面坐着,她们之间茶几上放着一张竹篦,竹篦中间是一堆没有捻过的原茶,在两人面前,不一会儿各有一小堆已经捻过的,她们捻起来的茶梗被扔到身旁的塑料盆里,那些茶梗还能泡茶,只是味道很清淡。这些茶叶都是香林村上好的阿里山高山茶,每斤300~500元不等。被捻出来的茶梗一斤还能卖10块,这种茶梗比50元一斤的低级茶叶还好喝,她们留着自己喝。
    小眼睛的胖女人叫肥猫,是阿里山香林村布鲁斯.王的女人,也就是校长布鲁克的堂嫂;爱笑的、身材较好的女人叫多米,也是香林村人,是老村长乔丹.王的女人,她是布鲁克另一个堂嫂,更亲的。两人都是酒吧的服务生,白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捻茶枝,打扫卫生,晚上送酒送小菜。工作强度不大,就是时间长的了点。
    这些茶不仅是要送到淡水老街的大真高档礼品店出售,而且二楼正在赌博的那些富婆,也会顺带捎几斤回家或者送人。
    南民土著,包括大部分的台湾人都习惯喝茶,早上睡醒要喝,中午午休后要喝,工作间隙要喝,口渴的时候喝,不口渴也要喝。礼节上,台湾人也习惯用茶水待客,敬茶递烟。茶叶送人那是台湾人送礼的最平常的方式,感谢的意思,而不是行贿。需求量大,因此茶叶店也是台湾最多的商店之一。茶叶卖得好的时候,她们每天得捻12小时,坐得腰酸背痛。每次感到辛苦的时候,她们总是羡慕地对二楼包厢里的那些富婆念念叨叨,说某人今天又做了头发啦;某人又换了一辆新轿车啦;某人跟某人在挣一个小白脸等等。感叹同是女人,命运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肥猫总结说女人说要想过得好,只要长得漂亮就行。多米不同意,指指楼上。肥猫知道多米的意思,说招娣不一样,她自己乱搞,把名声弄坏了,要怪就怪她自己,你瞧美人痣多幸福呀,连她的兄弟、父母都跟着幸福。
    美人痣是一个被大陆官员包养的女人,她帮她的兄弟在西门町爱国路开了家卖走私货的商店,她的父母跟她住一起,帮她带小孩。她的家人不以她为耻,别人也觉得她很幸运。她是所有的这些富婆中最让人觉得没姿色的农家女,能把一个大陆地市级市长钓上来也是一种本事,现在她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过上有车有房的富婆生活。
    此时的木板的楼梯“嘭嘭“地响起来,两个大妈赶紧闭嘴。一个40好几的中年女人从二楼下来,然后像个工头这边走走,那边看看,大眼睛像探照灯那样扫视着。此刻她穿着一身肉色的小西装,脖子上围着一条彩色丝巾,像个空姐。她体态丰满,屁股和胸部分别像挂了两个水球似的,腰却比较细而圆,整个躯体看起来像被分成三截,很有几分妖娆的样子。她的脸型偏圆,一个大大的眼睛,鼻头向上翘起,很有几分看不起别人的样子,头顶像盖了片犹如屋顶茅草的短发,显得精明干练。
    中年女人见啤酒妹心不在焉的样子,赶忙警告说:“喂喂喂,小心点,小春,千万别把那瓶小拉菲扫落下来,打碎了,你几个的月的抽红可就没了。”
    啤酒妹正在摆弄展示柜的酒水,调整她卖的那些大白鲨啤酒。啤酒按价格分了几个档次,卖得最好的是中等价位的纯生,所以她调了一下位置,把不好卖的金罐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纯生放在旁边。这个靠墙的陈列柜,显眼的中间位置摆放着各式名贵酒水,两侧还有玉器摆件、名贵皮包、进口香烟等等,简直是一个名贵的杂货铺。老板娘是个贪心的人,什么都想挣。
    啤酒妹在中年女人背后做了个鬼脸,不满的低声嘀咕道:“要你管,老乌鸦。”昨晚听到蛋蛋出事了,她的心情也不好。
    自从蛋蛋给招娣取了“老乌鸦”这个外号后,除了几个亲人外,大家背后都这么叫老板娘。蛋蛋反对的,他们都认同。
    昨晚听到老板娘等人的谈话,她一宿没睡好,心情也不好。好好的男神怎么一夜间就变成通缉犯了呢?叹了一口气,她不停地摇头,不断地问自己:“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第四节 吧的生态
    楼上的那帮富婆又吵吵了,她们赌得很凶,有些输惨,正在骂娘,时不时有“干nima的,老娘我不玩啦”这样的粗口传出来。一个下午每桌输赢上万,每桌200元的抽成不算什么,由赢钱最多的那个人出。一个下午就能很轻松挣到一千多,老板娘可真是赚翻了。
    二楼都是包厢,包厢的前头是一圈廊道,每间包厢里头都有小喇叭,跟乐队的音响连在一起。包厢里头的人可以一边欣赏音乐,一边做一些私密的事。
    楼上的这二十几个女人几乎都是杨梅树二奶村的。淡水河两岸有三处富人区:新北县三重区复兴路的蓝湾小区;淡水河东岸淡水县的杨梅山小区;临江社区或者外滩。
    淡水河河畔的杨梅山上建了一百多栋别墅,不仅有海景、江景、山景,还有杨梅山军事纪念馆。杨梅山是扼守淡水河的桥头堡,是曾经的军事战略高地,靠水靠山又有历史,真是有价难求的好地方。别墅里面的女主人都是富婆,一大半是二奶,所以也叫二奶村。别以为这些二奶都是台湾富豪包养的二奶,一点点啦,多数是大陆各地权贵寄养的二奶。台湾是个很特别的特区,从他的官员构成就可以看出来,大陆是共和党在执政,而这里的共和党人非常少,除了顶层的少数几个,乔布斯、刘丰年等副部长级的之外,其他的官员基本上都是无党籍人士。甚至可以说隐藏下来的民主党人都比共和党人多,这是它最特别的一个点。
    老议长胡志安这样的设置即使到了现在仍然存在争议。事实上这样的设置让台湾岛内原先的精英人士有个考虑时间,有一部分家大业大的精英见到如此宽松的政策,选择继续留在台湾,继续为台湾的文化、经济做出贡献。四眼联盟中的北美洲佳美帝国、欧洲的罗马帝国和谷歌帝国、欧亚的北境国见到共和党人没有全面进入台湾,而是让台湾基本保持原样,他们才没有过多干涉东洲国内的政治,只在台湾保卫战之后维持了一次五年期的经济制裁,后来经济制裁撤销,并且纷纷到台湾的外滩设置了领事馆办事处,而这处领事馆办事处里头的工作人员是他们所有的领事馆中人数最多的,大家都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台湾变成了世界各国最大的国外间谍中心办事处,也是各国逃犯、政治犯、流亡政府的伊甸园。这里有《嫌犯条例》提供法律保障,也使得世界各地的黑金源源不断流入。所有的这些设置都为台湾的野蛮生长提供了物质基础和政治支持,也体现了台湾的独一无二——台湾是共和党领导下的资本主义。
    台湾离东洲国首都——大都太远,再强烈的阳光穿过台湾海峡照到这里都是冰凉的,台湾自然要比自治州、日本群岛特区更特别一点,为了都是保障台湾尽快稳定,海疆的安定,也是为了保障整个大国的长治久安和经济尽快发展。当然,弊端也很大,台湾成了世界各国作弊的好地方,自然也是大陆内地权贵作弊的好地方。聪明的大陆官员可以在大陆的大会上喊奉公守法的口号,也可以到这里建一个温柔乡享受腐败的生活。这些年,二奶村的二奶逐年增加就是明证。
    美女年轻、漂亮,她们不缺钱,更不需要工作,甚至孩子都由保姆带。早上睡觉,下午打牌,晚上到处瞎逛,平常的购物已经不能满足她们的欲望,她们想要更多的刺激,而赌博是她们的那个所谓的老公支持的,他们更怕她给他带绿帽子。可是饱暖思淫欲,而且她们所谓的老公又远在大陆,一年难得几个来回,空闺寂寞人消瘦呀!寂寞的她们更喜欢那方面的刺激,蛋蛋就这样成了这些人心目中的男神,她们大老远地绕道过来就是因为他。当然她们不是为了跟他私奔,而是玩玩。
    现在蛋蛋成了通缉犯,没有几个良家妇女敢跳入这样的火坑,包括雪莲、小雪、许玉英等人都不行。她知道没有人有这样的霹雳心态,现在她的机会来了,当然她们的机会也来了。
    富婆太不要脸了,这一点很让啤酒妹担心,她怕成了通缉犯的他自暴自弃,着了这些蜘蛛精的道,这些女人不仅有钱还都挺漂亮的,有些人也是大学生,有些人还是艺术生,唱歌跳舞也行的。
    关键看花儿了,看他如何对待蛋蛋,只要她还坚持,蛋蛋就傻了,看不见她,也看不见这些富婆。可是连她都看不见,这不是让人挺泄气的吗?为此,她总是在他的背后小声骂他眼睛被眼屎蒙了。

    “活不想干了?不想干赶快滚,死候鸟,才没来多久就敢这么胡来!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管饭的菜馆?告诉你们,不想干趁早滚蛋,我不需要那么多吃闲饭的。”老板娘又发飙了,才没来多久,这两个可怜虫已经被训过多次。候鸟在台湾可真没地位!

    老板娘的火气正旺,小哥俩不敢说话,低着头做事。似乎对小哥俩的工作不信任,老板娘开始检查起小哥俩的工作来,即使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她也是要说两句的,意思是别有头发或者其它不该有的东西,否则客人说不给钱就不给钱了,有个别的存心的,还会捣乱。
    “再洗干净些。”她捻出几个蛤蜊、螃蟹,叫道,而后犹自愤愤不平地骂了句,“死候鸟。”
    知道老板娘是个厉害的角儿,小哥俩不敢吱声,再说这儿的活挺轻松的,伙食还不错,而且二楼的那些美女偶尔想起要买点什么会打发他们跑跑腿,然后给点跑腿费,碰上运气好的,人家赢钱,那就大发了,五十都算是小钱。他们可不想失去这么个好工作,也就由着老板娘呵斥。
    如果不是为了晚上帮着看店的需要,老板娘是不会请他们的,像啤酒妹这样清秀的外来妹多受客人欢迎!

    酒吧是个交友、聊天的地方,也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都是在晚上,几样小菜就行啦,也就是少许的花生、腌菜、海鲜、卤料等,生意简单而利润丰厚。快餐店的生意不怎么挣钱,事杂还很累,洪招娣给陈明打下手,知道那个味,不想再受那个罪。很有几分商业敏感性的她知道“吧”这个新鲜的玩意儿,和“吧”里头所蕴藏的财富,不是吗?为此她及时跟赵雨荷说说,2545年给弄到了这个大真酒吧。领导家的保姆也是九品芝麻官,好处大大的。
    为了吸引好奇而没有民族自信心的客人,很多店铺都给自己的店名加个“吧”字,茶吧、网吧、书吧,氧吧......最可恨的是连饭店都改成了饭吧,这样别扭的名称也能高调存在。总之,自从这个“吧”来到台湾,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一切,原先的那“馆”、“院”、“楼”、“坊”、“店”等等词字在“吧”字面前都显得特土气。
    第五节 人生百态
    屋外的海风有点大,有些冷。老板娘也不想在外边呆太久,吓唬一通后就回屋里。
    老板娘本来想上二楼,跟那些富婆继续交流交流感情,从厨房飘出的香味把她从楼梯口拉了回来,她转身走进厨房,看厨师阿海正在把卤好的鸭子、牛肉等卤料从雾气腾腾的汤料捞出来放在竹篓里。她咻咻鼻翼,闻闻味道,评价了一句说:“真香。”她有想吃的冲动,可是她又想保持身材,用食指戳一戳卤鸭,咽了口唾沫。厨师阿海巴结地说:“招娣姐,要不我给你切个鸭腿。”老板娘笑了笑,违心地解释说:“不必了,我就是看它晶莹透亮的,颜色很好看。”说完她返身出去,她突然想起来吧台那边的电炉正在熬灵芝汤,她得看一看,别把汤都熬没了。她觉得自己老得太快,眼角的皱纹看起来已经有一点点小痕迹,听老夫子说喝灵芝汤有助于延缓衰老,她就托老夫子买了5斤。

    此时,一个从如意街往江滨西路去的中年女人看见正在闷头转圈的中年男子,不悦地说:“陈大老板,我都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连个屁都不放?”
    中年男子刚睡醒一般地,傻傻的回应道:“你早,你早。”路过的女人笑着对他指指点点,说:“小明呀,你这人可真是太有意思啦,哈哈哈……”
    女人这话引来屋里屋外的一阵子大笑。
    小哥俩洗完海鲜,正要往厨房里送,见女人们笑得正欢,他们也跟着傻乎乎地笑,小黑把装着螃蟹的面盆放在靠近厨房内门口的灶台上,然后提一下裤头,用褐色的军皮带把裤头束得更紧些,他感觉裤头松了,然后他朝卫生间走去。手上的腥味太重,他得用香皂洗洗。
    俩阿姨看见他被皮带勒得像被草梗绑住的青蛙,对着他指指点点,笑得更狂。

    笑过一阵后,俩阿姨接着聊天,爱笑的多米说:“还是大伯(指的是招娣的父亲,尊称。)好,懂得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念点书,招娣成了富婆,胜男像个少奶奶,哪像我们俩大字不识一个,注定一辈子卖苦力,要不是有你们在,我才不敢从山里出来了,到处都是方块字,要不是厕所上面有个小人,我说不定都会走到男的那边去。”
    小眼睛的肥猫说:“刚来的时候,我跟你也一个样,这大城市啊,好是好,就是不认识字挺麻烦的,去个银行什么的都不知道往哪转,还有,像我,都快进棺材的人,连大都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也就算了,毕竟咱是小民,可是东京、西京、南京、北京这四个大都市一个都没去过,想想,这一辈子真是白到世上来了,不值呀!真是不值呀!”
    小白说:“我也没见过。”
    多米说:“没见过?那好,将来到我们阿里山去。我们初春的阿里山是有小雪的,小雪,尤其是早晨,个个是小冰片的样子,规规整整的,可漂亮呢。不过我不明白雪是怎么来的,按我的理解,下雪应该就是把云撕碎了往下扔。可是怎么会这么规整呢?有些还是六角星的花边,真奇怪呀!”
    啤酒妹听了,觉得好笑,搭了一句:“那下雨呢?”
    多米想了一会,说:“下雨么,那要麻烦点,首先得把云先烧成水,再把它泼下来。”大家听多米这样乱说,都笑个不停,她却一本正经:“你们笑什么?我就是这么想,没道理吗?”
    招娣在吧台那边探个头,笑得喘不过气来,说:“多米呀你……就不怕……自己……先给烫……死呀。”
    多米反驳说:“怕啥怕,你也不想想,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再加上风一直吹,掉到地面早就凉了。”招娣乐得不行,从吧台上拿起一块抹布,扔了出去,打中了多米。
    看看还在马路上转圈的陈老板,无视众人的大呼小叫,浑然像个蒙着眼拉磨的驴,招娣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说说他,而后她实在看不下去,走了出去,和颜悦色地说:“小明,你不去帮着阿海切卤鸭吗?实在不想做事也别在我们面前晃,要不给我们泡杯茶吧?”
    那个叫小明的陈老板一脸厌气,大吼道:“想喝,自己泡去。”
    “又吃枪药了,足疯的。”招娣抱怨着,不过好像不是很生气,转身进屋,今天,她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回到两个嫂子身边,意有所指的感叹道:“一家人如果都能笑脸相迎,那,这个家该有多温暖!”
    多米点点头,巴结地奉承说:“这,也是,招娣说得对,男人不痛快了,他就是要让你也跟着不痛快。”
    肥猫也巴结地说:“对,对,男人也真是的,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不痛快呢?我那口子也是,以前不高兴就把火发在我身上,一晚上拼命地做,抓得我疼死了。”
    多米骂道:“你这个破烂货,什么话你都敢敞开了说。”三个女人同时大笑起来。
    啤酒妹擦完了吧台,她得帮着捻茶枝,她不仅是推销的,还是个小工。小黑和小白粗手粗脚的,很容易把茶给碾碎了,招娣不让他们帮忙,这茶贵着呢。
    多米说:“还不都是钱。”
    肥猫说:“也是,多米说得是,每天都得为柴米油盐发愁,没钱,谁都不痛快。”
    听到两个乡巴佬的讨论,招娣知道她们误会了,解释说说:“有时钱也并不是特别重要,你们看这个主,他没钱吗?他只怕人家管他叫太监,自认为没社会地位,抬不起头。”
    肥猫小声问:“招娣呀,他不能来事,你怎么受得了呢?那不是活受罪嘛!”
    招娣抬起头看着肥猫,辩解说:“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他的下边是受点伤,只是不能生孩子,并不表示他不能来事,要是他一点都不行,我老早就把他甩了。”
    多米对着招娣暧昧地指指点点,肥猫打趣说“他一次有十分钟吗?”多米放肆地打了一下肥猫的左手臂,接口说:“这个你就错了,当初要处对象的时候,招娣就让媒人明确问了,说‘你到底还能不能做那事,不能做的,人家可不愿意。’。”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去,什么人呀!不跟你们说这个。”招娣嬉笑着,走开。
    外头的陈老板鄙视地看着招娣,这个女人在外人面前可以嘻嘻哈哈,别人怎么说,她都懒得跟她们计较,要是蛋蛋稍微说点她不愿意听的,立马翻脸,即使蛋蛋什么都没说,一见到蛋蛋,她也总是一副扑克脸,屋里的温度也会跟着她下降5℃。

    “呃,招娣,平常他不是乖得像小白兔吗?今天怎么啦?对你大吼大叫的,晚上叫他跪搓衣板。”肥猫巴结说。
    “你们别以为都是他让着我,事实上都是我忍着他。这两天,你们最好也别惹他,他正为那个饭桶的事烦着了。”招娣一脸不屑地说。
    饭桶是招娣对蛋蛋的称呼,以前她也叫他疯査某(疯女人),不过现在蛋蛋越来越像个野人,如果把他再叫成疯査某,估计全天下没几个纯爷们。蛋蛋的饭量那么大,吃得她的心都疼了,名副其实的饭桶。
    这句话马上引来俩嫂子的好奇,她们追着问。下午刚过来,她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招娣嘴里的“饭桶”指的是谁,她们可是一清二楚,招娣不喜欢,她们喜欢,而且一直对招娣不喜欢这么帅的小伙子感到奇怪。
    招娣坐到她们旁边,低声地把知道的都说,说得绘声绘色,一点儿也不像在说自己的继子。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两个大妈一阵大呼小叫,她们都忘了干活。
    多米一脸严肃地说:“不能够呀,招娣呀!蛋蛋不是那种人!说他抢劫,我还信的。”肥猫突地睁大眼睛,点着头一个劲地表示同意。
    一看两人都不信,招娣急了,朝陈明指了指,大声说:“你们不信?你们不信?你们看看他,看看他,他都急成啥样啦!”
    确实,陈明还在闷头转圈,她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都没察觉。
    “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小偷小摸的行为呀?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事呢?”多米关心地问。
    多米私底下对肥猫眨眨眼,肥猫马上会过意来,她们呆在一起久了,自然容易沟通。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招娣开始一件一件数落蛋蛋干过的坏事,“小时候,我还没进陈家门的那会儿,在厦门老家,老跟人家打架,实在呆不下去,后来被小明接到这里,但是他还是不学好, 还在打架,还把一个同学给打晕了,”招娣在地上啐了一口,到现在她还感到愤愤不平,“就是那次,初一上学期,他把人打晕过去的那件事,他骂我是老乌鸦,他把人家打晕了,学校都开除他了,他依然不听管教,关他禁闭,竟然敢骂我,什么话都敢骂出口,简直无法无天,你们说说这种坏痞子不会去盗窃,他会干什么?”说完仍不解恨,她低声咒骂,“没人管教的狗崽子。”蛋蛋不认她这个后妈,还不让她管教,让她很没面子。
    停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件事,她赶紧补充说:“你们想想,有一年暑假他在你们村,”说到这会儿,招娣来精神,引导说,“肥猫,多米,你们还记得吗?200多斤的野猪都被他害死了,那时他才几岁呀,我想想,我想想,对,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她掐指算算,抬起头说道,“才12岁的小屁孩呀,懂得设陷阱了,跟个鬼似的。”
    多米说:“我听说是老鬼头唆使蛋蛋干的。”
    招娣说:“什么呀,净乱说,老鬼头多疼他,敢叫他做那事,万一发生意外呢?你们也不想想,要是大人做这事,那我们都能理解,想想他一个小屁孩竟然能做出那事,是不是挺吓人?”见肥猫她们没理解她的意思,她往前探出身子,眨眨眼,进一步诱导说,“你们再想想,是不是挺不正常的?”见肥猫她们被迫有点领悟的样子,她直起身,“没错吧,我们老家都说他是貘妖转世(传说中的一种妖精,跟着夜晚行人背后,从后面叫你的名字,如果你回过脸,它就会从口鼻吸走你的元气,你就变傻了。)。他奶奶找人替他算过命,说他是半克星,意思是家里人只能留一半,父母只能留一个,这种人留在身边,不吉利呀,实话跟你们说,我就是不想让他留在我家。想想,多可怕,留一半,留谁呀?”
    多米还是不信,她摇摇头,似乎要把招娣灌入她脑袋里的东西甩出去,她说:“不能够,不能够。”
    肥猫不急不慢地说:“我还是认同多米的看法,这小子连大野猪都敢杀,他要钱也应该去抢,偷什么偷,那不是丢他的人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白了这两个勉强扯上的亲戚一眼,招娣一脸不屑地走开。亲戚归亲戚,她从来不客气,说走就走。都是些什么人,番薯嘛,没见识,自己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呢?她刚要上楼,一只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就听到楼上的两个女儿还在为那个饭桶的事争论个不休。“哪里都有他的影子,他就是我们家祸根呀,每次碰上他,家里总要地震一次,真是个灾星!”招娣咒骂着,把火撒到楼上的两个女儿身上,大声吼叫起来,“花儿、大真,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点收拾,磨蹭什么,一会儿天就要暗了。”
    酒吧营业通常在晚上八点以后,高峰期一般在九点半至十一点半。早着了。


    第七节 男朋友的选择
    猪溜溜原名朱柳柳,是一个军二代,他的老爸是西部军区的63军的军长,他现在是台湾新大地进出口有限公司经理。实质上这是个空壳公司,隶属于台湾达华石油公司,达华石油公司总经理李树斌设这个空壳的子公司的目的只有一个——方便走私。
    早在2545年,李树斌就曾利用新大地这个空壳子公司偷偷走私,被大荣州检察院和厦门海关调查过,因为公司隶属于西京军区,是军办企业,在国防部情报部副部长姿三四郎的周旋下,最终被罚款48万元了事。后来李树斌见花仓子有大靠山,就把新大地公司办成合资公司,让猪溜溜跟花仓子合作,他自己转移到幕后,这样,他觉得安全。
    猪溜溜是个帅哥,也是个不学无术而且又好豪赌的家伙,在西京的时候就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被他父亲赶到台湾来,指望他跟着李树斌吃点苦,受点累,“歹子变成状元才”,没想到他到了台湾更无法无天,一有钱就偷偷上花莲市搏一搏娱乐城赌博去。没办法,不靠走私,靠平时的那点死工资都不够他一个晚上赌的。跟着这样的男人,即使他成大款,也让人没有安全感,所以两人很快和平分手。
    “有蛋蛋这样的,我也不必非要猪溜溜那样的,你不是常说蛋蛋是个钻石王老五吗?”大真酸溜溜地说。
    “你别胡扯,你是谁?我还不了解吗?就你!你甘心跟蛋蛋过粗茶淡饭的日子?你不是老早就想成为洋婆子那样的吗?你不是硬往猪溜溜身边靠,人家不是也没理你吗?”心情不好的花儿的嘴巴像刀子一样锋利。洋婆子是小耗子的母亲,新北县点点制衣厂的老板娘,除了她和她的奶奶之外,她的娘家人都在欧洲谷歌帝国。战后,她穿的很多衣服都来自欧洲,花里胡哨的,因而被称为洋婆子。人们在传说郭广地的发迹就是靠这个老婆的钱和海外送来的订单,也有人传说郭家的祖上是盗墓的。
    “在我面前,别说起这个狗都不吃的东西,瞧不起我!还睡了我小半年,真他妈的,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傻呀!当时要分手时,怎么不懂得把他的那个鸟给咬下来呢?”大真恨恨地说。
    虽然处在烦恼之中,但是大真这句粗话还是让花儿乐了一下,她骂了她一句:“粗。太粗!”
    “别净说我,你不也是脚踩两只船,你那个小秘书不要啦?不要介绍给我呀?”大真反击道。
    “别乱说,他只是乔布斯的秘书,偶尔乔布斯找我有事,他帮着传句话,我们接触不多,不过感觉他还是挺聪明的,做事很认真,什么都想得好好的,根本不需要你担心,跟蛋蛋的性格刚好相反,不过我最烦的也是他这个,这个人很浓的巴结味道,我对他更重要,还是乔布斯?估计是乔布斯,不是我。”花儿低声说。她不想谈这个人,话锋一转,又拐到蛋蛋那儿去,“你说他怎么这么多麻烦呢?小时候,丢三落四,事没少惹,现在大了吧,麻烦跟着长大。我是个小女人呀,我也想有个男人的肩膀靠呀!”
    “你这人真是公主性子,真难伺候。给你个蛋蛋,你嫌人家老惹麻烦。那好,给你个保姆一般的小秘书,你又嫌人家巴结,居心不良。你到底想怎样?是你自己心理有问题?行,我来帮你分析分析,你看,蛋蛋虽然有个工作,但是他的工作看起来不正经,他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下班也没个固定,一切得看他的心情,说得好听点,那叫灵感,说得不好听的,那叫吊儿郎当,你总觉得这样的人不可靠,不安全,再后来,你当了全民健身活动组的组长,也算是个小官吧,你开始发觉蛋蛋配不上你,你想要找个更好的,可是蛋蛋实在太帅了,比他棒的男人根本找不到,所以你总是摇摆,不要吧?要吧?不要......”
    “别胡说,蛋蛋跟我有点差距的也就是文凭,其他的,他可一点儿也不差。不过,现在差距还真的来啦,我是官,他是贼,我是顶层阶级,他由四等阶级掉到底层。真让人烦死了。”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出身后,花儿脊梁挺直起来,可是碰上真正的顶层阶级,她又自卑起来,私生女的身份让她没脸见人,她总怕被人发现这个秘密,也因此有点神经质,很容易激动。提心吊胆!
    “对啦,我想起来啦,你是怕蛋蛋的那根金箍棒!天呀!我想起来了,他那根金箍棒应该有你的腰粗吧?喔,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没什么新鲜话题可说,大真没事找事打趣花儿,点点食指头,隔空指着花儿说,“没想到,你的小脑瓜子想那么多,你担心自己被捅坏了,对吧?放心吧,我是过来人,没事的。我们女人那地方就像皮球,伸缩自如。”
    花儿最受不了大真这样,那可是她的私人物件,每次扯上蛋蛋,总会被她掀出来,她挥起手,大真早有准备,嘎嘎嘎笑着跑开了。见花儿没追出来,大真又折回去,靠在卫生间门口,说:“你帮我分析分析,你说我的感觉怎么这么奇怪?不就是大5岁嘛,可我怎么觉得像是他老妈子似的,每次我想跟蛋蛋好总想起花绅士的那句话——How old are you?我的心气就泄了大半,再也提不起那个劲。哼,要是像你一样,只大他2岁,我告诉你,他早就是我的了,哪轮得着你呀?”
    “这个你是没办法抢的,我们跟你不一样,爸爸不疼姥姥不爱的。我发现他时,很奇怪地感觉到他的依靠,可我也就大他2岁,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呀!他怎么赖上我,还老跟我闹。就这样,他成了我的尾巴,我似乎成了他的保护人。起初,我也是逗着他玩的,当他叫我“雕雕”的时候,我发现他变小了,得给他整理衣领,给他置办衣物,辅导他做作业。后来那种依赖感就悄悄诞生,感觉还挺好,当然,这不是你这种人能明白的,我是被抛弃的,那种被需要的感觉真好,尤其是我偶然间知道自己的出身之后。又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成了他的情人,现在他更放肆了,动不动就要吃奶,即使有时我翻脸也没用,他一嬉皮笑脸,我就强硬不起来。”花儿要大真给他们分析分析,他们算谈恋爱吗?看着花儿的脸一直发着光晕,洁白而明亮。大真心里酸酸地说:“那不是谈恋爱是什么!这个傻瓜。”但是嘴上她可不愿承认这一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太复杂啦,你是他姐,也是他妈,就不能是他的妹妹。”
    花儿接着说:“你跟我们不一样,咱妈一个人对你的爱足够一大家子那么多,我是真的嫉妒你,咱妈对我好,可那更多看在乔布斯或者是赵阿姨的面上。”边说着,她们又一同上楼,整理桌椅。
    大真说:“她是怕我被你这个公主给比下去了,总觉得缺点什么,应该再补补,这就是跟公主一块儿生活的好处!”可大真心里却是另一套:“我才妒忌你了,如果我有一个特首的老爸,我连亲妈都可以不认。”
    “我是公主吗?公主是我这样的吗?爱丽丝才是公主啊,就是小雪也是公主,我算什么?”花儿嘴里的爱丽丝是乔布斯的女儿,论理是花儿的姐姐,比花儿大5岁,现在到了欧洲谷歌帝国留学。花儿跟她一点接触都没有,也不知她长什么样,更不用说感情了,但是知道这一层关系后,她就是妒忌没见过面的姐姐。
    “你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对,小雪嘛?小雪也是。就我不是,我最多也就是灰姑娘。你说小诗画是你同父同母的妹妹,还是同母异父的妹妹?”
    “不知道,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哪能顾得上她呀。”
    “你认姐,认招娣妈妈好啦,咱们家就是个母系社会。”
    “我看是你自己想当威后(相当于慈禧太后)吧。”
    “李后(相当于武则天),什么威后,那老娘们?我能看上她吗?去。”

    “花儿,小张来找你。”一楼传来招娣的大嗓门。
    一个腋下夹黑色公文包,手提一个礼品袋的年轻人刚刚进门。一米七的个,瘦瘦的,戴金丝眼镜、穿紫色西装的,皮肤红润,额头铮亮,眼睛不大不小,鼻梁挺直。斯斯文文的一个奶油小生。招娣私下里叫他小红薯。
    这个就是特首的秘书,张立国。花儿跟他时常见面,也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除了这小秘书外,赵雨荷正在给她介绍一个东京首长的秘书,他们见过几次面,没什么深入的谈话和接触,那个秘书太忙啦。
    不知道应该向左还是向右,不过,她说什么也不愿找通缉犯当老公,她可是顶层阶级,不会找个下九流的罪犯。
    今天,小张来约花儿去听音乐会,顺便吃个饭。花儿正烦着呢,哪有心思跟他约会,况且蛋蛋今天要来,没见到他之前,她是不会走的。招娣帮着张立国劝了花儿两句。秘书的工作相当于领导私人定制的工作保姆,时间都是领导的,人家要找个时间约会也不容易的。花儿不愿意,这种小秘书跟北京的那个大秘书还是不能比的,听说明年那个大秘书就要下放到地方,当某个州的州委会办公室主任。她对他的印象挺好,不时跟他电话聊天,有时他们也见面。他高高壮壮,一表人才,可是他们真没建立起什么感情,她对他什么感觉也没有,能坚持下来还是因为他光明的前程。与爱情无关。像乔布斯说的人活着不能总是为了爱情,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比爱情重要的东西要争取。
    花儿不愿下楼,张立国的时间又比较紧,在楼梯口张望一下,再稍稍坐会儿,很快就走了。这次来,他送给招娣两条总督烟。每次张立国来都带来好东西,招娣真的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小伙子。把总督烟放在展示柜里。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真不错。招娣看着柜台,笑眯眯的。她告诉自己,这几年,她正走财运。


    第八节 不能不见(一)
    在二楼,楼下厨房正上方的富贵牡丹的包厢中,大真像个侦察兵,经常走到窗户边,四处扫视,查探蛋蛋来了没有。蛋蛋打电话说要来的。三点出头,还真扫描到了,她惊讶地拉着花儿的衣角,指着靠近复兴路那头的亲水公园的那棵最大的菖蒲,菖蒲后面的那个小辫子的高个子,不是他是谁?她本来认为他会从重阳桥过来,没想到是在屋后的亲水广场。花儿也注意到,公园里散步的路人的奇怪举动提醒了她,引起她的注意。一个背着个黑绯色背包的高个子絮絮叨叨,手还不停比划着,自然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这小子说话不利索,在编故事之前总要先预先比划一通。
    呼出了一口浊气,花儿厌厌地说:“还不过来,磨蹭什么?哼,丢不丢人!”花儿下楼去。每当蛋蛋受招娣责骂的时候,她总是站在他的身边,尤其是当她得知自己不是招娣的亲生女儿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划归到蛋蛋这一国里。经过一番头脑争斗,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他是个受害者,是城门失火那条无辜的“池鱼”。
    去年年底,乔布斯、赵雨荷分别跟她面谈过,不,应该是警告,尤其是乔布斯,他说得很直白,甚至让她感觉有点粗,他跟她说话向来如此,好像怕她不能理解他的话的意思似的。真没想到呀!一个土皇帝会用这种阴招,这阴招还真是管用。谈判的条件是:只要她不跟蛋蛋好,她们可以给她荣华富贵,包括不久后的新北县文化局局长。那个老局长快退休了,她会是继任者。只要她跟蛋蛋好,她将什么也没有,甚至,乔布斯都不想见到她,也不想让她在台湾呆下去。
    为什么她们会那么不喜欢他呢?为什么他那么狠?她还是他们的私生女吗?她怀疑,她可能还是小保姆的私生女,只不过乔布斯和赵雨荷的感情出了问题,拿她撒气,想在她身上做个实验,看看爱情的力量大还是权力的力量大。
    她据理力争过。没用,她们就是认定他是无房无车无文凭的“三无产品”。五等阶级,农民工。
    天呀!她该怎么办呢?她用左手背轻轻拍击自己的额头,烦!只要想想他在她面前弹琴,给她唱情歌的情景,她的心都化了。他的荤话和小动作是她的心灵鸡汤,她的心理需要他,从小就培养下来的“精神需要”,现在这棵小树苗已经长大,怎么连根拔起呀!天呀!这怎么让人受得了呢?好工作是她需要的,好老公也是她需要的,为什么不能两者都要,为什么?为什么?她碍着谁?她一定是小保姆的私生女,不是土皇帝的私生女,否则他不会这么对她。她一定只是个实验品,贵族们玩的游戏。她不是傀儡,尤其恨被人当傀儡耍着玩,这个魔鬼,她孤独无依的时候没见到他的影子,她即将收获幸福的时候,他来破坏。真想咬死他!
    本质上,她跟乔布斯、赵雨荷没怎么接触,也没多少感情,有的就是那么点血缘关系,因此,乔布斯敢对她下死手,她的吵闹不会引起他的反思,她的求情也不会引起他的怜悯。
    看见蛋蛋从公园的小道像军人那样,踏着坚定而生硬的步伐走来,坐在茶叶店里的陈明赶紧起身,手里紧紧地抓着牙杯,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这个“陌生人”;招娣看见蛋蛋,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好像突然发现一只北极熊闯了进来似的,她心里说:“这个饭桶还真敢到这儿来,不怕被抓?”然后再瞪大眼睛瞧瞧。这是“饭桶”吗?脸型变了,下巴变大,成了梯形,络腮胡子变得又粗又长,还间杂几根白毛,浑然像个瘦高个的北贡的中年人。没用的,就他这身高,就他那岿然不动的小辫子,随便猜都可以猜出来,除非他把辫子去了,否则再化妆也是枉然。那条该死的小辫子就是孙猴子背后的那条尾巴呀!
    脑袋小,脖子长,大长腿,大眼睛,黑色的双眸似乎比一般人要大,眼白有点蓝色,特别清澈,里头的孩子气还未完全消失,挺直的鼻梁好像一支香烟,鼻尖因为紧张有些小汗珠,两个鼻翼也像蝴蝶的翅膀,紧张的翕动着;嘴巴念念有词,似乎是“你是我的,你是我的……”。那条小辫子不安地躲在背后跳动,尽管它被一顶绯色的鸭舌帽扣着,但它仍然是在不安地跳动,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安。此刻他上身穿一件旧得有点发白的米白色大衣,腰间有一条褐色皮带,下穿黑色西裤,脚穿黑色带白条纹的运动鞋。很特别,很有奇异的魅力,即使已经变成了中年人,他的魅力依然不减。单看他的长发和大眼睛,很容易把他当一个漂亮的女孩,单看那细密嫩黄的络腮胡子,精壮的身板,还有那野兽般的左掌背,又是相当狂野的男人。女人的妩媚和男人的粗犷在他身上完美统一,他不像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更不是这个野蛮岛屿里能养出来的人,难怪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喜欢他。不过男人光靠皮囊是没用的,权力和财力才是男人的左膀右臂,穷鬼跟穷鬼在一起就好比不会游泳的碰上溺水的。招娣穷过,也穷怕了。不是在厦门市曾厝垵那会儿,而是在大真的爸爸那儿。是她甩了自己的老公,从湘北州的某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跑出来。

    这次蛋蛋也化妆,但是没有人皮面具的那种,这样的化妆是不彻底的,很容易暴露,尽管看起来技术很高超,但是瞒不过严格的先进的机场安检,也就是在这样的岛内的这个笼子里还可以稍稍遮挡一下行迹,不是吗?大真很快就发现了,证明效果有限啊。
    从脸部细微的染色位置到脸型,蛋蛋都能正确无误地掌控。跟人皮面具比,这样的化妆简单得多,不需要一个小时就可以搞定。人皮面具是关键时刻才用的,现在还算安全,不能暴露这样的化妆方式。
    所有的人都盯着蛋蛋看,不知蛋蛋似乎习惯了大家的注目礼,还是他根本就没看见其他人。他径直朝花儿走去,花儿那儿就是灯火,他是飞蛾,那太阳般的温暖的光正在邀请他,给他温暖,给他安慰。此时他的脑袋里好像落下一滴清洁剂似的,刹那间,原本混沌的头脑一下子清澈了,肚子里积攒的那股闷气也开始外泄,他的身子一下子挺立起来,左手的铃铛因激动的颤抖而响了起来。
    花儿正走过去迎接他。
    见蛋蛋径直朝自己走来,花儿反而停下脚步,返身折回吧台。感情缩了回去,理智站了出来,万一对抗不了乔布斯,她该怎么办呢?不行,必须留有余地,不能跟蛋蛋走得太近。
    返身退到吧台前,她拿起塑料夹的记录本,再抓起笔筒里的一支笔,低垂着眼,机械地用南民土语问:“师傅,你要什么?”台湾人对客人的称呼跟外地有些区别,对于男客人的称呼,一般的叫师傅,客气的叫老板。年轻的女人一般叫渣某或者小妹、大姐,年长的叫阿姨、大妈,不过一般也叫大姐,女人都喜欢显得年轻嘛。不能叫小姐,绝对不能,小姐在台湾就是鸡婆的意思。
    她怎么啦?一下子变得这么冰冷,而且说的话跟她的唇突和下巴一样尖锐,跟她微微的龅牙一般的突兀。为什么?刚才不是还是阳光普照吗?不,一切还是老样子,他一犯错,她就是这副脸面,这一切都是错觉,他的错觉。看。她今天穿的就跟往常就不一样,往前她很少穿牛仔裤的,通常她都是穿裙子的,即使是寒冷的春天,她也只在外面套了一件呢子的风衣,暴露的腿上套着保暖丝袜,总是一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公主的样子。针织衫已经遮住她引以为傲的、犹如火焰莫丝的细腰。看来,她的心情相当不好。也是,听到这样事谁心情能好呢?他要跟她解释,他才不是下贱的小偷,他也不想成为最底层的下九流,他一直在努力,很努力的。

    本来嘛,说话就不利索,现在情形又很差,心里的紧张预期充分释放出来,他的结巴就更厉害。已经记不得他原先准备好的那些解释,接着他想到要回答花儿的提问,正要回应,花儿又用通用语重复问了一遍。“怎么又改通用语?”蛋蛋一时被花儿给搞懵了,“这是干什么呢?老这么变来变去的怎么让人受得了呢?哦,慈悲的观世音菩萨呀!”
    发现蛋蛋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傻乎乎的看着她,花儿更生气,瞪着他的大眼睛。现在她看到这双大眼睛,其他的都是假的。这个混蛋总是给人不牢靠的感觉。
    面对那突然增大的眼白,他突然意识到人家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一定要先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不利局面,蛋蛋赶忙挤出这么一句:“一,一份,嘢,”蛋蛋下意识地用南民土语回答,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又强扭到通用语,结果像卡壳的磁带录音机,沙沙地冒出这么句话,“一份,一份(南民土语)……海鲜面(通用语)。”说完这么一句半文半土的话,他不停地咳嗽起来,脸涨得发紫,简直像是个严重的哮喘病人。酒吧又不是餐馆,他点了个什么呀!人家又不供饭!
    就说这么几个字,感到从未有过的吃力,别扭极了。
    向蛋蛋的腿上摔出塑料夹,又重重把笔往地上砸去,花儿一阵小跑,进了一楼的卫生间,把自己关在里头。她知道这事大概跟蛋蛋没什么关系,她本来也想安慰安慰他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变成这样。她是生蛋蛋的气,也生自己的气。有一阵子,她感觉自己快透不过气,好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
    本以为是公主,没想到只是木偶!
    蛋蛋没有躲闪,必须让花儿发泄不满,他一向如此,打不还手。
    慢腾腾地来到卫生间门外,站在卫生间门口,双手向上抓住上头的楼梯栏杆,然后用头轻轻敲着楼梯边。
    花儿在哭。她的梦想从这一刻开始要破灭了——把小贝比留给保姆照看,她和工艺美术师的老公出去逛街,偶然听到一个酒吧里传出的钢琴声还不错,他们进去听听。钢琴手认识她的老公,邀请他上台弹一首,老公弹得很好,并不是因为她是市长。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耍性子,真是不着调!” 陈明阴沉着脸看着花儿的任性,抱怨道。接着不悦地命令大真去煮碗香菇鸡蛋线面给蛋蛋吃——一样的驱邪避灾。

    第九节 不能不见(二)
    面线汤很快送来,面线很细,很容易熟,而且是用已经熬好的滚烫的骨头汤做的,大真再额外地放进几尾草虾、几片卤肉。
    大真跟蛋蛋点了个头,蛋蛋跟在大真到二楼的富贵牡丹包厢里。大真把餐盘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和汤匙递给蛋蛋。蛋蛋接过,坐下来根本没胃口,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仍然没感觉到饿。
    今天,大真穿着一身浅蓝色牛仔服,大领口的蓝色小西装敞开着,滚圆滚圆的胸部藏在豹纹的低圆领秋衣里,小西装的下摆也成剪刀型的开着,堪堪吊在肚脐眼的地方。大真虽然有点丰满,但是她的身材很好,可能是演戏的功底,她的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更难得的是她的腰挺细,165的身高,29公分腰,而且她的上身的骨架并不宽,还有些窄,只是身子板厚实、滚圆,看起来既丰满又苗条,很性感。她明白她的优点,总标榜自己是巨鹿夫人(东洲国的古代一美女,丰满型的。),总喜欢穿紧身牛仔服,把凸的部位都充分表现出来。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两块婴儿肥的颧骨因为笑的关系顿时圆鼓鼓的,长发歪歪斜斜的盘在头顶上,像兵马俑那般的发髻,整个脑袋看起来像个芋头。胖姑娘妩媚!唱戏的功底都用上,眼神精光闪闪的。戏子的眼睛都会放电,这是表演的需要,因此他们都有“爱现”(相当于卖弄的意思)的冲动。大真是这个样,花儿也是这个样。蛋蛋的心是安静的,他只在花儿面前爱现。
    大真伸手摸摸蛋蛋的下巴,笑着叫了起来:“哎呦,化妆的,化妆有什么用呢?想化妆也应该把你的小辫子剪啰,往下巴套个套子算什么?把别人当傻瓜吗?呃,是老鬼头帮你化的妆还是你自己弄的?”蛋蛋不理她,转过脸去,她接着把手伸过去,一定要摸着他的下巴才舒服,说,“嗨呀呀,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小坏蛋,别化妆呀!化什么妆呀!卸了吧!”
    蛋蛋推开大真的香腻腻的手掌,说:“我正烦着了,大真,别烦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虽然闷了一肚子气,也闷得快爆破,但是蛋蛋也不敢对着大真撒气,大真除了喜欢挑逗他,其它的,真的对他挺好。他买石头的钱大部分是从大真这儿借的,她是他最大的债主,轻易得罪不得,现在大真生气,不会再脱他裤子,而是理直气壮地大叫:“把钱还我,马上,我现在就要,你个狗屁蛋蛋,快点……”

    大真倒是听话,笑嘻嘻附身趴在桌上,盯着蛋蛋看,鼓囊囊的两个乳房下坠,把内衣往下带,露出了一道深深的乳沟和一片白白的前胸。蛋蛋看见了,可他正烦,没感觉。
    “快点吃,都凉了。”大真说。
    由于有心事,带壳的虾都懒得去剥,嚼几口囫囵吞下,线面汤也不知是什么味。窗外吹进来的风凉凉的,带着股咸味,后窗外,亲水广场的一棵凤凰树正在摇着小叶子,就是听不到叶子响。
    看着蛋蛋吃饭时露出的左手,大真叹了口气,心里说:“化妆有什么用呢?你是这么特别,没人能把你藏起来。嗨!”
    这么帅的男人身上有个非常明显的缺陷,他的左手小臂背面有一块狭长的褐色胎记,胎记上长满了又粗又长的黑毛。黑毛延伸到了手背,连指关节后的毫毛也是又粗又长,而且,左手掌还偏大,比右手掌大一点,看起来真不像人的手掌,像野兽的,熊掌。
    左手掌难看是难看了点,不过这手天生力气大,真有熊力。蛋蛋就是用它把班上的那个同学打晕的。自从出现这事,他才意识到要控制好自己的左手,为此,他重新戴上五色线手链。那是他妈妈为他做的,本意是驱灾辟邪。五色线手链是用五种颜色的丝线编织成的,上面坠了颗银铃。早年摘下,因为嫌它碍手或者响铃,他给它套上黑色护腕。
    小哥俩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发生这种事,蛋蛋还变成了大叔,真神奇。啤酒妹从门廊那儿抱回一盆水仙花盆景,放到蛋蛋呆着的这个包厢里。这是她年初买的,白天她睡的那个包厢要营业,她得把它抱下来,午夜以后,酒吧歇业了,它才能跟她一起回包厢睡觉。每天早晨她总是把它放在亲水广场那侧的墙角,想让它吸收点早晨的露水。抱回花盆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也是想用这种方式看看他,见到他翘起的嘴唇,她在心里安慰他:“没事的,亲爱的,没事的。”

    这个妆还真是一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对于蛋蛋的这番打扮,大真并不觉得稀奇,他是老鬼头的徒弟,有个什么歪门邪道都会的海盗爷爷,打扮成什么样,她都不觉得奇怪。
    “大真,跟你说件事,你说花绅士......”蛋蛋突然问。如何洗脱这个罪名,他已经想了好几套方案,其中的花绅士也是一条出路。
    “你是想让花仓子做做乔布斯的工作吧?”大真一听蛋蛋这话,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想了起来。“让花绅士跟他三叔说说,我早就想到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没事的,放心吧。”大真安慰道。她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是因为花儿的原因,她知道找谁都没用,反之,一切都好办。她是谁呀!在社会上混得还算可以的,有几个粉丝的儿子还是有点权力的。
    抬头扫视了大真两次,没见到大真有担心的样子,可是直觉告诉他,这次来的是十五级的台风,不是阵风,他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第10节 矛盾的奇点
    花儿过来了,她假装来在整理桌椅。他受了伤害,她得看看他。刚才那么凶他,让人一阵不忍。她从不会认为他是那种蠢贼,他要是这样,她也不会那么放不开。她自己是学艺术的,知道要从这里头捞点东西出来,就必须把自己关在一个什么样的空间里,艺术跟现实生活是有点隔阂的,不会为了那么一点点钱,而他比她强,耐得住寂寞和简单,刚好有点新成就,雕刻的蜗牛看了让人伤心,他一直背着一个家在路上,即使老鬼头那儿也只是个孤儿院,陈明这儿,连驿站都算不上。
    见到花儿过来,蛋蛋的脑袋里出现一支火把,火红的火焰照亮了他周围很小的一个空间,周围的一切开始有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不远处也出现一个明亮的出口。蛋蛋的眼神随着人家的移动的身子而转动,嘴巴里头仍然在默默念叨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而当面对面碰上花儿的眼神时,他的眼神并没有嘴巴里念叨的那么坚定,不由得低下来,像做贼似的。通缉犯的高帽子是铁铸成的,很沉重,让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铁帽子是怎么扣到他的头上的,但是不管怎样,事实就是事实,这一点,他得承认,是他惹的麻烦,是他给大家制造了难题,他就是奶奶口中的那个扫把星。

    “化个妆有什么用呢?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把小辫子剪了,真是的?”花儿心理这么说,嘴巴可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也是有底线的。没见到他,想看看,看到他,又抱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

    看见蛋蛋那别扭的样子,花儿以为大真正在教育他,气哼哼地说:“姐,没必要跟他说,咱妈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坏蛋,哪天不惹祸,他就浑身不舒服。”
    蛋蛋辩解:“雕雕,真不是我干的,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那种事怎么地就跟我有了干系。”
    “不许你叫我雕雕,”花儿对着蛋蛋一脸的凶相,气哼哼地说,“早就跟你说别跟臭水他们呆一起,你就是不听,怪谁呢?”花儿的名字跟蛋蛋一样多,刚生出来那会儿,乔布斯给她的名字叫赵花,后来觉得不妥,花儿假装给了招娣,为了怕人知道花儿的真实身份,从新给她取名洪娇娇。小时候她被蛋蛋叫成了雕雕,长大后,他仍然习惯地叫她雕雕,娇娇反而废弃没人叫。招娣想巴结乔布斯,在给花儿办身份证的时候又从新改过来——洪花,这是花儿最终确定下来的姓名。
    “我没招惹他们呀,我只是个监工,指导并监督工人干活的,他们正好是厂里的工人,听说我有点功夫,想让我教他们几招,我就试着比划两下,结果他们就自称是我的徒弟,我觉得没必要登报声明。”缓过了最初的困难时刻,蛋蛋终于能结结巴巴阐述他的意思。台湾人和东洲沿海地区的百姓都有学武的传统,古代是经常碰到老鬼头这样无良的海盗,不学点防身是不行的。
    “你还有理了?你还有理了?你不就是觉得有几个徒弟,光荣呀!我还不知道你吗?狂着了,说什么说!”花儿气得哭了,她追过来拍打起蛋蛋的后背,发现那儿硬得像石头,她就掐。她这是给闷坏的,她的气不向蛋蛋撒,向谁呢?乔布斯,赵雨荷,或者自己吗?
    把花儿拉开,大真劝说道:“好了好了,不是臭水说什么蛋蛋就得是什么。估计是那条疯狗想推卸责任,胡乱咬人,没事的,没事的,过几天,我们去看看这个混蛋,让他把话说清楚。”
    “臭水才没那个胆了,估计是乔布斯在背后使坏。爷爷和姨夫分析过,说臭水盗窃,在郭世民局长等人的面前实在不好意思,于是就把罪名转移到我头上。我想也是这样,可是细细想,我又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做,毕竟是一方诸侯,何必呢?来的路上,我一直想,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每次那个老小子见到我,我都觉得他那双长眼睛闪着寒光,跟毒蛇似的。我是听人说的,说……说……”说到这儿,蛋蛋看了看花儿,说不出来,而后在大真的激将下又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有人说花儿是乔布斯的私生女,乔布斯不想我们俩好,他……他陷害我。”蛋蛋听不得大真说他像娘们,招娣曾经叫他疯渣某。
    “你……你,胡说八道,你不知道那是谣言吗?那是人家官场斗争的谣言,你不从自身找问题,就知道胡思乱想。我告诉你......”花儿听蛋蛋那么说,给吓的,赶紧关门,这话也能乱说,真是个没脑子的混蛋。
    “......他......他这么整我,我不会放过他的,哼......”蛋蛋气呼呼地说。
    这话把花儿更是吓得不清,如果蛋蛋打击报复乔布斯,蛋蛋的身手,她是知道的,乔布斯还不够蛋蛋一记黑棒,可是乔布斯私自训练出来的那帮小虫子暗杀团更恐怖。那是战后的孤儿,无父无母,每个人被残忍地阉割成太监,只听命乔布斯一个人,议长田汉的命令都没用。由此可见乔布斯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当然,万一乔布斯完了,蛋蛋也得远走他乡,那她两头都捞不着。赶紧威胁、恐吓。
    “人家是官,你是民,民不与官斗,你懂吗?”大真也赶紧帮腔,这个野人要是犯起混来,那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乔布斯还不够他一巴掌。她跟花儿一样,现在都有求于乔布斯,她正在争取当主持人。今年年初,花绅士告诉大真:台湾市电视台准备筹办一台地方戏曲栏目,需要个主持人,他可以叫他三叔帮她弄到这个职位。大真非常非常想要这个职位,她是艺校毕业的,专业对口,也是本地人,人长得也挺上镜,只是通用语不够标准,不能很好地区分翘舌音和平舌音。不过这个关系应该不大,地方戏曲嘛,说的更多应该是南民土语,南民土语标准就行。
    当时,大真高兴极了,大叫大跳起来,马上吵着招娣,要她求求乔布斯和赵雨荷。可惜保姆的力量是有限的,几次三番后仍然没什么下文,她开始把重心对准花绅士,这是她跟人家交朋友的真正原因,否则像花绅士这种番薯,她还真看不上。

    看看花儿的面相,跟乔布斯不像,可是跟赵雨荷就有点像,尤其是上半部的脸,大眼睛,高额头、高鼻梁。如果说花儿跟乔布斯有什么地方特别像,那就是眼神,花儿的眼神也很锐利,什么都能看穿,他别想再她面前卖弄小聪明;乔布斯的眼神更尖锐,锐利得像老鹰看着小鸡,遇见过几次,每次都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总觉得乔布斯是什么坏鸟变的,或者乔布斯是白鹭变的(白鹭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建巢,它们会抢苍鹭的巢,并且把苍鹭产的蛋给推落下去。香林村一句骂人的话——你也不是什么好鸟,说的就是白鹭。香林村的东溪边的松林树上住着好多白鹭和十几对苍鹭,白鹭人多势众,苍鹭比较少,老受欺负。)。
    蛋蛋认为花儿跟乔布斯有很大不同来源于花儿的发际线,她的脑袋是锥形的,额头宽大、光洁,中间的发际线有个美丽的开口,m字型,看起来像蝴蝶的样子,所以蛋蛋认为花儿是蝴蝶变的。
    瞪着白惨惨的眼球,花儿下命令说:“不管怎么说,听到没有,不许你碰乔布斯,听到没有。”她了解蛋蛋的个性,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真让他查到是乔布斯搞得鬼,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必须下死命令地警告他。
    大真也严肃地帮腔:“听到没有,你要是捉弄乔布斯,我妈就更跟你没完了,明白吗?她给赵阿姨当那么多年的保姆才混到这个酒吧,懂吗?你要砸了她的生意,她会跟你拼命的,这儿可是她的摇钱树,”突然发觉自己的话说岔了,还好,犯错的蛋蛋在花儿面前总是稀里糊涂的,没发觉出她话里的破绽,她赶忙补充解释道,“乔布斯是赵阿姨和刘叔叔的后台,这儿是什么地方?要不是有乔布斯,我们能在这儿做生意吗?光是黑社会捣蛋,我们就呆不下去。”大真知道蛋蛋的软肋,乔布斯对他没什么威慑力,还不如招娣来得有效,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见蛋蛋没什么口头服软的表示,大真对着他大声囔囔起来:“听到没有?”。蛋蛋站起身,向下俯视,瞪着她。那个大眼睛瞪起来像牛眼,那高大的身高压下来还真有点气势。大真竟然有点被吓住。她在蛋蛋面前可没有花儿那样的威仪,蛋蛋根本不理她,她被蛋蛋彻彻底底地性虐过,他让她怎样,她就得怎样,她怕他,自然硬气不起来。虽然那事已经过去好多年,可是她老惦记着,仿佛就在昨天。
    整土皇帝,也就是说说而已,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这事还没定论,是不是乔布斯搞鬼还只是猜测,还有待考证,只是那么个感觉。这两个小女生就是胆小,见风就是雨。当然,老鬼头也警告过,说乔布斯身边有光头的保镖,男男女女都是光头。后面这句话是让他验证的,老头怕蛋蛋不信。女人也光头,那可不能闹着玩。
    第11节 反常的招娣
    又接到陈守理的电话,背上背包,蛋蛋准备离开。高尔夫工作室有个大型雕塑要赶工,死党陈守理要他赶紧过去把把关,客户正催了。估计这个铁帽子暂时取不下来,只能以后再说,这事急也没用。蛋蛋起身准备离开。
    大真堵住他,呵斥道:“怎么,你想吃霸王餐吗?”出了这事,大真不想他四处乱走,一个通缉犯呃。
    “要买单?”蛋蛋的心情不好,揶揄问。
    “你没脑子呀!你已经是通缉犯呢,还想四处招摇呀,你......”大真说着,被花儿打断了。花儿冷冰冰地回了句:“五十。”
    始终一个人过,一个人打拼,除了花儿和老鬼头,蛋蛋没想到要对其他人有个交代。老鬼头已经交代过了,花儿老生气,没办法交代或者商量什么,以后再说。现在花儿这么说话,他以为形势有所变化,哄着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从没见过你。”花儿冷漠而又斩钉截铁地说。
    见花儿还是老样子,蛋蛋停顿了一下,做最后挣扎地说:“多少钱?”
    “50块。”尖尖的唇突冷漠地往前伸。
    “什么,50?”蛋蛋看了看桌上的那个空碗,好像在衡量它的体积,50元的面线能装得下嘛?“50?这也太贵了。”他说。他一向抠门,真的艺术家大多如此,不会生活,艺术创作往往又很费钱,不够花。
    “你不是偷了很多钱吗?”花儿轻蔑地撂下一句这样的话。
    “我.....”感觉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下,蛋蛋无力地弯下腰来,然后猛地跳起来,囔囔道,“不是跟你说了吗,真不是我做的,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老被这么刺激,他也火啦。
    花儿又想对蛋蛋发火,大真赶紧打圆场,拉住花儿,劝解说:“花儿,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一转头,对蛋蛋说:“你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吗?你不见见咱爸?听听他说什么?跟他说说将来的打算等等,他可是为了一整宿没睡,还有你这身份......嗨,真是不懂事!”
    蛋蛋摇了摇脑袋似乎想要抖落什么东西,光顾着花儿,没照顾到大伯和其他人的感受,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他转了转自己的脖子,解释了一下,说:“雕塑室那边有事,我不得不过去一下,以后的事,再说。现在我去跟大伯说一下。”嗨,这个可恶的“莫须有”,把自己搞得都不能思考。
    对洪招娣,他可以不管不顾,对大伯,他可不能这样。可能总觉得大伯是老乌鸦一国的,他才忘了要跟他说说。每当见到招娣,他总会想起那间黑屋子。自从初中到现在,蛋蛋从没想过要再踏进这个家,他跟她已经彻底决裂,对他来说,她比邻居家的阿姨还阿姨。
    当然,他并不恨她,一来是因为他尊重女性,二来他也有错。他接受不了这个继母,她的眼神里没有亲切感,也没有喜爱的感觉,而他的阿姆又过于深刻,牢牢霸占着他。只有一个阿姆,也只能有一个。
    陈明坐在茶叶店的那张老板椅上,神情明显比先前放松了许多,招娣站在他身侧,正在跟他商量什么事。见蛋蛋和大真过来,她转到陈明身后,生气地问:“怎么到这里来,也不打声招呼?没看见我们吗?没大没小。”陈明白了招娣一眼,心里说:“这种时候还有心纠缠这些小事,这个女人真是……不善良呀!”他站起身来,把背包从蛋蛋的后背拿下来,放在椅子上,说:“看你背着个包,真让人不舒服,你是不是随时随地都准备远行?”然后他拉着蛋蛋离开招娣一段距离,到亲水广场的屋角,陈明跟蛋蛋嘀咕一阵子,意思是要他别胡思乱想,他有些关系,他来想办法等等。
    招娣在店门口那头对着陈明不停地招手,也不知她要干什么。陈明嘱咐蛋蛋别乱跑,无奈地走了过去。招娣小声问陈明:“你就不怕有人举报我们窝藏罪犯吗?不考虑你和我,你也得替花儿和大真考虑考虑,你不知道花儿正在争取一官半职吗?大真也正在争取主持人,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
    陈明说:“你不让我当他的爹,可他还是我侄儿,你想让我怎么做?”虽然招娣不喜欢蛋蛋,但是只有蛋蛋才是他们陈家的骨肉,他身边的这2个孩子,哪一个都跟陈家扯不上关系。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像替杜鹃鸟养育孩子的苇莺,不知将来这些小鸟会怎么对待他,可是这能怪谁呢?谁叫自己舍不得甩开招娣呢?谁叫他顶不住老婆压力,抛弃蛋蛋?当然蛋蛋跟招娣也处不到一块儿,两人一见面都成了刺猬,他能怎么办呢?但不管怎么说,最终他选择招娣,抛弃蛋蛋,违背对青影的承诺。这次不同,蛋蛋摊上事啦,摊上大事啦,这个时候,他再不帮忙,他还是人吗?这是底线,不是亲情。在这件事情上,得让蛋蛋明白,有时候招娣是招娣,他陈明是陈明,他们还是不一样的,也得让招娣明白,这是做人的问题。
    “什么侄儿!他算侄儿,最多也就是外甥,你想清楚,严格来讲他根本不是你们陈家的血统,跟你们也沾不到边,就你们那个模板也生不出这样的人来,你何必为了他而让我们置于危险之中呢?不考虑我,也要想想大真和花儿,花儿正要升官,被人家检举窝藏罪犯,那她的官就悬了,还有大真,她正在争取主持人,一个孩子沉了就让他沉了吧,不能让另两个也跟着沉下去吧?不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这个事,你得好好想想。”
    “你也得考虑考虑我,我已经退到悬崖边,已经退无可退,你还要逼我吗?我已经把蛋蛋赶出家门,你还想怎样?你总是这么自私,你考虑过我吗?我有什么?什么是属于我的?这个酒吧?还是小流氓?”到了他现在这种岁数,他是越来越需要自己的孩子。
    招娣跳脚起来,叫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把小流氓当儿子,蛋蛋还不如小流氓嘛。想不到你是这么想的,这事赖我?要不是这小子先天是个坏种,我会不要他吗?我会不关心他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说什么承诺,人家不是始终都没看上你。”招娣说到后面一句是咬着牙说的。
    小流氓是招娣的干儿子,她的好姐妹周亚平的儿子,周亚平是单亲妈妈,没空照顾他,他跟蛋蛋他们几个孩子呆在一起。他比蛋蛋大一岁,比花儿小一岁,也管大真叫大姐,花儿叫二姐,现如今他跟着新大地公司的总经理猪溜溜混,在复兴路的风云际会夜总会当经理。这些孩子中也就蛋蛋最美出息。
    “你心里想什么了?十几年前的事了!不对,现在你更关心的是财产问题吧,淡水老街的礼品店是大真的,富贵街的601估计也没蛋蛋什么事,酒吧是留给谁的呢?什么你都占了,你还害怕什么?”陈明摇着头说。
    “蛋蛋,什么都是蛋蛋,你的眼里只有蛋蛋,还有我们娘俩吗?你不是早要计划给蛋蛋存笔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越说越不像话。”招娣打断陈明的抱怨。
    “那什么是蛋蛋的?蛋蛋有什么?不错,我是要给蛋蛋点钱,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陈明用力地拍拍胸脯说,“将来的儿媳叫我一声公公,我要给她什么见面礼?找你要吗?没错,花儿很优秀,有才,人也长得好,而且明事理,可是蛋蛋也不差呀,没怎么委屈了花儿呀,先不说他的相貌,就说他的本事,除了没念大学,他什么不会?雕刻、吹笛子、弹琴唱歌,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哪样不能养家糊口?你不喜欢蛋蛋,你还不喜欢她们在一起!可是你想想如果他们两个彼此喜欢,我们家里人都在一起,那不是两全其美吗?你又何必跟蛋蛋较劲呢?”
    “我较劲?我较什么劲?你是不是疯了,你是怎么想的?没错,我是认为蛋蛋配不上花儿,可我怎么从中作梗啦?怎么从中作梗啦?这件事关我什么事?好了,你疯了,疯了,不跟你吵。”嘴上这么说,她的心里却是另外一套:“就算这个饭桶不是个通缉犯,他也配不上花儿。花儿是什么人!侯爷家的公主,当官的料,将来还可能是个大官。这个饭桶是怎么想的,硬往人家身上黏,配得上人家吗?人家一等阶级,他几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没脑子呀?先不要说乔布斯,就是没有乔布斯,花儿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把她嫁给他,除了一张皮,他有什么?一只流浪狗,也就捡破烂的把他当破烂捡了去。哼!”

    见到陈明又跟招娣吵架,花儿的脸皱成一团,用左掌背轻轻拍拍自己的额头,大真用手磨磨花儿的脸,好像上面长满了皱纹似的,说:“好了,你个书呆子,她们叫你小林黛玉还真是没错,年纪轻轻的,把什么事都捡起来忧愁。没事的,他们又不是没吵过,明天他们又会好上的。”
    “你说咱妈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蛋蛋呢?现在好像还说得过去,以前就有点怪,是不是像老人说的,这两人犯冲呀。”见到爸爸妈妈又吵架,花儿烦恼地说。
    “对,他们俩是属刺猬的,靠在一起都会疼。”大真摇摇头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深层次的,她不能说。她并不排斥招娣搞破坏,招娣不搞破坏,她的梦想就没办法实现。什么好事都归花儿,她实在不服。

    “番薯。”骂了陈明一句,没有共同语言,在一起都觉得别扭。招娣先离开,她没有回家,到三重区复兴路蓝湾小区,她得去向租户要一年的租金,她偷偷在这里置办了另一套房子,产权是大真的。还有一套是花儿的,那是乔布斯偷偷给花儿买的,租金也是她的。然后她去了淡水老街的大真高档礼品店看看,那儿是她的一个私营点,名义上是她和朋友周亚平合资开的,实质上都是她的,由周亚平帮她管着。看到店里的客人有6个,3个女服务员和周亚平正在给客人介绍货品。现在时间尚早,有这么几个人就说明生意还不错,她的心情好了些,吐出一口闷气,微笑着离开了。
    大真高档礼品店,卖的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高档礼品。给人送礼,谁不怕送个假的!本来是要拍马屁的,你送个假的,那不是拍到马腿上了吗?所以一定要找一家靠得住的商店。大真高档礼品店就不可能卖假货吗?不会,不会的理由是什么呢?原因是好多礼品都是走私货,花绅士那条渠道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那些阔太太拿来卖给大真酒吧的,都是别人送的,主人用不完,或者不舍得用,或者是她们筹集赌博资金,拿来当押金的。还有一个不能被怀疑的理由大真高档礼品店的发票,到这儿买的礼品有个好处,只要有发票证明,一般的回购价高,只要品相没破损的,折价5%-10%。如果是别处的,除了鉴别真假外,一般得折价20%以上,所以不是不收礼,收礼要收大真礼品店的礼。柜台里边不只有高档烟酒,还有玉雕、象牙雕等雕刻品摆件,还有各种材质的首饰、皮包、手表、领带等等。总之,大多数礼品都能很好地隐藏在手提袋里。

    第12节 死党(一)
    磨蹭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是下午4点多,天似乎已经黑了,黑色从脚下一直往外生长下去,渐渐覆盖了一切,给每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漆黑的保护色,蛋蛋渐渐自在了起来,挺了挺身子,把罩在头上的鸭舌帽往下拉了拉,同时他的身子似乎也长高了一寸。

    浮洲社区游艇码头的一栋七层楼房的楼顶突然出现四只大大的霓虹灯眼睛,一眨一眨的,公然发射着妖艳的眼神。那“魅惑的眼神”打在脸上,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很多人还是忍不住会去看看它们。那是亚细亚集团娱乐城的媚眼私人会所,霓虹灯的媚眼魅惑的不是淡水河两岸的居民,而是很远的达官贵人,私人会所通常是贵族、土豪的聚集地,没有接受邀请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紧跟着四个媚眼,一块块的灯光在浮洲社区里纷纷炸开,一片片灯光把从天上下来的黑幕啃出一块块窟窿,黑色被阻挡在沙洲的上空,乌云似乎不见了,天气似乎好起来,到处是古怪的光晃来晃去,把黑夜搅得不像黑夜,也不像白天。

    时间不早了,蛋蛋跟陈明说明一下,赶紧离开。已经有些晚了,那边又在催。
    小春觉得蛋蛋好可怜,此刻应该有人站出来,挺挺他,忍不住,她说:“等等,我跟你一块儿过去,我也要去排练的。”这只是个借口,这种状况下,谁还有心排练什么曲目呢。
    蛋蛋点点头,接受小春的好意。他牵过她手里的自行车,两人就这么默默走着,到了重阳桥头,桥上的路灯也亮起来,昏黄昏黄的,没一点力气的样子,也不敢理直气壮下来。昏黄的灯光里,一座桥,一辆单车,两个人,变成了一幅老旧的油画。此刻最应该跟着蛋蛋的人是她,现在换成了小春,花儿忍不住生出些许妒忌和委屈。以前她也常常这样,坐在车后座上,手里搂着那个狼腰,心里很是充实,额头上,总是幸福得发亮。现在呢?前方越来越远。

    过重阳大桥,往北走江滨东路,进入北投区民富街、大同路、学院路,经过花儿所在的台北艺术学院,直到学院路末端,在折向北、进入营房路的交叉路口处,那里就是高尔夫艺术工作室。这里本是驻军团部的一处营房,高尔夫山是守备淡水河的一处高地,后来,团部迁移,部队营房被小贤子的父亲收购了去,成了现在的高尔夫雕塑艺术工作室。
    蛋蛋没几个钱,入的是技术股,只占雕塑工作室10%的股份;陈守理出一部分钱,占25%;剩下的都是富二代曾贤谋的。
    条石围墙围成的空旷的场区里,中间是三座一字排开的平房呈东西走向,组合在一起呈品字形,每排有7间房,最前面的一排门前有一排芒果树,前排空地比较大,路边的围墙边还有三棵高大的樟树,西侧两棵,东侧一棵,一堆浅黄色的塑泥就堆放在西侧里头的那棵樟树下。在塑泥西北面是一排废弃的模具雕塑——水泥雕像、树脂雕像、石膏像。塑泥的前面是一座两层楼高的脚手架,脚手架上头还给盖个遮雨棚,里头是一尊女菩萨像,3个工人正在忙着,一个师傅模样的人背对着蛋蛋站在在菩萨的前面,摆出师傅的架势,一边审视着,一边指手画脚地指导两个后生做一点细节修改工作。两个后生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一个壮壮的,中等个子,蘑菇头的发型,国字脸,浓眉大眼,很有男人的气势;另一个比较清瘦,也是中等个子,瓜子脸,大鼻子,小眼睛,短发。他们根据师傅的提示用竹刀压片修改塑像的某个部位,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拿着一瓶喷雾器正在给塑像表面喷水,防止塑泥干裂。女孩做事还有些书呆子气,不停问师傅喷哪儿哪儿。现在的天气挺潮的,湿气挺大,真不好把握那个地方缺水。
    大门口进来个两个人,两个后生是看见的,只是不想管,来慈宁宫烧香的香客有些会顺道来观看他们的雕塑工作,他们已经习惯了,再说现在正赶时间,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雕像上。客人不满意,正在赶忙做调整,时间紧,任务重,等一下那个什么州长的又要来验货,更让人着急的是他们的小师父还没来,对面前的这个二师父,他们又信不过,他们自己在低声讨论。这单是大单,很重要,是大师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不由得他们所有人不重视。两人一边修改,一边独自商讨着他们认为该修改的细节,他们正在商讨的主要是塑像的积水问题。这尊塑像是要放在室外的,身上可不能有积水,那样容易坏。

    雕像高近6米,女菩萨的头上戴着个蹲着凤凰的皇冠,赤脚踩着一只龙头鲤鱼身的鳌鱼,右脚绷直,左脚微曲,落在昂头的鳌鱼上部,刚好合拍。菩萨做着佛教行礼的那个手势,嘴里似乎正说:“阿弥陀佛......”正好跟此刻慈宁宫里播放大悲咒吻合。

    还是少女眼尖,先是认出小春,进而认出改装版的蛋蛋,她满脸惊奇又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迎接。少女的尖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人们都注意到了门口的客人。
    “行啊,挺投入的。”蛋蛋先开口说话,以便人们认出他,避免不必要的询问与纠缠。现在的他很怕麻烦。
    见是蛋蛋这副打扮,师傅起先是吓一跳,瞪着眼,摇着头。他不是不相信的样子,比这个更离谱的事他也遇到过。那是一次学校的舞会,没人想到那个穿长裙的高个子美女会是蛋蛋,还以为是那个同学邀请来的外国友人。两个后生惊醒似的,他们从没见过小师父这般打扮,要不是那熟悉的声音,他们真的不敢相认。甩甩手中的压片刀,他们赶紧过去看个究竟。这个小师父真有本事,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会一点,只有碰上的时候才知道他还会这个。
    蘑菇头是蛋蛋他们仨的二徒弟,叫王树海,本地人,雕塑一般,跟蛋蛋学的行军拳倒是有模有样,跟曾贤谋学吉他也挺快。清瘦的是大徒弟,叫许玉江,本地人,雕塑的悟性一般,吉他弹得不错,更关键的是他的管理能力,很有一手,曾贤谋不在的时候,工作室的日常管理工作都是他在安排;女弟子叫许玉英,是许玉江的妹妹,因为常来这里看望哥哥,见到蛋蛋后,也见到他们都会吹拉弹唱,去年刚初中毕业,考不上高中,她就来入伙。本来她想跟蛋蛋学吹笛的,可是小师父和大师父都很忙,她只好跟着二师父陈守理学,学小提琴和素描。陈守理的老爸叫陈庆仁,大荣州莆田市人,出身寿山石雕世家,是台北工艺美术学校的客卿老师,也是这三个师父的最尊敬的老师。他对儿子的教育也很有艺术理念,小时候就开始培养小提琴,属于童子功,小提琴会了,吉他那是小菜一碟,许玉英跟着他学,正好。
    许玉英跟他哥哥长得差不多,许玉江是小白脸型的,不够男人,许玉英看起来就顺眼多了,有几分姿色,只是上身长些,比例不好。

    第13节 死党(二)
    许玉英亲昵地抱着蛋蛋的胳膊,抬着头好奇地看着他的脸,蛋蛋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也不能太明显地拒绝女弟子的好意,小女孩嘛,难免娇气。蛋蛋从小独立惯了,也常常东奔西跑的,虽然他只有20岁,是小了点,但是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反观陈守理,显得孩子气许多。
    在蛋蛋的朋友圈里,蛋蛋总是最亮眼的一个,高个子、小辫子、大眼睛、黑手臂,没有一样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没有哪一个女孩子不喜欢他,小春是如此,情窦初开的许玉英也是如此。小春对许玉英的这个动作并不觉得奇怪,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喜欢蛋蛋的女人都有病。胜男说的。
    由于怕花儿吃醋或者生气,蛋蛋老早就有很多摆脱女孩子纠缠的办法。他在旁边的条凳坐下,同时通过这样的动作摆脱了女弟子的搂抱。许玉英并不想放弃,她马上紧挨着师父的身边落座,只是再也不好意思去抱小师父的胳膊。
    王树海有些壮实,他悄悄坐在许玉英旁边,离许玉英一个身位,而且只坐半个屁股,同时笑嘻嘻的,笑得不自然,有点贼。许玉英对王树海的落座似乎很不满意,故意挤他。王树海见许玉英这样,不好意思继续坐着,他站了起来。
    二师父陈守理是个爱闹的人,他很快地拿这一明显的动作来说事,他说:“树海呀!你是师兄,怎么反而怕小师妹呢?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快说,要是有的话,二师父我不反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一听这话,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许玉英毕竟才16岁,听不得这个,嗲叫着:“二师父,你怎么这样?你可是斯文人,不是野人。”同时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陈守理的后背。她的哥哥许玉江见这情形,笑着斥责道:“不许无礼,师父是师父,徒弟是徒弟,而且你是个女孩子,要学着庄重点。”大家都闹惯了,没人当真,许玉英当然也是,可是她最怕别人说她不够淑女,尤其是在蛋蛋面前,这个小师父浑身上下都显示着书卷气,穿着打扮、说话都很有文艺范,他一定不喜欢野丫头。她嗯了一个长音,不高兴地摇了摇身体,小女孩一般作态。这个男人窝里只有这么朵小花,大家都护着她,她这么做也不是一回两回。

    陈守理用脏兮兮的左手摸了摸蛋蛋的下巴,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化妆的,蛋蛋甩开他的手,陈守理跟大真一样,充满好奇,依然不依不饶的,还说:“怎么打扮成这样?你又招惹了哪个良家闺女啦?”
    “要是这样就好啦,好了,先不说这个,先办正事,先办正经事。”蛋蛋摆脱陈守理爱探究的手,站起来,说。
    “小贤子这个混蛋信不过我,成天问你为什么还没回来,真是的,没你不是也一样吗?你看看,你看看,不是挺好的吗?”陈守理指了指雕塑,说,“我能应付,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单是大单,比你的田螺姑娘那单大多了,我们还是慎重些。等一下买主就来了,小贤子他们正在陪客人吃饭呢。”
    “不是请艺校的林老师帮着看看了吗?怎么还是有点死板?”蛋蛋摇着头说。他对塑像不满意,流于一般,没有雕塑家个人的个性,更没有对于如何才能成为让人又敬又怕的神的感悟。
    “他们还不是老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中规中矩,没多少创意,没有地域性,更没有个人的理念。客人刚才来过,不满意,小贤子正在搞公关,陪客人吃饭,晚上可能还得出去K。现在这碗饭是越来越不容易啦。”陈守理很有几分感触地说。陈庆仁是蛋蛋最重要的恩师,被当父亲看待,陈庆仁也一样,蛋蛋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因此蛋蛋跟陈守理就像俩兄弟,他们的交流向来直来直去,没必要给拐弯抹角。
    “人家是老师,只能呆在学校四角的天空下,没有四处走动,信息也相对滞后,缺少时下的一些观念也是正常,不过基础还是好的,不错,等一下我稍稍调调,30来分钟就够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看来我的技术进步还是挺大的。”
    “对,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解释,好好解释,你个迷人魔。”
    “这有啥好解释的,说明你有潜力呗!”蛋蛋揶揄地说,一边把王树海手上的压片拿过来,向雕塑走去。他心情不好也喜欢挖苦人,这点是受花儿的影响。花儿不高兴,她的话可都是冰刀雪剑。
    在艺校时,他们一个宿舍的四人都有外号,他们的宿舍是魔窟,乐队也叫老魔头乐队。老大是小贤子,外号约会魔,因为喜欢泡妞;老二是陈守理,外号跳舞魔,因为喜欢跳舞;老三是苏献忠,外号阴险魔,因为不苟言笑;老四蛋蛋,外号迷人魔,因为太帅。
    “小贤子雕刻不行,混社会倒是挺厉害,这尊塑像哪来的,你知道吗?”陈守理说。等蛋蛋回复说不知道,咱们这儿没这样的时候,他才接着说,“告诉你,她叫地母,贵云州那边的神仙。这小子生意都做到西南高原那边,厉害吧?你猜猜要多少钱?”
    “20万吧?”
    “如果是铜像,而且放大一倍呢?”
    “上100万吧?”
    “上100万?告诉你,250万。怎样?”
    “行呀,利润够可以的,小贤子真会做生意,怪不得电话催得那么急。这小子真是做生意的料。”
    “老黄呢,他不在吗?”蛋蛋转移话题。
    “跟小贤子一起,陪那帮客人吃饭。”陈守理说。
    老黄叫黄天明,是小贤子新招聘来的模具师傅,毕业于福田州立大学。现在雕塑还没最终定稿,还不需要给雕塑做模具,没他什么事。
    先是把底座的一道水花改成第二片神兽的胸鳍,龙头开大一点,眼珠子大写,狠毒些,然后把一些凹陷尽量填平,保证水流通畅,当然有些地方怎么改都没办法,那只能让王树海安个塑料管道。围着佛像再看看,之后,爬上脚手架,把菩萨的嘴角往下拉拉,眉毛修长一点,眉梢上翘一点,眼角拉长一点,往上提一提,最后对眼睛做一点点修饰,给眼珠子做出一个小三角形,让眼神犀利点,狠点,这样才能更体现出菩萨的威灵。气势上来了,菩萨不再那么慈眉善目,威严了许多。
    蛋蛋对陈守理解释说菩萨也是当官的,哪能那么善良,如果个个都是好好先生,小鬼怎么会害怕她,还不无法无天起来,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佛和官是一个理,尤其是东洲国的佛教,它们已经跟东政教长在一起,相互间都有对方的影子,也就是,佛是入世的佛,不是出世的佛。就当下而已吧,在当前国企改革下岗工人的一片谩骂声中,蛋蛋居然站在始作俑者赵东升首相这头,他觉得首相就是钟馗转世,不仅贪官吓得半死,不学无术的啃老族也没有办法滥竽充数。一个首相敢跟全天下人叫板,动这么大的手术,那么多的工人下岗,好几千万人呀!这得顶着多大的压力呀!更难于想象的是,每当听到电视报道一个个下岗工人家庭的困难时,甚至有的人当了鸡婆,可以想象首相的心应该承受怎样的压力呀!那些不是贪官污吏,都是善良百姓呀!这是真正的大儒!国之重器!
    东政教,它是一种政教,集中了儒家、道家、法家三大古老学派,独立于各个时期的执政党之外,又服务于当时的执政党,主要功能是为执政党培养各级官员,并负有推荐和监督各级官员的职责,也有人把这个制度称为科举制度。
    各州的东政教主教都是名牌大学毕业,有大学问,而且在社会上有相当的履历和威望,有权参政议政,也享受等同州长的政府薪贴,但是他们没有决策权。各个州都有自己的主教大人和教会,各个州的优秀公务员会被选送到州立教会进行培养,然后下放到基层政府实践,再层层提拔。大都的东政教会也叫中央政教,是东洲国的最高官方学府,从各州选拔上来的优秀年轻干部,经过三年的学习和实践之后将成为市级领导的后备人选。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东政教的核心教义。修身是官员的第一步,身都没修好就去治国,那国会乱成什么样的?因此东政教的第一教义就是如何让官员懂得修身养性,克制私人欲望,放大公德心,有大局优先、民族优先等公众意识。这有点难,因为违背了人自私的天性,所以很多官员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人生。好在建国的这60年里,东洲国的顶层官场每几年都会出一个甚至几个赵东升这样的大家,毕竟没有哪个国家的官员像东洲国这样,有培养官员的专业的教会。当然贪官污吏防不胜防,一个自私的高官会提拔一大批自私的下属,只要出了这么一个大老鼠屎足够坏了很多锅粥。为此,共和党人扶持了纪律委员会,以此作为对各级官员的约束。纪律委员会的成员来源于有知识的普通劳动者,多数出身于墨家的一个分支朱墨,保留了更纯粹的墨家思想,人人遵守古代流传至今的墨家教义:博爱;反对侵略战争;不分贵贱唯才是举;上下一心为人民服务,为社会兴利除弊;尊崇自然规律;尊重知识和经验;努力奋斗;反对划分阶层等级,反对腐朽奢靡生活,反对浪费,崇尚节俭等等。
    此外墨家还有另一个分支叫白墨,这些是只想钻研科学、艺术的书呆子,东洲国的白墨在力学、几何学、代数学、光学等方面,都有重大贡献,是当代诸子所望尘莫及,他们成了各大名牌大学的知名教授。民主时期的首任教育总长蔡培生赞叹道:“墨家的科技成就是东洲国现代化的中流砥柱呀!”
    可见墨家对东洲国的贡献不输给东政教的三大家。
    朱墨出身的纪律委员会不受政府的干涉,他们只听命于自己的教主。很多无党派人士的精英见到了共和党的诚意,纷纷加入纪律委员会,因为墨家的人太多,所有人都被称为“小墨子”,后来被官员恶意涂抹成“蚊子”,普通百姓没有鉴别能力,既然当官的这么叫,他们也跟着这么叫。
    蚊子就蚊子,通俗。只是他们不吸血,他们给官员放血,甚至放干了。
    “耶,你还没告诉我你打扮成这样的原因呢,说吧,不会又跟哪个女人的裤腰带有关吧?”陈守理见蛋蛋忙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揪住先前的问题,他还真是八卦。蛋蛋的身边向来不缺少绯闻。
    再巡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做了点清洁工作,蛋蛋附在陈守理的耳朵耳语一番。陈守理听完大笑起来,说:“我就说嘛,你怎么能长得这样帅,而我只长得一般帅,老天不公呀!看来帅还有有副作用的,哈哈哈......副作用果然来了,哈哈哈......”
    “姓陈的,你是不是欠揍呀!”蛋蛋推了陈守理一肩头,没好气地说。
    “好了,好了,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我现在心里平衡很多了,哈哈哈......”陈守理把许玉江手中的压片抢过来,举在身前,防止蛋蛋过去揍他。他知道蛋蛋的手劲,可不愿领教蛋蛋自认为轻轻的一巴掌。
    “你还笑。”蛋蛋扬起手,假装发怒的样子。
    “哈哈......啊......哈......不过,你可真够衰的,这么......那......那么点钱就把你买了呢?这......这不是侮辱人吗?明天......就明天,我找公安局去,叫他们把钱调高点,我们是谁呀?超级蛋蛋,他们以为是普通鸭蛋呀,就......那么点钱,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天呀......哦,天呀!不行啦......不行了,我快受不了,来,来,给我的肚子来一小拳,它都打结啦......”
    “笑,笑,笑死你个王八蛋。”被说成这样,蛋蛋反倒不生气,他明白话里的意思,那是一种愤怒,只不过以笑的方式表达出来而已。老师陈庆仁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自然他把陈守理当兄弟。
    笑只是一种表象,陈守理的内心哪高兴得起来?他们可是兄弟,他只是通过这个方式告诉蛋蛋,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本来是不打算叫你的,你在厦门岛那边也忙。无奈客人不满意,连达华老师来了都没用,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你早点来,省得发生这种事。”陈守理懊悔地说,最终他还是暴露自己的情绪。
    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无心排练。陈守理对蛋蛋说:“来吧,我们陪你打会球,让你发泄发泄。”。在第二排平房的旁边有半个篮球场,那是雕塑场的运动场,许玉江、蛋蛋对陈守理、王树海。许玉英和小春下厨房给大伙做顿好吃的。
    小春特意到一德街的老汤姆便利店买了春卷。春天要到了,吃炸春卷意味着生发、希望。随便买些水果到公输班祖师爷前敬个香,祈求祖师爷保佑自己的徒子徒孙,尤其是那个叫陈蛋蛋。
    在东洲国,每个手艺人家里都会摆放公输班的神像。
    第14节 寻找出路
    晚上7点半,营房路那边慈宁宫响起大悲咒,一身西装革履的小贤子和黄天明带回一帮人。此刻,大家已经吃完晚饭,小春回酒吧上班去了。
    曾贤谋有一米七三,人长得壮实,国字脸,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中中正正,理个小平头,不再像以前的长发,这样的发型更适合他的国字脸。
    这群客人,穿的是秦汉服饰,行为举止像少数民族,纳西,白族,彝族,苗族,僳僳族,藏族,为首的那个秃顶的老头竟然被称为州长,自治州的州长吗?贵云州是?
    州长中等个子,穿着一身白色的、带金丝青花图的布纽扣苗服,脚穿黑皮鞋,头顶发际线生得老高,露出一大块粉色头皮,眼睛凹陷,鼻梁高,嘴唇轻薄,说话慢条斯理,但是很有力量。
    老头围着雕像转了一圈,发现跟三个钟头前看的很有些不同,菩萨在安静中透露出一种威严的气势,有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不敢去触摸她。老头高兴地说就这个就这个,然后他又转了一圈,开始提出一些小细节的修改意见,比如:让龙头再抬高些,让尾鳍再大些等等。他身边的随从一个个点头哈腰地赞成,陈守理假装按照州长说的那般在龙头和尾鳍那边动动,州长根本不看陈守理的动作,继续对雕像的一些小地方指指点点,似乎是他在做最后的修正工作。
    曾贤谋在州长身后,偷偷对蛋蛋晃晃右手掌,意思是说不要管州长说的,他怕蛋蛋受不了州长这个虚伪的样子。当见到蛋蛋在场,曾贤谋暗暗吐出一口气,不用再过度巴结州长,这个雕像准让他满意,论专业水平,没人比蛋蛋更书呆子气,如果蛋蛋都不行,他的这个工作室也不用开。接了这么个大单,他的心里一直忐忑,尤其是三个小时前,他觉得悬了,赶紧约出去吃饭并送礼。现在看到州长的反应,总算放心。
    看见蛋蛋这个怪样子,他想问问,不过不是时候。
    陈守理磨磨蹭蹭半个小时,州长就让随从拍了照,这个雕像就算是定型。接着州长又问了些细节,比如说用什么材料铸模,怎么运输等等。这样又磨蹭了半个小时。最后这些人终于走了,曾贤谋又跟着去。按照陈守理的说法,这帮人吃饱喝足要去找小姐。曾贤谋给他们打广告,说台湾是个花花世界,小姐随便找,不犯法的,而且世界各地的都有,个个都是足水灵的。
    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家伙真的越来越像生意人,蛋蛋摇摇头,对陈守理说:“这小子还是搞生意的好,他真不适合干雕塑。生意做这么大,只有我们两个雕塑师可不好办,万一生意多了,赶工都来不及,就说这次吧,你这边忙,我那边也忙,两头跑,累死了,回来后,我得跟他说说。”
    “小贤子有想过,不好找呀!就拿我们那帮同学来说吧,每个人都想当老板,就是给人打工也不会到这儿来,凭什么给自己同学打工呢?那不表示低人一等吗?开个同学会都不好意思去。”陈守理说。
    “好像是这个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可要是打工,给自己的同学打工会更好些,毕竟熟悉,也了解,沟通起来也方便,工作不是更顺当吗?”蛋蛋说。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陈守理说。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蛋蛋说。
    “当然。这里要是没有我的股份,我也早回福田市去,我可是莆田玉雕世家的唯一传承人,要不是我老爸觉得跟你在一起更能开阔眼界,他早让我回去接班。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喜欢跟你们在一起,多好,白天工作、打球,晚上弹琴唱歌,生活充实又有档次,忙是忙点,高兴!愉快,心儿像花儿一样开放,还不用面对老爹的逼婚,自由,自由,万岁的自由!陈守理万岁!”陈守理越说越激动。艺术家都是这样的,情绪型动物。
    “你真是不知福呀,你是有家不想回,我倒是想有个安稳的家,渴望,渴望你懂了吧?可笑的是现在这里能不能呆都是个问题,陈守理呀,我要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啦。”蛋蛋摇着头,苦笑道。创业不容易,蛋蛋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工作室的未来。
    “跑什么跑,怕个屁,台湾这个地面上,什么鸟没有,比你事大的人有了去啦,谁管你呀?这里就是一个混乱的世界,哪儿能比得过这里。”陈守理真的很生气。污蔑他的兄弟就是污蔑他。在陈庆仁的关心下,陈守理和蛋蛋像亲兄弟似的,比小贤子要好一些。
    “不行,我不想害了你们,万不得已我只好下西洋啦。嗨!”蛋蛋说。
    “......这,这也行。嗨,谁叫你长这么帅!人长得太帅要招雷劈的。”陈守理很有感触地说。他不是开玩笑的。完美也是一种缺陷。
    “这跟帅有关系吗?”蛋蛋正经地问。
    “当然啦!你没听说过红颜薄命吗?”陈守理正经地答。
    “嗨,你能这么说,我的心结就打开了,真没办法,谁叫我长得帅呢!”蛋蛋生气地搂着陈守理的头,都快把他闷死。

    晚上9点半,曾贤谋才回来。见到蛋蛋他们都在,他惊讶地说你们今晚不去酒吧啦?那酒吧的乐队怎么办?谁在演奏?大真酒吧的乐队一直是他们老魔头乐队,他是吉他手,缺了他,还有许玉江和王树海,如果蛋蛋他们都不去,酒吧就没有乐队啦!
    在艺校的时候,蛋蛋因为帅气,会打篮球,会吹笛,吸引了很多女生,在他面前,很多女生都是羞羞答答的,不敢正面面对他,而曾贤谋正好相反,他为了吸引女生的注意,开着进口摩托车进学校,很前卫的把头发留长,可惜仍然没有太多妹子注意他。怎么说他也是帅哥呀!有蛋蛋在的地方就没他什么事,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去呢?他可是富二代,平常被人捧惯了,狂妄的他随便找个理由跟蛋蛋单挑,当然结果可想而知,后来,因为音乐,他们走到了一起,成立了一个老魔头乐队,乐队的名字还是曾贤谋取的,他那时的脑袋充满叛逆。
    陈守理说蛋蛋出事啦,谁还有心玩音乐呀!曾贤谋奇怪地问出来什么事?陈守理说明后,曾贤谋乐得哈哈大笑,说他终于翻身了,感谢上帝之类的。蛋蛋恨恨地说:“你们还是我的死党吗?你们还是我的死党吗?来呀,来呀,我让你们再跺两脚。”
    “这事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就凭你蛋蛋,想要钱还不容易,找个富婆,把你那第三只脚插下去,那就是提款机呀,要多少有多少,6千,这不是侮辱你的第三只脚吗?哈哈......”小贤子笑得起劲。
    “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那些富婆......她们说了,只要看到你的小屁屁就给1000,如果是第三只脚的话,那啥......哈哈......”曾贤谋继续说。
    提起那些二奶对蛋蛋的骚扰,陈守理也跟着来了兴致。年轻人对异性总是有用不完的兴趣。
    “好了,别笑了,小贤子,说正经的,我要你帮个忙,替我查查,花儿到底是不是乔布斯的私生女。你的消息比较灵通,替我探探台北市那些当官的口风,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事。”蛋蛋说。
    “不会吧?乔布斯的女儿不就是爱丽丝吗?听说去了欧洲留学。再说乔布斯跟刘国川挺合得来呀!没听说他们有什么矛盾或者吵架之类的呀?”曾贤谋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眼泪说。花儿是不是私生女,他老早就知道,因为他也是花儿的一个追求者,后来因为看到花儿和蛋蛋像双胞胎,他只能放弃。他们可是死党!
    “我也是奇怪的,不过有种直觉告诉我,这事没这么简单,总之,有点可疑,你帮着查查就是,官场就是生产奇奇怪怪的地方,有时候不能用常理来推测。”蛋蛋试图说服小贤子,更是说服自己。
    “好的。”曾贤谋答应了,安慰道,“没关系,台湾这个地方很好混,没人管你是黑的还是白的,转到地下同样干革命。”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守理说,“大不了还可以下西洋。”
    在台湾,下西洋的历史可是有些年头。波斯湾的大西洲国和波斯帝国盛产石油,需要很多劳工,很早就有人上那儿淘金,岛上的很多富人家的老洋楼都是这样的人寄钱回来盖的,人们管这样的钱和信叫侨批。听说工作是辛苦点,可是工资高。
    关键是他不会阿拉伯语,也不会拉丁语,出海不方便呀。
    嗨,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第15节 长远的阴谋
    她最喜欢偷偷地窥视他,简称偷窥,为此,她还特意去买了个小型的单孔望远镜,不贵,也就是个玩具。
    每天晚上,大约在午夜,透过蛋蛋宿舍的窗户,能看见他的身影。她的宿舍在他的斜对面的高处,不用望远镜也能很好地看清窗户后边他的身影。艺术工作室的财产不算少,有功夫的蛋蛋的宿舍被安排在第一排平房的最前头,靠近他的石雕工作室,漆黑的夜晚,他要当“保安”,其他人则“躲在”安全的第二排。
    每个午夜的时候,蛋蛋才会休息,干完艺术工作室分内的事,他还会抽出时间干点“私活”。有时候,会一直在雕刻机前忙到很晚,因为灵感来了;有时候没灵感,只是给石头修饰一下,或者对着石头一直看,按照他的话,那叫相石。
    蛋蛋是喜欢黑暗的精灵,洗漱过后,他总要磨蹭一番才甘心关灯睡觉,如果是夏天,每个深夜,他都是光着身子走来走去,或者打坐练功。他是热体质的人,很怕热,尤其是夏天,只有一根落地扇是不够的,洗漱过后,临睡前,他又是一身大汗,所以,靠背椅上,那条遮羞布的浴巾总是湿的,每个月,他总要换一条,因为永久了,汗臭味渗透到了里头。因为怕热和幽闭恐惧症,他的窗户一定是打开的,他的门也是虚掩着。这样,她便躲在窗帘的后边,偷偷地瞧着他。
    受他的影响,她也变得越来越不喜欢穿衣服,当然,今天不行,台湾的春天,冻冻的,她怕冷,要是到了夏天,她也会脱去她的睡袍,甚至是胸罩,躲在窗帘后等他。没有衣服的束缚,确实更轻松,爽!
    即使是这样寒冷的夜晚,他还是会脱光的,因为他喜欢裸睡。那么大的人了,裸睡!呵呵,真是......她不是因为他的赤裸裸而偷窥的,纯粹是一种喜欢才去偷窥的,欣赏他的裸体只是顺便。
    他的裸体让人惊讶。身材高大强壮,肌肉线条性感,皮肤又跟和田玉似的白净,他真像脱衣舞的舞男呀!却有着舞女所不具备的纯净和潇洒的文人气质。他时常低垂着头部,仿佛在寻找什么迷失的记忆,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还会倒立地“惩罚”自己,就如现在。没错。她看见它了。那些富婆一直在津津乐道的大灰狼的尾巴。她们都没见过,只是根据裤裆顶出来的形状猜测。她不用猜测,看得真真的,像大灰狼的尾巴那样耷拉下来。她兴奋了,身体发热,不再感觉冷。
    谁说郎才女貌的,说这话肯定是个男的,而且他肯定是不懂女人心的混蛋。谁说女人不能食色性也呢?
    为了他,她想方设法进了他们的老魔头乐队;为了他,她这个外人却拥有了高尔夫雕塑场的私人宿舍。为了他,她要费这么大的工夫。现在这匹野马要从花儿那儿脱出来了,几乎要被解放,她感到希望来了之后的那种兴奋和幸福,虽然那是他的不幸。
    蛋蛋关灯睡了,她却睡不着了。
    眼前这个房间里有点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立体的双门衣柜,一侧的柜门上嵌着一面长条镜子,一把靠背椅,一张办公桌,没有洗漱间,洗漱间是公共的,在这排平房的最里头,靠近厨房。
    她对着衣柜的大镜子打量自己,脸蛋不够漂亮,尤其是眼睛不大,细长条的,总来来看,最多算中上。她脱去大衣,看看单薄的睡衣里的身体,rufang偏小,腰部不够细,臀部不翘,只有肌肉还算结实,小腿肌肉有运动员的样子,但这不能算是女人的优点。她总担心因为这样的相貌得不到他的幸福。
    离开镜子吧,没啥好看了,越看越让人气馁,右侧的太阳穴边还有一颗雀斑。原先在下巴处的一颗已经处理掉了,没留下伤疤,太阳穴边的这颗怕留下伤疤,不敢碰,现在却越发的突出了。顺手从腋下摸上一把,闻一闻气味,还好,没有狐臭。
    已经是深夜了,城市的喧嚣还没有褪去,一辆辆卡车穿过学院路,向江滨东路驶去,对面的录像厅还传来电视机的声音,估计是在偷偷播放三级片,有欲望的声音传出来,那声音同样在她的灵魂深处扎根,渐渐长出小苗来,还有这夜晚的惯性、黑色引发的狂想曲如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的颤抖。
    在床板上伸伸腰,黑黑的长发摩擦着枕头,雪白的rufang 绵羊般无助的松软下来。他已经睡了,她也该休息了,就像已经跟他同枕共眠一般。
    早上起床后,赶紧把望远镜藏好,收拾一下昨晚顺手扔下的大衣。
    小贤子和黄师傅吃的是中餐,蛋蛋和陈守理吃的是西餐。中餐更费功夫,得动手做。西餐倒是简单,外头的早餐车有得买。她到这里来白吃白住是有代价的,那就是给艺术工作室当厨娘。给心爱的男人做饭是件幸福的事,况且,她还有个小小的阴谋,想让蛋蛋习惯于她提供的口味,这样等将来,有一天她不在的时候,他就能立刻感觉到了,这就是建立存在感。更远的将来嘛,她想让他习惯有她在他身边。嘻嘻......

    早上醒来,小贤子喜欢在艺术工作室到高尔夫山之间的营房路上散一会儿步。海岛的早晨,空气潮湿得叫人难以忍受,苔藓附在大理石上都能生存,因为石头也能渗出水分,养育着它们。
    当小贤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后不久,小春就送来了一盘子早餐,里头有一小碗小米粥,一半放了酱油的皮蛋,一小碟酸菜头,一块卤水豆腐。小贤子抬头,很有深意地看了看小春,小春的眼神似乎能读懂他的意思。没错,她有希望了。
    他对蛋蛋,对所有人隐蔽自己的真实想法。在社会上混久了,这样的本事自然而然就脸出来。蛋蛋托付他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猪蹄会的下层会员,他能不知道有关于乔布斯的一丁点内幕吗?况且,昨晚上,他又打了电话,咨询了一下。他的父亲警告他,什么事都不许干,别参与,必要时,想个法子把蛋蛋踢出雕塑场。
    现在他的父亲已经跑到大都去做生意了,已经脱离了猪蹄会,他被吓到了,因为猪蹄会会长花仓子的胆子肥,连军火他都敢走私,借助猪溜溜的关系把武器卖给大西洲,换了石油。大西洲是由几个酋长国组成的,一内乱就需要军火。很显然,这样的生意肯定有“军火共同体”的影子,甚至有老贵族的批文。
    昨晚,小贤子梦见蛋蛋被抓了。他不能因此而提醒他,虽然他有那个冲动,但是他也知道蛋蛋跟花儿的关系是怎么长出来的,那是死局,没人劝得动,唯一的可能是花儿被迫松手,这是很有可能的,他知道花儿是什么样的人。
    “可怜的蛋蛋!这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了!”他心里头在说。对于蛋蛋这个死党,他没办法像对待别人一样冷漠。把他踢出去,他做不到,最明智的做法是把艺术工作室转手,这个艺术工作室名义上还是他父亲的,这可以给蛋蛋一个交代。
    也许这样做真的很有必要,更能保护蛋蛋也说不定。就蛋蛋的手艺,就是躲在阿里山也能工作,他的牵绊只是花儿,那个不可能待在小村庄的大公主。
    小贤子对小春说:“啊......小春,你懂我的意思吗?就是蛋蛋,你有时候帮忙看着点,提醒他,别到处乱跑,现在不同以往了。你懂的,对吗?”
    小春叹息一声,道:“是的,我懂,不过蛋蛋不能为自己申辩吗?这些的卑鄙的诬陷。可怜的他已经没多少朋友可以帮忙了。”
    小贤子一向讨厌别人暗示他什么,这个朝鲜妹子真是不简单呀。他克制着自己,以疏远的口气说:“小美女,别担心,很多人还是有底线的。不过申辩是没有用的,得拿出证据来。昨天,我咨询了一位法官,这事不在诬陷上,你懂的。”
    小贤子的举止一向给人油滑的感觉。小春也明白现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只剩下蛋蛋和陈守理这么少数的几个死党了。说心里话,当他的朋友真让人担心呀。

    第16节 招聘琴师
    晚上的七点,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走进店来,啤酒妹看见了,露出职业的笑脸迎过去,询问客人要点什么、几个人等等。通常这么早来的客人都是来预订座位的,今晚是周五,周末的客人通常比较多,预订的较多。
    来人说他是新来的钢琴手,赵莉莉介绍的。他问:“请问小妹,赵莉莉来了吗?”
    “还没了,过会儿吧。你是要见我们的老板还是要等等她,我们......”
    “我是她推荐的,还是先跟她商量一下比较好。”
    见没啥事,啤酒妹转身离开了,她往玻璃幕墙边的那个人走去,临到他的身后,又拐个弯,到里头的饮水机那边,走了卡座边的那条弧形过道,她本可以走吧台边的这条笔直的过道的。
    来人打量着这个酒吧。这间店的空间也不算很宽敞,中间几套茶桌,外侧一溜卡座,内侧吧台,吧台前十几张高脚椅子,吧台上几盏小小的烛光摇曳着,吧台的后墙上有一陈列柜,陈列柜边的墙上有一幅画,两幅毛笔字帖,这是个中型的酒吧。
    这时,一个精瘦的男人走进了店里,直接到了吧台后方,擦洗着玻璃杯等用具,他的头发故意在脑后留着一束长发,长发分成两股,打了个蝴蝶结那样的发型,以此来标识他可能是个艺术家,实质上,他就是个调酒师。
    那个啤酒妹,她在这里头算是最显眼的,有点姿色,身穿蓝色T恤套裙,年龄大约二十岁上下。此外还有两个大妈,她们的皮肤晒得有点黑,像干过农活刚到这里上班的样子。
    最让人奇怪的还是玻璃幕墙边的那个男人,他很高,脑后有个小辫子,长寿辨的那种辫子,通常在小孩子身上才会出现的。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辫子的特殊,现在古里古怪的发型到处都是,而是这个男人站在那儿似乎成了幕墙的一部分,他都几乎觉察不到他的存在,那么高大的人,那么特别的后脑勺,他居然能忽略,可见这个人真的安静,安静到成了静物,这不是一般般的人能做到的。他在想他可能练过什么功夫,气功这样的。
    他是老板吗?不对,赵莉莉说老板是个中年女人,那么他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对他的到来一点感觉都没有,连转个身瞧一瞧都懒。
    “啊,等等。你是那个叫陈什么的大学生吧?啊?”调酒师的阿木跟客人打招呼。客人向吧台走了过去,说:“对,我是陈运培,您是阿木先生,对吧?赵莉莉告诉我的。她有跟您说过我的事吗?”
    “有有,莉莉有提及,不过我把这事给忘了,呵呵。不好意思,刚才看见了,才想起来,你是来应聘钢琴手,对吧?”
    “对,阿木先生。”
    “你先坐这儿,等一下赵莉莉就来了,别太拘谨,向莉莉学学,你们这些大学生都该向莉莉学学,社会才是真实的生活,你们的大学就是个金丝笼,不顶用的。”阿木边用白毛巾擦着高脚玻璃棒,边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教育大学生,似乎这样,他就比大学生高一级了。人家可是台大的。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陈运培说。
    阿木免费送给陈运培一杯马蒂尼的鸡尾酒,没多少酒精,跟芒果汁查不了多少。陈运培说了声谢谢,品尝了一口,恭维地说:“很好喝!”
    顺口,甜味没有完全覆盖酒精的气味,酒味的辛辣产生的温暖和刺激从舌尖温和地扩散至整个口腔。“嗯,很棒。”他又说。
    “看得出来,你的家境并不好,没怎么出来消费,对吧。”阿木说。这么一杯简单的马蒂尼就获取这么高的赞誉,可见一斑了。
    “对,你看人真仔细......”陈运培说。他脸上的笑容混杂着复杂的感情。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幕墙边的那个客人,猜想着他到底是谁,要不要向阿木先生打听一下。最后,他觉得还是算了。
    “你是赵莉莉的朋友吗?”阿木问道。
    “是朋友!”
    “朋友?”阿木说,“这样啊!她很少带她的朋友到这里来消费或者看看她的表演吗,你是第一个,所以,我比较好奇,不好意思,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哦,没什么的。”陈运培又喝了一口鸡尾酒后说,“你们也都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我们也只能是朋友,普通朋友!”
    “嗯!说的是呀!”阿木点了点头,继续忙他的。而陈运培喝着鸡尾酒,等着赵莉莉,同时看着那个奇怪的木头人。他试着走上去,站在木头人身边几步远的地方。
    高个子呆呆看着屋外的风景,对他的靠近根本没感觉。屋外的雾气和河对岸的灯光在玻璃墙上打造出了一个个晃荡的闪亮光晕,然后再配上一块块或深或浅的暗色色块,一副迷惑人的印象画。

    才几天呀!没有乐队的大真酒吧的生意一落千丈,连女赌徒都不来了,这是招娣没想到的。可是蛋蛋都成通缉犯,还能在这儿现身吗?不合适。只要蛋蛋不来,老魔头乐队也不会来,他们是一国的。
    没有音乐的酒吧,客人是不去的,虽然他们没有为了欣赏音乐而挑剔酒吧的倾向,音乐只是标榜自己的一个工具,他们对音乐的品质不太重视。似乎酒吧比夜总会更有文化些,更伪君子些。爽直的客人找的复兴路的风云际会夜总会,斯文的流氓更喜欢大真酒吧,他们喜欢猫捉老鼠的感觉。

    2546年五月一日,大真酒吧开业之初,招娣不知道生意好不好,不想花钱请乐队。蛋蛋就自告奋勇,推荐他们的老魔头乐队。除了他们三个死党之外,蛋蛋找来台北大学一个叫赵莉莉当主唱,朝鲜人,跟啤酒妹正好是老乡,经常来找啤酒妹,后来蛋蛋知道她是台北大学艺术学院声乐系的,就请她唱唱,发觉还行,用美声唱法唱流行歌曲,有想法,这样,赵莉莉就成了乐队的主唱。
    赵莉莉跟啤酒妹不同,家境还可以,父母是双职工,主要是她迫不及待想参与到社会生活中来,晚上到这儿打零工不会耽误学业,正合适。现在的大学都鼓励大学生勤工俭学。这样老魔头酒吧乐队就算组建完成。
    老魔头乐队不能来,招娣请赵莉莉帮忙找些人来暂时过度一下,搞音乐的这行她不熟,不知怎么搞,只能请赵莉莉帮忙。事出突然,赵莉莉也只能临时请来一个她的朋友——一个钢琴手,也是台大,艺术学院器乐系的。陈运培是个大屁股的胖子,身高一米七仍然给人强烈的圆滚滚的矮个子感觉,好在他的脸不那么圆,有尖尖的下巴;他脸上最漂亮的地方是有一个圆滑光亮的额头和那一圈细密的络腮胡子。
    行不行就看今晚,女主唱赵莉莉一来跟陈运培打个招呼,就赶紧到楼上海棠依旧包厢换衣服和化化妆。那间是小春晚上的卧室,在楼下茶叶店的正上方。她一般都是掐准时间来的,几乎都是迟到,提前的几乎没有。

    知道要开工了,陈运培也开始做些准备工作,他用一块毛巾在琴键上擦一擦,然后试了试音阶,再起身到吧台右侧的饮水机旁,给自己的水杯了泡上一杯茶。第一次试工,他挺慎重的。听说赵莉莉混得不错,他也想试一试,还不一定都是为了钱,积累一点社会经验也是很重要的。
    稍后,女主唱来到陈运培旁边,两人聊着。原来他们都是大四的学生,正在为将来的工作烦恼着,两个都是盒子里的人,谁也不能给谁一个好的建议,他们能想到的都只是到某个大学里当音乐老师或者去某个剧团,没有其他门路。艺术生就是这样,工作范围很窄。他们谈论大荣州南面的沿海城市两广州的大梁市,听说那边的乐队很吃香,可是他们心里更想要的是成为体制内的人,而不是个体户。女主唱说她想留在台湾,已经找人帮忙,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扬了一下她的头,把披散的长发从左胸甩到背后,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将来有一点点希望。
    一米七,骨架修长,走路摇摇摆摆,像柳条,加上长脸,细长眼,大嘴巴,很像条美女蛇,她是那种非俗气的美。陈运培深深地看着她,对她露出十分的欣赏。他本想追求她,可是她已经跟特首的秘书好上了。
    陈运培问:“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张秘书?”见这么快就被同伴给猜到了,主唱不高兴地撇撇嘴,说:“你不会假装不知道吗?没一点情调。”
    陈运培说:“说句你不爱听的,赵莉莉同学,社会很凶险,不能盲目地相信陌生人。”
    赵莉莉刚想反驳,调酒师阿木悄无声息地来了,在她们背后插上话,说:“我看那个小秘书对你没安好心,你还是小心点。”
    见伙伴们对自己的情人这么不看好,赵莉莉不想跟他们继续谈论这事,她拉着陈运培的手,到了木头人身边,拍一下木头人的肩,说:“蛋蛋,给你介绍一下,我这个朋友叫陈运培,我的学友。”然后,她又转个头,对陈运培说:“也给你介绍一下,陈运培小朋友,你身边的这个帅哥叫蛋蛋,也是搞艺术的,人家比我们多搞了一样——雕塑。别看人家不是正规的科班出身,他的键盘弹得可好了,还会吹笛,还会唱歌,跟我学了一段时间,唱得很棒,现在成了我的最器重的和声歌手,因为出了点小事,他不能来,他的乐队也跟着不来,所以才请的你,感觉到压力了吧。今晚你可要好好表现,人家是行家,别自以为是科班出身,可以随便蒙人,你要是有什么纰漏,他可是一听就知道的。他是你的考官。”
    赵莉莉这是给陈运培提个醒,这人是考官,真材实料的,别想糊弄人家。她不想让蛋蛋认为她推荐的是个草包,同时也借机吹捧自己的徒弟抬高自己的身份,她在社会上混得还行,不是像陈运培这样的书呆子。
    陈运培点点头说怪不得。他本来就奇怪,这人不像客人,也不像服务生,一个人就那样站着,傻呆呆看着窗外,跟个木头似的,应该是有什么心事,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干点什么呢?
    陈运培友好地对高个子微笑点点头,高个子勉强挤出点笑容,礼节性地对他笑了笑。受陈明嘱托,他是来看看今晚的演出效果的,同时听听陈运培的功力。

    “怎么样?在这样的男人面前,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啊,看看吧,越看越帅吧,人家才20出头,却组织了一个乐队,弹的还不比你差,”女主唱继续刺激自己的学友,说,“怎么样?在这样的男人面前,你是不是特自卑呀!感觉特没劲呀!”
    从热闹的阿木反击说:“怎么!见到帅哥马上就忘了你家的小秘书啦?”
    女主唱回过身,扭了扭屁股,泼辣辣地道:“对,怎么啦?不行吗?我就是水性杨花,我就是朝三暮四,你管得着吗?”
    阿木想反驳几句,身后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原来是小耗子来了。小耗子好像还没长成,声音都没变成公鸭嗓,他身边的那头大白狗都比他有男人气概。赵莉莉夸张地抖了一下身子,叫了声:“咦乙。”
    第21节 讨好
    花儿生日的前一天,刚好是周六,早上9点,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连绵不断的49日黑的春雨还没有结束。花儿从艺术学院骑车到了亲水广场,看见富贵街的大真酒吧的大门口聚集着几个记者模样的男女。其中有个拿话筒的人认识正要转身回如意街的招娣和陈明,跑步上去,拦人要求采访。
    “关于曾厝垵盗窃案你们有什么看法”、“陈蛋蛋是个怎么样的人”......
    “讨厌!他们怎么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定是那帮警察。哼!”花儿说。转身折回去,从重庆大桥回去。
    很好,艺术学院的大门口没有讨厌的记者,练习场里,学员们已经在练习昨天的功课,美娇和姗姗在边上看着,她们对这批学员的学习态度还比较满意,美娇对姗姗说:“不错吧,热情还挺高。”姗姗点点头,表示同意,说:“看她们跳,我也很想动一动身体耶。”
    不是她们在动一动,已经换好舞蹈服的花儿抢先播放了音乐,独自跳了起来,毫无征兆,毫无提示,而且她跳的不是学员要学的民族舞,而是芭蕾舞。就着流行歌的《我很温柔》跳芭蕾舞,什么情况?
    只见花儿伸展四肢,开始转圈,一连转十几个圈的那种,应该属于高难度吧。
    美娇和姗姗从单杠那边走过来,她们知道花儿在干什么,她们的呼吸跟着她的旋转节奏,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来。
    一个小辫子的高个子帅哥悄悄从门口,沿着墙边溜进去,就像一个迟到的小学生一样。
    “有好戏看了,你看”美娇轻拍一下姗姗的肩膀,抽动一下左边的嘴角,说,“你看看,谁偷偷溜进来了,就那边,门口,你个死人,头往哪转呢,大盗要来抢小女生了,没事了。呃呃呃!”
    在场看到的人都停下活动,这一点给了花儿提示,她瞟向那个角落一眼,一个高大的影子,她没想搭理他。此时的花儿穿着一件白色的灯笼舞裤,上身是黑色的紧身背心,脚穿白色的舞蹈鞋,很有艺术老师的范。
    练习房的门半开着,房间里有一种蒙蒙的色彩,光线柔和。房间里,她的舞姿轻盈,乐曲带有很强的抒情风味,像某一部电视剧的片尾曲。她的舞步跟随着乐句以单纯的弧线向前移动,带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孤寂,仿佛是秋天的落叶,根据乐句所指引的意思,他理解了她的舞步,遗憾之情溢出,有万事休已的愤慨,也有一种抓不住幸福的遗憾。
    当副歌响起时,帅哥踏着“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的歌词节奏,几步小跑,双膝跪地,从花儿右侧的背后轻轻划过,停在花儿面前,他后背着地,然后慢慢挺起背,后仰着头从下往上祈求般地看着花儿,花儿向下俯视他的那张不自信的脸,有些迷茫,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帅哥慢慢起身,跪坐在花儿身边,曲腿,踮起脚尖,头埋在大腿窝了,很快,他又直挺挺躺下,团身抱住花儿的脚,花儿知道了,他在用舞蹈的形式请她原谅,希望他们和好。
    花儿不是不想原谅他,而是不能,她直挺挺站着。他在她面前翻了几个滚,跪坐起来,背对着她,张开手掌盖在脸上。花儿知道,他是对她拒绝的一种失望。他忽地蹬跳起来,站住,然后背对着她,倒退着,来到她的右侧身后,他用右手象征性地去搂她的脑袋,把自己的脑袋靠过去,停在她的左肩。她在这时往前走了两步,脱离他的搂抱,他闪身到了她的左侧,捂着胸口蹲下去,又很快起身,伸出一只手想去摸她的脸,见她面无表情,他的手慢慢地缩回来,然后失望地蹲坐在她的身侧,眼睛迷茫地看着练习场外边。她依然像根木头,依然面无表情。
    大概是突然又有了一个讨好的点子,他再次蹦起来,跳着跳着,又到她的身后,双手圈着她,像扫描仪给她从下到上扫了一遍,当那个手圈快到她的头顶时,她再次跨出几步,脱离他的包围,他在她的背后迷茫地转个圈,然后双膝再次跪地滑到她面前,挺直上身,比着一根食指,意思是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在场的学员还是有一定的舞蹈基础了,她们都看懂了,她已经拒绝了他4次,俗话说“事不过三”,花儿这样的冷漠实在太过分。当然,这个帅哥成了小偷也是个意外,他如此清澈,怎么可能会是卑劣的小偷呢?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学员有着刚毕业的女学生的柔肠,含着热泪请求道:“蛋蛋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是,原谅他吧,原谅他吧。”
    其他学员也觉得是这样,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卑劣的小偷呢?这里头一定有冤枉,他们纷纷这么说,也这么讨论着。可是,小偷毕竟是大事,他们可不敢像这个年轻的女学员那么冲动。毕竟这个老师高傲着了,不可能要一个小偷的男朋友,就是她们也是不会要的。
    “嗨,外行看热闹,他们知道什么呀?”花儿本想不理蛋蛋,可是让蛋蛋这么纠缠下去,让人看笑话的是她。花儿抓住蛋蛋的那根手指头,无奈地说:“嗨,你先回去吧,我们的事以后再说。还有,别到处乱跑,安安静静待在......待在那里头工作,现在你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嗨!”。
    学员们高兴地鼓起掌来。她们喜欢大帅哥,也很容易“谅解”跟自己不想干的大帅哥,当然,她们跟花儿的关系也挺好,希望花儿好,虽然花儿对她们相当严厉。她们是大人了,不是心智未成熟的中学生,懂得好坏,知道严厉的老师也是有责任心的老师。
    蛋蛋紧紧地抱着花儿的双腿,泪水在眼眶里打滚,他暗暗发誓再也不闯祸,不让花儿为他揪心。
    蛋蛋仍然像个孩子,他犯了错,而她像个母亲,能怎样呢?惩罚一下自己的孩子也就行了呗。更何况,她还知道不是他的错,他是被冤枉的,是城门失火被祸及的那条“小鱼”。她心里在说:“蛋蛋呀,我该怎么对待你呢?我想当局长,也想跟你好呀,可是乔布斯不肯呀,我该怎么办呢?你都成通缉犯了,我该怎么对待你呀?不要你,我又舍不得,要了你,乔布斯跟我没完,嗨。我们得罪了谁呢?”

    蛋蛋的舞蹈都是花儿教的,他们跳的探戈简直可以参加体育舞蹈大赛,他们也确实参加过,在他艺校毕业的那年夏天,台湾区一等奖,当年全国第六名。当初学舞的目的不那么纯粹,他只是想挨着她,靠近她,如果能摸着她的身体那当然就更好了,不能说只是为了揩油,还有点情感的眷恋。

    第25节 偷渡计划
    上午八点半,学园路过往的行人不多,除了老夫子诊所里孩子的哭喊声,其它地方显得静悄悄的。饭团子快餐店里只有林小玉一个人在收拾着什么,只要她忙得过来,陈皮一般都在老夫子诊所帮忙。便利店店门口,陈宏远和老汤姆在一张小方桌旁品茶争论。老汤姆说共和党人好,陈宏远说不好,他在抱怨有人走私挣钱比他多。也就是打嘴鼓(侃大山)而已,并不是真的要争出个是非曲直。
    宏远还想说什么,当他看到蛋蛋在诊所外鬼头鬼脑时,他小声问老汤姆:“这个通缉犯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时候。雪莲刚好从艺术学院出来,要到德一街和学院路交叉路口的关度科技中学去,顺道看看餐馆里有些什么事要帮忙。蛋蛋还像初一年那会儿,很淘气地一下子跳到她的面前,笑嘻嘻地叫起来:“班长好,小猴子给班长大人请安。”说着弓下身来,跟雪莲行一个辫子王朝的单膝跪拜礼。
    “......你......你是......你是蛋蛋呀,想......想吓死我呀,还......还小猴子,你都成大猴子啦,嗯,好久不见了......”雪莲不是被吓得怎么厉害,而是她一向在蛋蛋面前就紧张,她是他的班长,小学的班长,初中只有半个学期,她们的关系更多的还是小伙伴建立起来的感情。
    宏远很快插在两人中间,先对蛋蛋虚假地笑了笑,说:“蛋蛋,你是来找芍药的吗?花儿呢?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雪莲一碰上蛋蛋本来就不自然,往往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虽然她也想努力露个笑脸,给蛋蛋一个亲切的模样,同时暗示她喜欢他。不行,真不行,她也不知道有哪来的一股鬼使神差的力量把她变成她自己都不喜欢的状态,总之,她就是这样,特严肃。正不知道接下来要跟蛋蛋说点什么,现在老爹横插一脚,还提到花儿,原本紧张的她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见她脸色变了,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眉毛尖都快飞上天去,同时鼻翼煽动着,嘴巴咧着,不满的气体从大门牙里冲出来,呲呲响。陈宏远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表明他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他知道雪莲暗恋蛋蛋,只因为花儿的强势存在,她才没有表露出来,现在蛋蛋成了通缉犯,他可不想女儿跟这个坏痞子有什么瓜葛。女儿是他一生的骄傲,从小学开始一直当班长,奖状也是一大摞,他的女婿也要是人中龙,不能是这种鼠辈。陈宏远正在巴结招娣,打算通过赵雨荷夫妇,把雪莲留在关度科技中学,然后借此找个好女婿。
    可能还是大学生,穿着挺时髦,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这衣服一看就知道应该是芍药刚送给她的,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外头披着一件配套的半截镂空针织衫,一条黑色裤袜,一双白色高跟鞋。换做以前,这身装扮就会被人叫成番婆,现在不会,时代变了,出现任何稀奇古怪的事业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现在看不顺眼的东西,过几个月,甚至几个星期说不定就会流行起来,过早下结论的人往往会被认定乡巴佬。
    自知不受欢迎,蛋蛋应酬性地对宏远说:“对,我是找芍药的,花儿没空,我比较闲。”
    “我刚去过,花儿不在艺校里,到我们店里坐坐吧!我们好久没见面。”雪莲说。
    “雪莲,学校不是忙吗?你妈也没空,我陪蛋蛋聊聊就可以。”陈宏远赶紧插进来说。
    “对对,班长,实习的时候都要勤快一点,你忙,你忙。”蛋蛋赶紧附和道,然后他去找芍药。蛋蛋知道雪莲对他的心思,他也有意在这方面阻断她的念想,他不想害人,人太帅真有副作用的!

    屋外,雪莲狠狠地瞪了她父亲一眼,咬着牙低声说:“你干什么?有你什么事?无聊!”然后回身深深地看了看候诊室的那个身影,喊:“姐姐,蛋蛋有事找你。”然后走了。
    宏远问:“你要去哪儿?你大伯这边很忙的,你不帮忙吗?”他疑惑地嘀咕着,“今天是周六吧?早上好像没有课要上呀?”

    诊所很忙,很多头上挂着天线一般的吊瓶的小孩正在大人们的怀里又哭又叫,大人们举着吊瓶,抱着小孩围着诊所门口的两个小贩,一个中年小贩晃着手中的金箍棒气球玩具,一面对着门里头卖力的吆喝着:“……妖怪你哪里走,吃俺老孙一棒……”

    知道蛋蛋找,芍药从二楼下来,此刻她穿着一件白底有蓝色花纹的中短旗袍,很好地修饰她的身线,她的身线只比跳舞的花儿差点,该凸的都凸出来了,该凹的也凹得恰好。跟以前比,脸蛋更丰满,也更油润,生活好了,人就容易胖。她的头小,五官适中,身体却结实、丰满,比例有点失调,不过由于这样特别使她显得有几分姿色,让男人很想欺负那个结实的身体。
    老夫子的老婆身体不好,尤其是生芍药的时候,身体更差,芍药生出来后,老夫子很注意她的健康,她几乎是用牛奶养大的,脑袋保持小巧玲珑的样子,身体早早突破了极限,骨架变得不协调的大。
    皮皮也要出来,老夫子正在柜台后抓药,看见他就停下手中的活,赶紧制止:“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没看见这么多人吗?”这个侄儿已经够坏,不能再让他跟蛋蛋这样的人在一起。老夫子向来看不惯蛋蛋的小辫子,这种打扮的小青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皮皮只好一边给病人换吊瓶,一边往外张望。他刚好遗传了父母的缺点,他矮胖矮胖的,鼻子长,眼睛小,而且不学好,原先就是小流氓的跟班。
    老夫子的老婆王小妹走到老夫子旁边,不无担心地问:“蛋蛋找芍药什么事?”老夫子不能回答她,摇摇头,抱怨说:“我哪里知道!芍药也真是的,没事招惹那个小辫子干嘛!”
    王小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龟缩着头,单薄的背也挺不直,说话也是轻飘飘的。她担忧地往外张望,想知道芍药跟蛋蛋说些什么,她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跟这个通缉犯有什么瓜葛,只过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对着芍药尖声喊:“芍药,快过来帮忙。”那声音,噗噗的,细细尖尖,飘飘忽忽,没一点儿力气的样子。

    芍药不理他们,兀自说:“帅哥,你可真是越来越帅了,怎么样?现在过得还好吧。我们应该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吧?”
    蛋蛋答道:“好什么好,现在我正想找个同伙一起越狱,怎么样?你是我的同伙吗?”
    “我可没看出一个通缉犯的样子,一个人是通缉犯的话也不会把自己是通缉犯的事常挂在嘴边。”蛋蛋的事,喜欢说话的皮皮把什么都给说了,她那能不知道呢?不过她不信,取笑道,“听说你是小偷,偷了6千是吧?”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就你这种男人,别说6千,你就是要2万,也有人屁颠屁颠地送到你面前,说你去偷那6千,真是笑死人!”
    “嘿嘿,这怎么说呢?可真是说不清楚,嘿嘿......事情就这么发生,莫须有啊,”蛋蛋苦笑道,“嘿嘿,也许,就像我奶奶说的那样,我就是个灾星,扫把星。我本以为扫把星也是天上的神仙,不是凡人,可是......还是不要这个低级的神仙的好,你说花儿跟我在一起很吃亏吗?”
    “说什么呢,要不是花儿霸占着你,我老早就追你了,才不会跟着汤姆森呢。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吸引女生吗(蛋蛋是XYY染色体,先天男人气息浓烈,对女人天生就有吸引力)?我们这些小伙伴有哪个女人不喜欢你?”芍药把腮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回忆说,“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大概6岁,对6岁,第一次见到你,我可喜欢你了,总是时不时地过去抱抱你,还亲了你,你说小时候我怎么那么色呢?另外,你应该记得,你12岁那年,你可是我跟大真两人的小老公,为此,我们还为你争风吃醋呢。招娣阿姨还说我成熟得早,说我要是给你当媳妇,你会被我给折腾死的,呵呵呵,她都不知道你长成啥样,我和大真被谁折腾的半死?”说着,她嘻嘻笑了起来。
    女人嫁了人,脸皮就厚了些,如果芍药还没出嫁,这种话怎会说出口呢?他只记得12岁的暑假的某一天,当时还不巧被招娣给碰上,这两个大姐兀自逃跑了,留下他独自挨批。
    蛋蛋想找芍药不是为了说这些,他想找芍药帮忙说说。汤姆森是亚细亚集团的副总,也是“猪蹄会”的上层成员,搞关系很有一手,关系四通八达,有可能帮到自己。按理说,他也是可以直接找汤姆森帮忙的,毕竟他们是儿时的小伙伴,虽然长大了,性格各异,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是儿时的感情总好过社会上的一般朋友。不过,想一想,觉得通过芍药让汤姆森帮忙更好些,扯上乔布斯,估计汤姆森也怕麻烦,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帮忙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事是乔布斯捣鬼,可能汤姆森也帮不了。
    蛋蛋转移话题说:“芍药,你看这事汤姆森有没有可能帮上忙?”
    “他呀,狐朋狗友倒是很多,很有可能,我跟他说说。”芍药说。
    “那就谢谢啦!”
    “先别谢,这事不好说。等办成了再谢不迟。有些事不是很好办,就算汤姆森也有难度。而一般难度大的,他就不给办,他这人向来这样。”她想到了另一个主意,说,“要是办不成,你跟我跑路得了,到西洲混个外商再回来也不差。”一回来就听到汤姆森的很多花边新闻。把自己晾在西洲国,他自己却在老家胡作非为,这口气真让人难于下咽。如果能把蛋蛋带过去,那么她一定会缠上他,这样谁也不吃亏。说实话,对于这桩婚姻,芍药真的有些后悔。
    “呃,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考虑,快刀斩乱麻。”蛋蛋兴奋起来,好像溺水者抓到一根救命木头。
    “既然这样,我再给你介绍个事。我嫂嫂想请人帮忙,也没什么事,就是押押车,找别人也不是不可以,咱们是开裆裤的伙伴,知根知底的,做这种事还是要靠自己人,你知道的。现在就我嫂嫂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一年也做不了多少货,挣的不多。医院的事多,我哥都难得帮上几回忙,我嫂子老抱怨自己快被累死了,真看不出来,她挺厉害的,一个人扛着,简直就是个女汉子。”芍药的话锋一转,说,“怎么样?你会功夫,正好帮忙押押车。”
    “让齐鸣辞职算了,不就是个主任医生嘛,走三年的货就够他当一辈子院长的。”蛋蛋沉思了一会儿说。
    “那可不行,我辞职,我老爸骂了我半天,我嫂子辞掉那个护士长,我爸也骂了老半天,我哥再辞职,我爸还不把我骂死呀,肯定认为是我教唆的。”
    “也是,都快当上副院长,辞了怪可惜的。”蛋蛋问,“你们还是在做香烟吗?”
    “是呀,大的我们也做不来,还是香烟轻便,每次我们就做一货车,游击队似的,小打小闹,如果你能来帮忙,我们可以做大点。汤姆森就抱怨说要么不做,要么多做一些,做那么点算什么嘛!反正都是走私,都是犯法。”
    “我看你们这样做挺好,安全。以医院的名义运货,谁会拦着。”
    “在台湾有汤姆森挡着,是比较方便。只是到了厦门,那就难说了,我嫂子又担心有人认出我哥,她要么就在高雄,要么就在鼓浪屿的鱼排,她也是个小心的人,从不在不熟悉的地区交货,每次都是她独自在外抛头露面,一个女人家,很辛苦的。如果我推荐你,她肯定同意,”芍药精光闪闪地盯着蛋蛋,继续说,“只要你愿意,也不要算工资,每趟给你十分之一的利润,怎么样?”
    “你做得了主吗?”蛋蛋问,芍药点点头,蛋蛋接着问,“你跟你嫂子是一起的?”芍药又点点头。蛋蛋咬着左手的大拇指指甲盖,只要他犹豫不定的时候,他总会咬指甲盖,他在心里想:“请芍药帮忙偷渡到西洲,在那里漂白漂白再回来,确实需要一大经费,嗯,走私是个不错的主意。”偷渡到西洲,成为花仓子那样的外商,然后光明正大回来娶花儿,他现在还年轻,即使过五六年才回来都没关系,那时花儿也才二十七八岁,不算晚。
    找到了一条行之有效摆脱困局的出路,蛋蛋有点兴奋,像被开水烫到的小老鼠,忍不住跳跳。人都是这样,生活有了希望,人也就有了精神,充满战斗力。本打算跟乔布斯碰个面,论论理,可是估计没多少效果,毕竟身在高位的人做的事都是“圣旨”,要他承认并改正错误都是很难的。走南闯北的日子久了,他自然知道像乔布斯这种类型的“官”是啥样的。
    见蛋蛋有被说通,芍药进一步煽动说:“只要一年,一年后你肯定会变成百万阔少爷的,到时候你再跟我去西洲桃李湾国也不迟,再说你现在也有些身边的事要处理,我也得先到西洲那边先帮你张罗张罗,估计得三个月才能准备好。”
    “我们何不把杰克.雷德拉进来,把走私搞大呢?”蛋蛋建议说。
    “你还不知道杰克那人吗?一喝醉,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连他大哥、二哥都防着,不敢大用,我们哪敢用他呢?”
    “哦,那行,这事就这么定了,这是我的新的手机号。”蛋蛋问了芍药的手机号,打了一个过去,让芍药把号码存起来。
    “我请了三个礼拜的假,这两天我会帮我嫂子点忙,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过最好快点,过了这阵子,我就得回西洲。”芍药说。蛋蛋点点头。芍药又说这事最好不要跟花儿和其他人讲。蛋蛋又点点头,他又不傻。
    老夫子一个劲地催促,芍药回去了。

    走私,在台湾人看来,根本没啥,另一种捕鱼方式罢了。岛民的活动疆域不局限在陆地,海上也是他们讨生活的地方,海外也是他们的触角。早在民主党执政时代,渔民就经常跟大洋洲岛民在南海、东海海面换东西,用金银器换他们的家电、摩托等等。

    芍药一回来,老夫子生气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个个鬼鬼祟祟的。”
    芍药听老夫子这么说,不乐意了,说:“人家倒想跟您打招呼了,您不理人,连嗯一声都没有,还好意思怪罪人家。”
    皮皮打趣他的堂姐说:“芍药同志,你要认清现状,别一看见帅哥,胳膊就往外拐了,大伯,您别听她的,他确实没跟您打招呼,您说疼这个女儿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多疼疼我。”
    芍药呵斥他的堂弟:“应该叫姐姐,小屁孩,没大没小的。”随后不满地看了看老夫子,低声咕噜:“一叫我的名字就让人生气,又不是没有其他名字可取,干嘛给人家取这么俗气的名字,一听就是中草药,一听就是中草药,讨厌。”
    老夫子听到的芍药的抱怨,耐心解释说:“芍药,芍药花很美的,白里透红,香气能醒脑,对人对己都有好处,有什么不好。”
    芍药不服气地说:“你干嘛不叫我雪莲,雪莲更滋补,干嘛叫把那么好听的名字送给别人,自己的女儿却叫芍药这么土气的名字?”
    老夫子说:“你没见到雪莲很白吗?雪莲这个名字跟她很般配,你白里透红的,跟芍药花比较像呀,没什么好抱怨的。”
    皮皮在一旁酸溜溜地安慰他的堂姐,说:“芍药蛮好听的,哪像我,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芍药听到皮皮这么说,似乎知道她的堂弟要说什么,低着头,偷偷地笑,老夫子瞪着侄子很久,皮皮不敢说话了。老夫子说:“你叫陈皮?你不是叫皮条吗?陈皮还能清热解毒,拉皮条是什么呀?你丢不丢人?!”
    皮皮无辜地看着老夫子,说:“大伯,你不能这么说我,很多小姐来治病,很多男人想找小姐,要我给介绍介绍,我这也就是顺口说说。”
    老夫子更生气了,大声呵斥道:“你不给那些人牵线搭桥,你会死呀?老子又不是没钱给你。你个夭寿。”似乎还不解气,老夫子又说,“告诉你,你不好好表现,不好好学习,将来你凭什么接这个诊所?早叫你好好学习,你偏不肯,再不济像芍药这样也行,到卫校混个三年,出来给人拍个片什么的,你总会吧?偏要跟小流氓那种人混在一起,跟你爹一个样,坏痞子......”
    陈宏远找老婆要不到钱,总是来向他这个大哥借,说是借,可从来没还过,尤其有一次他想念家乡菜的味道,到饭馆里点了份菜干咸饭,一份排骨萝卜汤,自家兄弟,没给钱。当他再一次去吃饭的时候,陈宏远说您连上次一块给吧。老夫子直到今天还在念叨这事,他对这个弟弟很不满意,陈宏远一家子在他那儿看病可都是免费的。没办法,兄弟就是兄弟,账是算不清的。
    又唠叨这些,皮皮不满地瞥了老夫子一眼,低下头咕噜道:“谁叫你给我乱取名的,陈皮不拉皮条还能干嘛?难道让我给人家清热解毒吗?再说了,小姐多了,嫖客多了,我们的生意不是更好做吗?我这是曲线救国,连这点都不懂,真是老糊涂!
    第二节 不安的心
    她是个有洁癖的人,厌恶被人群团团围住,因此,她一般是不跟人家挤公交车的。下等人不仅会毫无理由地强占贵族的地盘,并且会用出汗的手指碰触她的身体或者东西。还有他们身上那种难闻的气味,比如:一位屠夫身上的血腥味;苦力身上的汗水酸臭味;一个老妇人身上的难闻的低劣食品的气味;老头身上毛孔里所散发出的尼古丁味;时髦小伙子头发的低等摩丝味;女人头发低劣的发油气味;小孩子未知的指甲垢物的气味等等。对她来讲,最糟糕的是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直冲她的鼻子。有些气味甚至还挤占了别人的思绪,挤占了别人内心最深处的注意力。
    她的洁癖使自己非常敏感,感觉自己的躯体像扔到垃圾堆里,周围都是黏糊糊的、肮脏的树木。
    她只挤过一次公交车,以后就不敢了,出门一般打的。当然,打的什么很贵的,不是她这样的工薪阶层能经常做的,所以,她并不常出门,路上遇到的很多东西对她来说是一种惩罚。
    每次出远门回来,她要把所有的东西清理一遍,然后放回原来的位置,在仔细打量,看过之后,没必要的东西会被挑选出来,及时扔掉。当然,有时候,她会发现“糟了,某某某被我给扔了。”这样的。因此,她的屋里很简洁。
    清洗几遍自己,发现皮肤已经发红,不能在搓了,再搓就破了皮啦,她擦干身子,喝了杯速溶咖啡,躺在美人靠上休息一下。没多久就回忆到了以前。这不是个好现象,人一回忆到以前,说明遗憾的事就多了。
    这样的姑娘不适合做粗活、沉重的手工活和家务,她从一生下来就掌握了古典舞蹈、钢琴的演奏的技艺,成为世界著名的舞蹈家是她的理想,也是赵雨荷这个生母为她选择的道路,当然,监督人是招娣,执行人是艺术学院的院长上官晴。为了使孩子在阴谋丛生的台湾这个世界也能找到道路,赵雨荷在关键点上都放好了指南,一旦这孩子不想练习,上官晴就执行这些指南,逼迫她重新练习起来。
    上官晴当着那些妒忌她获得特殊照顾的学员面前警告她:“你不要分心!”。
    每次,在达到新的一级时,都不允许她休息,她不能喘口气,因为立即又要向高一级前进了。要不是出了那次意外的“撞见”,那么她考虑的只可能是:追求世界级的声誉。
    这是个摇摇晃晃的理想!那个顶端只是高处悬崖岩石上的一块突出部位,只是个骗人的顶端。她没有那么大的臂力和大臂肌肉。她掉下来了,成了艺校的老师。
    掉落下来的她从此不愿意惹人注目,也不会去争抢什么前三名。她同人交往变得矜持,还学会了看不起别人,不想同普通人来往,因为她听到的只是赞扬她的美貌,而不是她的舞蹈或者钢琴技艺,可她没能成为钢琴家,也没能成为舞蹈演员,只成为了一张漂亮的脸。这个结果跟她原先的理想差距巨大,她必须想方设法改变这个现状。
    有那么一阵子,她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蛋蛋身上。他是位帅气的小男生,也是个很用功的学生,从最初的《哈农》与《车尔尼练习曲》开始,直到最后弹奏完肖邦F小调幻想曲第49号作品为止。然后,他就不再深入地弹下去,找个借口说自己最喜欢的是雕塑。难以想像!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浪费我那么多的时间?”
    “因为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呀!”
    得到的回答让人满意,可是她的心里就是感觉不舒服。“为什么,您呢?唱歌和演奏的歌曲不是你感兴趣的吗?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呢?”
    “可我更感兴趣的是雕塑,我没那么多心思做很多事,能把雕塑做好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把握把它做好呢。因此,我选择了雕塑,专心做我的雕塑,只好放弃钢琴啦。到此为止吧。”
    “你这个骗子,没安好心。”说是这么说,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比较强的求知欲,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他的钢琴不是业余级别的,当然也达不到专业水准,不过也快了,就这样不练,真是可惜了,但是他在雕塑上的固执也不是坏事,他真有那个天赋,雕塑的天赋比钢琴和唱歌的要高许多,因此她不能干涉,也无从纠正,就是这样,心里感觉不好。骗子!
    此外,这个小男生真会拍马屁,她真不好教训他。他常常这样说:“你弹吧,我喜欢听你弹。”当她示范弹奏什么时,不管只是弹奏简单的丁当声,或是复杂的《土耳其进行曲》,这位年轻男士总是一脸高兴地倾听自己的演奏。有时候,这位漂亮的小伙子因为过分热心,反而请求女教师再额外弹奏舞曲什么的,他兴奋得想要跳舞。
    这个漂亮活泼的家伙爱上了她,愿意听任她的摆布。她也喜欢他,乐意给他安排一切。
    现在蛋蛋已经寄托不了她的期望,那么,她的心又不安起来。她的心很容易不安,总觉得这个社会不够安全,总觉得一个家还是必须有个强者来当盾牌,抵挡外界莫名其妙的冲击。


    第15节 关渡码头
    花儿说:“大真,陪我到外面走走吧,这些天,一肚子气呀。”
    大真对花儿说:“要不咱们带个泳衣吧,多少年没在渡口游过泳了。”
    花儿无聊赖地说:“算了吧,没心情。”
    她们各自骑上一辆脚踏车出了艺校大门。清明节过后的夏天午后五点,热带的阳光可以烤红薯,烫烫的。
    “你瞧,你瞧,那棵树上有一只灰松树,看呀,它怎么跑出来呢?从高尔夫山上来的吧?花儿,你快看快看。好哎。又窜到那棵树上去了,瞧呀,一只松鼠。”停在艺校大门口对面的马路上的大真说,她指着一棵松树给花儿看。
    花儿刚跟着过去,扫描了一会儿天空,起先没看到松鼠,她看见了一只麻雀斜掠过阳光,飞走了。接下来,她才看见一只松树停麻雀下边的树杈上,向下探着脑袋看她们。它的眼睛滚圆滚圆的,很大,很黑,也很亮。一直盯着,直到大真她们走了。相较于阿里山那个大林里的大多数动物而言,这样的小松鼠不算什么稀罕物,花儿跟蛋蛋似的,根本不理它。
    出了大门,一路上,花儿并没有跟大真并骑,只自顾白地蹬着,车子走得还挺快。没奈何,大真只得跟在她的后头,两辆车保持着一到两米的距离。当然,她想跟她并排骑着,说说话,但不行,花儿今天心事满满。
    慢慢的,花儿的车速不像散步,愈走愈快,在进入中央大道北路四段的北投区关渡小学后,车速才慢了下来,之后,往河岸方向走,直接进入江滨东路,左拐到达到了关渡宫北面的关渡码头。
    “口干舌燥的,买杯果啤喝喝吧。”大真建议。 这一段路并不算短,花儿骑得又跟赛车似的,大真一身汗冒出来。她到路边摊点那里买了两大塑料杯冰镇的菠萝果啤,递给花儿一杯,然后说:“你今天跟赛车似的,怎么啦,蛋蛋要回来了吗?”说完,大真大口大口喝起啤酒来。
    蛋蛋出门两个月了,还没回来,听说已经回到莆田市,在陈庆仁那儿试着做些黄龙石的雕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计划是端午。
    花儿的这个状态,大真能理解,蛋蛋不在,怪想念的,如果回来,又会揪心,增加很多的心理负担。大真看着花儿的背,马尾辫扎得老高的,就像她生的闷气那样,同时在后背不停地左右摆动,好像一直在说“不不不不”。唉!算了!她自己想都觉得烦,花儿更烦了!
    “是呀,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让他回来,也许躲在陈老师那儿对他最好,这也是一条路呀。”小春不满地说。
    “嗯。是的,陈老师把蛋蛋当儿子看了,在他那儿肯定比台湾好。”
    “那儿只是过渡,不是长久之计!”
    “也是老躲在那里,事情也没解决,陈老师是个书呆子一样的人,不可能帮上大忙的,而且,他不在这里,怪让人揪心的......想想他要是在这里,这会儿该冲到水里去了吧?嘻嘻嘻......”
    “是呀,这里是他的游乐园,每年过了清明节,他就天天泡水里,天老黑了还不回家吃饭。妈妈不喜欢他,也不能全怪她,蛋蛋真是个问题小孩,还记得小时候吗?他可是个孤独癖,要不是我,说不定还躲在那个旮旯角落里不肯出来见人的,多亏了这个码头,还有高尔夫山,多亏它们的帮忙,我才把他一步一步带出来的。现在好了,你看又出什么事......啊,我真是命不好的人呀,要什么没什么,上帝把什么都给收走了,一点儿也不肯给我留下,我可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他真不替我想想,我真的好累呀!”
    “怪不得你刚才骑那么快,你想逃避吗?还是......还是逃跑。”
    花儿倏地红了脸。大真说到她心里去了。如果她那么做了就相当于是不负责任,甩锅,一个不负责的家长。
    说话当会来了一辆皮卡车,两个穿着皮短裤,光着土黄色的上半身的年轻人从皮卡车拉下一艘龙舟,一起抬着龙舟走下堤岸的台阶,下到水里。他们把龙舟放入水中,等着,不久,码头上来了很多精壮的汉子,他们都赤膊着,一人一只浆,稍稍讨论一会儿,他们都进了龙舟,做好,稍稍划动,龙舟很快就进入河中的位置,顺着缓慢的水流缓慢移动。几只海鸥在他们的上空尾随,象爱凑热闹的小孩。
    他们的身子一起一伏,象人的呼吸。水面被划破了,也不断地愈合,微微的水浪看似温柔,拍击堤岸却发出有力的扑通扑通声,犹如他们的鼓点声。
    淡水河口处的这十来公里,水面宽,比较平静。游泳爱好者、帆船运动员或者皮划艇运动员在傍晚时分都来这里练习或者纯粹的体育锻炼。端午节快到了,赛龙舟也快要开始了,现在是需要练习的时候。听说,今年的奖品是一辆进口的皮卡,亚细亚集团的花仓子董事长捐献出来了,18万,一大笔财产呀。二等奖的奖品也是价值不菲,两辆进口的CM摩托,每辆贰万五千。三等奖一辆。也许大多数人得不了奖,没关系的,就是参与者,每队也有1000元的鼓励奖金,真是诱惑多多,因此今年的龙舟比赛尤其吸引各方面的注意,很多单位和部门都组队参加。要不是蛋蛋成了通缉犯,他可能会被铁蒺藜拉进光头党参赛队,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力气大呀!
    奖金多,各参赛队也跟着格外卖力,比往年早了两个月就开始训练,而夺冠的最大热门仍然是高尔夫山的治安军,他们是历届的冠军。那些阿兵哥跟运动员似的,谁能像他们那样呢?
    老游泳爱好者算是会看点门道的人,可能是因为熟悉了,他们开始评论每一队运动员,觉得他们划得不错,平衡感很好,舟身很稳等等。
    龙舟在关渡大桥那儿成了一个个黑点,桨叶激荡出的水汽在斜阳光下变成彩虹。今天有小春在身边陪着,蛋蛋不想下水游泳,他们坐着吹吹风,看看风景。
    关渡码头这个地方,每年夏天,尤其是小暑到大暑这一段期间,这里都是挺热闹的,就是小商小贩也到这里做点小买卖:卖风筝的;小孩玩具的;炒板栗;烤地瓜;捏面人等等,时不时的有些小贩还为一块地盘吵翻了。
    码头这儿水势平缓,是个安全的游泳场所,有人在水里扑腾。今年雨水特多,天一放晴附近的居民都赶紧出来扑腾,抓住一切机会游泳。
    几个穿着救生衣的小孩,救生衣上系着一条绳子,绳子的那头在大人的手里,每当小孩被水浪拍击,小孩惊恐地尖叫时,大人就把她们拉回来,然后又再次放开,跟猫戏耍老鼠似的。
    大多数人都在浅水区扑腾,不敢往外游,表面平静的水底下有看不见的旋涡,要是被卷进去等一等再露面可就是海口处了。少数几个喜欢挑战的大男人,游向停靠在深水区里不远处的一艘舢板渔船,抓住那艘渔船和被绑在船旁的一只小竹筏之间的船绳喘着气。渔船的船头上,一只黑狗对着挂在绳子上的人汪汪叫唤,一个渔娘用外乡话呵斥着黑狗,她在船头做晚饭,产生的白烟很快被海风摇得四散开来。看来这家渔民还是候鸟。
    要建环岛北路和修建渔人码头的时候,所有在沿海搭建的房子要被拆除,很多渔民都撤走了,大部分的渔民都上岸搞其它营生。有破旧民房没及时拆除,还保留着,一些刚从大陆来的移民见缝插针地在这里入住,没几天他们开始学习捕鱼,或租或买原先渔民的渔船,到了拆迁完毕时,他们中的几家竟然成了新渔民。这家应该是其中的一家。
    一个浑身黑黝黝的渔夫把船上的四个箩筐搬到小竹筏上,拉到关渡码头的岸上。四个箩筐里分别放着四种刚捕捞上的鱼,一筐刀鱼,一筐鲫鱼,一筐跳跳鱼,一筐河虾和螃蟹。光着背、黝黑的渔夫向游人兜售,很多人围观,河虾、螃蟹、跳跳鱼很快就被买走,秋刀鱼也被捡走了好多,鲫鱼只有一小部分,剩下的刀鱼都偏小,鲫鱼没多少人要。有几个贪小便宜的或者经济有限的大爷大妈正在跟渔夫讨价还价。有人说这种小鱼,只能用来煮汤;有人说可以油炸。渔夫说这种鱼是野生的,还是清蒸,鲜!马上有人反驳说这么小,怎么蒸。想想也是,渔夫打包把这些剩下的便宜卖了,一个大妈,两个大爷合伙包下,他们打算买下后平分。

    夜晚八点,坐在树下,突然好想找个人聊聊,打电话给大真。大真正在忙着排练一部现代歌舞剧《海的女儿》,几句话交代就关机了。想打电话给陈明问问,又怕引起误会,也就算了。花儿从来不打电话给陈守理他们。
    看着关渡码头和中央大道北路那边。一片明亮,灯光把城市粉饰成繁华的样子,江滨东路像条带子,飞起的车灯穿梭其中,拉出一道道丝线的光带,给夜平添很多神秘。有一首诗是这样描述此刻夜景的:“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校园里,有情人的笑声传来,笑声还盖过了营房路口慈宁宫的播放的大悲咒。可以想象,艺术学院的学生们双双对对,手牵手,肩并肩的情景,风中都夹杂着丝丝情丝,轻轻地扑打她激动的小心脏。
    找个一德街的路边摊坐下来,为一道很早就想吃的夏季特有冷饮小吃——四果汤。

    第八节 谁是自己人
    宋巧年医生是个汉医,精通草药和针灸,主修的却是心里诊疗,他是有名的心里医生,通过药物和针灸辅助,他可以通过催眠治疗病人的心里问题,有自己独特的专长。他四十岁了,一米七的个,身材精瘦,尖尖的下巴留着刮过胡子的青色。接待他的是人称女爵士的艾美佳,她是他的上级领导。因为他暴露了,不,应该是赵雨荷和奥郎格的奸情泄露出去,他的组织把罪名转移到他的头上,他危险了。
    知道小虫子会去找他,组织先一步把人从阿里山直接带来。要是宋巧年被小虫子抓了去,他会受不住折磨,把奥郎格给暴露出来,这样,组织上的“借鸡生蛋”计划就会落空。这个事情是他们精心设计的,但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是个意外。
    福和殡仪馆前身为福和公墓,始建于2502年,两年后,当时的民主党批准将公墓改造成福和殡仪馆。它位于中正区福和南路001号,占地面积2.4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五千多平方米,一个停车场,一个面积1.5万平方米的公墓区。
    它的兴建成为当时台湾全面推行火葬的一个历史性标志。
    在殡仪馆综合服务的一楼整容室,艾美佳开始训斥宋巧年医生:“我整个早上都在想你是怎么理解我交待过你的话?我问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未来?我必须告诉你,你失职,没看好奥郎格呀!本来,我们只是想让奥郎格和赵雨荷建立关系,抓到把柄即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心理辅导?你辅导得相当不错啊,他们俩都把你那儿当成幽会媾和的好地方了。医生,你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吗?你是不是把问题想简单了?乔布斯呃,那可是鬼精鬼精的魔鬼呀,我们整个民主党都栽在他的手里,你算什么?想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小动作,给他戴绿帽子,恶心恶心他吗?你以为那些小虫子是干嘛吃的。现在好了,你出不去了。”
    艾美佳一边说一边看着屏幕。现在播放的是宋巧年门诊周围的监控录像,她在看都有什么人监视了那里。这个录像带是从宋巧年门诊那儿拿过来的,同时跟医生过来的还有他办公室的的一点点私人材料。总之,清空了,宋巧年回不去了,有点小秘密和个人隐私的材料都得清空。
    她接着抱怨说:“医生,奥郎格和赵雨荷如果每月在你那里见一次面已经有点嫌疑了,但还说得过去,调养和保健嘛,可是这个月是三次。你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了,这已经超出保密规定的范围之内,你不知道吗?不管是心理医生还是保健医生,这都妨碍到保密的限度。你会针灸,你会催眠,有人的脑海里还是在纳闷,有什么秘密吧?嗯。宋巧年,你要一个避风港。”
    “什么?”
    “安静的住所。”
    宋巧年有点慌张了。艾美佳的声音有点阴,这个安静的住所不一定是指一般的安静的房子。
    “避开一切,等到风浪平息之后再把你送出去。你到大洋洲岛国去吧,隐姓埋名,在乡间慢慢散步,我们需要你时你可以到日本岛或者西藏、龟兹的西域自治区去。在这个决定之前,我已经先跟德川先生讨论过了,好吗?”
    “好。我藏起来。”
    “当然,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完全是你的错,有时候......公子,公子也是太不值节制了,我们知道你有过几次奉劝,但是......吃了不少挖苦。嗨,赵雨荷是颗地雷呀,没人喜欢被说戴绿帽子,没人喜欢看自己的性生活被媒体拿去炒作。总而言之,乔布斯如果发现是我们搞的鬼,是会打雷的,我们恨他,他也恨我们,但我们这样做不是为了报复。这样的报复也没有意义,我们要的更多。乔布斯从我们这儿抢走的一切必须还回来,你懂吗?”
    宋巧年不确定她这番话是问题还是怨言,但他知道她的压力很大,因为这个目标很难达成。她过得是紧张与不安。偷偷摸摸的事向来这样,每次奥郎格和赵雨荷在他的门诊里私会,他也是这样。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奥郎格迷恋赵雨荷,赵雨荷也正在闹花痴,他是他的主子,他能怎么制止?不在他哪儿,到了别处反而更容易暴露。
    “好的。”他无奈地回答说。
    “一味姑息所造成的错误,”艾美佳仍然在仔细看着屏幕。停。再度研究着屏幕。她陡然停止动作,让宋巧年很惊讶的是,计算机屏幕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医生打扮的医护人员。
    “这个人是谁呢?看他的步伐,不会是波比吧?”她侧过身,让宋巧年看得更清楚些。
    “他......他是谁?波比吗?怎么了?”宋巧年有些迷茫了,他没发现他的门诊周围真的有暗探呀。他还以为是领导小题大做呢。
    “我也不确定,他们究竟了解了什么?”她似乎与宋巧年同样困惑。她这样做,为的是防患于未然,本来也不是很确定,看来,一切如她预判的一样。很多事,她都是用预判来做决策的,这就是她这么多年没有暴露,也没损失多少战将的原因。“有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外人,他在现场,而我们被蒙在鼓里,还好提早采取了行动,不然就有难了。如果先前没人通知,现在可能东窗事发了,按照我们现有的资源和能力,我们是无法善后的,对吧?”
    “我想也对。”宋巧年现在是心服口服。
    监控录像出现了奥郎格和赵雨荷缠绵的画面,艾美佳摇摇头说:“嗨,被奥郎格的问题搞得头晕脑胀,因为这事,我都无法分身去做其他的事。奥郎格的确是这样。你看看,他都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年轻又饥渴,愿上帝保佑。我们以前也是那样。所以我说啊,显然他还是个孩子,任意妄为的孩子,精力过剩了。得派个高级专员做指导,这一点必须尽快落实。麻烦的小孩。”
    宋巧年点点头,做出同样的样子,并表示同情她的困境。
    “我不是有意要探人隐私,医生。我是想问你,怎么可能,当初怎么可能......一连串的活动,而你却推说什么都不知道?好吧,他是公子,他也要过他的生活,搞他的个人关系。”
    “我们有过约定。”宋巧年说,“我跟奥郎格。私下里的。”
    “你们当然是约定过。可是医生,你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这种说法,你难道真的讲得出口吗?我觉得非常难以置信。你是把头埋在沙子里,不然不会遇到今天这样的处境。”艾美佳说。她显得有点唠叨了。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她快退休了吧。
    该说的都说了,先休息一下吧。
    从殡仪馆区出来,经过火化区,爬上公墓区前方的骨灰寄存楼的三楼,门口的年轻警卫要他报出姓名,不过贾佩里及时从一间房子里出来,几步到了他面前,亮出好人的微笑,对警卫说:“他是我的人,嘉利,把他交给我就行了。”然后抓住宋巧年的手,另一手则搂住他的肩膀,表示友谊与怜悯。
    他以轻松的语气说:“先住两天,过后就把你送走。如果你愿意的话,晚上,我们可以到小山周围散步,随便聊聊。不用担心,没事的。”
    “我还好,佩里。真的。”
    “艾美佳那头野兽没有耗尽你的体力吗?呵呵。”
    “还好,还好。”
    殡仪馆的小餐厅也就七十来平米,平常作为丧人家属临时用餐和休息的地方。此刻是傍晚,除了工作人员,没人会在这里用餐。餐厅的天花板是片蓝天,上面画了几个天使,示意天堂。他们能够彼此静心对坐,避免视线接触。白米饭,烤鱼片,两样青菜,一碗蛤蜊草菇汤。
    在君士坦丁堡,他们一起参加特工集训,共同学习一些保命知识,比如:如何躲避被一群不怕死的武装歹徒追杀;在胶布将你手脚捆住、遮住眼睛时,如何咬破衣领上的毒药,自尽;如何从窗户跳出去最安全等等。
    “这里不吃兽肉,你懂的。也就是一群假道学的人。不过,鲱鱼排不错。粉煎不错。如果是比目鱼,改烧烤会好点。”贾佩里说。
    “你那边状况好吗?”宋巧年垂头丧气地问。他有点像斗败的公鸡。
    “嗨,也差不多,你懂的,我们随时准备应战。神经绷得紧紧的。”贾佩里投以满面笑容。
    “你这个人很有同情心,陪着我是见痛苦的差事。”
    “你没必要这么悲观,不是吗?你脱身了。自由了。没事了。恭喜。”
    “脱身了?也许吧。”
    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年轻人走过来,在他们周围收拾餐具和擦拭桌面,可是眼睛却始终看着宋巧年他们俩。不过,宋巧年的灵魂已出窍,没有注意到服务生的动作。
    “对了,你那边处理得怎样了。我是说你夫人和孩子。她叫林明是吧?还有孩子,孩子几岁啦?”贾佩里问,“我记得你的夫人挺喜欢园艺的,对吧?”
    “是呀,她喜欢种点什么东西。”宋巧年说,“我有两个孩子,一个刚上了小学,一个还在幼儿园里,小孩子。真能闹,尤其喜欢玩她妈妈的园艺,成天脏兮兮的。”
    “可怜的两个小朋友。老实讲,真想到你家坐坐,聊聊,打打网球什么的?你会打网球吗?”
    “抱歉,我不会。”
    服务生慢慢靠过来,动作很慢,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电线,他突然像一团乌云罩住了宋巧年,同时,宋巧年也觉察到气氛的诡异,他想站起来,等他的屁股刚离开座位,电线自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他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身体已经大幅度弓起,然后双手挣扎着想扯掉勒在脖子上的电线,椅子被踢倒,他的身体挂在服务生的背上,背对着背,头向着天,眼睛在不解地询问。
    过不了多久,他的手脚乏力,全身软绵绵的动也不动了,但,服务生仍然不敢放松力气。等到贾佩里告诉他可以了,他才放掉电线,转身走向入口。
    门口站着艾美佳,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无奈地说:“可惜了,他的年纪还很轻嘛,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正是党国需要他做出牺牲的时候。”她的语调真有哀悼的意思。
    贾佩里疑惑地看着她。他没想到艾美佳这么胆小,只这么点风吹草动就杀人嫁祸。这年头,当王婆是犯了大忌的。贾佩里和艾美佳是救济会的另外一组,跟郑子丹的那一组没有交织,所以,他们互不认识,也不知道对方干的事。当然如果有必要,他们还是会相互提醒的。当然,这两组人的功能是不一样的,他们这一组是猎头组,也被其他组戏称是剥头皮的。

    第三节 只想见到你
    6月17日的晚上七点半,台湾的天气仍然如小暑一般火热,地面被白天的太阳晒得还有点余温,关度防护堤散步的行人很多,从音乐广场传出来的“啵恰恰啵恰恰”的印尼舞曲盖过了所有的声音,有一大部分人被舞曲给吸引了过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一个瘦高个的女孩在跳舞,跳的是傣族舞,身体舞蹈造型像孔雀舞或者S型的飞天舞,手脚动作类似于印尼舞,不过好像缺少个舞伴,尤其是个男舞伴,她瞄着的手和昂起的脸没人跟她相对,显得有些孤单和不够喜庆。她下穿蓝色的中长裙,上身是一件紧身的白色T恤,T恤的胸前部位有一个花脸的黑白脸谱。女孩一脸正经,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围观,很快有人认出这是台北艺术学院的教导主任,也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对岸的集体舞已经有些样子,很多爱现的阿姨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到对面去玩。不了解的花儿的人当然有些奇怪,纷纷议论起来。
    眼皮低垂,惦着白色坡底鞋,细小的腰肢晃动着,像河水中的火焰莫丝,脸谱随着她的扭动做起了鬼脸来,很有几分意思。人们看着新鲜,并不愿意早早散去。
    “是幼儿园的阿姨在教小朋友跳的舞?”一个不认识花儿的人问。
    “似乎又不像。”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那就是成年版的啰。”第三个人自以为幽默地说,说完自己先大笑起来。
    突然瘦高个美女旁边多了一个特高个的美女,她穿着长长的黄色连衣裙,左手臂还带着黑色的臂套,戴个大框眼镜,大鼻子,小辫子,她一来就开始纠正花儿身后的学员。
    清亮的吴语:“侬个小妮子!此等事用甚牛力,要这样,晓得无?”虽然她一脸严肃,但是那窈窕的身姿真令人心动。
    “你?”花儿惊讶地叫了一声,便肃立在停下,动不得了。
    “侬继续吗,莫管我。”黄裙子的女子对着花儿笑嘻嘻地一句,便兀自继续调教起花儿身后的那几个邯郸学步的学员,她翻开一个女子的右手,比了个敦煌舞女的那个S型,眼皮略一打量,左手打了个响指,说就这样。见花儿还不跳起来,她又说:“我自己收拾,侬继续,晓得无?”
    花儿茫然地跳了起来,黄裙子的女子却看不下去了,她把最靠近花儿身后的那个学员拉出来,自己填了进去,说:“毛手毛脚只添乱,侬毋得用。我来!”
    花儿确定她是谁了,说:“你也不要添乱,回去!”
    黄裙子子淡淡回了一句“我毋关系的,侬继续,晓得无?”便一步一步跟着花儿的舞姿摇了起来,居然轻柔得连脚步声也没有。那个被拉出来的学员,愣怔怔看着那个苗条,但高高的身躯覆盖着花儿那个细柳般的腰身,悠悠而去了。她是想追上去,把这个自作主张的陌生人拉出来,最后觉得还是跟在队伍后边比较合理。
    一条悄无声息的“水蛇”,闪烁着摇摆的春光,沿着人群围成的大池子,慢悠悠又优雅地随着评弹音乐绕来绕去。
    一支舞曲过半,花儿终于醒转过来,一边迈着满族的一字步,一般摇摆,蓦然回头问:“蛋......夫人?你......如何到了这里?”
    黄裙子女子咯咯笑道:“哟,侬却好稀罕!人本在水岸边赏月,侬这里音乐嚷嚷,谁个听不见了?不作兴过去瞧瞧了?呦,发汗了,不好也!”
    “你回来也不跟我说说,为什么呢?”
    “大真没跟你说甚?大概顾毋得了,真是。”黄裙子娇嗔地笑着,“将息领舞要紧,忒操心!”
    花儿觉得大真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这是不可原谅的,她反抗说:“你个不成器的,不晓得我也关心你吗?你个没心没肺的。”
    “美女此言差矣!”黄裙子女子说,“侬身负课责调教之责,我如何烦你呢?莫忧心,晓得无?”黄衫女子轻柔地拍了拍花儿的后肩。
    “好了好了,不说了。”花儿说问起黄裙子住哪儿。
    黄裙子把自己的地址说了。花儿似乎对这个地点不满意,责怪陈明怎能把蛋蛋安排在那样的地方。她问她住得还习惯吗。
    “好好好,惬意之极也!”黄裙子说,“只是呵,要是有个侍女便完美了。”
    这么不正经,花儿骂起她来。黄裙子咯咯地笑了:“毋好毋好。侬却是谁也信不过?”
    这句话把花儿也逗笑了,学着楚音便道:“侬个小妮子,就是不学好呀!晓得无?”
    黄裙子顿时大感轻松,长长的身姿摇摆起来,跟水蛇一般,了无声息,只是她裤裆处的裙子不是地顶出一点来。花儿此刻跟她并排,看着他,有些紧张,担心被人发现,只好用身子挡着。好在是晚上,她想。
    两人动作协调一致,配合默契,她们一路走,一路手舞足蹈的、嘻嘻哈哈摆上S造型,动作一起向里,一起向外,好像摇头晃脑的福娃,舞蹈的风趣和喜庆就显露出来。两人的裙摆随着舞动的风一起摆动,给这个舞蹈场面加上一层灵动的气息,好像她们不是在地面上跳舞,而是踏在轻柔的波浪上。
    这个女人太高了,太美了,像北境国来的外国妞,很快互相传唤而围观的人群多了起来,圈子越聚越厚。
    人人都在议论那个特高个美女,哪有女人的个子这么高呢?2米吧,瘦高个的已经算高的了,跟身边的这个人比,才堪堪挨着人家的耳朵根,何况她还穿着一双5公分的坡底鞋。人家只是一双平地的白球鞋。
    “瞧那双大脚。”有人猜测这是北境人或者台大的外国留学生。
    “傻帽,没听人家说的是什么腔吗?”有人说,“吴腔,吴越娇美娘呀!”
    “吴越人有这么高的个吗?”
    “保不齐的。”

    她真是晕呀!老鬼头的这个办法也不是个好办法,毕竟是假货。没有合适的的出路,她不会把自己送给蛋蛋的,她还在挣扎。拉拉莫那头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到底有没有希望?好几次,她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又怕人家说她唐突。这件事牵涉到乔布斯,不好办,需要点时间也是正常的。再等等吧!

    摇摇头,再怎么伪装都是有限的,这个坏小子的特征太突出,那么高的个,怎么藏都藏不住。男扮女装,亏他想得出来。刚开始,她被他吓了一跳,现在却忍不住想笑,他可真像女的呀,还抹口红,谁给抹的?不会是大真吧?可他怎么抹得下去呢?细细看,除了个子太高外,他还真像女人!要不是那熟悉的气味和他那淘气的眼神,她真的不敢一下子确定是他。他的胸部是怎么搞出来的呢?她真想马上扒了他的衣服看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不会是两个馒头或者布包的吧?他一向如此,想到什么疯什么。

    这种鬼样子也太离谱,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得好好说道说道,虽然她发现自己对他真的越来越包容,越来越放纵。花儿开始担心有人会像她一样认出蛋蛋来,大庭广众,什么人没有呀。她边跳边环顾四周,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人,在场的人都被他们的舞蹈给吸引住,笑笑嘻嘻看着说着。劝他回去,他摇摇头,没办法,这个场合总不能拉人吧,只能由他。然后她又想当然的认为他不会被认出。
    “你怎么来啦?不知道......”
    “昨晚梦到你。”
    “回去吧,不知道自己正被通缉吗?想被抓呀!赶紧回去。”话虽这么说,心里甜甜的,甜甜过后是越来越深的疼痛,慢刀子割肉!
    “没关系,侬毋得见,这里没人认识我。”
    “你不知道自己长啥样的吗?伪装,你能装什么?看看你那左手背,有人长成那样的吗?”花儿瞪了蛋蛋一眼。
    “我不是戴着黑臂套了?”蛋蛋说。
    花儿瞪了他一眼,往高尔夫工作室的方向甩一甩头,意思是说:“别胡闹,回去。”
    蛋蛋也跟着她甩一甩头,动作仍然保持统一,那却是说:“不,不,我不回去。”

    这次回来本以为会遭花儿骂,没想到花儿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蛋蛋很高兴,糯糯的黏劲上来,像水蛭那样咬着花儿不放。碰到这种时候,花儿一般没什么办法。
    就在他们默契的舞蹈而小声的争论的过程中,北投区文化站的六个新学员终于加入进来。有个带头的,他们也就不怕了。接着几个来看热闹的候鸟阿姨也加入进来,在学员的身后模仿着跳起来。
    看着扭扭捏捏的六个新学员,再看看这个不知愁滋味的家伙,花儿真是一肚子闷气。三重区的集体舞正被风云际会的小姐们烧得激情四射,而这里呢?还是冷冷清清,说好了,她到这里来是帮忙煽风点火的,可是这六个混蛋还在害羞,真是......

    小白最早清醒过来,他是见到小黑那个张大的嘴巴才清醒过来的。小白恨恨地踢了他一脚,教训说:“你发什么呆呀!记住,素质素质。”小黑只是随意地掸掸被踢到的地方,仍然看着大美女,意犹未尽地说:“看美女还需要素质吗?你真是的。没想到这么高的女人还可以这样水(漂亮),真吓人呀!”
    小白没好气地答道:“台湾这个地方,什么人没有,这样的洋妞多了去啦!没见识。”
    “真神奇!”这是啤酒妹遇到蛋蛋后生成的口头禅。每次见到蛋蛋不一样的地方,她总是忍不住这样感叹道。他可以是个老头的样子,可是打死她她也想不到他能反串成美女的样子,还是这样的美丽,他可是个很MAN的男人,根本是两个极端嘛。
    可是她确定他就是蛋蛋,因为一个美女看花儿不是那样的眼神的,那是蛋蛋的眼神,她对他的眼神很熟悉,一千年前就见过了,不是吗?她看着他们那拉拉扯扯的样子,心里涌出一股比先前更大的醋意,简直就跟喷泉似的,她生气地嘟囔:“哼,干嘛又在看她,干嘛又看她,她很好看吗?为什么不看看我?我也很好看的,我今晚也穿得挺漂亮的,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我的每件衣服,每件首饰都是为你做的,看看,大美女蛋蛋,看看,今天我穿的是一件白色牡丹的旗袍,很漂亮的,我看过镜子了,真的。你个傻乎乎的!为什么不看看我呀?”
    花儿是美女,但是这样的女孩也挺多的呀!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不比她差,身材很好,脸型很好,身高还比她高。嗨,她就是没她那个优雅的范儿!穷困的生活,没文化的偏僻农村的山妹子让她优雅不起来。即使这样,她感觉还不够,还不够,她觉得花儿还是配不上蛋蛋,这个大帅哥,即使随便披上一匹白布,都能让人感觉到飘逸,从内心散发出来的飘逸很有气质,这也许是他常年坚持打坐、冥想造成的,他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与这里无关,与混乱的社会无关,与挣钱养家无关......可惜就是跟花儿有关。这个男人越看越不一般,越看越让人喜欢,他像一汪碧绿的深潭,里头满是吸力。
    她对他感觉越来越好,即使他放个屁真的是香的。迷恋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

    三个多月过去了,蛋蛋还在台湾吗?纠结了很久,她感觉他应该在,因为只要花儿在这里,他就跑不掉。他是风筝,线在花儿这头了。蛋蛋的失踪让小春有点恐慌,要是蛋蛋不在这儿了,她也要离开,台湾太乱了,她怕怕。可是蛋蛋就像一根线,再明确没有断的时候,小春是不会离开台湾的。一样,她自己是风筝,线在蛋蛋那头呢。
    现在蛋蛋现身了,她得私下里找到他,至少知道他在哪儿落脚。跟踪花儿是最有可能的。
    过去的这些日子,因思念而煎熬,不得不,她在重温的回忆中感受蛋蛋的影子。钢琴边是她经常逗留的地方,她也经常去高尔夫工作室,她曾在他的床上睡过觉,感受他的体温。
    高尔夫工作室快解散了,这给小春的心里投下不小的阴影。小贤子跟随他的父亲,去了大都发展,把雕塑场留给陈守理经营,只有技术支持而没有业务开发能力的陈守理让许玉江去联系业务,许玉江对这行还不熟,能找到的都是零星的小活儿,要不是小贤子还在帮忙,已经很难维持它的生存。
    有关他的一切都在坍塌,慢慢的。她觉得她也快失去他了,包括一千年前的影子。
    还好,他又出现了,还在。花儿在哪,他也就在哪。
    第六节 生命的纠缠
    “你在跟踪我吗?”花儿瞪着蛋蛋说。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刚好碰上,巧了,不过......你这是要干什么特工活动吗?为什么这么问?”蛋蛋露出狐疑的表情,眉头皱了起来,左手习惯地插在裤袋里面。
    花儿被问得无言以对,是呀,她这么问明显心里有鬼呀!这个小流氓,脑袋只要不钻进女人的裤裆和那堆石头里,向来灵光,反而将了她一军,当然,她不信这是偶然间遇上。
    “哼,别当别人是傻瓜,我还不知道你吗?闲得慌。”
    “怎么能那么说呢?我这也是干正经事的。不是吗?泡妞对一个男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去。不许油嘴滑舌。”
    “行,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想干嘛?”
    “跟踪呀,傻瓜!”蛋蛋见花儿变了脸色,赶紧鞠躬说,“别别别,公主,老佛爷,您瞧瞧,我不是想约您出去旅游嘛,我们好久没出门旅游啦。呵呵。”
    “最近比较忙,没空。最近文化局要我给大真她们的小白鹭剧团编排几段舞蹈,这些天我都要到文化局办公,基层文化工作暂时交给美娇她们,我暂时在这边上班了。”
    花儿喜欢编排芭蕾舞这个工作。成为芭蕾舞蹈家一直是她的一个梦想,后来意外夭折了,她只好把重心转移到仕途上来。她不想默默承受私生女标签的这一生,她想给自己正当的生命正名,想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光明正大地处在阳光下,而且头顶顶着绚烂的光环。
    蛋蛋说:“哦,那正好,我们一起去,我也正要到文化局办点事。”
    “你去干嘛?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吗?那里可不比艺校,人人都了解你帮助你。好了,回去吧,别瞎闹,我这是为了工作才来这里的,我可没有闲工夫陪你玩。听到没有,回去!不许瞎胡闹。”
    花儿说完便进入文化局的大门。蛋蛋大摇大摆地跟在她的身后,门卫看了看花儿,竟然没有拦住蛋蛋,他可能认为她们是一起,当然更可能是看呆了。两个大美女呃!
    花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呵斥道:“你不要跟过来!要不然我叫保安把你赶出去!”
    “随你便!叫警察也可以。不,警察更好。”
    蛋蛋的话使花儿的眼睛睁得老大,她气喘起来,用力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你想得太严重了吧?我的事是在大陆,跟这边关系不那么大,你别想软禁我。”
    “你是这么想的吗?哼,随你便,我没闲工夫陪你瞎闹。”花儿朝办公楼走去,一脸不高兴。

    尽管陈明也跟他座谈过,劝他放弃花儿,说花儿会当官,而他成了通缉犯,他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不合适。他有想过,知道大伯说得有理,可是这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他们的感情是相伴相生的,很复杂,不是他不替花儿考虑,爱一个人,确实会为了对方好而放弃自己,可是他们之间还有莫名的连线,他跟她已经长到了一起,从小长成的连理枝,不是说分开就能分开的。
    四岁多那年,刚到台湾的时候,他有点抑郁,封闭自己,认为其他人都是坏人,是花儿给了他很多次的笑脸,并耐心地把他从阴暗的小板凳里哄到阳光下,给他介绍了很多小伙伴和他们的笑脸,给他介绍了很多有趣的游戏,给他介绍好多好玩的地方——高尔夫山的树林、松鼠、小鸟,淡水河的红树林、贝壳、螃蟹等。他归她管,现在还归她管,他跟她是一国的,永远是一国的。

    到了一栋“巨”字型的老式楼房,花儿把蛋蛋带进她一楼东边拐角处的二楼临时办公室,不许他到处乱跑。她自己要到一楼的东边的排练厅去排练舞蹈。
    蛋蛋哪能坐得住,他到后窗去看看花儿的排练。
    花儿正在观看大真她们的排练,她先得看看,然后确定在什么地方加进舞蹈,并以什么样的舞蹈形式展示出来。
    【鱼尾拍动的水流声】
    海王(大真扮演):我美丽的孩子,这些都是最近沉船中得到的东西,你们就挑选你们最喜欢的,去装饰你们的花园吧。

    【金银器物倾倒的声音】【滑动银器所发出的轻灵的声音】
    大姐:这些宝石真漂亮,我可以把他们作为花园中栅栏的装饰。
    二姐:天呀,这是什么的种子,竟能在手中发光,我要将他们种在我的花园里,让我的花园像太阳一样明亮。
    三姐:这灯台真好看,我要……【人声渐远】
    海王:我最小的女儿,上前挑选吧,取走你想要的。
    小人鱼:父亲,我只想要那尊大理石雕像。
    海王:难道你不想要这些美丽的珍珠宝石,不想要这些奇异的种子吗?
    小人鱼:不,父亲,这些都比不上这尊雕像更吸引我。
    海王:好吧,我的小女儿,你就留下这尊雕像吧。

    花儿一边看一边拿着本子快速做着笔记,似乎很忙。
    花儿没把他当回事,把他当空气,自顾自地忙着。那个头上戴着黑色珊瑚、装扮成巫婆的演员发现了蛋蛋,一直看着这个美女,奇怪他老是盯着花儿干嘛,那气氛有些奇怪。这个高个美女穿着传统的左衽白色长裙,左手臂还带着黑色的臂套,戴个大框眼镜,大鼻子,长头发。
    现在距离女巫表演的时候还长着了,于是她走了过去,靠在窗台跟蛋蛋打招呼说:“嗨,美女,你喜欢歌舞剧吗?”
    花儿不等这个女巫跟蛋蛋交谈,赶紧把蛋蛋赶走。
    女巫看样子有30来岁,她转过头,问花儿:“主任,这个人是谁呀?好高呀?外国留学生?”
    见到蛋蛋的背影,她震撼这个美女的身高。花儿解释说是一个基础文化站的学员,不好好跳舞,被她开除了,现在正纠缠她。
    “果然是主任,很严格吧?”
    “不,她的男朋友太多了。吵得我们都没办法好好练舞。”
    十点半过后,花儿回临时办公室休息和构思。
    此时正是开展活动的时候。蛋蛋受歌舞剧的启发,把自己想象成苏秦的老婆风氏,把花儿想象成苏秦,然后风氏蹑手蹑脚的挨近苏秦的左手边,压着嗓子眼尖声问:“官人,你在看什么?”
    花儿背过身,不理他,他在她面前一向如此,想到哪儿,疯到哪儿。
    风氏又蹑手蹑脚到了花儿的右手边,仍然低着头,又问:“官人,你在看什么?”花儿再次转过身,不理他,风氏再次低声言语说:“哎呀,官人还在生气,不搭理人,这可怎么办呢?待我再次试试。”
    “这疯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也不知道他还会玩出什么花样。”花儿心里想着,感到好笑,可是脸上仍然紧绷着。反串在戏曲舞台上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
    这是《苏秦》的一出折子戏,说的是苏秦锥刺股正在挑灯夜读,妻子风氏在他左右跟他纠缠,想引起他注意的情景。当然蛋蛋演的不完全像,他只是借助那样的场景,根据自己的需要跟花儿闹着玩,目的却差不多。
    “风氏”提着水壶,迈着碎步,轻摆着双臂,掀开杯盖,往花儿的茶杯续上一点水,然后双手捧着,依然学着女声尖着嗓子说:“官人,夜已深,都三更了,喝杯茶,咱们歇息去吧。”
    花儿起身去了卫生间,她实在憋不住了,想笑,但得到卫生间才行,否则会鼓励蛋蛋的,会让他更无法无天。
    “嗨,大概花儿已经习惯了。”蛋蛋放下手中的水壶,丧气地坐回沙发。他时常在花儿面前搞小动作,只是想让花儿笑,他想让她快乐。自幼他就没少受别人的打击、排斥,但这反而使他更珍惜美好的事物,从而形成了一种苦中作乐的人生态度。很多事,他可以放得开,唯独花儿这事,他放不下。花儿喜欢烦恼,什么都拿来、捡来、拾来烦恼,哪怕再小的小事。他幻想花儿能像小姨那样快乐,如果能再帮他生一个小雪那样的女娃和小蛋蛋一样的男孩,那就完美了。
    从卫生间出来,花儿依然不理人,可也没赶他走。
    “阿姆,阿姆,我该怎么办呀!”蛋蛋小声地唱了起来,似乎让花儿听到,又似乎不是。他找了报架旁边的一张沙发,坐下看报纸,可他的眼睛却没在报纸上。

    第八节 回村探望
    花儿这边也就这样,不尴不尬的。现在得回去看看爷爷如何了,看看他老人家把淘来的那堆格木老家具处理得怎样了,要不要帮忙?现在才想起老人家,没办法,人就是这么自私,只能在心里说抱歉了。
    每次蛋蛋从台北回来,都会带一箱金门高粱酒和几包卤料,那是孝敬那些老头老太太的。
    下车后,蛋蛋偷偷往护林站里瞄一眼。老鬼头在这里了,正在下围棋,很好,老人家一向如此,并不需要他来负担。
    在一楼的八仙桌旁边,围着几个老人,老鬼头和小学退休民办教师伊凡正在下围棋,二爷爷歪叔正为爷爷叫好,因为成功打劫,抢占了二十来目的地盘,相反的,小蒜、剃头匠为伊凡叹息。就棋力而言,爷爷算是村里的围棋高手,经常一人连战一帮人,一个下午能灭掉四个对手。
    围棋跟战争有点像,也跟黑社会霸占地盘有点像,比象棋更刺激,也更难走,棋手往往自诩为军师,统筹能力要强,决胜在五步或者更高的步数之远,很少人能精通,也很少人能玩起来。费脑子是挺辛苦的事,乡村推广起来有点难。
    伊凡败下阵来,换年轻的本杰明的父亲朵嘉浓试试。朵嘉浓一伸手将一枚黑子清脆的打到左上三三位,爷爷将一枚白子打在右下星位。黑棋左下再三三......
    围棋起源于东洲国,出现得有点神秘,没有考古的证据,有的是传说。其中一个传说被大家认同,当成了起源:传说周文王有感于天上星光点点,又有关于地上河流交错,山峦纵横,灵感突现,便做经纬交织于木上,交叉点置石子而戏,围棋便诞生了。蛋蛋觉得没这么简单,围棋极简,却隐藏天地万物的道理,包括天道,也包括人道,一定是天才创造或者是天外来客。古老的东洲国一定来过神仙。

    这时,蛋蛋悄悄把一箱酒搬进去,放在门边。等他再出门拿卤料回来,剃头匠布拉克已经把那箱酒搬到桌边,朵嘉浓一闻到卤料的香味,不下棋了,其他人也没了兴趣。八仙桌马上被腾出来,变成了酒桌,就这一袋卤料五魁首六六六地吆喝起来。一箱53°白酒,24瓶,悠着点,足够他们几个老头老太太喝三个下午的。
    二爷爷歪叔和爷爷老鬼头被绊住了,不醉不归,晚饭,他得自己回家做。蛋蛋也懒,他到阿初那儿蹭饭去,反正阿初肯定给布拉克做饭了,而布拉克有了酒,肯定不吃饭了。有剩的。

    山村的一切似乎永远定格在古老。第二天下午到晚上,老头老太太围着蛋蛋的那箱酒又继续喝,下酒菜没了,只有老鬼头从杂货店买的一塑料袋水煮花生。蛋蛋跟歪叔只会一声,自己从护林房的下方的马厩牵一头鸵鸟龙,骑上,在山林里到处走走,顺便想想花儿和他的事。
    他不是一个空想主义者,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对他和花儿的关系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怎么做才能对花儿更好呢?真的要自己退出来吗?想到花儿,他眼前浮现出那个水蛇腰。大千世界,茫茫人海,难得遇到一个懂自己、真心相待的人,现在虽然出现了重大危机,但也不能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嗨,真是一件糟心的事!
    瞎逛了很长的一段路程,甚至后背都冒汗了,心情仍不见好,还是堵堵的感觉。也是,换个假身份也是治标不治本,花儿不会接受这样的他。怎么办呢?
    蛋蛋回香林村的第三天早上,花儿和大真也到阿里山来找蛋蛋,她们是来通知蛋蛋不能回虎空山去的。
    昨天凌晨四点,虎空山贫民窟发生了枪击事件,警察正在搜查和整治,那里已经不适合蛋蛋待了。本来,花儿已经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蛋蛋了,让他不能回台北。蛋蛋问发生了什么事。花儿说不清楚,听说是黑道火拼抢地盘生意,她觉得不像,因为死的人是福和殡仪馆三个工作人员,其中一个叫贾佩里,而殡仪馆的主管艾美佳失踪了。
    今早,陈明担心蛋蛋不够重视,自投罗网,所以让花儿和大真亲自到阿里山来慰问一下,当面强调些事。同时也可以散散心,游玩一番。
    土坡岭西麓的那一小片桃花林。桃子早已被村里的小孩子半公开的摘光了,留下满树的翠绿。这片桃林是老鬼头的,老鬼头没有多少土地,他是外来户,分到的都是这样的贫瘠的红土坡地。老鬼头也不在意,他和蛋蛋都不是会种田的人,田的好坏都没关系,种上桃树也只是为了占个地盘,表明这块地是他家的。
    花儿她们到来的时候,蛋蛋光着膀子正在一棵比较高大的柿子树下旁边闭目站桩,这是老鬼头给他培养的习惯,说是内家气功。
    这小子已经习惯当野人,不喜欢穿衣服,光着上半身,胯上穿着篮球短裤,里头不一定会穿内裤。她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他赤裸着身子在自己的屋子走来走去,他怕热,一到夏天就是这样,带着他的第三只脚晃来晃去。花儿相信大真一定也碰过这个场景,可能小雪也碰过。想到这里,她的心理没来由一阵妒忌。
    不过反过来说,随着自己慢慢长大,她是越来越喜欢他这一身野兽的样子,每次胸部被他的左手一抓,她就像被狮子抓住的绵羊,浑身软软的,使不上力气,要是右手,那感觉就差点,好像是缺少了兽毛的威慑。

    看着蛋蛋越来越立体的身影,花儿感觉自己心噗噗越跳越厉害。回想起他裸体的画面,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忍不住一阵燥热起来。
    “你怎么不去看看老鬼头的宝贝呢?蛋蛋屋里的那把檀香折扇是个正品,可能又是老鬼头从哪儿淘来的。等一下,你......你帮我要,行吗?我演戏有用的。”大真来到花儿的身边,她问花儿,眼睛不自然地随着花儿的目光看向蛋蛋。
    “什么?你......”花儿真想说大真属耗子的,但凡蛋蛋有点好东西都被她给挖出来,“你知道檀香一吨要多少钱吗?”
    “多少?”
    “二百万。”
    大真吓了一跳,小心问:“那把扇子值不少钱,对吧?”
    “那是自然啊,你以为......”花儿教训一下大真,让她以后别乱翻蛋蛋的东西。可是大真根本没领会这个意思,她盯着蛋蛋看,根本不看她,甚至不知道她说什么。
    花儿看着大真这个色迷迷的样子,很生气,大声叫道:“姐,大姐!”
    大真看着花儿,发现她对着自己气哼哼的样子,不解她问:“怎么啦?什么事?”然后她回过味来,脸红了一会儿,又马上镇静下来,拍了一下花儿的背,说:“想什么了,死丫头,不就是看看嘛,男人,袒胸露背的常有的事,不像我们女人,不过......这小子壮得像头野兽,大概是在陈富贵那儿搬石头给搬的,你再看看,他的胸肌是不是比你的还大?”大真笑了起来。
    花儿打了大真一下,郑重地说:“姐,说什么了。他可是我的。”
    “我觉得你还是放弃他的好,你不放弃,乔布斯就跟你没完,最终受害的还是蛋蛋。蛋蛋没成通缉犯前,我觉得你们还挺合适,真的,成了通缉犯,就像你说的,你是官,他是贼,死对头,不合适,这也是真的,情况变了,你该好好想想,”大真认真地说,“记得哦,如果不要,先给我说一声,肥水不流外人田,对我别客气。”不知怎么的,每次见到蛋蛋,大真总往那方面想。这就是XYY男的雄性吸引力吗?
    从声音听出来,大真不只是打趣的样子,花儿不高兴地嘴角往下咧了咧,弯腰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大真见状,笑着跑开了,说蚊虫太多,真让人受不了。
    花儿叹了口气,回头再看看蛋蛋。蛋蛋发现了她,正兴奋地跑过来,那个篮球运动短裤里头鼓鼓的,像个蒙古包,大概是给憋的,这样的男人如果不赶紧确定下来,真的会便宜别人。花儿拿不定主意。他现在可是个通缉犯,自己该怎么跟他过下去呢?当个贼婆娘吗?她想当官,也想嫁给他,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想到将来有可能放弃蛋蛋,她的心一下子收缩得很厉害,背一下子弓起来,用手捂住心口,硬是挺立着,“不可能,不可能放弃,自己是怎么啦?”她鼓励自己说。没想到自己开始变犹豫,她吓了一大跳,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呀。

    蛋蛋一阵小跑的过来,浑身粘糊糊的就想抱花儿。花儿把他推开,然后拿过蛋蛋的外衣,帮他擦拭身体,擦着擦着,她的体温开始迅速上升。花儿警告他别再脱衣服。花儿的嘴巴不大,可是讲起话来,口总是开得很大,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今天却不是,有点嗡声,又不完全是,尾音还刻意拉长,好像怕他听不到似的。花儿一撒娇就是这样。蛋蛋笑嘻嘻地低下头,找到她的嘴,吻了起来,不久后另一只手开始往她的怀里掏,花儿不肯,躲着,蛋蛋却不管,他要,可是事情总是会向前发展的,蛋蛋不满足于抓的感觉,他还要吃。
    感到他的第三只脚已经顶上来,花儿怕跟蛋蛋做出那事,她控制住情绪,寻个空挡用力推开他,跑开了。看着那细细的腰肢在有力的长腿和结实凸翘的臀部上摇来摇去,蛋蛋摇摇头,真没办法,花儿是个理智的人。不行,不能放过这美丽的腰身,他追,加紧追,一边追还一边高兴祈求着喊:“雕雕,我要吃奶,我要吃早餐奶,我饿,我饿!我要吃奶......”
    花儿是又羞又喜:“什么人呀?这种话都能随便喊,真是流氓,大流氓!”

    回到花的小屋,花儿先给蛋蛋梳理头发,再洗衣服。这些天故意不理他,他灰心丧气的,不管不顾,头发乱得很,有的纠结在一起,花儿一边给蛋蛋打理头发,一边骂他是乞丐。蛋蛋的手很不老实,老是想反手伸过来摸她的屁股,花儿不时地打他的手,不耐烦地说:“别动,都弄乱了。”她给蛋蛋腮边两侧的长发编小麻花辫,然后在脑后用一条红绸带把这两股小辫子结扎起来,箍住所有长发,像以前的那样。她喜欢这个发型,看起来像古装戏里的侠客,不喜欢小辫子的发型,看起来像个落魄的艺术家。

    接着是洗衣服,兴致没那么快消退的蛋蛋老想扑过去,花儿知道蛋蛋想干什么,实质上她挺喜欢被蛋蛋非礼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更喜欢耗着他。蛋蛋几次三番在她耳边嘀咕,叫她进屋里,她才不肯了,进到屋里,那不给做了。
    事实上,这事永远不会发生,花儿怕承担责任,蛋蛋在没有解决通缉犯这事之前,他不会给花儿带来痛苦和煎熬的,他情愿自己忍受独守的煎熬。

    蛋蛋在她旁边绕来绕去,像讨糖吃的小孩儿。花儿有点不耐烦啦,呵斥他两句。黑狗也在纠缠蛋蛋,就像蛋蛋纠缠花儿一样,蛋蛋也对黑狗有些不耐烦,呵斥两句。没看到他正忙着吗?一条傻狗。哼!
    没办法,他跟她之间总是不能无缝对接,有一道薄如蝉翼的膜隔着,这薄薄的膜是一道深深的裂缝,宽得像他跟黑狗之间的区别那么大。很多次,他想不顾一切冲过去,都止于自尊和尊重。
    大真呢?她正在跟老鬼头交流感情,目的仍然是那把檀香扇。老鬼头不同意,说那边扇子是留给未来孙媳妇的。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午夜咖啡馆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13 19:09:02  更:2021-07-13 19:47:36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