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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末路狂徒之追光[第3页]

作者:紫慕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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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情过后,家铭将浑身虚脱无力的于雪妍从桌上扯起来,又将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双手搭在肩膀上,于雪妍抱着他,身体微微颤抖,有温热的液体在胸口慢慢的漾开,家铭漫不经心的用手拔动着她的头上,好像之前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自己也没有说过要分道扬镳的事儿。
    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要接手钱立的事儿,他的存在会给于家造成太大的威胁,于雪妍能从中听出家铭对胡苏的不信任,他很有可能会将钱立身上暗度陈仓,万一留下他的命,不光是后患无穷,他也将失去所有锒铛入狱。
    所以,他必须在处决钱立的事上抓住主权,毕竟胡苏也的的确确提到过要将钱立接走的事儿,万一胡越的病再有反复,想要再找到一个比钱立更适合的捐献人难如登天,于雪妍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家铭的提议刚好中了她的下怀。
    她暗中窃喜,家铭是真心实意为她的处境考虑的,她温柔顺从服服帖帖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妙不可言,愿意为了他,拿出所有的为他祭祀,她愿意沉浮,愿意他成为自己的主心骨,他的提议也刚好与她的防范相辅相成,她要将自己的主要火力用在公司的经营权上,于江生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花公子,想要摆平他易如反掌。
    所以剩余的其他边角料就不必用来过度消耗分散她的精力了,家铭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光在胡苏的公司拿到了加大两个百分点的股权,也在于雪妍的授意下坐上了销售部经理的职务,当然只是挂名的,他可没有那么多脑子去搞销售,还得将尚未完全控制得住火情的后院,在警察没有嗅出特殊异味之前处理干净。
    家铭摇身一变,就成了神威公司的高层,他在一个密闭的地下室看到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钱立,脸上还扣着氧气面罩,胡苏也派人来接他了,两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当即动手,随行的人也打成一团,恶语相向,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两人都挂了彩,谁也没讨到谁的便宜,于雪妍得知消息后立马跑过来调停,最终钱立由家铭带走。
    出于报复,胡苏甚至当着于雪妍的面公报私仇,扬言要将他的下个季度的红利扣光,作为医药费,家铭也放下狠话,迟早有一天要他血债血偿,在于雪妍的注视下,家铭将一支暗红色的液体打入输液瓶里,很快,连接在钱立身上的监控仪就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于雪妍没想到家铭狠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令她欣慰的同时也不寒而栗。
    杨名贞声音低微的提醒她,钱立死了,询问她是留下来和家铭一起处理尸体,还是抓紧时间召开内部工作总结大会,这个会至关重要,是她重返沙场的第一个会,也是适合给一些死鱼眼来个集体下马威。
    于雪妍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后者,看也不看就直接走开了,现在就只有四个人,算上钱立五个,于雪妍和杨名贞走了,留下一个处理后续事宜的人,家铭目不转睛的看着原本跌宕起伏的线条变成一条直线,低下头,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这时最后留下来的人不紧不慢的推着担架车来了,家铭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将钱立搬了上去,与此同时,他将那块遗落在下水道的怀表塞到他的手上,又将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塞回被褥里,用手按了按,推车的人将一个文件夹递到他手上,随后就推着钱立的遗体离开了,家铭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后面还有一份简历,女人叫方惠,而她的亲属一栏里分明写着方权,她失踪了七年,直到现在名字还挂在失踪人口数据库,家铭什么也不说,若有所思的就将文件夹合上了。
    又是一晚温存,第二天一大早,就凭空爆出两件大事,第一,被扣押的康通元不知怎么被王梦一给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解救出来之后就直接报了警,她一直找不到钱立,电话也打不通,就遵从他之前的嘱托,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难处就去找胡苏帮忙,康通元是他们两人携手找到的,康通元将自己伙同前妻受到于家势力的胁迫,联手毒害被预定的受害人,他提供的名单几乎都是近几年无故失踪的人口。
    于大林有重大作案嫌疑,由于他死了,涉嫌运作的孔玉珠也死了,现在虽然有康通元如实供述的口供,但主要嫌疑人却已死亡,成了死无对证,警方封锁了精神病院,进行仔仔细细的侦查,但奇怪的是,精神病院里外监控可以作为指证的线索,连同那两个大锅炉也都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
    警方顺藤摸瓜,终于在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奶茶店门口的监控里发现锅炉的去向,在被找着时,锅炉早已被垃圾回收站的人切成了碎片,已被卖进炼钢厂回炉重造了,这条线索就这么中断了,而从拖走锅炉的人那儿得知,是一个姓谭的女人以精神病院领导的身份让他们来的,而这个姓谭的女人正是康通元现在的老婆谭燕丽,警方又马不停蹄的寻找她的下落,但她下落不明,好像人间蒸发,再无半点痕迹。
    电话来往以及活动轨迹,也随之消失不见了,二队在两个小时前在南环路的巷子里抓到两个因分账不均而大打出手的贼,保险箱是从谭燕丽的卧房里偷来的,里面除了十多万的现钞外,还有一本黑名单,上面清清楚楚详细记录了这些年方权以及孔玉珠以公谋私收受回扣的账目清单。
    从而将孔玉珠生前的犯罪事实一一揭露出来,从中还包括供货商神威集团也在名单之列,康通元对自己近几年来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在黑名单里还记录了他曾在催眠过程中对一个叫何语心的患者实施了奸污,导致她流产后彻底丧失生育能力。
    而这次状告他的人就是龙山国际会馆何会连,就在康通元被刑拘后不久,因为突发盲肠炎被保外就医,在动完手术的第二天晚上,就有人偷偷潜入病房,而门口还有警察看守,直到医生查房,才发现康通元死了.
    而他的生殖器则被人完整的切除,血肉模糊扔在了地上,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口子,不用说也是恶意报复,警方在案发现场的桌子上提出到了一组胡苏的指纹,胡苏随之被警察传唤,但当时他几乎一整天都在公司上班,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和动机,倒是从中挖出于家也卷入医药回扣的事儿,于雪妍不可避免的也受到了传唤和审讯.
    由于她账面做的漂亮精细滴水不漏,光从表象上也没查出实质性的罪证,却查出她偷税漏税高达上百万的事儿,由于这不在她监管期间发生的,所以简单的闻讯过后就将她放了,第二件就是方权忽然自首,对自己和孔玉珠狼狈为奸相互收回扣的事儿供认出来.
    二队奉命去方权家搜查,意外的发现他的床板底下藏有一张关于妹妹失踪的细节,以及在神威集团组织的人体临床实验中遭到死于非命的毒害文件,里面全是她在实验中每个阶段的照片,越往后,她就越憔悴,面黄肌无精打采的,几乎瘦成了皮包骨.
    最后一张则是她死亡时拍下的,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光看着都能知道她生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折磨,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在同行业里赫赫有名的神威生物科技公司,于雪妍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这把刀是什么人又在什么时候插到他身上的.
    特别是在她知道方权在准备出逃的前一天晚上,不知怎么就有人给他送去了关于方惠参与人体临床实验并死亡的文书,于雪妍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实验者中的方惠就是方权失踪五年之久的妹妹,临床实验是由她敲定的,但实验者都是由父亲于大林一手操办,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天南海北什么地方弄来的.
    于大林却跟她保证过,这些人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存在智力缺陷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察觉的,万万没想到作为实验者之一的方惠会像一把刀,狠狠在神威集团的身上划出一条口子,一旦处理不好,口子将会被外力撕扯,蔓延出更大的面积,想要挽回就难如登天了.
    而她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将那么机密甚至是早已销毁湮灭的文件泄露出去的?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家铭,会不会是他干的?眼下走投无路,于雪妍只好找到了那个人,希望他能在这件事上助上一臂之力,于雪妍不是吃素的,自己也派了心思同样细腻警惕的杨名贞帮她调查.
    然而调查出的结果令她大惊失色,整件事儿和家铭无关,但故意留在康通元死亡现场的指纹却是他故意栽赃陷害胡苏的,而切掉他生殖器的人也是他,为的是帮龙山国际会馆何会连一个忙,他女儿就是在康通元那儿接受心理治疗时才受到了侵犯,害得她丧失生育能力,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走出阴影,何会连与于家没有多少生意关系.
    倒是于大林经常把他的会所作为定点和各类客户商谈生意的地方,私人交情颇深,家铭就在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与他结识,去年开了家健身会所,何会连前后忙活没少出力,两人交情不菲,于雪妍气急败坏却又觉得家铭为了陷害胡苏几乎丧失了理性,还好上面有人帮她罩着,事情并没有进一步的恶化,否则等待她的就只有前功尽弃.
    家铭主动交代,他是知道有机密文件的事情,而且是于江生在于江阳存放在保险公司的私人储物柜里取来的,家铭和于江生关系不错,他不想被妹妹于雪妍清算,家铭就花了重金将所有资料买了下来并且了销毁处理.
    没想到于江生不讲道德言而无信,东西是给他了,却只是复印件,不知是谁给于江生出谋划策,就将方惠的文件悄然送到了方权那儿,他在得知真相后就想和神威集团以及于雪妍身后的势力一起同归于尽,毕竟事发了,他已经成了警方重点抓捕的对象,天罗地网,不管跑哪儿都难逃一劫,面对于雪妍气势汹汹的质问.
    家铭矢口否认是他给方权通风报信的,方权在口供中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提供的线索,于雪妍怀疑是于江生,他还在痴心妄想拿回公司的经营权,故意想借着方权反咬她一口,意图将她打回原形,于雪妍杀出重围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又陷入水深火热,精神病院的调查在陷入瓶颈就被搁置了.
    康通元被人切了生殖器并活活疼死的案子也找到了真凶,是个身材瘦弱从通风管道进入屋内的混混,他说自己是何语心的落幕者,在听闻她的遭遇后就对康通元怀恨在心,找到机会就将他给残忍的阉割了.
    于雪妍心知肚明,这是于会连帮家铭找的替死鬼,明知道家铭敢明目张胆与外人结盟,甚至险些给她带来全军覆没的威胁,但她却来越离不开这个桀骜不驯,还对她百般挑剔,冷言冷语的男人,在他看来,于雪妍已经成了任由他宰割摆弄的鱼肉,再大的事情,就没一件是他说几句好听话,再好好翻云覆雨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事儿,于江生下落不明音信全无,更加验证了就是他出卖自己的猜想,他要是不心虚,干吗要跑?不过好在,她手上现在又多了一个王牌,这还得归功于康通元炉火纯青的催眠技术,在重新组合的自人身份认同之下,借着催眠暗示,可以将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变成另一个性情迥异的人。
    另一个重磅消息,胡办因为名下子公怀信息披露违规,涉嫌内幕交易,于昨天下午三点左右被证监会正式立案审查,人已经被带走了,就算没有犯法,整套流程走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来,家铭倒是坦白,主动承认是他匿名举报,不惜损害自己的利益也要狠狠报复一下胡苏。
    他不在也好,省得节外生枝。
    “还记得我是谁么?吴炎杉木?”胡越正式出院了,他眼神陌生又警惕的看向于雪妍,家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他举手投足像极了吴炎彬,于雪妍向他使了个眼色,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转了个方向端端正正的站在他面前,“这是你整容之前的照片,你叫吴炎彬,现在你这张脸叫胡越,盘龙会的二公子,你得了白血病,因为付不出起高昂的手术费,就顺从于小姐的指示,整容成了胡越,从而以胡苏弟弟的身份进入盘龙会,你看到的这些人都是负责给你动手术的专家,有电话有住址,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验证,这还有你当初在手术前签署的同意书,我们之间是有合约的,只有帮我们办成了事儿,你才能和你的妻儿屯聚。”
    “我老婆孩子?”
    “他们现在很好,被于小姐安排在了国外疗养,这是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和你以前的眉眼很像?”家铭一脸严肃,胡越的意识已经通过康通元的催眠暗示被重组洗牌了,吴炎彬是经过潜意识的认证才存在的真实身份,他一眼就认出没整容之前的自己,儿子几乎和他是一个模子刻的,看上去当然相像了,于雪妍语重心长的将两万块现钞递到他面前,“这笔钱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在你手术成功后就给你当营养费,你的身份还需要一段时间修养,在你康复后就得按照合约上的要求,进入盘龙会拿到我指定的数据,还有······”
    “你的妻儿曾受到过胡苏的迫害,有他在,你们一家人这辈子都别想团聚,好在他现在摊上了事儿,一时半会儿还没察觉到你会以胡越的身份卷土重来,你得把戏演的逼真一些,他那个人聪明绝顶,但凡一点差漏都会被他抓住把柄,不光你要完整,我们也得完蛋,找个机会,就让这个威胁彻底消失。”家铭义愤填膺的说,于雪妍无奈,不过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安心,至少他不会联合胡苏对她倒打一耙,胡越死死的盯着妻儿满脸笑容的照片发呆,康通元还真是神通广大,不过一个小时就将这个潜在的威胁恰到好处的解决了,反而成为她手上对付盘龙会最快的一把刀。
    “我找过黄处长,但他那儿遇到点难处,造纸厂的事情可能无法控制了,现在有了胡苏加持倒还好办一点,要是能用钱摆平的事情就不算事,眼下我已经通过何会连的关系网将外墙盖的差不多了,明面上还能勉强过得去,剩下的内核处理起来就简单的多了,我会在尘埃落定之前将这件事儿给摆平的,具体的实施方案还得由你来敲定,毕竟这次涉及到的人是检察官,我听说朴立明油烟不进软硬不吃,很难搞定的,他要是发现神威集团身上的口子,那么迟早会从造纸厂上将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口子只会越撕越大,直到再也包裹不住,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家铭说完就给了她一记暗示的眼神,于雪妍听得心惊肉跳,两人走出病房,并派人随时随地监控着胡越的一举一动,“你在胡说什么呢?”
    “胡苏为什么会和朴立明的女儿搞对象?这个你知道么?”
    “他喜欢谁,能是我控制得了的么?”
    “他喜欢谁,能是我控制得了的么?”
    “但我们可以从中干涉,让朴依云对胡苏的感情在某件事的触发之下变成仇恨,免得他们两个联手之后会将你置于死地,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的,或许这正是胡苏特意拉拢朴立明的原因,他出来后肯定会调查是谁背后捅了他黑子,以他的能耐,不出三天就会爬到我头上去,到时候你是为了大局为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为我战队跟他反目成仇?”家铭语气邪乎的说,于雪妍是彻底失了主心骨,“那你说怎么个做法才能因爱生恨?”
    “我知道有个地方,只要花点小钱就能找来演技精湛,甚至可以以假乱真的小演员,我们去找个身形和胡苏差不多的人客串一下,只要妆容像一点,举手投足再逼真一点,我在想,找个地方将朴立明的办公室复制一下,只要从大概视觉上过得去就行,找个借口将他骗过来,再让那个人······其实我就在想,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找两个演员,现场表演一出以活灵活现的凶杀案不就得了?再将那谁给软禁起来,你把他扣着,这个我来处理,时间一长,他自己就会精神失常疯掉的,不再给我们造成任何威胁。”
    家铭说,“我们把视频拿给朴依云看,她父亲惨死在胡苏的手上,再加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作为女儿肯定会想方设法从凶手身上下手的,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一步步将父亲遗体掩埋之地找出来,让他们两个去斗吧,那个小姑娘倔强的很,你调查过她,应该很清楚,说不定朴依云哪天情绪失去控制就将他给杀了,不也刚好帮我们省了事儿?一箭双雕两全其美,我们横竖都会占便宜的,坐山观虎斗,其乐无穷,胡苏一向所向披靡,他什么时候出过乱子,我就想看看他是怎样手忙脚乱的,我要让他堵上一个窟窿,另一个窟窿又漏水了,雪妍,你不想看他漏洞百出,在警察面前语无伦次的样子么?你只要听我的,剩下的就别管了,交给我来处理,你只管准备好心情看好戏!”
    “家铭,你不能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于雪妍,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呢?也了人命,随时会殃及到你我的身家性命,这能是工作上的事儿么?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怕了?”
    “我怕什么,就是觉得现在对付他有点操之过急了。”
    “还真是有趣,以前我觉得胡苏还可以的时候,你说我吃里扒外,忘记谁才是老板,现在我站在公司的立场上主动出击,你又觉得我在公报私仇,是我变得心狠手辣,还是你变得胆小懦弱了?我要是在他出来之前将这事儿落实了,他有的是办法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在我和胡苏之间,你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胡苏,我在你眼里就是备胎,只有在你寂寞孤独需要找个人说几句心里话才有价值。”
    家铭的语气里充满了尖锐和怨气,对于雪妍说话也越发不客气了,“如果相同的处境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选择与胡苏合作的,我对你不抱任何希望了,我的生死由我自己来定,毕竟在于小姐眼里,不管我陪你睡了多少次,你翻起脸来照样六亲不认,我一个小保安又算得了什么?谁不知道你于雪妍手段厉害,城府深,工于心计,打打杀杀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应该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现在不光是我一个人的生死,是关乎到我们俩个人的,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你现在也可以在我和他之间再做一次选择,杀了我,你再花点钱将他捞不出来,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干涉你们俩的合作,说不定你还能找到很多可以替代我的男宠。”
    “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家铭,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么?”于雪妍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住的抽泣,“现在突然出了那么多的事儿,全都堆到一起了,是我最困难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知道心上有多少伤口,戳在什么地方可以让我生不如死,不要拿离开的话来刺激我,有你在,我多少能安心些,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是集团的执行董事长,也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安慰保护,受了委屈想要找人倾诉的女人,其他女人该有的需求,我也有,想要得到更多,我想结婚,为喜欢的男人生孩子,放下事业野心,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家铭满脸的不耐烦,双手也没抱住她,只是贴着腿下垂着,于雪妍一直认为自己在关键时刻对胡苏的偏袒就是对他最大的欺骗和背叛,但眼下受形势所迫,她除了选择胡苏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神威集团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众口难调,每个人都想将船开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我一个人在很多时候孤立无援,公司上下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看我笑话?我每走一步如履薄冰,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无底深渊,哪怕是这样,都不会有人愿意给我留个全尸的,我在他们眼里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猛兽,可这样的我不也是被他们生生逼出来的么?你是一路陪我走过来的,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你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么?我身上的每一条疤,不是他们明目张胆的砍下的?丛林法则就是这样,强大的欺负弱小,弱小的只会被更优秀的人淘汰,一旦出了局就输了,输了就再无翻盘的机会。”
    直到现在,于雪妍依然觉得只有成为最强大的人才能问鼎巅峰,去决定自己想要的人生,“我不是不能输,是输不起,别人摔下去,会有人伸手接一把,我呢?摔下去只会粉身碎骨,落了败局,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往我身上扔石头?恨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才好,如果我不在手段心计上更狠一点,在很多事件上先发制人,杀出一条血路,我根本活不到现在,又有多少人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脚底下每一步都是踩着钉子扎出了血,疼得我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关,我以为你是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人,神威集团这条船,现在出了问题,船底漏出个大口子,海水停的往船舱里翻涌,可同船的人又在干什么?一个个都在疯狂抢占最值钱的东西,他们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装傻充愣,难道不知道船沉了,不管哪个,会掉进水里要淹死的么?就我一个人在想着如何才能将漏水的口子堵住,要是你也不帮我了,我一个人要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度过危机?”
    “可你知不知道盘龙会早就被警方盯上了,七爷不止一次被警方传唤,胡苏不管有没有参与盘龙会的势力争端,他终究是七爷的亲儿子,要说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他早就成了警方重点监控的目标,你现在和他走的这么近,很容易受到影响,警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他来往密切的人,死了一个钱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还会有人将嫌疑锁定在你身上,神威集团的烂摊子实在太大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将漏洞完全堵住的,我的确恨他,但我还分得清好坏是非。”
    家铭话里话外都在表露自己的气恼也只是正常情绪,“你在般上,我也在船上,要翻船肯定是一起摔下水,搞垮了神威集团,谁也别想活着游上岸,出于我自身的利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神威集团能够在这次危难里能够化险为夷,可胡苏这个人太敏感了,他的手段心思非同一般,和他合作风险太大,很容易被他反制利用的,要说偏见,我承认我有这方面的情绪,但公归公私归私,在涉及到身家性命的关口,我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的。”
    “胡苏这个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方面的顾虑,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的,但论能力,以他目前的势力,是最有办法帮我堵住缺口的,目前来说对我还有用处,你再恨他,也得先憋着,一个不小心全军覆没,这样的下场,对你对我都划不来,你真想报仇,我会在事成之后将他交给你来处决的,何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他又不会凭空生出一对翅膀飞跑了。”
    于雪妍深知家铭和胡越之间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害怕,在她看来,家铭想要给死去的女友报仇的意愿,大过了当初用发誓的口吻说要陪她一起开疆辟土的承诺,她的版图里,有一部分是属于他的。
    她有多独立,对信任的人就有多依赖,她习惯了家铭时刻守在身边的生活,要是没有她,很多事情,她支撑不过来的,走到现在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再去适应没有他在身边给予的温暖,哪怕一个字不说,只要确定他在,一转头就能看到,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这个给你,是你上次要我查的人。”
    “你还记得?”于雪妍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简历,家铭转过身没再看她,只是淡淡的说:“他现在过的很好,找了个女朋友,很快就要结婚了,在另一个城市,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也不知道于家的事情,我曾接触过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十几年来默默帮了很多和他当年境遇差不多的人,将许太太乐善好施的行来作派很好的延续下去,很多人都是因为他的帮助才走出困境的,两年前研究所毕业,有个很稳定体面的工作,收入也不少,最近按揭买了房,没有大富大贵,日子倒也充实简单,许太太要是还活着的话,看到他这么上进本分,肯定会为他高兴的。”
    一个星期后,胡苏出来了,真相大白,诬告他透露内幕消息的指控纯属子虚乌有,他追查到了举报人的消息,矛头直指家铭,作为惩罚和警告,他直接将后来追加的两个百分点扣除了,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扣除了两层股份。
    家铭现在能拿到的红利还不到原来的一半,但他终究是有错在先,胡苏气急败坏,对于家铭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他忍无可忍,甚至放出狠话来,要是他再这么乱搞或公报私仇,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彻底消失,就连处于劣势的于雪妍也说不上任何话,爱莫能助。
    不知为了讨好,还是于雪妍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信任任何一个人,包括家铭在内,她找到了胡苏,让他调查许太太曾经收养但最终又在集市上走失的养子,胡苏人脉广阔四通八达,不到三天就有了结果,和家铭查出的是同一个人,这也验证了家铭没在这件事上骗她,内心有感动也有愧疚。
    “雪妍,你和家铭到底是什么关系?三番两次帮他说话,这可不是领导对下属的普通关心了。”胡苏好奇的问,于雪妍神情闪烁了一下,避重就轻的说:“在我进入神威集团的时候,他就跟在我身边了,我这个人习惯和熟悉的人一起共事,他最近因为女朋友惨死的事情,在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你不能否认那个人的死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是你纵容下属才造成的悲剧,他恨你也是人之常情,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你不也扣除了他的股份,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事情不管闹得有多不愉快,都不可能是一个人的错,双方的问题得从源头上解决,我维护他,是因为他是我的人,你想方设法帮凶手遮掩,不也是对自己人的维护?今天,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讨论这个的么?”
    “我可没那么小的心眼儿,就是觉得这事儿没完没了的,我怕烦,哪天要是真把我给惹急了,事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万一哪天我对他做了什么偏激的事儿,你千万不要怪我,咱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人,得齐心协力往更好的方向行驶,我出来还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人跟我讲你和家铭发生了·····就是最近几天发生了超越上下属范畴之外的事情,是真的么?”胡苏意味深长的说,于雪妍就知道身边有他的内线,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两下,用手刻意将衣领往上扯了扯,雪白的颈脖上有几处鲜红又痕迹明显的吻痕,“胡少爷什么时候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关切了?”
    “你和别的男人不管搞成什么样子,只要你高兴,那也是你的事儿,我不知道你和家铭到底什么关系,但现在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女朋友的死直接扣到我的头上,前前后后陷害我多少次了,我看在你的份上有说过什么么?事不过三,我能体谅他失去至爱的心情,但也不能因为我是凶手的老板就该为他的悲剧买单是不是?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什么情况,你心里明白,我也明白,你和我联手是为了帮助神威集团走出困境,但私下又和他搞到了一起。”
    胡苏对于他们俩的真实关系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两人会联手一起对付他,“我有理由相信,他在和你同床共枕的时候,没在你耳边吹风捣鬼挑拨离间,用得着我了,我是你眼里雪中送炭的好人,用不着了,你立刻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我说的这些事儿都是有先例可查的,你们俩才是立场统一的搭档,我对他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了,要是再犯到我头上,我要采取什么举动,就不会再给你打招呼了,在我头上动手动脚的,传出去会给我的形象造成很大的损害,还有,给你看样东西。”
    “何语心?听说她还是朴依云的小姨。”
    “到底是于小姐亲自调教出来的保镖,一面和你勾勾搭搭,另一面又和其他女人打得火热,你看这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一看就在谈恋爱,能把脚踏两只船做到这个份上的,大概也只有家铭一个人吧?她要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调查造纸厂的检察官朴立明的小姨子,这件事儿要是搞不定,盘龙会真的就要摔在朴立明的手上什么都不是了,我虽然不怎么参与帮会的事情,但我终究是七爷的儿子,自小就长在盘龙会,很多东西,不是我说和我没关系就真的没一点关系,再说胡越是造纸厂的法人,造纸厂一旦被朴立明查出重大问题来,后果不堪设想,不光盘龙会面临危机,说不定还会将你们于家的烂摊子给牵扯出来,钱立被我的人处理干净了,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儿迟早会被查出来,朴立明这个人顽固的很,软硬不吃,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在他身上疏通关系,他只要在胡苏身上查到属于钱立的DNA,钱立的最终去向也将浮出水面,我们双方得一起完蛋,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得想个办法让这个朴检察官消息一阵子或彻底消失。”
    胡苏说,“我们千难万险才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掉链子,现在你的人和查我们的检察官女儿搞到了一起,你认为他是出于什么居心才和你套近乎的?还用美男计投其所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我现在有两个怀疑,要是你指使他去勾搭何语心的,好在东窗事发后撇开我独善其身,要不就是他早就想好了下家,或者说是朴检察官把他发展成了自己人,埋伏在你我身边收集证据,你现在和他卿卿我我不亦乐乎,应该不会想到他两面三刀,对你的好只是表象,暗中早已和朴检察官结成同盟了,把我们俩个当成共同打击的对手,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他的真实意图是怎样的,多一些防范没坏处,你说是不是这样的于小姐?”
    “不可能,家铭不会背叛我的,他说过可以找临时演员设计一场······在真相没有弄明白之前,我不做任何表态,家铭聪明的很,行事谨慎小心滴水不漏,他怎么可能在这么敏感时间和朴检察官的女儿接触,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故意制造出来的拼图?画面这么模糊不清,说句难听话,随便找个背影外貌想像的也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胡苏,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也小肚鸡肠,你给我看的这些能说明什么?”
    于雪妍内心早已掀起了狂澜,但表面上却从容不迫,看不出任何痕迹,“我要说,这是我特意吩咐他去接近何语心的呢?这就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你还真是猥琐卑鄙,连这种下三滥的偷拍手段也使得出来,你刚出来就把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弄清楚了,看来没少在我这儿安排内线,随时都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不要被我抓住把柄,否则,我不是吃素的,总能借着一些事儿给你长几个记性。”
    于雪妍满脸慌乱,在看到照片上家铭搂着何语心亲密无间的样子时两眼发真,他昨天晚上还在床上信誓旦旦描述以后的幸福光景,怎么一晃眼又和何语心你侬我侬勾搭上了?家铭到底在搞什么鬼。
    “家铭,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胡苏给我的吧?我说怎么这几天后面总有人尾随,原来是他派来的尾巴,我刚要跟你说这事儿,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来打报告了。”家铭现在是销售部经理了,手上不再拎着矿泉水,换成了公文包,于雪妍疑惑,“我不看,我只想知道你和何语心会时候搞到一起的?你女朋友尸骨未寒,怎么还有心思和别的女人花前月下?你对胡苏的憎恨不就是因为他间接害死了你心爱的女人?昨天晚上你还对我海誓山盟,说要忘记过去和我重新开始,这些话你能否认得了么?怎么才几天的功夫,你就完全变了个人,成了情场老手,连朴检察官的女儿都搞得定,胡苏还阴阳怪气说你不愧是我于雪妍亲手调教出来的,看到这些照片,堵得我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先把东西看了再作决断,胡苏算什么东西,他随便放个屁在你这儿也成了钢炮?信不信,承你,我不管对你还是对神威集团,我敢拍着胸口说问心无愧,袋子里的东西至关重要,一旦捅出来立马见血封喉,关乎到的不光是你还有整个集团的死生存亡,是我费了很大心思才从朴立明的书房里搞到的,你只在照片上看到我和何语心花前月下,但我真正的用心,你又何曾看到了?”
    家铭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于雪妍打开档案袋,里面的内容却令她大惊失色,脸上的皮肤似乎随着心跳不停在收缩,嘴唇闭得紧紧的,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抑止住了正要发出来的叫唤声,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于太太当年尚未公开的验尸报告,也从血液里检测出来自实验室的毒素成分,她做了三次心脏搭桥手术都源于长期投毒对心脏造成的巨大损害。
    而且在一张照片里还清晰的拍摄下她偷偷摸摸往咖啡杯里用投放毒素的截图,在最后一张照片以及相关的审讯里却出现了于太太生前一直侍候她的保姆,而那个人在养子失踪不久之后,因为家里出了事儿就辞职不干了。
    没想到在前不久,也就是在她去世前的半年,突然将于雪妍在过去的十年里,不间断的给于太太投毒的事情揭发了,于雪妍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方式才和朴检察官联系上的,这份证词以及致命性的照片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截取来的,现在不光是神威集团在危难中风雨飘摇,就连她自己也面临着牢狱之灾,从上面签署的日期来看。
    朴检察官也是在半年前才接手调查的,家铭说得没错,要是这份卷宗材料泄露出去了,后果就不是她一个人能承受得起的,这么说来,家铭故意接近何语心,就是为了从她姐夫那儿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他或许是想验证一下朴立明掌握的证据是否涉及到神威集团的软肋,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于雪妍不为人知的阴谋,也难怪他对自己的言语中透着几分鄙夷和厌恶,于太太真心对她好,可以算是恩重如山。
    她不仅没有饮水思源,反而以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毒害了,于雪妍捧着档案袋里的材料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直愣愣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似乎看到于太太生前对她嘘寒问暖的好,大错已经铸成,为时已晚,说再多后悔的话也没用了,她注定要下地狱,回不了头了。
    “家铭,你去哪儿,你不要这样子,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才去接近朴氏父女的,胡苏那边我······”于雪妍的精神彻底破碎了,似乎也真正的意思到只有家铭对她才是真的好,家铭一把将她推开,“于雪妍,你这个恶毒冷血的女人,像条毒蛇一样,对你好的人没一个好下场,我虽然没见过于太太,却也听说过她生平不少的事迹,她排除万难成立了儿童基金会,帮助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些人里有很多原本连活下去都是很难的事儿,因为她的救助改变了一生。”
    家铭恨透了眼前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恨不得伸手掐死她才能解恨,“朴立明跟我说过,他在拿到这份举报文件时,曾做过核查,在于太太救助的这些孩子里,有的成了科学家,有的成了幼儿园老师,有的还成了当红明星,可她从未大张旗鼓的宣扬过自己的善行,或许是害怕因为自己出了名,无所不能的媒体再把你给挖出来,谁没有虚荣心,谁不希望做了好事能够得到赞扬,她不是不想要功名,是为了保护你不受外界伤害,可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于雪妍,你要比那些一出生就抛弃的孩子幸运多了,于太太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培养,她可曾亏待过你?可曾有过一次怂恿她的孩子欺负你?哪一次不是站在你的立场上向着你的?可你又是怎么对她的?她竭尽所能把所有的好都给你了,你却挖空心思,想的全是怎么害她,做人哪有这样的?你的良心被狗吃的么?”
    “对不起,我当时·····”这是于雪妍内心真正的伤痛,也唯一对不住的人,她痛哭流涕,家铭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次又一次的挡开她伸来的手,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你对不起的人已经死了,她喂给你的是真心,是你妈插足她的家庭婚姻,破坏了原本恩爱的夫妻感情,你妈的悲剧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于太太不但接纳了你还以德报怨,给你的全是最好的,她那么信任你,你无情糟践了她给予你的母爱,她从来就不欠你的,是你欠她的,我就弄不明白,你在偷偷往她杯子里下毒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朴检察官说这种毒药在发作的时候会很痛苦,于雪妍,你恩将仇报,我在看到这份材料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检察官搞错了,还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你,还是说你这张精致的嘴角下面掩藏的黑心太深了,我在你身边呆了那么多年,我没法相信·····找不到任何理由迫使自己相信这是有人为了害你才制造的假证,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一个外人都觉得看不过眼,要是那些受到帮助的孤儿知道了,肯定会联手对抗你的,将你这个杀人凶手揪出水面昭告天下,你只有接受法律的审判,才能让喊冤而死的于太太在天之灵安息了。”

    “你不要这么说我家铭,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可我当时又能有什么办法,于太太对我的好,我承认,她的好是真心实意的,可那又怎么样,真到了关键时刻,她偏袒的还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我只能是于家的寄生虫,你知道于江阳是怎么对我的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东西扔出去,让我从哪儿来就滚到哪儿去,于太太虽然会站在我身边说上几句,可她儿子变本加厉,不也是建立在我不敢在她面前过于张狂申辩。”
    直到现在,于雪妍还把自己的苦衷和作案的理由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是情非得已才杀人的,“她是保护了我,可在很多时候却是一种无形的牵制,于江阳欺人太甚,迟早有一天,于太太会变成于江阳对我赶尽杀绝的筹码,我必须摆脱这种情感牵制,放开手去拿属于我的东西,不管我是不是于太太生的,我身上流着于大林的血,在血统上和于江阳一样,我有权利分得于家的每一份财产,不是这样的么?”
    “于雪妍,为什么你要这样!我直到现在····直到现在都没法相信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就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你身上,这些颠倒黑白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于太太把最好的疼爱都给你了,你却给了她最痛的报复,她每每发作,疼得满头大汗,你于心何忍?你能看得下去么?良心真的没一点知觉了么?!”家铭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眼里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于雪妍,当初我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算是死在外面都不会和你有任何牵扯,像你这样的人可恨又可恨,你没有心,对别人更变谈不上真心,你没爱过别人,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一错再错,等待你的就只有下地狱。”
    “我不在乎,因为我自小就生活在地狱里,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就不要对我指手画脚的,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得没错,我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既然得不到,何必再死乞白赖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看不惯争权夺利的事儿,可有些悲剧不是我不出手就可以避免的,我不做,还会有别人来做,要怪就怪她心地太好,好到没有原则,太多的好反而让我承受不起,变成了负累,任何阻止我前行的东西,都得剪除,我的字典里只有成功,没有悔恨,更没有失败。”
    于雪妍破碎的表情很快就回暖了,吸了吸鼻子,大言不惭的说:“你既然不爱我,那就看在钱的份上,老老实实的给我当保镖,有谁能跟钱过不去的?没有钱,你有再高尚的节操也会被人瞧不起的,胡苏那儿的股份,我会看在你这次帮我拿回当年罪证的份上帮你连本带利讨回来,在神威集团的股份再给你加两层,我不求你还像以前那样对我死心塌地的,不想看到我就少看两眼,你只要记住一点,跟我过不去,就是跟你的利益过不去,在很多事上没有我帮你加持,人活得太通透不是好事儿,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就过去,不能过还有相就的处理方案,跟我斗气,以你现在的资本还不够,否则,不管在胡苏那儿还是在我这儿的红利,多一毛钱,你都别想拿到。”
    “好,你终于说实话了,反正我也不吃亏,我把大把大把的钱赚了,晚上你还陪我快活,这是着十个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差事儿,在你看来钱代表的就是资本,有了资本,我就有权利选择和谁一起吃饭,和谁坐在一张桌子上谈生意,甚至,有权利决定和谁星前月下,睡在一张床上探讨人生,这或许就是许小姐所说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嘛,所以资本是个好东西,你不就是抓住了这个精髓才在各个地方大显身手的么?这样好,这样好极了,有了你这么个范本,我照葫芦画瓢,学起来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的?那就臭味相投,一起同流合污吧!”
    家铭说着就用手在她脸轻轻捏了一下,于雪妍刚要去抓,却被他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忽然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朴检察官那儿还有很多没有挖出来的猛料,所以这段时间,我还得想方设法和他的小姨子套近乎,何语心很有个性,衣品也不错,走到哪儿都是能上得了台面的,美人最能深入人心了,我一看到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带她去海边说一些小时候乐事,忍不住血脉喷张要和她做一些更亲密的事儿,这在你身上是从未有过的美好感觉,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紫荆花的味道,别人用了太俗气,用在她身上简直是浑然天成,现在我不管闻到什么味道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她身上,包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还有点野蛮,我愿意给这样的女人俯首称臣,哪怕每天给她端洗脚水都是件幸福的事,她呀不如你厉害,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成了我眼里的白月光,害得我一刻见不着她就魂不守舍,对一个人的爱,大概就是这样,你说得那句话我告别的赞成,人,总不能一味的留在过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何语心或许就是引领我走出黑暗的那道光明,我是发自内心的愿意变成一张狗皮膏药,死死的贴在她身上,这样我们就可以如影随形再不分开了。”
    “你说够了没有?先前还对女朋友的死耿耿于怀,这会儿又像狗一样缠上别的女人,你竟然还大言不惭的拿我的话当借口,你·····你还真是薄情寡义,你女朋友死了还不到一个月,你就急不可耐的和何语心搅和到了一起,看来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说辞都是假的,没想到你这么会做戏。”
    于雪妍咬牙切齿,家铭却不以为然,“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么?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真的,你能大大方方的说出一个来么?可能连心都是假的,又有什么脸面跟我谈真假?我女朋友说过,只要我好,比中了千万大乐透还要好,在她死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要怎样才能让她安息,与其一蹶不振,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不如带着她美好的祝愿,幸福快乐过一辈子,她不管在哪儿,要是看到了,一定会为我开心的,当初我们一起许下过承诺,在她活的时候没有兑现过,现在人死了,不想辜负。”
    “那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于雪妍歇斯底里的冲他咆哮,家铭拿出纸巾,将飞溅到他脸上的口水擦掉,“你有需求,我刚好也有需求,一拍即合的关系,要说算什么,顶多也就是这样,不过,情况发生一点变化了,我现在是你手上的线,命也连在一起,没有我的协助,朴检察官手上的东西像刀子一样削铁如泥,任由你穿了金钟罩也没有用,会将你的真面目一层一层的剥开,拎到外面公之于众,不用一个月,光是大众的吐沫星子就能将你淹死,他会亲自送你去断头台,而我的作用就是在真相大白之前,尽量帮你多争取几分余地,可以全身退,毕竟在你的余地里,还有我的利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嘛。”
    “家铭,你这么猖狂就不怕我杀了你么?”于雪妍神色恶毒的说,家铭冷笑,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怕呀!命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没有看到海贼王的结局,还没去青藏高原吃正宗的牦牛肉,还没和心爱的女人结婚,生个可爱的宝宝,还有很多我想做却在当下不能做的事儿,尽管我有那么多的害怕,但我知道你更怕寂寞,更害怕别人嘲笑你是小妈生的野狐狸,骂你鸠占鹊巢心狠手辣,这些伤痛,只有我才能了解,你在利用我的同时,我也成了你的药,没有我这味药,你无药可治,过不了多久就会病入膏肓,以后的每一天就只剩下苟延残喘了,我对你这么重要,你怎么舍得杀我呢!要是我死了,于雪妍,你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我这样,可以安抚得了你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和虚妄。”
    仓库
    胡越砰的一声打倒在地,王梦一将他的头死死的压在地上,胡苏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胡越挣扎着说:“你不是警察么?怎么警察还敢光天化日打人?不怕我投诉你?”
    “胡越,你装什么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等我撕破了你这层脸皮,看你还敢不敢理直气壮的说要投诉我了。”王梦一说着就将将他双手反剪在了后面,并拷上了手铐,“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儿?你说!”
    “什么跟什么呀!我说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摁在这儿,利用职务之便暴力执法是吧|?你们警察现在都是这么办案的么?要是我犯了事儿,请你出示证据,要审判也得由法官来审判我,你以为你是谁呀?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是吧?”胡越的身体没折腾几下就有气无力了,索性趴在地上休息,王梦一从裤兜口袋里拿出一只卷起的袋子,“你昨天是不是见了这几个人?”
    “他们是·····你这是什么意思?跟踪我?我一没犯事儿二没杀人放火,你们凭什么要监督我?还要管我见什么人和什么人说话?是不是我上个厕所也要事先跟你们通报一声?有这个必要么?我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么?我告诉你,盘龙会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趁我现在还不是很生气放了我,否则,有你好受的。”
    胡越这几天的确暗中调查当初为他进行整形手术的医生,他不太确定自己会是一个给于雪妍当牛做马的吴炎彬,但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和医生拿出的影像资料,都可以确定自己就是当初从火场里险象环生的吴炎彬,但这个人物与他内心的很多东西都是相互冲突的,他不认为自己这辈子还可以活得这么窝囊卑贱,像猪狗任人糟践。
    他反抗不了,就只能认怂认栽,而且远在异国他乡的妻儿也成了于雪妍控制他的人质,他不能因为一个荒唐又无法接受的事实,就对身陷水深火热中的妻儿置之不顾,真正的胡越死了。
    于雪妍这招偷梁换柱,就是想借着胡越这张脸,潜入盘龙会窃取情报,盘龙会现在几乎成了她唯一咸鱼翻身的筹码了。
    胡越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她,“不管我现在是谁,反正盘龙会的人都认为我是胡越,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盘龙会肯定会有办法找到你,让你付出代价,你看我又不是真的胡越,真的胡越早在半个月之前就死了,我也是最近几天才核查过你给我看的这些东西,没想到我还真是吴炎彬,美女,我只是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小喽啰,你在我身上是查不出大葫芦来的,要不这样,于雪妍是我的顶头上司,她才是给我发号施令的人,你要抓就去抓她,我身上弄出的动静越大,她就越有机会在你动手之前做好万全准备,你说我一个混混都懂的道理,作为训练有素的警察,你怎么就不懂了呢?”
    “现在跟我去警局,有本事,就把你刚才说的话再当着其他警察的面说一遍,我可不管你是给谁卖命的,只要犯了法,就由不得你是盘龙会还是盘凤会的人了,跟我说再多的废话也没用。”王梦一说着就将他提溜起来往外走,胡越脸上全是泥,“我说警察,你理智点行不行,你刚才还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找你的男朋友钱立么?”
    “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知道胡越得了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手术,我这几天不光调查这几个医生,还从他们那儿得知一个秘密,是关于钱立曾给胡越捐献过骨髓的事儿,还做了手术,手术成功是成功了,但术后第二天就发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胡越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命呜呼了,于雪妍之所以让我冒名顶替他,就是不想因为这件事儿从而影响到她想在盘龙会能捞到的好处,所以就在一个月之前就把我的脸整容成了胡越,看上去手术很成功,连他哥哥胡苏也没看出个猫腻来。”
    胡越是个明白人,他是受过康通元的催眠暗示,有了新的身份自我认同,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他接受不了就能颠覆得了的,他只能认命,接受这个荒唐又令他匪夷所思的事实,这张经过后天修饰的面孔之下。
    真正的身份却是受人牵制又窝囊懦弱的吴炎彬,但他不想坐以待毙,总要为了妻儿的安全反抗一下,于雪妍蛇蝎心肠,只要是她想要的,全天下就没什么缺德事儿是她干不出来的,他可不想像胡越和钱立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总要给自己以及身陷囹圄的妻儿斡旋出一线生机,王梦一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鲁莽却又胆大,她急切的想要查到音信全无的钱立,只要他发挥正常,将火把分寸把握到位了,她总能在于雪妍向他兴师问罪之前起到缓冲的作用。
    “说一千道一万,你现在抓我能在追杀钱立的事情上起到什么作用,反而会打草惊蛇,那些给我整容手术的医生,是通过层层筛选才由于雪妍亲自敲定的,说不定也参与过胡越和钱立的手术,两人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定也是由他们毁尸灭迹的,对于外行人,想要做到毫无痕迹,肯定是有点难度的,但这些人经验丰富,就是干这一行的,处理起来干脆利落天衣无缝,你能这么快掌握到这条线索,还不是因为沾了我的光才顺道获取的。”
    胡越的呼吸有些发紧,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铐回去,“我吧,没想过和你们警察过不去,就是觉得自己的脸突然变成了另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心理上有点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悬差,我这辈子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没想过靠着谁飞黄腾达走向人生巅峰,就想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又有过怎样的过去和身世,稀里糊涂的怎么弄,总要给自己验明一下正身,这才费尽心机查到这些人身上的,你说他们那么乖觉,肯定会给于雪妍通风报信的,她要是知道你从中坏了事儿,她敢伙同一些没有职业道德的黑心医生在盘龙会的太子爷头上动土,坏了她的千秋大业,她怎么就不敢对你动手?”
    胡越被王梦一拽到了沙发上,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找到钱立,想要知道他确切的去向以及在失踪期间到底遭遇了什么,“要不这样,你我联手,放长线钓大鱼,我们一起对付于雪妍,毕竟她在我身上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又是狸猫换太子又是杀人灭口,她这会儿和亡命之徒没什么分别了,怎么能因为你的介入就竹篮打水前功尽弃了?她是那样的人么?是那样的么?任何投入都要得到双倍的产出,达不到这一点,她一个小妈生的野猴子,怎么就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得到了神威集团最大的权利,她为什么能赢?因为她够狠,翻起脸来六亲不认,连她亲爹亲妈都敢痛下杀手,我们这些人在她眼里和飞禽走兽也没什么分别?动起手来更是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
    王梦一犹豫了,胡越趁热打铁,“王警官,你考虑一下,你冷静一点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求别的只想救回妻儿,顺便再捞点钱过几天好日子,你不是想找你男朋友么?刚好我可以给你当内应,但凡于雪妍身上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报告怎么样?没有我,你一个人办不成这事儿的,而且我敢肯定,你这次是擅自行动,对我的批捕也没有任何合法手续,我在道上混迹那么多年,没少和你们警察打交道,逮捕令的申请不是一个电话一个口头交托就能办下来的,得需要一定的时间,你十有八九是背着你上司干的,事情弄大了,就不是三两下就能解决得了的,谁都别想干干净净收尾。”
    “胡····不对,吴炎彬,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给我吃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威胁司法人员,这是要坐牢的,我虽然是混蛋了些,但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不过,你为了抓我一个小喽啰,不惜赔上自己的职业生涯,真的值得么?说不定还会因为徇私枉法锒铛入狱,这么惨的下场,对你对我都没好处,要是再引起于雪妍的警觉,你能找到钱立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说不定就会变成下辈子的事儿,像于雪妍那么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偏执极端,她好不容易才将局面推送到今天这一步,在她眼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人都算不得什么,不会因为你的搅和就束手就擒的,保不齐又会有更大的动作。”
    王梦一一直联系不上钱立,父母也心急如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连是生是死也无法确定,胡越见她神情有所松懈,又说:“到时候万一殃及无辜,算你头上还是算在她头上?为人处事不能光顾眼前的不是么?说句难听的,哪天真到了要和于雪妍鱼死网破,我给你提供内情消息,也能算是戴罪立功是不是?”
    “我可以和你联手,但你得拿出诚心让我打消顾虑,合作嘛,得相互信任,在信任的基础上才能各取所需,能把鬼话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头头是道的,算是个本事,但我不傻,吃不到定心丸,我还怎么定下心来和你合作?不是这个道理么?”王梦一说,胡越眼珠子迅速转动着,“好,那我告诉你,我是无意中听到于雪妍给一个东欧人打电话,应该是杀手,好像要去对付朴立明,就是负责调查造纸厂整个的检察官,这原本是盘龙会的事儿,但于江生不是参与投资了么?所以于家也就被卷进这个烂摊子里无法抽身了,于雪妍和胡越又存在联姻关系,我现在还不确定于雪妍那么急切的想要除掉朴立明,是出于依附盘龙会的利益考虑,还是她本人犯的事儿也被朴立明抓住了什么致命的把柄,总而言之,朴立明哪天要是有个好歹,背后的罪魁祸首肯定是于雪妍干的,这条线索够不够诚心?要是你还不信,可以从最近几天入境的东欧人身上查起,你要是查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再来找我算帐也不迟。”
    手机响了,是同事打来的,说是朴立明在去检察院的路上遭人袭击,是两个身份不明的东欧人,好在二队雷松及时赶到,这才将受了伤的朴警官救下,已经送去医院救治了,总体来说有惊无险,而且朴检察官也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医生和警察的全面监护之中,两个东欧人,当场死了一个,另一个跑了,而逃窜的方向就在她附近,需要她赶紧过来应援,王梦一放下电话,默认了胡越刚才提供的消息是对的。
    胡越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他还真怕情绪失去控制的王梦一会对他严刑拷打,王梦一紧紧握着的手,最终还是松了下来,“胡越,你听好了,我不管你是吴炎彬还是冒名顶替的胡越,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反正录了音,钱立现在是我唯一追查下去的动力,他的父母每天以泪洗面,在等着他回家,不管他在哪儿,是死是活,你得在帮我找着他,于雪妍为了她想要的诠释金钱不择手段,我为了爱的人,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就算他已经死了,你也得帮我把他从地底挖了出来,至于会有什么下场,和我们一起同归于尽,是我做的最坏的打算,有了这个,又会有什么下场会让我胆怯的?”
    于雪妍气急败坏,将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摔到了地上,满地狼籍,“废物,全是废物,这点小事儿也干不好,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彪悍英武,到了关键时刻不是掉链子就是出各式各样的问题,两个东欧人再加上你们几个,连一个不到一百二十斤的检察官也搞不定,酒囊饭袋,没点鬼用的东西,我随便去大街上挑几个小混混也能办成这事儿,拿钱的时候信誓旦旦,说什么小菜一碟,说什么让我把心放到肚子里尽管放心,现在事情办砸了,我的心悬到嗓门眼儿,我就搞不明白了,就那么点儿的小事儿,怎么就弄成这样?你们告诉我为什么!到底在哪个缓解出了问题?干瞪眼干什么?去查,去找证据,我身边不留废物,把干不成事儿的全给清除掉,全是这些垃圾拖后腿,还看,还看什么?我脸上有答案么?真不知道我花钱养你们,都什么吃的?”
    “于总,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事情的每个环节,原本都掐算好好的,分秒不差,刚好又是他一个人,可谁能想到半路上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杀出个程咬金,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将几个会留意朴检察官动向的人做了重点调查,各处环节,保密措施也都做到了万无一失,不可能失手的,更不可能在另一个方向出勤的雷松忽然就往掉转方向朝我们杀过来了,显然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我怀疑有内部的人故意向他通风报信,这才导致行动失败的。”
    为首的男人说,于雪妍似乎也缓过神来了,“去查一下在案发时所有人的通信纪录,尤其是家铭,”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杨名贞似乎明面上和家铭井水不犯河水,越这样,就越有问题,两人之间保持的距离更像是事先沟通过的默契,而平静的表象背后或许暗藏玄机,她不会真正的信任每一个人,越是身边的人就越不能掉以轻心,杨名贞是跟了她很多年的秘书,可家铭不也照样跟了她很多年,甚至他连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也是在最近几天才知道的。
    杨名贞走了进来,刚一进门就察觉到屋子里微妙的变化,家铭也在,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于雪妍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将她按在了桌子上,于雪妍从她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又拿过了家铭的手机,他们俩个都在案发时有过几条通话纪录,她每一条都进行回拨,家铭的瞳孔立刻收缩,紧握的手微微颤抖,于雪妍回头意味深长的看向他一眼,似乎已经确认就是他给雷松通风报信的。
    而且还有人提供了两张照片,是家铭在事发前一天,和雷松在和平路咖啡店偷偷见面的视频截图,而在刺杀任务的时间段里,其中一条电话就是打给雷松的,她直接拔了过去,是雷松接的电话,家铭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淋漓,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电话接通后,立刻传来二队雷松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是说好不联系的么?坏了规矩可不好,家铭,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谢谢你给我提供那么重要的消息,要不然,我可没那么快把两本荣誉证书捧回去,奖金就跟先前谈好的的,一人一半,这样够意思了吧?真是搞不懂,你说你跟在于雪妍身边每个月至少有好几万的收入,怎么还在乎这几千块的小钱?”
    “我不在乎钱,事情办的很好,钱就不要了,我·······”家铭的话还没说完,雷松却抢先反唇相讥,“说好一起分钱的,你想不要就不要,你当我什么人,我只拿我该拿的,你的归你的,你不要也得拿回去,不管是做慈善还是给你的小仙女买礼物,肯定要比给我一个人要好,我又不是叫花子,拿去拿去,我正在上大号,正憋足一口气呢!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了,但有一点我得跟你说明白了,这事儿可不能让你的老板于雪妍知道,她那个人小肚鸡肠,要说你也够倒霉的,怎么就碰上这么变态的女人,一面把你当作老黄牛呼来喝去的,另一面又想完完全全霸占你的肉体,这是准备将你的精血榨干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你来管。”这一点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消息的的确确是他透露给雷松的,他悄然看了一眼被强行按在椅子上的杨名贞,电话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屁响,接着就是雷松如释重负的声音,接下来的话就多了几分打趣和嘲讽。
    “我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还没碰到哪个女人的占有欲能像她这么变态的,我出于临时合伙人的身份告诫你一句,她这会儿正值如狼似虎,侍候她的时候悠着点儿,怎么着也得给你的小仙女留点本钱,全耗费在她身上不值得,任劳任怨那么多年,捞了不少油水,也该全身而退了,带着小仙女远走高飞,最好是她胳膊伸不着的地方最安全了,我知道有个好去处,你可以考虑一下,还有,这事儿千万不能泄密,警方现在重点在查于雪妍,你又是她身边的得力重臣,要是被她知道我们俩里应外合的事儿,不光你死无全尸,说不定你的小仙女也会遭到她的毒害,像她那种丧尽天良的人,有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是她干不出来的?”
    雷松觉得家铭太惨,里外都被于雪妍渗透了,连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也得偷偷摸摸的,“更何况,有些事儿还是最好不让上面知道,洪备这个黑势力团伙在南区为非作歹那么多年,害得当地人苦不堪言,但他终究是盘龙会分部的小头头,听说是胡苏上个月才接手的,动了他的蛋糕,分部解散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这次是双向合作,不能说是你给我出谋划策,但确切的消息是你给我提供的,你说胡苏要是来兴师问罪,是找你,还是来找我?”
    于雪妍似乎从中得出什么结论来了,家铭的确在案发时给雷松打了电话,他所说的小仙女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朴立明的小姨子何语心了,没想到他假戏真做,比她还大两岁的中年妇女,竟然被尊称为小仙女,他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该恭喜他走出阴霾,觅得新欢,还是男人天生喜新厌旧,不管对前任有多深情,在遇到喜欢的,还会不顾一切的陷进去,将旧爱忘到九霄云外,曾经有过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一转眼就荡然无存,好像从未存在过。
    “况且·····昨天好像有人偷拍到我们俩在咖啡店见面的事儿,你千万别把我给抖搂出来,要不然我这荣誉证书又得还回去,那就么人丢大发了,我个人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现在谁不知道我雷松深藏不露,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很多人折腾十多年也没拿下的黑势力给缉拿归案了,我不是虚荣心,这对我来说也不容易,上头已经考虑给我升职加薪了,要是被人揭发是你暗中推了一把劲儿,事先将洪备骗到现场去的,我又算好时间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你看我这叫什么事儿?是警民合作,还是狼狈为奸?”雷松声音透着兴奋却也害怕东窗事发,家铭冷哼一声,“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人是你抓的,我只是提供了洪备的行动轨迹,是你二队有本事才抓着人的,怎么就不是名正言顺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洪备收到的消息也是我盗用了胡苏的号码才去的,他就更不知道其中的猫腻了,胡苏只会怀疑到我身上,他遵纪守法,任何事都不会超出规则范畴之外,怎么敢和警察过不去?再说他的人已经害死了我的女朋友,现在手下的人又想害我现在的女朋友,他心虚还来不及,就算知道是我给你通风报信的,也不敢来找我,他没这么厚的脸皮,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一个警察会害怕么?你身后有于雪妍罩着,再大的事儿也伤不到你一根毫毛,她晚上还指望你出把力气呢!我这不是做贼心虚嘛,况且你敢说,你找我合作,不就为了借刀杀人么?我实在是想立个功勋什么的,总不能一辈子只抓贼,总在一个位置上原地踏步好几年,新来的都升上队长了。”
    二队明显有胁迫他的意思,“我一把年纪,只混出个成天走街串巷的二队长,我承认我在这上面有点急功近利,可家铭,你别忘了,我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事儿办的这么成功,是我的荣誉,指不定哪一天也会成为污点,我以后免不了要和胡苏接触的,保证不会将你背信弃义捅他黑刀子的事儿说出来,作为礼尚往来,你也得帮我保守秘密,尤其是在于雪妍面前更要慎之又慎。”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家铭闭上眼,全身绷紧的神经似乎松开了,二队又在另一个话题上喋喋不休,“于雪妍那个死女人心狠手辣,又有严重的疑心病,要是知道你和我私下有往来,肯定认为你背叛了她,你敢和我合作就该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但我还想多干几年警察,她要是把矛头对准我就一千个糟糕了,我还真没多少把握,能逃开她布下的天罗地网,这个不是你事先提醒过我的么?我领教过她的厉害,现在一提起她,两腿条瑟瑟发抖,连马桶都快坐不住了,有点后怕,你对她的手段了如指掌,肯定也很害怕对不对?以后呀,我们有言在先,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好不好,我是真的怕她了。”
    “我说胡苏怎么一大早就旁敲侧击的跟我发脾气,原来洪备是你联手雷松干掉的?只是因为他曾骚扰过你的小仙女?犯得着要搞这么大的动静?还敢对胡苏器重的人动手,你还真把我当靠山,指望我帮你收拾残局是么?”
    于雪妍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在原则上出卖她,但他为了维护其他女人不择手段的事儿,还是令她醋意翻腾,心里很不平衡,在她看来,没有一个女人在能力和美貌上能和她相提并论的,但事实却偏偏给她一耳光。
    家铭的前任女友其貌不扬,何语心虽然长相精致眉清目秀的,结过婚,又丧失了生育能力,可和她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十座火焰山,在事业上,怕是奋发图强一辈子,也达不到她现在的高度,她不愿意接受那么出类拔萃的自己,会输给各个方面都不如自己的无名小卒身上。
    家铭皮笑肉不笑,眉眼还带有几分嘲讽,“残局?我这些年不是一直帮你收拾残局,怎么,你也嫌收拾残局麻烦,那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如果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去死,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可惜,我把心给了别人,只能把身体留给你寻欢作乐,你喜欢,那就给你,拿你的钱,不过在床上出把力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吃亏,痛快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从中享受到了你给的酣畅。”
    家铭的话是当着所有人面说的,他们为之咋舌,他可不是以前唯唯诺诺仰人鼻息的保镖,倒是抓住她的命脉有恃无恐,面对这么大的羞辱,于雪妍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裂条口子钻进去。
    “其实,我已经在那方面很努力了,每次办完事,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无比自责,越自责,我就越要把双倍的好留给我喜欢的女人,除了这个,我真的没有其他能给的了,剩下的就只有这条烂命,指不定哪天就稀里糊涂把小命交在你手上,茫茫人海,能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不容易,我要尽可能的将有限的时间都用在喜欢的人身上,那样才值得,而不是为了例行公事才有的任务,我厌烦了,也恶心透了,尤其是你虚情假意的嘴脸,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度日如年。”
    家铭的话越说越露骨,“况且,没有信任的关系连苟合都算不上,像你这样患得患失的人,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不管别人对你有多好,你都觉得别有用心,你对你没有丝毫信任可言,我对你也没有,因为我把所有的,都给小仙女了,你这个老女人,心里盘着一条毒蛇,和你在一起,随时都有被咬的危险,一旦中招,无药可救,这样冷血自私的你,哪里值得爱了?”
    “让他滚!”于雪妍从未想过家铭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她,连最后一丝人情也没有了,她无法接受他那么真实的笑容和承诺,只是为了得到利益才有的投其所好,她不相信自己在他眼里这样的不堪,连度日如年,这么极具羞辱性的子眼也用上了。
    家铭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口,看到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将沾满鲜血的裹尸袋扔进了后备箱,是杨名贞,紧接着西装革履身材完全变形的许龙飞急匆匆的从一车奔驰车上下来,理了理头发,一副要上台颁奖的样子,这个早不是昔日在火场上不畏生死,救人于水深火热中的英雄,浑圆的啤酒肚里装满了对权势的奉承和永不满足的贪心,他在两个保镖的指引下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大楼,看来又是受到于雪妍的召唤,又要有一件利用他救火英雄身份去摆平的大事。
    他没想到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被人发现与雷松私下见面的事儿,是杨名贞用没有登记用户名的黑卡,在事发之后将消息及时透露给了他,他原本将号码删除的,又被于雪妍的人将通话记录复原了,除了和雷松的通话往来外,不可避免的也将杨名贞透露出来,解决这件事儿的最好办法就是有人站出来顶罪。
    杨名贞说她早就被于雪妍盯上了,就算现在不露馅儿,以后也会被她抓住把柄的,他的用处比她大,不必要再将其他人也殃及进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岔子。
    如果必须有人站出来,她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家铭的手紧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也暴出几条弯曲凸起的青筋,他恨到了极点,恨自己没有办法保全杨名贞,本来以为天衣无缝,却还是在关键时刻出现意外,好在二队也及时收到消息,这才将两人联手交汇的事情,在性质上恰到好处的掩盖过去。
    不然以于雪妍的作派,就怕连二队也很难逃出魔掌,而深藏在暗处的大老虎似乎也察觉到诡异微妙的危机,一定会想方设法避开风暴,将潜在的,已经暴露的威胁逐一斩除,变得疯狂极端,甚至是不计后果,在应对东窗事发前的预留出路上大开杀戒,各显神通。
    而于雪妍也迈入了深渊,她特地请来了先前为胡越修改过网路数据及相关文件的黑客,修复手机记录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也正是他将恢复出厂设置的手机进行了完全复制。
    从聊天数据上不难看出,她父亲在几年前涉及的一起金融诈骗案,就是由朴立明翻案后启动再审程序,才得以沉冤得雪,三年牢狱之灾,在真相大白后也得于了国家相应的赔偿,为此就和朴立明结下了不解之缘,就是她给二队通风报信的。
    刚好他要去抓洪备的方向,和朴立明所在的方向是一致的,在救了朴立明之后,又刚好在半个小时之后,顺道将深陷圈套却还浑然不知的洪备当场抓获,同一时间立下了两个二等功,这在警界史无前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对于一心想要升职的他来说,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也是他一直以来怀揣的梦想。
    “名贞走了,走得快,打中了前额,没有痛苦。”雷松的手机传来一条简讯,同样是个不记名号码,他低下头不停的抽泣,用拳头狠狠的砸着墙面,等情绪恢复过后,又将短信删除了,在此之前,回了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保重,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删除,改成:留心许龙飞。
    家铭前一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醒来时,脑袋仿佛快要裂开,于雪妍不知什么时候,仿佛被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她打开电视剧,示意他看看今天刚出来的新闻报道,检察官朴立明于昨天晚上十一点半在自家的书房里被胡苏活活掐死,放火烧了现场,意图毁尸灭迹,目前他已经被警方控制。
    “家铭,我帮你报仇了,以后不要再背着我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跟七爷谈过,把你在胡苏名下的公司股份提到百分之三十,这个加码够多的了,每个季度就能给你带来上百万的收益,怎么样,这样的结果还满意么?”于雪妍喜欢把控一切,越是摆不平的,她强烈的占有欲就会迫使她加大马力,她穿了条短裙,扭着水蛇腰歪在他的怀里,“人家在问你话呢?你好像挺诧异他的死。”
    “谁不知道我和他有仇?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你就不怕七爷怪你趁火打劫?我现在算是你什么人?保镖还是情人或者是解决你生理需要的炮友?你给我身份定个位,有了界限和范畴,我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家铭说着就伸手捏着她纤细性感的大长腿,于雪妍神情暧昧的搂着他肩膀,顺势坐在他腿上说:“只要你开心,在我这儿百无禁忌,你说我不择手段,那是因为别人也是这么对我的,我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被人爱过,甚至是善待过,但我不生气,在这儿,大概也只有你愿意对我说真话了,家铭,我家你,真的很爱你,你是我的保镖,一辈子的保镖,不要对我有那么多的偏见好不好?忘记过去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你喜欢怎样,不管难度有多大,我都会努力向你喜欢的标准改变的,只是你在人前,不要再说那么尖锐刻薄的话来伤我了。”
    “那你又是怎么当着所有人的面伤害自己人的?”
    “杨名贞吃里扒外,你这是在帮她打抱不平么?要不是她给朴立明通风报信,我能找人冒充胡苏杀人么?背信弃义的人是她,不过职业道德的人也是她,像她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值得你惋惜么?她算什么东西,狼心狗肺,白眼狼,我对她怎样,你是不知道还是没看到?你们都当好人,我注定就是遭人口诛笔伐的坏人,你和她什么关系?平时也就是见面一两寒暄的话,不冷不热,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现在她成了叛徒,也得到应有的下场,你站在什么立场上评断这件事儿的?”
    于雪妍将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家铭却不耐烦的将她从身上推出去,于雪妍火气立刻喷涌出来,“我被人捅了黑刀子,难道都没有权利问她一声为什么?连本能的反抗在你这儿也成了丧尽天良,家铭,你对我的偏见太深了,把我想像成一个没有人性的冷血动物,我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你错误的定位成心术不正,像我这样的人,是注定得不到该有的尊重和善待是么?我是为了自保,又哪里做错了,不管换作是谁都会这么做的,这是人的天性本能,用有色眼镜看我,对我公平么?是我真的不配被爱么?”
    “你知道什么叫爱?”
    “我就不知道才想方设法让你爱我,你的怜香惜玉可以给任何一个女人,却唯独我成了例外,这是为什么?我遭遇不公平对待的时候,你有这样为我打抱不平过么?她的遭遇,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作下的,哪里值得你惋惜了。对别人信手拈来的惋惜,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大快人心,彻底解脱了?我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是她明知故犯,触了我的霉头,不管死的有多惨,不值得同情。”
    于雪妍习惯了生硬又强势的命令式语调,让人很不舒服,而她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我身边不留废物,但凡留下的都是聪明人,不管在能力还是眼力上都有过人之处,我不相信她在给朴立明通风报信的时候,就没想到今天的下场,家铭,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应该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设身处地,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尽向着别人,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生气,摸着良心说,我没有亏待过你们,在待遇福利上只多不少,我们认识那么久,你从来没有肯定过我的任何一个决策,你为什么要把我得不到的东西就那么轻易的给了别人,我哪儿比不上她了?我不值得你花点心思么?”
    “你是不是只有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才有存在感?我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更不会按照你的喜好成为你喜欢的人,我说过,我不爱你,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过一丁点的好感,你可以做到自欺欺人,但有些东西,我实在没那么精湛的演技,能从里到外装出来哄你开心,办不到,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些你认为的好,却没一个是我想要的,强加在我头上,成了负累,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只想逃到一个看不见你人,听不到你声音的地方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家铭恨得咬碎了牙,恨她杀了杨名贞,尤其是她被一条血迹斑斑的袋子包着,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后备箱,人怎么可以这么蔑视生命,不尊重任何一个生命,就这样毫无人性的女人,却妄想得到真爱,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不光要你的身体,也要你的心,家铭,把心收回来好不好,我会好好对你的,从头开始,就当从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我不会爱,你教我,我学什么都很快的,只要你回心转意,一定会发现我比那些人更值得你去爱,你说我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又何必铁石心肠,揪着过往的事情不放?为了一个犯不着的叛徒,至于让你一大早就和我闹得脸红脖子粗的么?”
    于雪妍几近疯狂,家铭的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了一下,于雪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刚要伸手将枕头拿开,家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剧烈抽搐了两下,呕吐物几乎全吐玻她的手上,于雪妍往后退了一步。
    家铭不由分说就将她拉进了卫生间,很快里面就传来男欢女爱的呻吟声,于雪妍走了出来衣衫不整,颈脖上还有新鲜刺眼几乎快要流出血来的吻痕,家铭下半身缠着浴巾也紧随其后,就在这时,卧房里忽然多出一个人来,家铭定神一看却是神色憔悴的何语心,两人身上清晰残留着云雨之欢后的痕迹。
    家铭心虚到了极点,于雪妍却当着朴依云的面,故意缠上家铭的胳膊,煞有介事的说她是自己刚招来的助理,杨名贞死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她空出的位置得有人顶上,之所以找她,除了有相同的职业经验外,更是为了狠狠报复家铭在感情上的背叛。
    听怕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只要她喜欢,家铭就只能属于她一个人的,他没有主权来决定愿不愿意,只要她愿意就行了,朴立明是她的人做掉的,但她有足够的自信和手段能在头脑没她聪明的何语心面前瞒天过海,查出害死朴立明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何语心,看什么呀?把屋子里收拾一下,一会儿去我办公室,会有人跟你交接工作的,速度要快,不要磨磨蹭蹭的。”于雪妍趾高气扬的说,分明是在羞辱她,家铭刚想说话却又生生咽了下去,他神情怨恨又无奈的瞪向于雪妍,她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好像终于打了回胜仗,何语心一言不发,她似乎无法接受亲眼看到的场景,也难怪于雪妍打电话让她来这儿,原来就是为了验证他们俩人在传闻中有一腿的事情居然是真的,家铭几次欲言又止,她是真的吃醋了,但是在看到他脸上尴尬又愤怒的表情时,心里却没有刚才的快意,他的脸色越难看就越证明何语心在他的眼里份量有多重,对她说过的那些狠话,或许再生气也不会对何语心说的。
    于雪妍刚走出房门,里面就传来一声清晰利索的巴掌声,还有家铭几近哽咽又低三下四的哀求声,她不禁火冒三丈,微微侧过头,看到家铭跪在地上抱着何语心的腿在哭,不管她怎么拍打和拉扯他的头上,他就是死死抱着不放。
    她恨得咬牙切齿,她何曾不是这样像狗一样求着她的,何语心有着那么不堪的过往,好像没费多大力气就得到了她梦寐以求却又得不到的东西,骂他恶心,要他把脏手从她身上拿开,听着这熟悉又充满嫌恶的话,于雪妍这才意识到自己输的有多狼狈。
    “给我倒杯咖啡。”于雪妍公报私仇,故意当着家铭的面把何语心当成老妈子使唤,家铭立刻自告奋勇,于雪妍看到他这么极力的维护何语心,尚未平息的醋意再次爆发,“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你是销售部的当家人,这种下人做的小事,是你该做的么?工作上,你得分得清立场,连这点都拎不清,销售部这么大的摊子,你能管得好么?”
    “于总,给。”何语心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了,于雪妍看到两人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眉来眼去,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几下,眼里的愤恨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她用力拍了下桌子,何语心动作娴熟的将泡好的咖啡递到她面前,她出身优渥富贵,自小就有给父母泡咖啡的习惯,她泡的咖啡不会比米其林逊色,芳香肆意,无可挑剔,于雪妍很享受家铭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当着他的面喝着咖啡意犹未尽。
    下了班,家铭就迫不及待的将何语心塞进车里带走了,于雪妍站在天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她的注意力几乎用在了公报私仇上,为的就是让何语心在家铭面前出丑,可越是这样,家铭看向她的眼神就越冰冷憎恨,而给何语心的疼爱就更全面体贴了,她不小心崴了脚,都要浪漫的亲吻伤处,而这些蜜里调油的疼爱几乎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下午,于雪妍正在会议室专心致志的开着研讨会,结果东欧人的电话打来,昨天晚上就开始了,是勒索电话,他狮子大开口,要求一百万的封口费,不然就将她买凶杀害朴立明并栽赃陷害胡苏的事情揭发出来,盘龙会的七爷肯定会感兴趣的,说不定还会出更高的筹码,于雪妍不假思索就叫来了许龙飞,拿出一百万美金,这笔钱用得好了,会成为封口费,用到了刀刃上,也会成为他的酬劳。
    第二天下午,一家商户悬挂在外面的电视剧上插播一条关于郊区一片烂尾楼失火的新闻,一共烧伤了十六人,被困在顶楼至少有六人,警方和消防队同时出动,一个半小时之后才将火情控制住,有个外国人被当场烧死,面目全非,警方目前还在调查是意外失火还是他杀,而在围观者现场拍摄的视频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曾经红极一时的救火英雄许龙飞,在火势尚未完全失控之前,丢下受困民众独自逃生的画面,这个爆炸性新闻立刻在网络上平地一声雷,引起巨大的轰动和震撼,尤其是对许龙飞的英雄事迹耳熟能详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就算他近段时期负面新闻不断,但没有人忘记他曾在火场为了多救一个人,不惜往火海里冲的场景,三天三夜没合眼,也没下火线,惊心动魄,印象深刻,可时过境迁,谁又能想到,当初为了救人舍生取义,不顾一切的救火英雄,会在同样的状况下抢夺别人的求生通道,更是为了逃生,对身边其他人的呼救置若罔闻,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大火让他一战成名,如今也是一把火将他拉下神坛,推向了深渊,也将他藏匿在光环之下的罪恶显露出来,敲诈勒索,寻衅滋事,收受贿赂,破坏公共安全,与黑势力狼狈为奸,大发不义之财,沉迷赌博,嫖娼,吸食摇头丸,蓄意防火,杀人,毁尸灭迹,甚至名下还有一个酒吧,专门给一些官商勾结的人提供权钱交易的平台,许龙飞不仅身败名裂,还成了警方发布在网上的通缉犯,他腐败堕落面目全非,与先前受人敬爱的正面形象天差地别,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于雪妍给他的第二个选择,带着他的酬劳仓皇逃跑了,警方全城搜捕,却杳无音信,毫无进展,好像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于雪妍假惺惺的参加了朴立明的追悼会,没有人看到这个画着精致妆容大气磅礴的女人,背后藏着一颗扭曲黑暗的心,到底心理素质有多强大的人,还能理直气壮的来参加被她毒害致死的检察官葬礼。
    家铭和何语心一起来的,只要这两人在,于雪妍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宣誓主权的机会,对何语心也是百般挑剔恶意相加,她耳边有处口子,是昨天晚上被她抓伤的,他们俩竟然在她不在的时候,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后接吻。
    刚好被她抓个正着,连她的嘴唇都被他蛮横急切的咬破了,看得她又恨却也无计可施,于雪妍在葬礼仪式结束后,告之朴依云一个重磅消息,石破天惊,胡苏居然被放了出来,而警方却在案发现场检测到了钱立的DNA,他是故意假扮成胡苏杀人的。
    只是钱立在案发后就失踪了,不知去向,真相大白,胡苏洗脱了嫌疑,当场无罪释放,钱立成了警方重点围剿追捕的对象,曾经英勇上进的警察,冉冉升起的明星,转眼就成了网上通缉犯,她故意误导朴依云,让她相信父亲的悲剧就是由胡苏幕后一手策划的,造纸厂这个烂摊子要是真被捅出去。
    不光是作为法人代表的胡苏锒铛入狱,说不定还会殃及到同样风雨飘摇的盘龙会,这是胡苏故意使出的杀手锏,就是为了给他弟弟争取逃跑的时间,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为了给他心爱的弟弟金蝉脱壳用的,因为杀死他爸爸的凶手就是胡越,而他留下现场的DNA,是在接受过钱立捐献的骨髓后才生面的,真正的钱立早已被盘龙会灭口。
    朴依云当场质问她为什么不报警?于雪妍将自己和盘龙会联姻的事情娓娓道来,胡越是自己的未婚夫,于家势力在盘龙会面前不值一提,但她违抗不了自己的良心,不能让那么好的检察官死不瞑目,这才大义灭亲将真相说了出来,只是盘龙会势力太大,又存在不少腐败分子相互勾结,凭她一已之力根本无法与那么强大的黑势力对抗,唯一的办法就是四两拨千斤,借着胡苏对她的好感深入敌后收集罪证。
    她不想沦为胡家的圈钱工具,更不想将父亲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归入盘砻会的势力版图,朴依云半信半疑,她对于雪妍的印象,大多是由外界五花八门的传闻拼凑出的,有说她城府深手段狠,也有人说她宅心仁厚,温润婉约,还有人说她颇有做生意的头脑,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更多的则是她在同行中强大又不可忽视的业务能力,想要查明真相可没那么容易,她想要给父亲沉冤得雪,就得找到钱立,他在给胡越捐献完手术后就被胡苏注射了毒药死于非命,但只要找到他的尸体,就能证明对朴检察官行凶的人就是胡越,而不是胡苏借着生物信息栽赃陷害,还不明不白背了黑锅的钱立,话说到这个份上点到为止,没必要再往下说了。
    朴依云倒也从中明白她的意思,看上去像是大义凛然,是站在公平正义的立场上为受害者打抱不平,但像她这种无往不利的生意人,没有哪个投入是不讲回报,无私奉献的,朴依云正在经历着丧父之痛,却也头脑清晰,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住的傻子,更不会沦为任何人任意摆弄的傀儡。
    她假意答应,于雪妍或许对胡越了如指掌,应该对胡苏的生性作派一无所知,有些事儿,是他八辈子,甚至是走投无路也绝对干不出来的,意识是明朗了,却也有明显挑拨离间的味道,她不动声色,没做任何表态,只说以后有必要时再联络。
    造纸厂的调查因为朴检察官的离世戛然而止了,之前掀起的波澜也都尘埃落定了,于雪妍这些天七上八下的心也随之落定,她每天都会当着家铭的面喝掉何语心给她煮的咖啡,以此来发泄不满,但两人还是不止一次的背着她如胶似漆,甚至还被于雪妍派去盯梢的人查到。
    家铭带何语心不远千里去外地看医生,专治不孕不育,以及各种造成不孕不育因素的疑难杂症,听说但凡去那儿看过病的人,按时吃药,配合医生治疗,不出几个月就会顺利怀孕,成了远近闻名的送子观音,连远隔千里的外省人也会慕名而来。
    家铭和何语心求子心切,就是奔着名气慕名而去的,自从两人看了医生后,不知是有了成效,还是好事将近了,两人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相比憔悴苍白心神不宁的于雪妍,她吃不好睡不着,成天疑神疑鬼,精神匮乏日渐消瘦,生怕这两人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跑了,出于报复,就将家铭掉到了分部工作。
    两人之间相隔千里,成了牛郎织女,只要能分开他们,于雪妍乐意当个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将他们永远的彻底的分开,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但她每天还是很享受何语心精心为她泡的咖啡,每当看到她脸上隐忍又不敢轻易发作的表情,格外舒爽痛快,好像大仇得报。
    不管她做得有多好,她总能从中挑出刺来,大放厥词,无中生有,折磨挤兑她,几乎成了她枯燥乏味生活中的一大乐趣,乐此不疲,沉迷其中,她想要的,就没有逃出她手掌心的道理,情愿毁了,也绝能让其他人占便宜,尤其是各方面条件还不如她的人。
    “名贞,去把上个月的实验室的相关资料拿给我。”于雪妍几乎是脱口而出,在看到何语心捧着咖啡走进来时,才记起杨名贞早已不在了,她心里五味杂陈,一甩手就将笔扔到了地上,何语心不卑不亢的将咖啡恭恭敬敬的放在她面前,又将笔捡起来,双手拿给她,于雪妍眼里满是骄傲和满足,十多年来的隐忍压制,终于为她换来了事业巅峰,她站到了从前梦寐以求的高位上,连这间办公室也代表着公司绝对的高位,可没有人看到她风光无限的背后,连一起分享喜怒哀乐的人也找不到,她成了别人眼里最成功的女人,也成了最孤独凄凉的人,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实意在她落寞无助的时候,轻轻跟她说一句:于雪妍,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在物质名位上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满足,却又羡慕眼前这个处处不如她,却得到了她求之不得的爱情,爱一个人很幸福,爱的那个人,如果刚好也爱自己,那就是绝对的幸福了,于雪妍扪心自问,她从未真心的爱过谁,哪怕是家铭,或许只是因为依赖才有的占有欲,她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谁会真心的爱自己,办公室富丽堂皇,何语心每天都会将里外擦得干干净净,光线一照,亮得刺眼,一股酸溜溜的东西一直往鼻腔里涌动,几乎就要化成眼泪从眼睛里溢出来。
    “于总,侯先生上午来找过你。”
    “我知道了。”于雪妍对候柏益没什么好感,就是觉得他做的金丝蛋糕有种小时候的味道,于太太隔三差五就会给她做上一回,何语心温婉大方,有种名门闺秀的气质,给她当秘书太屈才了,但要是不把她时刻盯在眼皮底下,那两人得了自由,还不知道要如何黏糊,她在对家铭失去感情和兴趣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将她想要的抢走,不得不承认,在家铭离开的第二天就开始疯狂又不可抑制的想念他了。
    但从何语心淡然静谧的表情上来看,他们见不着对方,但电话往来密切,她查过通讯记录了,一天至少得有十多通电话,每通电话里,都有她想要却又得不到的情话和念想,那颗心,他是彻彻底底只留给了何语心一个人了,为她一个人心疼,为她一个人心跳,越想越抓狂,也一遍遍的为自己感觉到莫名的悲哀。
    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想吃候柏益做的金丝蛋糕,她原本想要拒绝的,又临时更改主意,将下午的两场会议让部门经历代劳,她忙里偷闲,也该找个地方好好的放松一下,几天相处下来,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于雪妍心里明白,她不可能爱上候柏益,尤其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关系,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好的时候,是相谈甚欢的搭档,不好了,立刻一拍两散,井水不犯河水,脆弱又现实,侯柏益似乎一心一意只想将蛋糕店做起来,虽然生意青黄不接,依旧没有影响到他对蛋糕从未停歇的热情,他们都在为自己想要成就的事上奋不顾身,这一点,算是志同道合了。
    胡越在于雪妍的授意下,以自己的内线身份潜入盘龙会,胡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他,看得胡越心虚不已,头皮发麻,生怕下一刻就要露馅儿了,连声音也在打颤,“哥。”
    “回来就好,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有不舒服得跟我讲,我给你请了一个家庭医生,你不方面跟我讲的,可以直接找他,这是他的号码,明天就会住到家里来,这样就能随时随地观测到你的身体变化了。”
    胡苏当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额头冒汗,眼神闪躲,和以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天差地别,好像真的脱胎换骨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胡越受宠若惊,“谢谢哥。”
    “我是你哥,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不管做多少都是应该的,你只要好好的就行,我工作忙,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很多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做,你这阵子,还是把手头上的事情先放一放,身体是本钱,在医院折腾那么长时间,也吃了不少苦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日没夜挥霍了,任何资本都是有限的,很多事儿,得细水长流。”胡越说着就拿出一张卡,递到他面前说:“爸那边,他正在接受调查,警方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抓住他的把柄,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你也不必担心,警方这十多年来一直盯着我们不放,接受传唤,这是常有的事,你以后有可能也会遇上,但有哥哥在,总能想到办法帮你化险为夷的,不要担心,只要心里有数就好了,省得其他人看了会人心惶惶。”
    “有那么严重么?”胡越对自己是吴炎彬的身份深信不疑,得随时将这儿的风吹草动传给于雪妍,胡越死了,钱立在给他捐献完骨髓之后也死了,没人知道这个惊天大秘密,就连胡苏也被蒙在鼓里,真把他当成了胡越,他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盘龙会就是黑社会组织,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身份露馅后,会给自己以及妻儿招来灭顶之灾。
    “严不严重和你没关系,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其他的就交给我来处理,盘龙会现在处于敏感时期,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你要是真心想要帮哥哥,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以前一起闹腾的那些狐朋狗友,也都不要再联系了,省得节外生枝。”
    胡苏拍了拍他的肩膀,胡越心虚到了极点,额头大汗淋漓,脸也变得苍白了,“卡里有一百万,是我给你的零花钱,想做什么就去做,但有一点,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碰帮会里的任何一宗生意,尤其是造纸厂的事儿,我已经派人去做善后工作了,垫资了好几百万,以后可能还得往里面投钱,到了医院,钱就不是钱了,没完没了,成了无底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要不我和你一起去,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什么忙呢!”胡越接触的人多,总会有暴露马脚的时候,胡苏拗不过他,就答应带他去造纸厂所在的小村,自从朴立明死了之后,造纸厂的案子就不了了之了,再加上七爷近来活动频繁,又拉拢了不少人脉关系才好不容易将事情平息,也正是因为这个,一向小心谨慎的七爷才被警方找到破绽,现在人正在接受调查,据传出的消息来看,问题不是很大,不出几天就能出来了,想要将造纸厂息息相关的事情彻底解决,最好的办法还是得在善后问题上下点功夫,但凡经过病因鉴定,的确是因为造纸厂常年排放的化学废料污染才导致的白血病,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赔偿金,医院方面的治疗,也会由盘龙会全面负责,协调善后工作在胡苏的主持下有条不紊进行着,事态和舆论也逐渐走向他们乐见的趋势,很快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直到完全解决,甚至再没有人记得这儿曾发生一起骇人听闻,涉及环境污染导致的恶性事件。
    “你是怎么想的,这种钱你也敢往自己口袋里装,良心被狗吃了么?我费了那么大劲儿才将事情扭转到今天这一步,作为盘龙会的高层,你不但不协助我处理问题,反而中饱私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盘龙会这个金字招牌什么时候成为你牟取暴利的工具了?七爷在的时候,你虚与委蛇弄虚作假,现在他接受调查了,你就原形毕露,连别人的救命钱也不放过,我不是不知道你前前后后干了多少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只是没说而已,一直以为你能得到七爷的赏识,肯定要比一般人有自知之明,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越来越疯狂了,造纸厂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作为高层,本该责无旁贷。”
    胡苏将一个秃顶的男人踢倒在地,他很少生气,没被人打过,也从来没打过别人,这还是他头一次发火,被打的人也倒在地上满嘴求饶,鼻涕都挂到下巴上了,“你不想着如何帮着排忧解难,却伙同地方一些人大发不义之财,你还是不是人?把丧尽天良做到这个份上,是牲畜么!就是牲畜还有灵性,你有什么?除了一颗黑心也没剩下其他的了,七爷把你调配过来,是为了协助我一起解决问题的,我拼命的想要将窟窿眼儿堵上,你阳奉阴违投机取巧,如果不是有人跟我反应,你还想捞多少钱?知不知道被你拿走的这些钱,是那些人用来救命的。”
    “我知道错了,胡少爷,我是真的知道了,钱,我一定会还上,一定会还上的。”男人跪在地上低三下四的做出保证,胡苏冷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做人如果没有底线,知道什么能,什么不能做,和疯狗又有什么区别,盘龙会近来发生那么大的事儿,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贪得无厌吃里扒外的蛀虫,才一步步走向败落的,我今天能抓住你,绝不是偶然,我早就发现你有问题了,你这十多年都在私下搞了多少小动作,你心里有数,我这儿也有一本黑帐,小打小闹没什么大不了,你能拿走,这是你的本事,被人发现又被打得吐出来,这就是别人的本事了,拿到手和拿得走,这是两码事,以前我不在帮会,很多事儿,我也是随便听一听,现在七爷被警方盯上了,胡越身体又出了状况,盘龙会这个烂摊子总要有人接手的。”
    胡越站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他在面对男人一次又一次投来的求救眼神时,仿佛被刀子架在脖子上,恨不得凭空消失了才好。
    “我既然接管了,就不会任由你们随心所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得按我的方式法则规规矩矩的,以前归以前的,我不会追究,但只要在我管辖范畴之内再顶风作案的,我绝不轻饶,也不是几句下不为例的保证就能解决的事儿。”
    胡苏容忍不了七爷举荐的高层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明目张胆的贪污赔偿金,怪不得事情一直迟迟得不到和解,原来是这个人从中作祟,将原本原本数目客观的赔偿克扣了将近一半,全部装进他个人腰包。
    “这会儿知道脸面重要了,在大肆敛财的时候怎么就没脸没皮了?个个跟豺狼虎豹一样,现在是法制社会,说错一句话都要负法律责任的,时代在变,策略也该变,盘龙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野蛮暴力横行霸道,但凡乱了规矩的,绝不轻饶,你作为七爷最器重的人,也足够有份量用来杀鸡儆猴,在帮会里,像你这种假公济私,不知死活的伪君子,肯定不止你一个,多了去了,有多少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有多少人和外面一些腐败分子狼狈为奸,做没做过,有没有越界,各自心里有数,我这儿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胡苏一向看不惯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人前正人君子,人后却豺狼虎豹,“我尊重你,所以没在所有人面前打你的脸,但扒了你的皮,却也是你给所有人做了错误的示范,给你的惩罚,也是按帮会定下来的规矩来办的,作为高层,你都不守规矩了,上行下效,一个学一个,你还真当盘龙会是黑社会,让你站在这个平台上无法无天?我今天就拿你开刀,好给所有人敲个警钟,违逆教义,徇私枉法的,上至高层,下至普通成员,就是你这个下场。”
    那人被盘龙会开除,并要求他在三天之内将拿走的钱全部归还,否则,胡苏手里长大十几页的罪证,足够他在监狱里度过晚年生活的,男人不顾身份痛哭流涕,但凡帮忙说话的人也都受到牵连,胡苏这段时间,除了打理自己生意上的事儿,剩下的就是将主要精力用来调查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再敢站出来帮忙解围了,男人砸锅卖铁,将棺材本都拿出来了,终于在三天之内将私吞的近千万如数奉还,胡苏也用这笔钱将他贪污走的赔偿金空缺给补上,造纸厂的事情在胡苏温润怀柔的操办之下终于尘埃落定了,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人也得到相应的承诺,定会负责到底的,在情况稳定后,陆陆续续出院了。
    “二爷,二爷,你别走这么快。”这时又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追在胡苏身后,手里还提了个箱子,胡苏知道这个人也上了哥哥的黑名单,他有意要将这些不守规矩又像贪狼一样肆无忌惮的败类赶出盘龙会。
    胡苏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到他脸上,“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这事儿我帮不上忙,你进帮会有十年了吧?帮会什么规矩你不知道?你绑架的那个女大学生家长已经报案了,事情走到这一步,警方介入,你让我怎么帮?不要再害人害己了,你假公济私那么多年,你有胆子往自己口袋里拿,怎么就没种承担下场,你在拿第一笔钱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的,现在帮会是由我哥哥主事,我身上也有一屁股的事儿没弄干净,自身难保了还怎么帮?你就不要再来害我了,把我拖下水,你只会死得更惨,有多无远就滚多远,这是我给你的跑路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二爷,我以前可没少帮你的,有多少事儿是我帮你善后的,现在我遇到难处了,你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撒手不管,我有的是钱,二爷,我有钱,这儿有二百万,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和几个村干部喝了点酒,脑袋一时懵了,是她自己来找我的,说赔偿金的钱有问题,她要钱,我就给她钱了,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做了那事儿,我没强迫她,钱还多给了三千块,不信你去问问她,二爷,我是真不知道她心术不正,明明是讹诈了我的钱,结果还恶人先告状,说我强迫她怎样怎样的,其实真相哪像她说的那样,他们几个当时都在,二爷,我可以找他们当面对质的。”男人死皮赖脸的央求,胡越满脸嫌恶,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对一个比他孙女只小两个月的大学生动手动脚,还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他一把将他油乎乎的手推开,“他们几个和你是一伙的,已经被警察抓走了,现在是证据确凿,你还在这儿抵死不承认,到了警察那儿,就由不得他们含糊其辞了,能保住自己就不错的了,哪还有本事帮你作证,况且你还是侵犯事件的主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警察没有找到你之前交待实情,这就是自首了,在量刑上也会从轻处罚,你死乞白赖的在我这儿耗着也没用。”
    “二爷,你这是不肯帮我了是么?”
    “不是我不帮,是实在无能为力,我哥要是知道我和你有瓜葛,哪会轻易放过我的?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行么?赶紧去派出所自首,你要是做不到,我可以帮你一把。”胡越始终记得自己是冒牌货,言多必失,做得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男人神色有了变化,“胡越,你真的要见死不救?”
    “你眼睛瞪这么大几个意思?我就见死不救怎么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胡越心里七上八下,男人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来,“你不想知道你哥是怎么将造纸厂的事情处理干净的么?朴立明被人杀死在了办公室,行凶的人就是你,我这儿还有录像,你哥一定嘱咐过你,没事儿千万不要乱走,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修身养性。”
    “我什么时候杀人了?你胡说八道!”胡越拿过视频,果然看到样貌体形与他相似的人,将朴立明掐死在办公室里,身上的衣服还是他昨天才穿过的,头上戴着帽衫,脸上也蒙着口罩,但从整体的轮廓看上去还是有点像他,只是画面模糊不清,从视频的角度来看,显然是偷拍的。
    他在杀了人之后,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找到东西,最后从保险柜里翻出一份档案袋就逃离了现场,之后视频就黑屏了,胡越看了眼时间,他清晰的记得,那天刚好是他出院的第十二天,他把每一天的活动日常都记得清清楚楚,哥哥特地为他举办了一场小型派对,邀请的人也都是他认识的,其中还有于雪妍,胡越原定的未婚妻。
    男人恶狠狠的瞪向他,“你在现场受了伤,朴立明与你有过激烈的搏斗,指甲缝里有你的生物碎屑,地上滴落的血迹,也化验出属于你的DNA,胡越,要说不择手段,你才是这方面的行家,你的千万身价,超过一半都是我帮你赚的,现在我摊上事儿了,你为了明哲保身,就翻脸不认人,想把我彻底甩开,我告诉你胡越,没那么容易的,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出了事儿,你以为凭你哥就能保你无恙了?你爸这次进去,警方肯定是做足了功课才对他进行批捕,想出来,我看悬了,虽然没几个人知道是钱立给你捐献了骨髓,可这事儿我也参与其中,我亲眼看到于雪妍身边的保镖家铭,将钱立的尸体推进了焚化炉毁尸灭迹了。”
    男人是知情人之一,当初家铭在处理钱立尸体的时候,七爷也派出了他进行监督,“所以你就是胡越,血迹里却有着钱立的DNA,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朴立明是钱立杀的,可他现在化成了一捧灰,这事儿和你哥也有关,他和你的未婚妻于雪妍为了救你才精心策划的阴谋,当初给你做手术的医生,也都是黑市上臭名昭著,只认钱不认人的黑心医生,他们之间还签署了保密协议,事成之后,全都拿钱走人了,他们密切配合,为的就是将这一出金蝉脱壳做到万无一失,一来,可以帮你脱罪,案发现场没有留下关于你的任何痕迹和生物检材,神不知鬼不觉,滴水不漏,二来,就算事发,找不到钱立,死无对证,就算视频可以验证朴立明是就是你杀害的,如果没有足够牢靠的证据链支持,警察也拿你没办法,这就是你哥技高一筹的地方,他把方方面面全给你想到了,胡越,你哥在帮会里大刀阔斧,现在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不想死,这些年,我为盘龙会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我又为你鞍前马后效力了多少,你不能见死不救,我要是有个好歹,要死也得拉你当垫背的,你也不想你哥那么高风亮节的一个人,因为你身败名裂对吧?”
    “你威胁我?”胡越虚惊一场,还好男人没有察觉到他是吴炎彬整容来的,男人不屑一顾,又拿出视频,也是他偷拍的,“看到没有,这就是现场视频,躺在木板上的人是不是钱立?看清楚是不是他?我要是当初没有留下心眼儿,还真要死在你哥手上了,他揪着我不放,哪是公事公办,分明是为了杀人灭口,谁叫我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警方要是获取这么重要的信息,再从你身上抽丝剥茧,将来龙去脉还原出来,立刻就会以故意杀人罪将你逮捕了,胡越,我犯的事儿我不抵赖,但你这次得帮我离开这儿,必须赶在你哥对我动手之前,等我到了安全地方,自然会将视频删除的,没必要因为这个再招到于雪妍的报复。”
    “你还真够无耻的。”胡越被人抓住了软肋,要是处理不好,还真会被这个丧尽天良的淫贼拉去当垫背的使,他思忖良久,忽然灵光一闪,他在第二次商讨出逃路线时,偷偷复制了他的电话卡,以他的名义将视频发给了于雪妍,在道出原由后,准备狠狠的敲诈她一笔钱。
    反正她现在是神威集团的当家人了,光是身价就翻了将近五十倍,成了名副其实的富婆,向她要个二千万,对她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对方很快就有了回复,要求他明天下午三点去南湾港口。
    尽量低调出行,避开警方视线,那儿已经安排好送他出境的船只,一手交钱一手交视频,男人欣喜若狂,胡越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轻松松拿走了他给的两百万心意,男人如约而至,只是那天狂风暴雨,没有任何船只出港,五天后,就有附近的渔民发现水里有一具男性浮尸,面目损毁严重,几乎被海鱼啃得残缺不全,血液里检测出大量的酒精含量。
    当天又有暴风雨,可以判定他是在醉酒的情况下失足摔入水里溺亡的,胡越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新闻报道,这事儿已经牵扯到了于雪妍,也是头一次以胡越的身份与她强强联手,事情的走向大获成功,只是盘龙会身陷囹圄,风雨飘摇,不能再有任何方面的发酵了,连同被男人侵犯的女孩儿事件,必须到此为止。
    面对女孩儿母亲数次找上门来兴师问罪,都被帮会里的人给驱赶了,还打伤了腿,住进了医院,威胁恐吓无所不用其极,胡越良心不安,于雪妍语重心长的告诫他,不必有太多的良心,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比她遭遇悲惨的人也数不胜数,同情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要他不再过问这些事儿。
    她可以在很多方面助他一臂之力,男人敲诈索要的二千万,也将存入他的秘密账户,隐瞒真相,可以前途无量财源滚滚,就此借着胡越的身份走向人生巅峰,如果揭露真相交出罪魁祸首,那么他目前所获取的资源和大到令他难以置信的财富也将与他再无缘分,胡越左右为难,面对女孩儿母亲痛心疾首的控诉。
    他良心不安,面对二千万的巨款,又是他无法抗拒的诱惑,在权衡利弊之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他亲自去医院与女孩儿的母亲谈判,将原定的十万赔偿金,往上翻了二十倍,这笔数目,是男人当初给他奉上的见面礼。
    事以至此,女孩儿的母亲也没再胡搅蛮缠,一味的追究下去了,事件也到此结束,嘲讽的是,女孩儿的妈妈还送他一箱土特产,胡越在开车回去的路上,直接扔进了一条臭水沟,散发臭气的河面上,漂浮着一只身体发涨的死猪,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虫。
    胡越将车停在路边,胳膊趴在方向盘上,他不知道以后再也回不了头了,这时有人敲击车窗,却是王梦一,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任何动作,在她亮出警官证,眼里一阵慌乱,立刻将门锁打开,没想到她一坐进来,立刻扯住他的头发,恶狠狠的问:“你到底是谁?钱立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钱立是谁?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他给你捐献了骨髓,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银行流水交易停止在了两个月前,生活轨迹也完全消失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失踪了,你不要给我装傻充愣打打马虎眼儿,我知道你们盘龙会私下都干什么勾当,你现在能生龙活虎,是他给你的新生,你要是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还要假装不认识他?你们可是打小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你竟然敢跟我说不知道钱立是谁!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他的什么人?”王梦一是练家子,立刻将他锁喉,胡越身体虚弱,无力反抗,面对训练有素的警察,他一时间动弹不得,“我······你是他女朋友!”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矢口否认自己认识钱立?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我不对你动粗,求求你,不管死活,你把他的下落告诉我,他现在·····家里现在都乱套了,父母年事已高,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双双病例了,满心想着他能回家,他是我男朋友,一路走过来很能不容易,你大发慈悲告诉我真相,不管真相是怎样的,又有多残忍,我绝不会动你,你是钱立最要好的朋友,得了白血病,在医院卧床很久了,我相信你没有力气对付他的,你或许不知情,但肯定和盘龙会有关,和于雪妍也有关,她是你的未婚妻,你身上还有她用得着的价值,她不会见死不救的,一定是她对不对?你告诉我,钱立到底在哪儿?”
    王梦一泪流满面,胡越做贼心虚,王梦一能找到他,必定是抓住什么线索才一路找到他身上的,他将视频拿了出来,王梦一在看到钱立被家铭以及出现新闻上变成一具浮尸的男人时恍然大悟,家铭,她见过,是于雪妍身边的保镖,那么这件事果然和她有关,她虚脱无力,两眼空洞无神,仿佛身体里支撑她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被彻底的抽空了。
    这是她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事实要比她预想中的更加残忍,她目光呆滞,被挖空的不光是内容,还有仅存的一点希望,她不敢相信钱立的父母要是知道真相后,该有多心疼,毕竟钱立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优秀孝顺,为人和善亲切,工作上可圈可点忠于职守,面对生性又怀抱热情,那么好的一个人,像一束光一样。
    老天爷为什么要将他从别人的生命中带走,她和钱立走过十年风雨,早已成为对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另一部分,眼看好事交近,也该为这段爱情长跑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他们曾是多少人羡慕的情侣,没想到她苦苦追查两个月的结果却是这样的。
    她瘫坐在座椅上用手捂着脸,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她拼命警告自己不能哭,哭声连成线就收止不住了,他想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留几分体面,她是警察,本身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只有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得了别人,眼泪晶莹,流出来时就冷却了,源源不断的从指缝里溢出来。
    王梦一将视频复制到自己的手机上,反复观看,精神病院被查封了,她曾配合二队去现场勘察过,但那伙人早已将现场里里外外彻底清理过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她只是协作办案,之后就被抽调到分局协查另一个案子了,她叫来了二队,将视频给他看了,二队气急败坏,嘴里骂了几句脏话,用脚不停的踢着墙,一下接一下,发泄着内心无法抑制的悲愤。
    他所住的大楼早已超出了使用年限,是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姥爷去世后,产权就归他所有了,一脚下去,墙面咔嚓一声破了个洞,破坏的地方明显露出了里面的夹层,怪不得家里总会爬出许多蚂蚁,原来这儿就是它长期繁衍驻扎的根据地,他又急忙找来杀虫剂对着里面一顿喷射,他越想越气,杀虫剂管用是管用,但面对这么多的蚂蚁,根本做不到一网打尽。
    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浩浩荡荡的顺着细小的缝隙,极快的钻进其他不为人知的巢穴之,说不定过段时间,又将恢复元气,繁衍出更大的集体来,将整幢大楼都给掏空了,这些邪恶又狡猾的害虫无处不在,明明知道就藏在夹板之中,却拿它们毫无办法,甚至能听到它们不分昼夜蚕食门板建筑的声音,这使得原本就心烦意乱的二队越发抓狂,又将手上的杀虫剂用力摔在地上,不曾想,反弹起的瓶体又不偏不倚的砸到膝盖上,疼得他眼泪都掉下来。
    这些人胆大妄为,就连警察都敢下手,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追查到底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上面下达的命令,精神病院的案子,随着罪魁祸首孔玉珠和康通元的死亡就此结案,不必再往下深究,自从钱立失踪后,二队就暂时被抽调过来,接手他的职务,案件只要追查下去,查出真相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孔玉珠和康通元,只是幕后黑手用来排除异己的傀儡,他们两人的死,绝不是意外,而是给他们发号施令的东家灭了口,二队不止一次的向上通报,只要在这两人身上多下点功夫,说不定还能查出更有价值的线索,精神病院,肯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更何况康通元责任妻子谭燕丽,也在他死后没多久就离奇失踪了。
    她在成为美容师之前,在三甲医院有着从业五六年工作经验的护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她飞的也太快了些,不光和康通元的前妻关系和谐融洽,不少认识的人都说她们只要碰了面,跟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举止亲密相谈甚欢,光是这一点就说明谭燕丽在他们两人之间扮演了什么神秘又至关重要的角色。
    她无疑成了破解精神病院关键点的钥匙,找到了她,就能顺藤摸瓜,拔开层层迷雾,打开真相了,二队没有任何敢和上面命令对抗的权利,只能服从,不再追查与精神病院相关的东西,二人晚上十一点,趁着没人就偷偷潜进了精神病院,这儿早已人去楼空,由于长时间没人打理,杂草丛生,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
    晚上风大,一吹,塑料袋就呼啦啦的飞起来了,发出古怪可怕的声音,茂密高耸灌木丛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不少人正藏在后面偷窥,二队和王梦一打着手电筒进入精神病院的主体大楼,他小心翼翼的撕开大门上的封条。
    王梦一急切的想要挖出深埋在这儿的秘密,她觉得这儿肯定藏有钱立死亡真相的线索,两人进入后,在上上下下仔细排查一番后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两人又将视频打开,两个焚化炉早已被卖去废品收购站了,里面空荡荡的,地面上只剩下四个用来固定锅炉稳定的支架,为了方面搬运,坚硬牢靠,满是锈斑的底座被切割机连根截断了。
    二队仿佛想起了什么,拔通一串号码,紧接着一个鬼头鬼脑的人就跑过来了,这是他昨天晚上刚在乐园街附近抓到的毛贼,当时正鬼鬼祟祟挤在公交站台上,意图扒窃一个老太太的包,没想到被老太太身边的老大爷给察觉到了,当即就被噼里啪啦打了十多个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跌跌撞撞之际刚好撞到他的怀里,二队当机立断,又都是老熟人了,早几年隔三差五就得被摁一回。
    这一次自投罗网,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场将他擒获了,他为了戴罪立功,争取宽大处理,供述出两个半月之前,曾在南区香港路附近的一处居民楼进行过一起入室盗窃,南区位于市中心附近,虽然不及市中心,却也沾到了市中心的光,房价在近几年一直往上翻腾,居高不下,能住在那种高档社区的房主,都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
    他交待这儿还藏有另一个频繁盗窃却从未被警察抓过的同行,二队在他的指认下全面调查了这个人,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不光有个体面高新的工作,长的也斯文儒雅,从来艺术品加工的生意,名下有一间独立的工作室,员工近十名,尤其是在人体树脂制造的技术上已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巅峰。
    不好意思,今天是东航MU5735遇难者头七祭,停更一天,愿逝者安息,悲剧不再,愿所有人都能得到命运的庇佑,成为自己的神,成为最好的自己,被世界温柔以待,感恩相遇,人间值得,再一次向所有遇难者致哀,安息。
    从他手上制造出来的人体树脂工艺品逼真精致,栩栩如生,各种表情生动而不失灵性,仿佛被他赋予一种神妙莫测的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不可抗力因素而被限制活动的大活人,就是这样受人敬重,以真正的实力站在业界金字塔顶端的艺术家,在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贼,时代在变,大众的审美也在变,比他厉害的,比他更有天赋的人多的是。
    花无百日红,属于他的标签被后来居上的年轻人截留在了过去,他的时代也随之一去不复返,再也没人关注到这个曾经红遍大江南北,一度叱咤风云的艺术家,作品被淘汰的同时,身份也哪着暴跌,从京城的一环豪宅,再到小县城与市中心擦边的居民楼,他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与将他拉下神坛的对手就住在他家对面。
    他是特意搬过来监视对方的,只是对方对此一无所知,对昔日不可一世的艺术家来说,对方的蔑视就是对他人格和精神最大的羞辱,他几乎拿出所有家当,斥资将近百万,原本想要买对门的,在他看来平起平坐,没想到他晚来了一步,对门被别人买走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下楼下的位置,他自从被那个人取代后,就再无机会翻身了。
    现在每天睡觉都要被对方压着,这辈子想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突发奇想,就着便捷隐秘的方式大肆作案,被二队抓住的毛贼,不仅肆无忌惮的光顾了艺术家楼上的竞争对手家,在得手之后又顺道潜入艺术家的卧房,准备抱走保险箱,大发一笔横财,在他看来,搞艺术的非富即贵。
    这个社区,他在光顾过一次后就再没出现过,搞艺术的人和普通人的思维审美几乎不在一个逻辑上,他在艺术家的竞争对手房间里翻箱倒柜,在卧房的台子上竟然发现一个用树脂制造成的人头,逼真的像是一个刚被砍下来的人头,连头发都是真的,吓得他魂飞魄散,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到了外面冷风一吹,脑袋又清醒了。
    他是贼,干的就是偷鸡摸狗,见楼下的门是虚掩着,又鬼使神差的摸了进去,房子里空无一人,他的职业本能很快就将内心尚未平息的恐惧很好的压制住了,他又在房子里翻箱倒柜,哪想外面传来了关门声,他条件反射的躲进了衣橱里,灯开了,很暗,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抱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如获至宝。
    毛贼定神一看,却是在上一家发现的树脂人头,男人看向人头的眼神几近痴迷,嘴里不停的在喃喃自语,口齿不清,拖着怪异的音调,不知道他在念叨什么,两眼放光,仿佛抱在怀里的是颗价值连城的天然绿宝石,他用手迫不及待的抚摸着头发和脸面轮廓,毛贼躲在衣橱里瑟瑟发抖。
    屁股下面隐约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伸手试探性摸了下,好像摸到了类似鼻孔的东西,毛贼的心理素质及其强大,并没有失声尖叫,大概知道又是人头之类的艺术品,他稳住心神,心脏在狂跳中几乎就要炸裂,他用手捂着嘴,防止失控之下会发出尖利的叫声,直到天蒙蒙亮,毛贼昏昏欲睡,眼睛快要睁不开,却还在极力保持头脑清醒。
    随时为逃跑做准备,癫狂诡异的艺术家,还在对着人头窃窃私语,毛贼恨不得冲出去将他打晕,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鸟雀阵阵啼鸣声,艺术家这才的抱着人头甜甜的睡着了,毛贼体力不支,头重脚轻,但还是光走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藏身的柜子里满是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艺术品,二队和王梦一从精神病院撤离后,又根据这条线索马不停蹄的找到了南区,但遗憾的是,楼上的那位艺术家在上个月就移民去了美国,楼下的那位则靠着偷来的艺术品横空出世,杀得业内同行措手不及,作品迥异栩栩如生,他再一次在闪光灯下赚足了关注度。
    别人对他作品的肯定和赞美,令他再度成为圈子里的风云人物,他一发不可收拾的沉迷在功名利禄给他带来的无上荣光和尊重,二队仔细核查视频,又在暗中监视艺术家的一举一动,却意外的发现他和于雪妍身边的钦差大臣家铭有联系,他又顺着这条线索在精神病院附近的一家洗浴中心的摄像头里发现了他的身影。
    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方便袋,看上去很重,圆溜溜的,时间是在王梦一被人囚禁在精神病院之前,二队断定,在精神病院肯定有这个疯子的秘密基地,王梦一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准备再度前往精神病院,重点盘查她曾被囚禁的地方,二队临时有任务,让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得向上面征求同意后,才能重新启动案子的侦查工作。
    这必定有势力干涉,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很容易打草惊蛇的,王梦一一刻也等不及了,背着二队,独自一人去了精神病院,她灵机一动,先前在看到二队踢破墙壁露出里面的夹板时,总觉得疯子艺术家的秘密基地肯定也以这样不易察觉的方式存在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只剩下陷在泥土里连半点痕迹也看不到的底基,她拿起一片挖片,拔开上面杂乱的东西,隐约觉得划出的动静显示下面好像有个巨大的空间。
    又用脚试探了几下,不出所料,下面的果然别有洞天,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上面遮掩的门板掀开了,在缝隙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从里面铺天盖地的泄露出来,熏得她趴在地上剧烈呕吐,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动静,只能将涌到嗓门眼儿的恶心,闭上眼狠狠咽下去,她将丝巾蒙在鼻子上,顺着上面悬挂的软梯下到了最下面。
    她借着手电筒不太明显的灯光在满是生活垃圾的小空间里寻找有价值的东西,看得出,这儿有人在这儿长期生活过,王梦一甚至怀疑钱立在失踪期间内,就是被什么人软禁在了这儿,在另一侧放置了几个用黑色孰料袋包裹的圆形东西。
    打开一看,吓得她大惊失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有两个人头的面部轮廓分明是她,借着反光的特性,是树脂制造成的艺术品,除了人头,还有许多废弃的人体驱赶半成品,甚至,她还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和钱立眉眼差不多的半成品,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应该还没有拼接好,她浑身剧烈颤抖着。
    看到这些,再结合视频,她心里生出一个大胆又荒唐的想法,被推进焚化炉的未必是真正的钱立,而是这些利用树脂加工出的艺术品,她反复回放,终于在钱立的眉眼处看到一处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察觉的反光点,正常的尸体是绝不可能有这种光返作用,她心里一阵雀跃,这说明有人利用艺术家制造出的艺术品替代了钱立,为的是蒙混过关。
    但家铭是于雪妍的人,他不可能阳奉阴违,背着于雪妍,找个替代品就将钱立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入了焚化炉毁尸灭迹,王梦一心里一阵暗喜,在现场拍了不少照片,无意中,她发现桌下有个垃圾桶,里面全是带血的绷带,看来受过伤,为了验证钱立是否真的在这儿生活过,她将沾血的绷带作为证物装进袋子。
    只要化验一下就能揭开真相了,与此同时,还在垃圾桶里发现一张血迹斑斑的名片,不是家铭,也不是于雪妍,而是何语心,龙山国际会馆何会连的独生女,二队通过查证,基本可以确定何会连平时有收藏艺术品的特殊癖好。
    尤其是对树脂雕塑类的人体艺术品情有独钟,而这个人艺术家叫钟明星,人如其名,在圈子里是个风光无限,派头很大的大明星,他的作品别树一帜很受欢迎,仿佛被赋予了一种超越生死的灵气,而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呼救声从墙壁里传出,若有若无,王梦一用手敲击了一下,对面很快就有了回音,她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或许真正的钱立就藏在里面,她找来锋利的锤子,将墙面砸出一个洞,里面还是一个不足五平方的小空间,一阵恶臭从里面扑面而来,呛得她几近崩溃的胃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累得她筋疲力尽汗流浃背,却不想,一个暗门在破碎的墙面上耷拉下来,一个披头散发,双脚被锁上镣铐的男人从里面惊慌失措的爬了出来。
    仔细一看,根本就不是钱立,失望之余,王梦一还是拼命的将他往外面身拖拽,他嘴里不停涌着血,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咿呀声,显然不久前才被人割了舌头,就在王梦一尝试着帮他解开脚镣的锁时,哑巴惊恐万状的往垃圾桶里跑,王梦一在转头一瞬间,忽然被人用木棍突然袭击,好在她是警察,平时没少对这方面进行强效训练,出于本能就用胳膊挡了一下。
    对方气急败坏,同样也是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浑身散发出被长久幽禁才有的酸臭味道,王梦一反应机敏,拿起地上的剪刀就扎他向破烂不堪的脚,那人吃痛,在跳起来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布满绿色苔藓的啤酒瓶,整个人重心不稳,不可控制的往前倾倒。
    而他的脑袋在撞击中刚好扎进了半成品缺失的胳膊上,棱角尖锐锋利,顿时将眉心扎出一个大口子,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就在这时,躲在垃圾桶后面瑟瑟发抖的男人,忽然抱起一颗人头,照着那人的后脑勺一顿敲击打砸,王梦一的手机响了,是二队发来的照片,告之她小心钟明星,黄万希根本就没有出国,而是被他囚禁在了精神病院。
    他所有作用都出自黄万希之手,所有人都以为他移民国外,根本就不知道他早已沦为疯狂艺术家钟明星的囚徒,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黄万希,一张则是凶手钟明星,王梦一在看到黄万希照片的一瞬间,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掉进了冰窟窿,先前拿木棍偷袭他的人就是黄万希。
    而从墙体夹缝里解救出来的则是幽禁他的罪魁祸首钟明星,怪不得他的舌头是被不久前才割下的,应该是黄万希绝地反击制服了他,将他对自己做的一切又如数奉还,包括切舌头戴镣铐,王梦一后悔莫及,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像受到电击,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钱立或许还活着,但绝对没在这儿停留过,是她错判了方向。
    一阵剧烈从肩膀处传来,却是钟明星拿刀偷袭了她的肩膀,打击太大,她连本能反应也变得迟疑了,被钟明星死死的压在身上,手上拿着一颗树脂人头,眼露凶光,杀气腾腾,高举双手,意图要将她砸死,和黄万希一样脑浆迸裂,王梦一神志不清,视线也迷迷糊糊的,只看到一个像野兽般的黑影在她身上乱舞,这时一声枪响。
    钟明星的身体直挺挺的往后仰去,手上捧着的人头也掉到了地上,鼻尖刚好抵在她的胳膊上,二队的身影印入眼帘,其他两个警察也将这儿封锁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意外调查出著名艺术家钟明星,幽禁同行并以他的作品为自己黄袍加身的一起离奇案件,案件残忍变态的实质令人发指,为了所谓的荣誉功力,作为公众人物的明星却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立刻在外界和网络掀起了惊涛骇浪,作为正常人该有的价值观以及人性的底线,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冲击,甚至颠覆了作为人该有的道德底线,二队稀里糊涂的又立了一个大功,突如其来的荣誉却令他更加茫然,身份的提高,不是可以获取更多的薪水,而是在权利的背后,会受到不可抗力的因素干扰或牵制。
    在执法力度上,延伸的同时,也得权衡利弊,不是所有的黑与白,都能泾渭分明,说得清楚查得明白,公道和正义,在强大的势力或心术不正的人面前,一文不值,二队不止一次向上面提出重新核查精神病院,上面给予的答复是否定的,他以为自己会受到处罚,没想到却是升职了,面对这样的诱惑,掩埋真相前途无量,揭露真相,他将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
    随着事件的发酵,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也传进了于雪妍的耳朵里,她从来还没见过哪个艺术家可以将人体树脂的艺术品做到栩栩如生的地步,但她知道,龙山国际会馆的当家人就有这方面的收藏爱好,为此还让家铭找个行家给他送个上上品,二队明令禁止王梦一不要再追查这件事儿,也该适可而止了。
    在王梦一看来,二队功成名后,尝到了高位带来的各种甜头,忘乎所以懦弱胆怯了,不敢追查到底,害怕毁了前程,丢了乌纱帽,他不查,她必定要给凭空消息的钱立讨个说法,再怎么着,也得活着见人,死了见尸。
    王梦一通过关系确定何语心就是于雪妍最近找来的秘书,想来她和家铭一样,死心塌地的为她办事,再加上一个龙山国际会馆何会连的助力,于雪妍不论荤素一锅端的胃口,也足够支撑她达到今天所向披靡的高位,她联想到胡越是她的未婚夫。
    胡越得了白血病,王梦一又从钱良那儿得知,钱立的骨髓刚好和胡越匹配,她坚定不移的认为是于雪妍为了救她的未婚夫,以绝对财大气粗的优势对钱立动了手,哪怕他是警察,虽然胡越现在恢复正常,但白血病不仅死亡率高,一场小小的感冒也能引起复发,钱立几乎成为胡越私人的生命加油站,为了以防万一,于雪妍有可能将他永久圈禁,只要复发了,只要钱立还活着,就可以随时随地给胡越提骨髓。
    “王警官,你说话在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就是诬陷,你知道我每年要给政府缴纳多少税么?我有权利去投诉你的!”于雪妍面对王梦一开门见山式的质问恼羞成怒,在她看来,钱立早已化为灰烬,怎么可能被她藏匿起来了,还随时作为胡越面对病情复发后用来补给的加油站。
    王梦一索性将地下室拍出的照片,以及从胡越那儿复制来的视频,毫无保留的拿出来和她对证,这时何语心像往常那样将泡好的咖啡端了进来,在看到桌上的照片时脸色聚变,惊慌失措之下,手上的咖啡也不小心洒到了王梦一身上。
    于雪妍神色惊异的看向那些光怪陆离残缺不全的照片,要不是王梦一把这些照片拿过来,她还真不知道人体树脂类的艺术品,已经达到以假乱真栩栩如生的地步了,她又仔细观察了那则视频,以前对家铭没有任何戒心和怀疑,他说处理干净了,就一定干净了,他不会背叛自己弄虚作假。
    王梦一看到心虚不已的何语心冷笑,又将那张沾了血的名片当她的面甩到于雪妍的面前,刚排除了杨名贞有可能和家铭是一伙的,没想到这会儿又来了个扮猪吃老虎的何语心,背地里和家铭狼狈为奸,王梦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但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的,作为警察,这是必备的职业素养。
    于雪妍满脸震惊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何语心瞪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憎恨,好像是她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搅屎棍子,破坏了她费了那么多心机才布下的局,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就差那么一点点的火候了,却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你先出去吧!去把二号地的竞标材料给刘董事送去。”于雪妍说完就悄然按下了放置在办公桌内侧的按钮,王梦一回头看了眼何语心,她在走到门口时也神情警惕的看向她,于雪妍很好的掩盖了快要从眼里翻涌出的愤恨,从小到大,就没一个人真正的信任她,不管她做什么,又有多努力上进,都会无一例外的被贴上一个野鸡生的私生女标签,被欺辱,被出卖。
    她敏感脆弱,神经大条,对外界的一切充满敌意戒备,在潜意识里,会过度的自我保护,征战沙场那么多年,人情冷暖看得多了,落在心头上的尘埃和冰雪越来越多,人性里的温度,民渴求被温暖浇灌的意愿被现实无情扼杀。
    在经历一次次的失望和眼泪中被沥水控干,变得薄凉冷漠,自私刻薄,风雨飘摇那么多年才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没想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欢却成为对方三番两次利用自己的筹码,家铭要不是仗着这份她无法割舍的感情,又怎么敢这么有恃无恐,反复践踏她的尊严和信任。
    “王警官,我知道我现在不管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我在狡辩。”于雪妍擅长察言观色,王梦一是个聪明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一心想要寻找钱立的下落,也认定是她将钱立藏了起来,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道德底线,罔顾人伦,藐视法律,丧尽天良,她对自己男友的爱无可厚非,却也阴差阳错的将家铭和何语心暗中联手陷害她的事情揭露出来。
    于雪妍是个精明人,王梦一是把双刃剑,用得好了,可以帮她解决很多问题,用得不好,也可以提前做好防范措施,将对她的危害尽可能的降到最低,王梦一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她一个女人单枪匹马能做到公司一把手的位置,不管在气质还是为人处事上,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她不敢大意,更不想被她利用。
    “那你就跟我说些让我相信你的话,我男朋友钱立,到底在哪儿?你们拍这些视频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作为公司老大,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况且被你们控制的还是警察,在法律层面上来说,这罪加一等,我只要你一句实话,钱立还活着么?”王梦一认定她的判断没有钱,也容不得自己在这上面犯错,于雪妍笑了笑,轻声说:“你觉得你对你男朋友有多少了解?如果他做出一件让你大跌眼镜的事儿,你是相信自己一贯的直觉,还是接受事实?”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要和我兜圈子,我是为了追查我男朋友的下落才找上你的,你的时间寸土寸金,浪费不起,我手头上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办,我今天来就问你要一句实话,钱立在哪儿?我是警察,这个你是知道的,神威集团有多少见不得人的黑料,你作为当家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我不想为了一件小事就引出更大的暴乱来,不管你对钱立做了什么,只要你把他毫发无损的还给我,很多事儿,是由老天爷掌管的,我不会干涉,但你要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非要和警察过不去,我有的是办法将神威集团的遮羞布扯下来,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你千方百计想要在钱立身上掩盖的真相也将浮出水面,到时候尴尬的人肯定是你。”
    王梦一眼神犀利不依不饶,于雪妍听她这么说,反而不再慌乱了,不疾不徐的说:“看来王警官是个狠人,竟然能搞到这么绝密的东西,很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难怪钱立会那么喜欢你,哪怕身陷绝境,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满心想的还是你,被人惦记,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恨不得装在口袋里随身带着,想了就拿出来看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概这就是爱情,这东西和机会一样稀贵,可遇不可求,王警官不光长的漂亮,运气也要比绝大多数女孩儿要好得多,钱立是个好男人,工作上可圈可点,待人接物也很周到利索,对女朋友更是体贴温柔,王警官上辈子肯定是拯救过银河系才能遇到像钱立这么出类拔萃的好男人吧!”
    “我来这儿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王梦一声音哽咽,但她不敢乱来,生怕于雪妍再对他做出极端变态的事情,她敢这么肆无忌惮,连警察也不放在眼里,背后必定有强大的势力支撑的,硬碰硬,她不会有任何好下场,钱立是警察,还不是照样遭到他们的毒手。
    更何况势力复杂的盘龙会也参与其中,而在那则火化视频里,除了家铭之外,胡苏也在,他假仁假义两面三刀,就怕钱立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认为他是人好人,还特意叮嘱她,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找他帮忙,这件事儿如果没有他在背后出了一把力,或许钱立也不会落到被于雪妍软禁的下场,他才是真正恶毒卑鄙的狠人。
    “别看我坐在这么豪华宽敞的办公室里办公,但很难在事业爱情上做到两全其美,你的这份执着,值得钱立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的,没什么比这个更能安慰人心了,说起这个,我很羡慕,这是用再多的金钱名位也兑换不来的,有些东西,我不说,是为了顾全大局,在这个大局里,有钱立的安危,也涉及到我的身家性命,当然也包括盘龙会的太子爷,我的未婚夫胡越,你能一路顺藤摸瓜查到我这儿,就足够证明你有很强的侦察能力,都露这么大的馅儿,想要继续瞒天过海,我觉得已经不可能了,也没这个必要。”
    于雪妍故意给她戴高帽,承认她的能力同时,也从侧面误导她自以为是的判断是对的,从而敲打出她想要知道的信息和真相,“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一向遵纪守法,有些事儿,在你们外人看来的确是偷换概念或投机取巧,但我敢用自己的人格向你保证,神威公司里里外外干干净净,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是我个人还是整个董事会,都不允许个人恶意揣测,说我公司藏污纳垢,还请王警官拿出真凭实据来,该定什么罪,要受怎样的惩罚,凭的法律法规,市场规范法则,可不是你王警官一两句话就能一锤定音的,你是警察,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别人脸上抹黑,我还是那句话,想找神威集团的茬,你想怎么个查法,我保证全方位的配合你。”
    “我是来找钱立的,不是在办你们公司有什么黑料的事儿,这是我的底牌,你要是不把钱立还给我,我大不了不干警察了,也要和你鱼死网破。”王梦一说,于雪妍见火候掌握的差不多了,故意说:“好,那我们就不必兜圈子了,开门见山把事情全部说开,视频的的确确是我指使家铭录制的,胡越是我的未婚夫没错,不也是未来要继承盘龙会大业的接班人,胡苏那个人和我们这些职业经理人不是一条路上的,他开辟的产业是由他自己单干的,与盘龙会无关,所以他从不接触任何关于神威集团以及盘龙会的事务,这次接手,还是因为弟弟胡越。”
    王梦一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对胡苏的疑心却越来越大了,于雪妍将面前签好的两份合同盖上,手指下意识的转起笔来,“他们俩虽然不是从一个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打小就像连体人一样,到哪儿都是一起的,情同手足感情深厚,他对名利没什么兴趣,唯独对他唯一的弟弟牵挂不已,他的很多屁股,有超过一半都是由胡苏帮他擦的,说句实话,胡苏对我很有意见,双方联姻本就建立在合作的基础上,哪有多少真情实意,他就不太乐意我从中占取绝对的利益优势,但他弟弟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要比他差出十万八千里,就没有一天说不惹事,弄出几个烂摊子让人忙活的,作为血浓于水的哥哥,他责无旁贷,可钱立的正义感太强,尤其在得知造纸厂的真相后,他就不愿意再给胡越捐献骨髓了,你说双方当初都说好的,胡越的身体也在医生精心治疗下终于达到了手术指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不干就不干了,胡越就是混蛋,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用上一切阴谋诡计的无耻之徒,不光深受其害的人对他恨之入骨,就连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哼!”王梦一知道她在故意在演苦情戏,以她现在只手遮天的高位,愿不愿意还不是看她自己的意思,于雪妍得在短时间内将视频的事情给圆实了,被她抓住把柄,她先前煞费苦心铺的垫就会被逐一瓦解,这显然是胡苏联合家铭一起坑害她的,拿个树脂假人冒名顶替,在她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上演了一出偷梁换柱。
    “可我没办法,婚姻是老辈上包办的,我无力反抗,高处不胜寒,位置越高 受到的牵制,需要权衡的人际关系也就跟着多了,谁想和这种一无是处人品极差的人过一辈子,这么跟你说吧,方圆几千里就找不出一个比他还要混蛋的人了,这些年确确实实干了不少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儿,钱立在得知他的真面目后恼羞成怒,他献的不是爱心,而是让一个作恶多端的凶徒,踩着他的善意重生后,继续作威作福毒害别人,善良不带点锋芒,很容易变成狼心狗肺的人变本加厉的资本,那么他的好心不就变成助纣为虐了么?他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才反悔捐献的,还说要将他的老底一件件一桩桩抖搂出来。”
    于雪妍将自己为了救回未婚夫的理由说成了深明大义,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胡苏是出了名的护弟狂魔,所以就给我出了个点子,不管用什么手段,当务之急是先救了胡越,剩下的其他事儿等抽个时间再与他的家人或作为女朋友的你好好商讨一下,提到钱这就俗套了,但不管是于家还是盘龙会,好像除了能拿点钱也没其他更好的表达方式,没想到王警官这么快就查到我们身上了,你看到的那段视频就是为了日后在适合的时间向外界传达一个钱立不治身亡的信息,王警官平时在受理的案件中,肯定没少接触过因为穷途末路而做出丧失理智的事儿,我和胡苏的决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况且钱立在抽取骨髓的时候出了点状况,发生了局部感染,目前还在治疗之中,如果他恢复正常,我们又都是正经的生活人,哪敢私自扣押警察?知法犯法,自取灭亡,不是这个道理么?”
    “你这哪是道理,你分明是歪理,哪有你们这样仗着权势欺负人的?还把理由说得那么苦大仇深,是你们联手侵犯了钱立的人身自由,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抽取骨髓,这是犯法的,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遵纪守法,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不管你们出于多大的苦衷,也不能对钱立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他的父母几乎每天都在以泪洗面,根本就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警方那边也一直没有查到有价值的东西。”
    王梦一的手死死的抓住椅子扶手,她迫切的想要从神情滴水不漏的于雪妍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来,“于雪妍,我不管你身后有多大的权利,又有多少人在帮你开后门,阻挠检察机关查明这起案子,总有一天,你们要为自己的犯罪行为付出代价,接受法律的裁决,那些给你提供非法渠道,徇私枉法的人也一样受到惩罚,我现在不管你们是为了救人还是怎样的,只要把钱立交出来,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这是我对你最大限度的谅解,人在做天在看,纵然你们能逃得过法律的制裁,却逃不过天理正义。”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们之间的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你说得没错,这件事儿背后隐藏了太多连警察也无法干涉权衡的势力,盘龙会是怎样的存在,这个没人比你更清楚吧?喊打喊杀那么多年,查办了那么多年,可结果又怎样?还不是因为各种不可抗力的原因,查到一半就不了了之了?”
    于雪妍发过誓,不会让她千辛万苦才打造出的江山,最后却仰人鼻息,沦为盘龙会的附属品,七爷对她而言,不是对手,真正的对手其实是一直深藏不露,按兵不动的胡苏,只要剪除了他,盘龙会也就不再是她的威胁,“你们砍掉的不过是大树上的小枝桠,只要树根还在,盘龙会这棵参天大树就永远不会枯萎,你以为你是谁?单凭一个赤手空拳的小警察身份,哪来的资本和我讨价还价了么?我明确告诉你,钱立和胡越两个人,只能活一个,这话是胡苏说的。”
    王梦一对胡苏的印象少之又少,他几乎很少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和行事高调跋扈,负面新闻不断的胡越完全相反,是个柔和派,但她认为,作为七爷的长子,又生在鱼龙混杂的帮会里,不管他形象有多高尚儒雅,又怎么肯定这不是他居心叵测为自己精心打造的一张假面具?尤其是他名下经营的会馆产业,也都对外宣称与帮会无关,这是一种绝对聪明的运营手段,窥视一切,明哲保身,以不变应万变。
    “别看他儒雅斯文玉树临风,他自小就在盘龙会长大的,耳濡目染,论手段和心眼儿上或多或少会受到侵蚀,他是闷声干大事的人,外面柔和,内心歹毒狠辣不择手段,不像胡越,那张嘴脸,不管谁看了都像江洋大盗,胡苏比胡苏最出彩的地方,就是擅于利用外在无可挑剔的完美表象伪装自己,视频里不光有我的人,还有胡苏,但你从头到尾就没有提及胡苏一个字,说明钱立一定嘱咐过你,他不在,碰到难处,可以找胡苏帮忙?”
    于雪妍只要动动脑筋就能从王梦一的神情里分析出大概来了,王梦一心虚,可又不敢直言不讳的表达出来,藏在桌子下的手紧紧绞着,手心腻出热汗,她作为警察,怎么能在嫌疑人面前底气不足,好像做了亏心事随时会被揭穿似的。
    “你以为我是费了多少功夫才将钱立抓住的?我告诉你一句实话,是胡苏把他骗来的,我不费吹灰之力,胡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不光利用了钱立的信任,还将你也蒙在鼓里,这件事儿,要是没有他帮我献计献策,你以为我能做到天衣无缝么?你怎么不去好好调查一下我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完全处于被人敌对的弱势,平时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胳膊一个比一个伸的长,一面磨刀霍霍,一面虚与委蛇,恨不得往我脖子上抹一刀,那段时间,每一天都是煎熬,生怕一个不小心,稀里糊涂就把小命给丢了,你说在那样命不保夕的的光景之下,我自身难保,又哪来的本事对付比我技高一筹的钱立?”
    于雪妍想要借刀杀人,王梦一就是非常适合的人选,“我不是说钱立有多厉害,但和你相比,他聪明敏锐,胆大心细,比你更适合当警察,你说我浑身都是麻烦,虎视眈眈盯着我的人又那么多,我处境窘迫,快要自顾不暇了,何必再去招惹一个警察给自己惹麻烦?你以为我真像小报记者描述的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于雪妍在起初的确请过大量的水军为自己装点形象,后来因为过于造谣才作罢,她的出身,在很多人眼里都不受待见,连她自己也觉得见不得人,越是这样,她越想依靠足够耀眼的光芒才能将污垢遮掩起来。
    “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胡苏给你说的真相漏洞百出,你信任我,我才能想办法将钱立完璧归赵,你以为他现在是受我一个人挟持的么?胡苏这个人不是等闲之辈,就像有着丰富狩猎经验的猛兽,真正让人闻风丧胆的不是他尖锐锋利的獠牙,是他比任何人都擅长潜伏,你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但他却能做到将你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要被他盯上,谁都别想从他那儿带走一丝一毫的便宜,怀柔,低调,谦虚温和,为人处事慷慨大方,这是很多接触过他的人对他最深刻的印象,越是看上去无害的,做出的事越容易让人措手不及。”
    于雪妍拉家常似的跟她说,尽量降低她的防备心,“谁愿意承认自己的眼力不好,看错了人,胡苏不管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一向滴水不漏,他不会允许任何事任何人,破坏他费尽心机才经营出的好人形象,你对他只字不提,显然钱立也受到他的欺蒙,黑白颠倒敌我不分,有你这样当警察的么?连事情的眉目都没搞明白,就打着警察的旗号跑来我这儿问东问西的。”
    于雪妍很快就将王梦一作为警察的底气打碎了,“配合你,这是我作为守法公民该尽的义务,不配合,你师出无名,不分青红皂白往我头上乱扣帽子,我是可以去警察局告你的,像做到我这个级别的经理人,只要花点钱,找个没什么职业道德的记者,想要操纵舆论走势,不是很难的事儿,但我不能因为对你一个人有意见,就将整个警察队伍抹黑了,破坏了警民一家亲的和谐气氛,我倒有的是办法明哲保身,但真正从中讨便宜的,还是不是一直坐山观虎斗的胡苏么?你敢来找我索要钱立,不就仗着我怕他,不敢轻易得罪他么?还真是世态炎凉,我做梦也没想到,现在的警察都是怎么了,查案怎么还得扯上黑社会给自己当靠山?不是警民合作么?在你这儿怎么成了警匪一家人?”
    “于小姐,我这次来只想弄明白钱立的下落,你别扯这些没用的,以你的本事,的确可以只手遮天,想干什么,想要达成怎样的结果,都能利用自己的优势干成了,我无心和你过不去,我和胡苏没什么瓜葛,他要是犯了罪,我照样抓他,撇开警察这层身份,钱立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这是我给自己的一个交代,对他的父母也一种安慰,于小姐不管处在处样的高位,生命中肯定也有无可替代的一个人,我和你都是女人,请您将心比心,就当是帮我一把,我会感激不尽的。”
    王梦一的反应完全符合于雪妍的猜想,于雪妍冷不丁的笑出声来,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看她的眼神有同情,也有若有若无的蔑视,“你问我要人没用的,我说过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策划运营,主权也不在我手上,钱立是警察,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同时也是我落在胡苏手上最大的软肋,于家势力一天不如一天,盘龙会的势力在当地早已四通八达,他出了问题,七爷只要几个电话就能将烂摊子帮他收拾干净了,我不是不帮,而是帮了就是和他作对,你想要救钱立,根本的问题不在我愿不愿意放人,钱立现在昏迷不醒,前几天,光是病危通知就连下了好几张,是我出的钱,胡苏恨不得他死了才好,这样就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威胁,将在尘埃落定之后,将他隐藏至深的真面目揭发出来,人性都是自私黑暗的,换作你,或许也会这么做。”
    王梦一现在确定两件事儿,第一,钱立还活着,第二,胡苏并非善类,而是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的伪君子,是他花言巧语骗了钱立,将他像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要不是于雪妍将真相说出来,直到现在,她还坚信胡苏是个正人君子,出淤泥而不染,不蔓不枝,哪想他表现出的高尚儒雅都只是用来瞒天过海的假象,她此时此刻,不知是庆幸还是该悲哀。
    “你以为我和他在名位上平起平坐势均力敌,就敢在他面前得瑟了?我很讨厌胡越,可我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和盘龙会拉拢关系,还不是因为神威集团现在处境不佳,内忧外患,尤其在我爸死了之后,集团内部各个股东之间争权夺利的矛盾就达到了峰值,再加上近来市场不景气,给予集团的生存空间,相比狭小了不少,我赤手空拳身无长物,又是一个女人。”
    于雪妍利用女人的弱势,想要引起她的共鸣,“打打不过,骂骂不过,在胡苏面前只能低声下气,我连最起码的尊严也保证不了,怎么看他脸色,我在自家风光无限,可又有几个人看到,我在他面前几乎夹着尾巴做人,你让我拿什么去将你的钱立救回来?现在他扼住咽喉的不光是钱立,连同我的身家性命,神威集团的命脉也被他攥在手上,说句难听话,我出于人道主义帮你一把,但以他目前神志不清的状态,给他机会逃跑,他连中床都下不了,怎么逃?”
    “胡苏怎么可以这样丧尽天良?我见过他,他······”王梦一无法颠覆对胡苏的第一印象,她只有相信胡苏就像于雪妍说的那么卑鄙无耻,背信弃义,才能有理由相信钱立还活着的事实,她处于一个无法取舍的矛盾点。
    “他明面上跟谁都客客气气的,再复杂的人际关系到了他那儿,也会被经营的井井有条,就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天赋,使得他在很多方面如鱼得水,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看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善人,别看他平时热衷于各类慈善活动,为的还不是给自己身上贴金。”
    于雪妍不遗余力的在王梦一面前抹黑胡苏,迫使她顺着自己的意愿相信钱立还活着,而胡苏就像她所描述的那样虚伪不堪,“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广告,让很多人对他乐善好施的形象根深蒂固,连没见过他本人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就这样的人,我与他常来常往几乎都吃不下来,何况是你们?警察又怎么样?你以为你亲眼看到的就是真的么?即使在阳光下,藏污纳垢的东西,也不是你用双眼就能辨别出来的。”
    “那你让我见一眼他,只一眼就够了。”王梦一不知不觉掉进了于雪妍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里,连意识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于雪妍不仅拒绝了,却也给了她另一个可以获取她相等信任的话,“王警官,我真怀疑你这警察是凭真才实学考上的,还是托关系才进去的,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对钱立没有绝对的主权,只能是迫于种种压力才沦为胡苏的同伙,你可以报警,不对,你本来就是警察,钱立被胡苏关在他的秘密基地,我每次都是蒙着眼睛的,钱立是胡越的生命加油站,他把胡越看得有多重,钱立在他眼里就有多重的价值。”
    于雪妍借着她急迫想要找到钱立的心理,对症下药投其所好,只要按这样的套路发展,王梦一就很难逃出她的迷魂阵,“你说她能让我随随便便接触到与胡越性命息息相关的东西么?不会的,我要去,得提前向他打报告,连助理司机也不能带,由他的人一路随行,为了监视我,会不会从中耍花样,防我跟防贼似的,我是没有半点机会见缝插针的,站在你的立场,我倒是有心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团聚,关键问题是,我几乎都不知道他的基地是在东边还是在南边,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离市中心很远,足足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东西南北,狡兔三窟,这个范围排查起来就有难度了,我现在不求别的,就着眼下这几天的太平盛世多捞点油水,把投进去的老本竭尽所能的给赚回来,保证我不吃亏就好,毕竟盘龙会势力太过巨大,不是我一个弱女子或神威集团就能对抗得了的。”
    现在外界时常传出神威集团面临的各大危机,与王梦一对集团的了解没多少差别,她太在乎钱立的生死了,也是一直以来支撑她不顾一切找下去的动力,于雪妍再次说,“你的苦衷令我动容,但我也有我的难处,凡事得量力而行,不能为了促成你的意愿,我就一时头脑发热,把集团上上下下上百口人生计全赔进去,最后出力不讨好,落个自作自受,死不足惜的下场,这么大的代价,我哪能承受得起,是你还是钱立,值得我这么奋不顾身往火坑里跳的?”
    “我当然愿意帮了,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对手,况且胡苏成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就站在同一条火线上同仇敌忾了,这样,先不谈这些虚的了,让我完全相信你,这是不可能的,我说帮你不求任何回报,就怕你会觉得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既然你来了,又诚心诚意和我达成联盟,我作为东道主,总要拿出一点诚意,龙山国际会馆的老板涉嫌起几起非法集资,他幕后的老板就是盘龙会的老大七爷,你不是为了钱立,可以与任何势力抗衡的么?作为警察,非法集资是犯法的,他这十几年来一直靠着七爷给的后盾疯狂作案,我也是受害者之一,碍于盘龙会和我们于家的联姻关系,我吃了这么大的亏,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档案袋里全是我前几年花了重金,请了好几个私人侦探暗中收集来的证据,很多非法交易触目惊心。”
    于雪妍有条不紊的开启第一波利用,“我听说上当受骗的群体里有不少都是家境不错的退休老人,偷偷把养老金和棺材本全投进去了,这个团伙打一只鸟就换一个地方,那些人在意识到上当受骗之后,有的疯了,有的投河上吊自杀了,一时间倾家荡产血本无归,那可不是一般的悲惨,可你们警察直到现在还没查出个眉目,让遭到毒害的受害者得不到公平正义的裁决,如果你能办成这事儿了,将这个时至今日还在疯狂作案的团伙绳之以法了,你不仅可以升官发财,增大自身的影响力,这放在胡苏那儿也不可小觑,换句话说,这事很棘手,但凡知道点内情的人都不敢碰的,但我相信,爱情的力量,能让胆怯懦弱的人变得所向披靡,你想救钱立的决心有多大,就有多大的力量排除万难,和恶势力一争高下,我赢了了,才能拉你一把,成为共同的赢家,不是么?”
    于雪妍接过档案袋若有所思,这对于一个没工作几年的小警察来说,无疑是个挑战,但她太爱钱立了,如果这是唯一能将他带回来的路,她情愿与对方同归于尽,也要孤注一掷,将心爱的人带回家,她要是发生意外不在了,也得将他送回到终日以泪洗面的父母身边,他好,她才能好。
    就在王梦一义无反顾的将档案袋塞进包包里,于雪妍的嘴角浮出一抹诡秘又恶毒的笑容,于雪妍拔通了一串号码,很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她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档案袋拿了出来,神情小心谨慎的跟他交代几句,切忌小心,千万不能引起盘龙会的主意。
    这时,另一个标注为白 的号码打了过来,她眼神一阵收缩,如临大敌,接通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激烈又满是污言秽语的咒骂声,于雪妍低声下气不停的道歉,看来她最近表现不佳,要是再这么下去。
    就要遭到弃绝了,而弃绝的代价同样是她无法承受的,她所有的挣扎努力,是为了不沦为任何势力用来明哲保身的替死鬼,在对方痛快淋漓的骂完之后,于雪妍为了证明自己还有价值,急不可耐的向对方贡献了一个绝对震撼的秘密将功赎罪。
    对方听完之后果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在于雪妍看来,姓白的大佬给予她的信任只建立在利益之上,赚到了钱皆大欢喜,赚不到还赔本,那么她就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对方显然不相信她提供情报的可信度。
    或者说,白 不相信他真正信任的人,会在私下搞小动作别有用心,对方没再说话,当即挂断,于雪妍知道,对方只是把她当作圈钱的工作,而盘龙会才是对方的心头好。
    第二天一大早,新来的秘书就将一份报纸,标题入木三分,龙山国际会馆何会连涉嫌十多宗非法集资被警方刑事拘捕,而办案人正是从于雪妍这儿获取一手情报的王梦一。
    她不畏强权英勇无畏的形象在众多媒体的大力报道下深入人心,而举报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却是盘龙会的大公子胡苏,他的的确确调查过龙山国际会馆,起因是胡越早在七年前就参与其中。
    不光是他,盘龙会的许多支脉堂主,在他的影响下,一传十十传百,个个不惜挤破了脑袋,也要搭上了这趟可以牟取暴利的顺风车,还有其他没有查明的,或多或少占到了不少份额,大发横财,光是胡越一个人,就从中获取高达二百万的赃款。
    胡苏是为了制止他越陷越深才出手干涉的,于雪妍早就留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他查到多少东西,她手上也查到相等的数据,为了今天,她甚至将当年负责侦查的人员全部找齐了,他们在重金利诱下,将胡苏私下调查龙山国际会馆非法集资的事,一五一十扒拉出来。
    还偷偷录音作为日后给他定罪的呈堂证供,没想到这份未雨绸缪的计划还真在今天派上了用场,胡苏本身就私下查证过,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胡越听从他的劝诫急流勇退之后,龙山国际会馆又迅速搭上了龙头老大七爷。
    胡越只蜻蜓点水,参与了前几宗集资,而后几宗数目更大的,七爷不仅参与,而且在份额上得到了绝对的优势和主权,现在龙山国际会馆老板何会连锒铛入狱,刚刚才接受过监管会调查的七爷,连家里的沙发还没坐热,又马不停蹄的被警方叫去问话了,但好在何会连主动交代案情,并没有将同伙案犯七爷供述出来。
    显然在他听到风声之前,就被人打了招呼,而于雪妍从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何语心就在她手上,他只有把所有罪名一个人扛下来,拿他的命,去交换他女儿的命,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何会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为了女儿,他只能认栽,非法集资害人害己,他纸醉金迷,奢华无度的生活是从一个个无辜受害者身上敲骨吸髓来的,又有多少家庭因为他的贪婪恶毒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一审被法院判了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曾经站在巅峰之上有多风光,现在锒铛入狱就有多落魄,或许是他的身体在纸醉金迷的生活里被严重透支,被抓时,淋巴癌晚期,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期,他被保外就医,在入院治疗的第二天晚上就趁护士不注意,偷偷拔掉了针头死了,等发现时,已经没了心跳呼吸。
    “你和家铭到底是什么关系?”于雪妍终于痛痛快快的给自己报了仇,听说因为胡苏举报何会连的事儿,从而与七爷的关系也形同陌路,离关系断裂分道扬镳也不远了,七爷英明一切,在盘龙会的鼎盛时期,也曾是个呼风唤雨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走哪儿都威风八面的。
    没想到千年道航一朝丧,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自己最器重的儿子狠狠捅了一刀,要不是姓白的靠山从中斡旋干涉,有惊无险的保全了他,又有于雪妍利用何会连女儿性命要写,这才死里逃生,没被牵连出来,否则,不光他要倒霉,盘龙会风风雨雨几十年才打下的江山,也将随之没落沦陷,万劫不复,而策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自小就极力想要摆脱帮会约束的胡苏。
    他一向有主见,和出了事儿就跟没头苍蝇到处乱碰的胡越截然不同,他更适合成为盘龙会的继承人,但他的心思从未放在帮会成长上,反而三番两次要求他停止一切牟取暴利的生意,最严重的一次,几乎要断绝关系,反目成仇。
    曾几何时,他为这个英气逼人,又有责任但当的儿子感到骄傲,他走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一直以来从未自我否定过过,意志坚定,在捍卫原则的事上也向来义无反顾,七爷不是不知道盘龙会终有一天会走到末路,他庆幸胡苏没能像他这样,在错的路上越陷越深,再没机会回头了,他成为他梦寐以求的好人,至少不会为了金钱利欲无所不用其极。
    他完美到了无可挑剔,倒是恶疾斑斑的胡越步入了他的后尘,可他有勇无谋,行事冲动鲁莽不计后果,胡苏之所以还没有和盘龙会划清界限,很大程度并不是因为他这个父亲,而是想将身陷其中的胡越也带出来,从此彻彻底底的摆脱盘龙会。
    他的母亲是被他酒后失手打死的,这么残忍的真相,是在他十三岁生日那天意外得知的,胡苏并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样大吵大闹,反而一言不发,他对胡苏的包容,从不强迫他参与帮会事务,产业运营,很大程度是出于对他的愧疚,现在看来,他不动声色的表象背后,还是隐藏了对他不可调和,无以复加的怨恨。
    他刻意和盘龙会保持距离,是不想成为第二个他,意图将弟弟带离帮会,也不希望他子承父业,走上一条不归路,他弃绝的不是盘龙会,而是他这个冷漠自私,不负责任的父亲,要将与他相关的一切亲手毁掉,盘龙会才是他重要报复的对象, 想要惩罚一个人,就当着他的面,将他最在意的东西撕成碎片,面对铁一般的事实,七爷无言以对。
    种种迹象表明,胡苏早在七八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将他和盘龙会置于死地的计划了,要不是姓白的靠山提前做好应对措施,明年的今天,就会成为他和帮会的忌日了,他可以和何会连那样,为了孩子,甘心情愿的扛下所有罪名,当然也可以为了防患于未然,斩草除根。
    “雪妍姐,这是我送你的化妆品,谢谢你上次那么帮我,当时我的语气还那么不友善。”王梦一喜笑颜开,于雪妍也笑呵呵的应付说:“你这么说就生分了,能将龙山国际会馆的老板拿下,破获这起数额巨大的非法集资案,凭的是你的聪明才智,以前我对你·····说实话,我认为长的太漂亮的女人,一般都不怎么聪明的,没想到王警官却是个例外,不仅漂亮,还断案如神,真正让我感动的还是你对钱立那份始终不渝的感情,现在的女孩儿哪个不物质,又有哪个不拜金的。”
    王梦一在她甘言美语的吹捧下飘飘欲仙,从这件事不难得出结论,于雪妍是个有良心的好人,货真价实。
    “好的时候嗲声嗲气,善解人意,不给买一个名牌包包,当场翻脸,只认钱不认人,哪怕对方老眼昏花可以当爷爷了,也能照单全收,我最讨厌那种人了,只要能给好处,可以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打滚撒欢,看得出来,王警官是个性情中人,这份深情厚谊,让我很感动,又相信爱了,在这物欲横流的年代,越美好的东西就越经不起推敲,随便一磁就碎了,为了感情,为了守护心爱的人,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不顾一切的,又能找得出几个?我现在终于明白钱立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了,你的痴情,配得上他,还绰绰有余。”于雪妍不遗余力的讨好,王梦一显然很受用,不停的摆手,示意她不必说的这么夸张。
    “于小姐,我就想问一下,钱立现在怎么样了?情况好些了没有?我能不能·····你能不能帮我捎点东西给他,我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的,这个水晶球,是我们俩的定情信物,我就希望他能好好的,看到了东西,心里或许会好受些,你能帮我这个忙么?”
    王梦一是接到于雪妍的召唤才来的,于雪妍笑而不语,故作为难的说:“你有看最近的新闻么?胡苏和七爷的关系闹得很僵,现在钱立已经不单单是胡越的移动加油站,还成了他用来制约七爷的筹码,我是听到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胡越好像感冒了,白血病就是这样,不是做过一次骨髓移植手术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还在后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会因为抵抗力下降反复发作。”
    于雪妍说得头头是道,“胡苏和七爷关系,本就名存实亡,胡苏是维系他们名义上父子关系的最后一条线,现在这根线,眼看也要断了,七爷不想妥协,胡苏也不想继续逢场作戏了,以前一团和气是装出来的,迫于颜面,双方才极力维持,现在亲儿子竟然拿刀把父亲的老底捅出来了,即使是这样,七爷只是随便走了一个过场,又放出来了,什么事儿都没有,胡苏要是查到是你将他调查七爷的老底掀出来的,以他的手段,避免不了要找机会报复你的,我事先提本你,千万小心,别看他成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但他连自己的亲爹都敢大义灭亲,你一个小警察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说得是啊!”王梦一是真的体会到了,水太深,不熟水性,容易淹死,她的手又心有余悸的缠在一起,于雪妍趁热打铁,“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栽在他手上,顺带着也会将我扯出来,你放心,我不会见死不救,丢下你一具人不管,今天叫你来,其实也和胡苏有关,你是知道的,我和他矛盾太深,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一回,要轮到七爷公事公办,准备大义灭亲,但我不想因为这事儿从而牵扯到我和胡越的联姻关系,但胡苏又千方百计的想要解除我们俩的婚约,有他在,我就别指望过一天好日子,盘龙会迟早有一天会毁在他手上,七爷之所以没能落得何会连的下场,你在办这起案子的时候,肯定也被人敲打警示过,应该知道,这背后潜藏的势力有多可怕了,我不想你出事儿,胡苏在收拾完你之后,就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保全了你,我才有机会险中求胜,我们都是对方的护身符,摆平了胡苏,我就有足够的把握帮你救回钱立。”
    “真的么?”
    “只要你不用有色眼镜看我,在我这儿就没有假话,我怎么可能骗你?当然了,胡苏那样的人,儒雅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墨客,撕破了脸,就原形毕露了,就死,也要带走重要的人当垫背的,他在钱立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当然算得上是重要的人,还有他煞费苦心救回的弟弟胡越,神威集团内部分裂严重,一盘散沙能成什么事儿,风向不对,全吹我眼睛里了,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又接二连三的遭到身边亲信的背叛,七手八脚根本应付不来的,胡越不能死,我必须和他结婚,情愿以后当个寡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然,我就没法以正当名义继承他名下的产业,别小瞧了这些,聚在一起就能将我的身家抬起来,胡苏和七爷关系破裂,他早在七八年前就想过要将七爷置于死地了,七爷现在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可能不作防备,很有可能先发制人。”
    于雪妍知道白姓人不光抓着她,和盘龙会的七爷关系匪浅,要说从他们之间二选一,她毫无疑问会被舍弃的,她必须先发制人,“我今天找你过来,就是想和你商讨一下······我觉得盘龙会迟早有一天会覆灭的,我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帮盘龙会发扬光大,就想从中将属于我的权益和该得的东西在分崩离析之前拿到,七爷成了惊弓之鸟,只要我帮你提供一些信息罪证,你就能以警察的身份将他绳之以法,没了他和胡苏这两个绊脚石,剩下的胡越就会像没头苍蝇,任由我来作主了,帮我就是帮你自己,钱立的性命,无关黑白是非,他有权利活下去的,毕竟胡苏有计划把他弄成植物人,计划因为这事儿被临时耽搁了,这是你唯一解救他的机会,一再迟疑,后果不堪设想,胡苏他······他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动起来绝不会拖泥带水,还有,钱立好像已经被胡苏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我花了几十万终于将他身边的一个保镖收买了,这是他的地址,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他说他认得你,会想办法帮你和钱立见上一面的,至于如何解救,还得从长计议,要是不小心风声吹到胡苏耳朵里了,他第一个找我算帐,第二个就送钱立上西天,你得全程保密,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我刚才跟你讲的每一个字,不管是于家还是盘龙会,树大招风。”
    于雪妍见王梦一走了,不由分说就拿起了手机,又拔通了那个前几天将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号码,低声说:“白先生,都办齐了,您这边还有其他什么吩咐么?”
    “我儿子喜欢朴依云,现在他被执行了死刑,我这个当父亲的,生前不能帮他完成心愿,他死了,我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找大师算过了,说朴衣云的命太硬,我儿子就是被她克死的,得找个刚柔并济的女子配阴婚才能逆转,以后投胎还能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
    白先生心里透着无限的悲伤,他儿子就是在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对朴依云动手动脚的流氓,朴依云是练武的,力气出奇的大,一巴掌就打得他儿子摔倒在地,后脑勺在摔倒中又意外撞击到了桌脚,导致小脑出血,还没来得及送医就一命呜呼了,朴检察官是朴依云的爸爸。
    当时胡苏也在现场,作为目击证人证明了是白氏男人寻衅滋事在先,朴依云的反击被法官认定为正当防卫,不负法律责任,在白先生看来,儿子死不瞑目,可当时的舆论又都站在朴依云一边的,又有盘龙会的大公子胡苏亲自出庭指认事实,电话的另一头传出一阵不可遏制的怒火,“那个人必须是属水的,大师说你已经物色好人选了,真的么?”
    “没错,万事俱备,就等您的通知。”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比起七爷,你年轻敏锐更胜一筹,以前倒是我对你有些偏见,还是那句话,以后踏踏实实跟我干,少不了你好处,你只要嫁给胡越,盘龙会改名换姓,就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了,王梦一那个小警察不管怎样还是防备着点好,大意失荆州,在这件事上,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多留几个心眼儿有备无患,我儿子下葬,得由大师挑个黄道吉日,在具体的日期没有定下来之前,配阴婚的事儿就开始张罗吧!还有就是,胡苏不是三两下就能搞得定的小人物,做的时候一定要干脆利落,不能给警察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七爷在半个小时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了,你再从中配合,胡苏这一回肯定插翅难逃。”白先生说完就挂了电话,于雪妍沉默半晌,还是开车去了一处郊外的别墅,看了眼遍体鳞伤躺在床上的女人,冷笑一声,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哪怕吃到嘴里了,也得用刀划破嘴皮抠出来,她神情恶毒的盯向她,淡淡的说:“何语心,你爸死了,你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太痛苦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家铭是我想要却又偏偏得不到的,他把心全给你了,讽刺的是,我却喜欢上你泡的咖啡,从来就没有人可以把咖啡泡的那么香醇。”
    “于雪妍,你不得好死!”何语心声音颤抖嘶哑,于雪妍脸色一冷,“我不得好死?想让我不得好死的人多了,你算老几?我那么信任你,那么信任家铭,你们无情践踏了我给予的信任,我从小到大不知被别人害了多少次,不管伤得有多深,我没觉得有多痛,但被你们所伤,我半夜都能被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们有多残忍?给我心理造成这么大的阴影,让我以后再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人了,不过,好在我聪明,自始至终还给自己留有一些余地,又有一个没什么脑子的王梦一,在关键时刻将你们联手的事儿给揭露出来,你说你们得有多恨我,才会暗度陈仓,布下天罗地网,非得弄死我才罢休?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家铭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告诉你何语心,全都是因为你,你死了,不管家铭会不会恨我,我都会好好帮你照顾他的,没人比我更爱他,你就安心上路吧!”
    “你要干什么!”何语心声音嘶哑,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于雪妍摸过身边的枕头,眼里在闪过一抹恶毒的凶光后,义无反顾的压到她脸上,不知过了多久,她奋力挣扎的身体终于不动了,于雪妍随后将枕头拿下,饶有兴趣的看着瞪大眼睛但依旧漂亮的何语心,用手在她眼皮上轻轻划了一下,她就合眼了,凝固在眼下里的恐惧绝望也盖上了,她不紧不慢,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将准备好的红色秀禾服给她换上,白先生发来一条短信,时间定下了,就在晚上十一点十五分,黄道吉日,宜婚嫁。
    王梦一接到于雪妍的电话,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她所说的接头人,他愿意带她去见钱立,但他两天之后才轮到他执勤,所以王雪妍还得等上两天,她在接到电话后,出于内心的激动,当即答应她的请求,将她指定的站立式大空调送去客户家。
    而她不知道的是,所谓的空调,其实就是何语心被装在盒子里的尸体,来和白先生儿子配阴婚用的新娘,有她保驾护航,再适合不过的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由警察王梦一亲自送到了一处别墅门口,由专门的人抬了进去,而门口的另一侧,站着一个嘴里念念有词还拔动着佛珠的和尚。
    “王梦一,你最近都在干什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她,而她的手机里刚好传来于雪妍的短信,提醒她小心二队雷松,他好像盯上她了,一连好几天都在监视她,王梦一随便扯了个理由就敷衍过去了,二队明显察觉到她和于雪妍之间好像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钱立还活着。”
    “他在哪儿?|
    “我正在找。”
    “是于雪妍告诉你的么?”
    “是于雪妍告诉你的么?”
    “你什么意思?他是我男朋友,不也是你同事么?你就这么想他死?就算他死了,你也比不过他。”
    “王梦一,你别在这儿跟我装傻充愣,我知道你这阵子都和谁在来往,别忘了,你是警察。”
    “警察又能怎样?警察就能将所有犯了事的人全部抓净了么?警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不是实话么?盘龙会罪大恶极,龙山国际会馆的案子可不光何会连一个人,你不知道七爷也参与其中了么?我明明可以抓他的,结果呢?居然连一张逮捕令也申请不下来?钱立失踪多久了?警察找到了么?一根毛线都没找到,我的眼睛都快哭干了,他的父母也伤心欲绝,你作为他的搭档,你不该想方设法去找他么?”
    王梦一坚信钱立还活着,而于雪妍就是帮她打开关押钱立大门的钥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这个跑车可以搭载运载火箭上火星,人工智能可以战胜人类的棋王的年代了,一个大活人居然可以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你不得很奇怪么?我总要查出真相,知道钱立都遭遇到了什么,又是谁带走了他,对他又做了什么,不管是作为警察还是作为他女朋友,别人可以退缩,我责无旁贷,你做不到的事,不要影响别人,我不是你。”
    “那你也得注意分寸,你去见于雪妍,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什么叫鬼鬼祟祟的?雷松,请你注意言辞。”
    “那你跟我说说,她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上跟你描述钱立的去向,是带走他的人,还是知道他的下落?”
    “你都不信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还有,要说鬼鬼祟祟,你这几天不也鬼鬼祟祟一路尾随我么?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躲在拐角缩头缩脑的样子,我只是碍于情面没说而已,你还真以为自己跟踪人的本事天衣无缝?”王梦一冷笑,二队用手指向她,“我监视你,是害怕你会上于雪妍的当,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龙山国际会馆非法集资的资料,应该就是她给你的吧?”
    “你知道了还问?”
    “我说你有没有长脑子?她在利用你呀!你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才彻底信任她的么?你你想想,她在利用你警察的身份借刀杀人,龙山国际会馆的老板何会连和盘龙会的当家人七爷是一伙的,她不想当这个出头鸟才把你当作筹码推出去的,你清醒一点,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王梦一,她是不是跟你说,钱立还活着,被胡苏软禁起来了?只要你帮她杀出重围,她就帮你救出钱立?”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那你就告诉我,龙山国际会馆非法集资的罪证资料,是不是她给你的?”
    “是又怎样!如果不是她,我能将龙山国际会馆窝囊这么久的案子破了么?你有本事怎么不把案子破了,现在我做成了你做不成的事儿,受到了升职嘉奖,这是嫉妒我,才鸡蛋里挑骨头的么?”
    “放屁!你怎么知道局里没有人在查!”
    “查了七八年了,还在原地打转,这起案子,你们准备干一辈子么?我不想跟你废话,钱立,我自己去找,不用你在这儿装好人惺惺作态,如果你帮不了我,就不要给我制造屏障,拖我的后腿,我说过,我不会放弃钱立的,不管要我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是我的决心,你怎么样的,我不感兴趣,更不会在乎,我只要知道我在干什么就行,你没有资本对我指手画脚的。”
    王梦一气急败坏的说,“难不成你对钱立的处境,和对龙山国际会馆非法集资的案子抱有一样的态度,明明什么都知道,来龙去脉也摸索明白了,却故意装聋作哑,好像事不关己,顶多是嘴皮上的说说而已,面对深爱的人,我做不到装聋作哑自欺欺人,还是那句话,你办不到的事,不要想方设法阻拦别人,你不敢办的事儿,也别虚情假意充好人,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于雪妍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有她提供的真凭实据,将罪魁祸首何会连法办了,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深受其害,她办了一件好事大快人心,你就是这样,用有色眼镜给别人扣帽子,她的公司没有偷税漏税,不管身上有多少风言风语,只要没有犯法,就是守法公民,警民合作哪儿错了?我做错了么?我办了一起大案子,怎么在你这儿就这么不受待见,还成了别人借刀杀人的千古罪人了?你什么意思?钱立,我会救他出来的,你再插手我的事儿,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的。”
    “有人给你撑腰不是不一样,连说话都硬气了,好,我不管,你想查就查,能和于雪妍合作,又能借着她的势力打击犯罪,的确是好事,是好事,王梦一,丑话说在前面,我能理解你想救回钱立的决心,这是无可厚非的,但你要是明知故犯,和不法分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做出违法犯罪的事儿,我绝不轻饶,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知道你是谁,在做什么事,你这把刀是用来惩恶扬善的,现在你要拿去救钱立了,我不好说什么,说多了得罪人,只希望你这把刀,不要沾上无辜人的血,更不要在拯救别人的路上,自己失了原则先沦陷了,成为你缉拿的罪犯!”雷松语重心长,王梦一根本听不进去,“是啊!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你经验老道料事如神嘛,那我就想问一问前辈你了,于雪妍知道钱立在哪儿,那你知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只要你带我去,我立刻就和于雪妍划清界限,找到她违法乱纪的证据,将她绳之以法,能吗?你要是能,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我就纳闷儿了,你一个专爪扒手的警察,也害怕被看不见的势力敲打么?”
    “那个人,你给他送了什么东西?知道他是谁么?”雷松岔开话题,王梦一也不想和他过分纠缠,“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有能耐么?可以查呀!”
    “何语心失踪了,这事儿你知道么?”
    “她失踪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两天不是经常和于雪妍见面么,她是于雪妍的助理,你应该比外人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吧?”
    “真是搞笑,人失踪就去报案,她是你什么,听你的语气,好像怪我没有看好她?她一个大活人,腿长在她腿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是你把她系在我的裤腰带上的么?你也知道她是于雪妍的助理,你怎么不找她开门见山问清楚?不比从我这儿旁敲侧击管用么?我同她合作,只是为了尽快找到钱立,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一概不在我的兴趣范畴之内,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我敢说问心无愧,不怕你查,不怕你跟踪,至于何语心,我只能下一次和她见面时,简单帮你打听一下,说不定,她和你一样,也问我打听她的下落。”王梦一很生气,雷松无计可施,正准备说话,她一扭头就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钱良因为儿子失踪的事情终日憔悴落魄,他一个人弯着腰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夜深人静,地上的塑料袋被风卷到了空中,又无力的飞落下来,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好像在光亮的尽头就能找到儿子了,他是大学受人尊重也学富五车的教授,没想到刚退休没几年,就遭到这么大的劫难,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必要。
    这时,一声激烈刺耳的刹车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男一女从车里下来,直接夺向了他,钱良见他们来势汹汹,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当即就向前面不远处的超市跑去,哪想在惊慌失措之下,冷不丁被石头绊了一下,重心不稳,狠狠摔了一跤,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莫名其妙的被男女挟持上了车,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朴依云刚从跆拳道馆里出来,就接到了王梦一打来的电话,两人交集不多,知道她是钱立的女朋友,长的漂亮,性格也不错,大大方方的,聊得来,王梦一从中间人那儿得知,朴依云早在半个月前就接受了胡苏的表白,正式成为他女朋友了。
    而且她知道打开基地的密码,毕竟他可以将王梦一带进去,没有密码还是打不开门锁,王梦一今天刚好出任务,抓捕一个逃逸十年之久的杀人犯,结束工作后,按规矩,得第一时间将配枪交回去,可她太急躁了,恨不得一下子就如愿,为了尽快从朴依云嘴里套问出密码,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暂时将原则放到一边,之后再回警局交枪也不迟。
    先和她去百花园见面,地处偏僻,但依山傍水,花草繁盛美不胜收,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全是红澄澄的一片,在这座城市,也算小有名气的观光胜地,她们闲暇时,会去散心拍照,朴依云刚到楼上,中间人忽然从屏风后面突如其来的窜了出来,一把夺过王梦一的包,拿出枪,毫不犹豫就朝朴依云的胸口连开了两枪,由于茶楼里空无一人,连老板也没在,巨大的枪响没有造成任何动静。
    王梦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个约见地址其实是由中间人提出的,她和朴依云都来过,所以没有戒心,仔细一想,茶楼显然成了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陷阱,附近的人全部被清空了,刚好又不是节假日,前来观光的人并不多。
    即使有,也在很远的深山里,她呆若木鸡,亲眼看到朴依云倒在了血泊之中,中间人将枪扔到了地上,冷笑说,当初出卖他锒铛入狱的人就是朴依云,她太喜欢管闲事了,两人原本素不相识,只是有一次在喝醉酒时,炫耀似的说起过自己曾在念大二的时候,曾将校花拖到小树林里强奸的事儿说了出来。
    刚好朴依云就在附近,当场就打了电话报警了,男人也在当天晚上被警察捉拿归案,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他一出狱就急不可耐的找出卖他的朴依云算账了,而且他根本就不是胡苏的人,是派来监视王梦一的,中间人什么也没说落荒而逃,打死朴依云的子弹是她的枪,万一被查到了,是要坐牢的,就在她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
    朴依云的手机突然响了,激烈刺耳的响铃吓得她魂飞魄散,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电话是胡苏打来的,她没敢接,这时她的手机也响了,是于雪妍,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中间人跑路了,连累她也被不明不白骗了几十万,她旁敲侧击的告诉王雪妍。
    胡越正在往她所在的位置赶来,朴依云应该与他分享了位置信息,两人事先约好在这儿见面的,胡苏必须死,这次出手的人是七爷,想要独善其身,最好的办法是将七爷也引到案发现场,这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杀戮,儿子要将父亲辛辛苦苦几十年才打下的江山夷为平地,而父亲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江山只好忍痛割爱,毕竟他还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王位。
    王梦一鬼使神差就听从于雪妍的唆使,戴上从案发现场随身带回的手套,拿过朴依云的手机,给七爷打了电话,从他们聊天记录来看,七爷和她有过交流,话题都是围绕胡苏进行的,朴依去敢爱敢恨,希望七爷不要强迫胡苏接手盘龙会的事,她愿意和胡苏去外地发展,这辈子都不回来了,求他网开一面,放胡苏一条生路。
    但七爷态度坚决,数次要求面谈,却无一例外的都被朴依云拒绝了,面对这个心狠手辣的风云人物,她一个人可应付不来,王梦一看了眼已经死去的朴依云,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她以朴依云的口吻将七爷约到茶楼,王梦一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脸上的表情仿佛大难临头,在这一刻,她似乎没有记起自己是个警察,而是一个意图毁尸灭迹的凶徒,她头昏脑胀,耳朵嗡嗡叫个没守,心跳得厉害,嘴唇有时抖颇起来,眉毛有时也在颇动,铃声再次剧烈的响起。
    七爷来了,他一进门就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散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儿,地上还有被拖把清理过的痕迹,朴依云歪睡在贵妃椅上,身体面朝里侧向一边,她的手忽然动了一下,一把刀在袖子下面若隐若现,七爷条件反射的也拿出枪,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噔噔的跑上来一个人。
    一眼就看到拿枪指向屋子里的七爷,大声尖叫了一声,又连滚带爬跑出去了,七爷大惊失色,刚准备追,却刚好在走廊上发现了与他迎面走来的王梦一,她立刻把枪相对,下面的人越来越多,王梦一以警察的职业口吻让老板立刻疏散人群,在混乱中,七爷不小心擦枪走火,子弹不偏不倚的打中了王梦一的肩膀,她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摔得她头破血流,连神智都快不清醒了,刚好碰到了前来赴约的胡苏。
    王梦一做贼心虚,一把抓住他胳膊,手上的枪也恰到好处的摔落,指向楼上,示意他赶紧去救朴依云,胡苏抬头看见神情呆滞的七爷时恍然大悟,不由分说就冲上去,他一眼就看到歪躺在椅子上的朴依云,胸口中弹,已经死了,他没法相信刚才和他聊天的人,转眼就不在了。
    胡苏抱着面色惨白的朴依云肝肠寸断,她这段时间极力的在调和他们父子俩越来越僵硬的关系,没想到却遭到父亲的毒手,就在这时,胡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他亲眼看到七爷在胡苏举起手之前开了一枪,王梦一被人抬上了救护车,大批的警察很快就攻入了茶楼,一阵激烈的交火,即使坐在救护车上走远了,还能清晰听到,她身体剧烈颤抖,医生亲切体贴的安慰她不要怕,她安全了。
    王梦一心有余悸,她能逃出来,所有的威胁也不在了,的确安全了,过度的心虚紧张,使她的脖颈发硬,两眼发直,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医生只能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她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一醒来,关于盘龙会父子俩为了争一个女人,自相残杀的报道几乎铺天盖地,而盘龙会也正式由次子胡越继承,于雪妍也加快和他结婚的准备,只是他身体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白血病又卷土重来了,他一连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也是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好像快要没电的人工机器人。
    王梦一正在吃饭,二队雷松来了,由于她在这场史无前例的警匪大战中起到了关系作用,她不仅升职为了警队队长,还被评选为本市十大英雄人物,明天就要出席颁奖典礼,胡苏死了,七爷也被警方当场击毙,曾经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风云人物,就以这样潦草悲凉的方式谢世了,再多的荣耀也会被尘埃掩盖,所犯下的罪恶,也将遗臭万年。
    电视上又插播了一起精神病人当街砍人的报道,这个人先后两次接受过心理学专家康通元的催眠治疗,起先收效不错,严重的焦虑症得到很好的改善,但不过两年的功夫,不知什么原因又出现比先前更可怕的病情,吃再多的抗抑郁药也无济于事了,直到精神崩溃。
    催眠治疗远比药物制药更胜一筹,就好比医生将他心上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儿,用特殊的补丁打好了,但康通元打补丁的手法和经验显然没有达到药到病除,看上去万无一失,好像完全恢复正常了,过不了多久,脱落的补丁越来越多。
    突然爆发的病情排山倒海,发作起来比以更严重,好在著名心理学教授钱良自告奋勇,愿意给饱受折磨的患者提供免费催眠治疗,许还有机会挽回,他是业界天花板,能力水平有目共睹,知名度不高,他为人低调内敛,从不哗然取宠。
    他慷慨相助,对于患者家属来说,是雪中送炭,拯救的不是一个人,而一个家庭,或经过长达三天的治疗,患者的情况得到极大的改善,却从中发现康通元急于求成所导致的弊端,这人患者不是个案。
    以前就被人实名举报过,新闻媒体也做了相应报道,却被他请来的流氓地痞镇压了,而负责报导的记者不是遭到报复,就是被迫离职了,从那以后就太平无事了,很多人都知道康通元的工作室背后是由黑社会势力支持的,。
    哪怕吃了亏,知道是他技艺不佳德不配位,利用心理学专家的名义牟取暴利,骗财骗色,也不敢轻易得罪他,钱良的工作室以义工的名义对外开放,他和康通元同事一场,他现在死了,留下那么多烂摊子,但凡接受过他催眠治疗,在短时间内又病情复发的,可以得到免费治疗,也算是为老同事赎罪了。
    于雪妍站在窗口,看到几个谢顶的男人垂头丧气的般着东西走出了公司大门,终于她的不懈努力,这些一直与她针锋相对,以公司开国功臣自居的钦差大臣们,终于在她特制的轰炸中败下阵来,不仅交出股权,还都拎包走人了。
    没了这些成天给她找麻烦的绊脚石,即使于江生回来,按于大林生前留下的遗嘱,坐上公司老总的位置,但真正掌握核心重权的人还是她,一个服从命令,只在她规定框架里活动的傀儡皇帝,她愿意退居二线,做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于雪妍打开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记者,正对着摄像机报道关于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康通元的过往,以及从医资格证,连同工作室的创办资历,一一都被无所不能的网友深挖出来.
    他们就像嗅到猎物气息的豹子,热情高涨蠢蠢欲动,连同当初给他颁发毕业证书的两位老教授也没有幸免,遭到了没完没了的骚扰和人肉,身份信息在网上也不同程度的遭到了曝光,甚至还有义愤填膺的网友跑去他们生活的小区悬挂侮辱性极强的横幅,讨伐他们不该弄虚作假,让当初还在学生时期,专修的心理学领域,成绩并不优异的康通元,踩着丰厚的大红包,顺利通过论文答辩.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深谙此道,之后的前程顺风顺水,一路开挂,他用实际行动将这句话诠释到了极致,他身上闪闪发亮的黄金甲,几乎都是花重金为自己嵌上去的,外在经得起推敲,内瓤却空空如也,左右逢源的人际关系,更是让他的事业达到了无人能及的顶点.
    以十八线的实力,却在花里胡哨的广告中将自己标榜为一流,有了这些闪耀至高的光芒,他的专业水平一直以持续下降的趋势,成为一头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残害社会,于雪妍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报道,后背不禁惊出一身的冷汗,当初她执意要请钱良帮胡越做催眠治疗的.
    但那个人心志淡薄与世无争,不是用金钱利欲就能收买得了的,要不是实在没法,她打死也不会找名头响亮但口碑却差强人意的康通元,现在他成了骗财骗色,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虽然死了,但深受其害的人还在疯狂发泄着对他不负责任行为的愤慨和责难,要不是他被烧成一捧灰了.
    这些失去理智忿忿不平的人,很有可能将他的尸体挖出来鞭尸示众,再加上他利用专业学术蓄意毒害他人的报道也屡见不鲜,简直是公然杀人,但这些令人细思极恐的爆料,之所以没能及时被人揭发,遭到迫害的人都以匿名方式在网上发布帖子,声称康通元背后有股强大的黑恶势力支持.
    但凡检举过他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报复和警告,直到他死了之后,这些受害者才敢发声,这些真真假假,添油加醋的传闻愈演愈烈,无疑让这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发酵成了全民讨伐天理难容的恶性事件,但凡和康通元沾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牵连影响,就连他生前养过的斗牛犬,也在撕咬其他幼犬中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恶犬.
    还真是主人什么德行,狗也什么德行,于雪妍不惜花了重金,聘请了不少水军,将与她相关的负面新闻全部处理干净,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怎么能被一个无足轻重的死人拉下神坛,另一方面,她又集合了十几个没什么职业操守和道德底线的无良记者,从各个方面强行将自己漂白净化,变成一个通过自身不懈努力,不服输,不认命,过五关斩六将的女强人,成功的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还有一个血淋淋.
    提起就会忍不住掉眼泪的奋斗史,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她人美心更美,私下默默做了那么多公益,智勇双全,举手投足都散发出成熟女人致命的诱惑,更是单凭一已之力横扫千军万马,这才做上了公司首脑的位置,实力驾驭得了野心,她的成功,实至名归,于雪妍是个聪明人,有些烂出窟窿眼的摊子.
    实在收拾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逆向思维,就像牙科医生会建议槽牙出现烂洞的患者,在修补烂洞的基础上,套上一个牙冠就能一劳永逸了,烂掉的牙洞还在,表面在牙冠的遮盖下却能过得去了,不会有人知道牙冠下面还有一个烂开的牙洞,还能起到保护固定的作用,神威集团出现问题的第三期临床实验早已叫停.
    于雪妍釜底抽薪,不但没有解散实验室,而是加大对实验室的投资,将第三期出现的问题注意拎出来攻破了,市面上还在流通的第三期药物在时间历程中所剩无几,她一鼓作气,以一个正当理由将剩余的药物进行返厂回收处理,这样一来,市面上就再也没有出现问题的那些药了,在接下来的半年内,又将全面完善后的第三期临床药物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市场.
    情愿亏本倒贴,也要将这个前期烂出的黑洞,通过后期力缆狂澜,将新的牙冠扣上去,这样一来,她就能恰到好处的将烂洞盖住,焕然一新,神威集团也因为她这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策再度复兴.
    而经过后期不断完善改良后的第三期临床实验,也在上市后取得了超高的人气口碑,于雪妍受人诟病的形象,仿佛和同样陷入谷底深渊的神威集团一起涅槃重生了,于雪妍在记者汹涌澎湃的吹捧下,一路高歌,站到了事业和人生的最巅峰.
    她一时间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不太正统清明的出身,也给她不接受命运蚕食,奋发图强的励志故事,添了几分鼓舞人逆天改命的色彩,听得人热血沸腾,让同样陷入在困境中的人受到极大的安慰和激励,她摇身一变,成了当下最有实力,为现代职场女性代言的新生代偶像,于雪妍回头看了眼这间金碧辉煌的办公室,她终于不再心虚惶恐了.
    现在的她,从里至外,从上至下,全被她彻底的清洗过,不再藏污纳垢,没有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诟病,努力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将从前抬不起头来的弊端弱势,在逆袭后成为别人的自卑,啧啧称奇的荣耀,她的骄傲自信在有目共睹的实力面前不再词钝意虚,如履薄冰,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至高处接受别人的朝拜.
    于雪妍忽然在愣神的时间想起了曾对她无微不至的于太太,她说过,做人不容易,但一定要坚守底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要成为自己幻想中最好的样子,于雪妍鼻子里酸溜溜的,她做到了她最想成为的样子,可她又觉得茫然失落,她的确按自己想要的方式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美的样子又是什么样的?她低下头,意外发现桌上凭空出现好几滴水珠,隐约反射出她悲凉无奈.
    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的脸,在她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后,高兴也只持续了小半天,可这之后,却又莫名的想起以前刻意屏蔽的过往,尤其是对于太太的愧疚,她是这个世上唯一给予她温暖安慰和随时给她拥抱的人,她这路走来,满是伤痕,却也给别人带去了同样的伤痕,她还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于江阳.
    记得高中的时候,她被同班同学欺负,被扔掉了饭盒,于江阳横行霸道,对她一向不友善,但他的霸道只对她一个人,绝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人欺负她,当天下午就将欺负她的同学拖到学校操场打了一顿,为了这件事,他差一点就被学校开除了,这些点点滴滴,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在她功成名就之后,仿佛按下了循环键.
    不断的在脑海重复播放,现在的她再无威胁,神威集团在她精心砌起的外墙遮掩下,走过深谷,迈入了新的进程,浴火重生一飞冲天,她得到的荣光赞赏,是她用自己实打实的努力换来的,只是她开始不可遏制的会想起以前的事.
    从前守在她身边的人,她当成了异类严防死守,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现在她光芒四射,却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她而去,她以为自己会对屡次三番背叛过他的家铭恨之入骨,可他是自己身边停留时间最长的一个人.
    他的存在,对她是个威胁,却也是一种安慰,好像他在,她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令于雪妍意外的事,家铭并没有对于雪妍处死何语心的事情向她发难或有任何报仇雪恨的迹象,若无其事,好像死去的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于雪妍心思缜密,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不安,不知道他看似平和的表面之下,心里是不是正在酝酿一个日后能将她一口吞噬的巨浪,好在,家铭再也没跟她提及过往,除了看她的眼神有些敷衍,漫不经心外,其他还像往常一样遵守保镖的责任尽心尽力,
    于雪妍!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里面!有种你在里面躲一辈子,我就在外面等你。”胡越的声音从外面几近咆哮,胡苏的死,还是不可避免的给他精神造成太大的刺激,当初给他做过催眠治疗的就是臭名远扬的康通元,胡越身上也逐渐开始出现和其他患者大同小异的变化,他在做心理治疗之前就有脑部神经方面的基础病,康通元后期通过催眠暗示,在他潜意识里嵌入的身份认同,只持续时间不到半年时间就出现弊端了.
    胡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是吴炎彬,还是胡越本身,但他很快就通过技术手段,发现有人故意在整容资料上做了点手脚,企图欲盖弥彰,又找来了几个专业的整容科医生给自己验明正身,结果发现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真相,他的脸,压根就没动过刀子,而他自己的记忆也在脑部神经的康复之下逐渐恢复了,他在意识到于雪妍极有可能利用他对付盘龙会时,不禁怒火中烧.
    他不光是胡越,还得过白血病,而给他捐献骨髓的人就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钱立,要不是王梦一昨天晚上来找过自己,他还真不知道于雪妍为了能和他结婚,不惜将钱立作为长期加油站软禁起来,直到现在还没找到他的确切下落,他一怒之下就拿着收集来的证据,当面找于雪妍兴师问罪来了,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
    于雪妍百口莫辩,但她确实不知道钱立的下落,甚至连他现在是死是活都没能弄清楚,先前以协助王梦一解救钱立的借口,不过是为了借刀杀人,在胡越面前,于雪妍没有隐瞒的必要,两人必须结婚,胡越恢复了记忆也好,反正他成了盘龙会仅剩的独苗.
    而她虽然大功告成了,可没有强大的盘龙会作后盾,坐在董事长宝座上的于江生,要是有什么高人帮他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她以退为进才有换来垂帘听政的机会,不仅会被剥夺,很有可能在被迫嫁人后,沦为与于家毫无瓜葛的外嫁女,那么,她之前煞费苦心才经营来的成就,也将化为泡影,她不允许自己在最后一步上摔个跟头,前功尽弃会给她带来两个下场,一个是被于家扫地出门,第二个则是昔日化腐朽为神奇的神话也将变成笑话。
    于雪妍为了大局为重,眼下又急需胡越和她结婚,只好声泪俱下,演起了比荒野求生还残酷的苦情戏,胡越的情况反复无常,人格和自我身份认知会在真实的自己和吴炎彬之间反复切换,于雪妍低三下四求着他,哄着他,又在他的药物上动了手脚,不出几天就开始神志不清,很多记起的事又忘了.\
    在她循循善诱的引导下,胡越逐渐接纳自己就是吴炎彬的身份,为的是配合她拿到神威集团的经营权,只要能嫁给胡越,就算她成了嫁嫁女,照样可以参与公司核心利益,眼下当务之急,还得将胡越变成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傀儡.
    为此,她故伎重演,又以解救钱立的借口,堂而皇之的找到了正处于痛失爱子的钱良,胡越也接受过康通元的治疗,是个名副其实的受害者,她满脸悲伤,说到动情处不禁顺利进行,编造了一个她和胡越情投意合真心相爱,却又因为各种不可抗力的原因,致使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的凄美爱情.
    他因为脑部记忆神经受损,这些美好又令她念念不忘的过往也随之消失了,她还装模作样拿出了两人的结婚戒指,钱良在得到钱立还活着的消息时,忍不住哭了,于雪妍的要求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康通元那点三脚猫功夫,走走过场还行,但催眠治疗需要丰富的实战经验,独树一帜的创新精神,而钱良炉火纯青的专业知识就具备这两点,要说这业界天花板也不是白当的,当于雪妍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她必须呆在现场.
    钱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但需要三个疗程,共计二十一天的治疗,于雪妍日理万机,又随时面临被扫地出门的危险,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解放前,她没过几天好日子,再次陷入水深火热.
    钱良将胡越带入自己的工作室,很快就在他的口令诱导下进入恍惚状态,于雪妍临时抱佛脚,看了不少关于催眠知识,防止钱良耍花样,但浅显的一点知识在深水区面前不值一提,也不在一个层面上,在坚持到第三天,于雪妍认为钱良将她描述出的感情状态通过催眠暗示,严丝合缝的嵌入胡越的潜意识里,到了这个层面也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只要让他明白,自己是他深爱的,必须迎娶进门的未婚妻就好,有了这一点保驾护航,于雪妍也不怕钱良会在胡越身上搞出什么别有用心来,之后的十九天里,都是由钱良一个人单独为胡越治疗的,胡越结束治疗后,似乎也恢复了正常,对她表现出的反应和热恋中的男女差不多,在她的循循善诱下,结婚日期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
    “小雪,你的脸怎么了?”胡越一把搂住于雪开的腰,但脸上的红指印异常扎眼,于雪妍眼神一个劲儿躲闪,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好当他的面说,胡越火冒三丈,从刀架上抽起一把刀就往外面走,于雪妍一把抓住他,“你干什么去?”
    “是不是于江生又欺负你了?”
    “不是他,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现在看到我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谁不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敢打你巴掌,就是打我的,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弄死谁!”胡越恶狠狠的说,于雪妍对此不但不感动,反而觉得害怕,不喜欢一个人,不管对方有多好,都是多余的,她喜欢家铭,但家铭对她不冷不热,似乎也明白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朝夕相处有多煎熬了,可又不敢在明面上发作,“你别打打杀杀的,稳重一点行不行,现在是法制社会,盘龙会进入敏感时期,你要是再弄出个风波来,帮会的前景就危险了。”
    “我要是连自己的未婚妻也维护不了,我出去还怎么做人?我怎么做人?别人问起,我怎么回答?我好歹也是盘龙会的老大,你以后的丈夫,丈夫就该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对么?我们之间要是连这点信任也没有,你受了委屈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别人不会说你没用,只会骂我没用,你明白么?我就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你得跟我说,不要让我一个人乱想,要是这样,我们还结什么婚?”胡越生气了,于雪妍只好实话实说,“是王梦一。”
    “你说是王警官?她不是你的人么?一直为你提供内线消息,怎么,你们因为什么闹掰了?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了?你们不是一直合作默契的么?我跟你讲小雪,不是我说你的,王梦一现在已经是局里级别很高的领导了,得罪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不管是你公司,还是我的盘龙会,她手上对我们俩都有一定的生杀大权,要是因为钱财方面的矛盾,你欠她多少钱,我都帮你还上。”
    胡越说,“这个人今非昔比,不是我们所能得罪得起的,还有,钱教授昨天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不停探问关于钱立的下落,他要是知道我们俩个联手骗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儿子在哪儿,以他现在一呼百应,桃李满天下的社会地位,给我们造成的威胁不会小于王梦一,这事儿得放在王梦一之前解决。”
    “怎么解决?现在就是临时变出一个也来不及了,钱良可不是吃素的,弄个假的,他火眼金睛,是不是他儿子,他一眼就辨识出来了,人家是经验丰富的心理学教授,眼睛跟红外线,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任何瞒天过海的办法,在他面前行不通的。”于雪妍也觉得棘手,胡越眼里忽然闪过一抹恶毒,“要不,我找几个人把给·····”
    “大哥,麻烦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以为他就没做任何防范么?要是有个好歹,警方会根据他留下的线索,第一个就将我们列为重点嫌疑人,到时候,我们俩个谁也跑不掉。”于雪妍焦头烂额,胡越底气不足,又将菜刀重新插回架子上,“那怎么办?看来还得先处理王梦一,对了小雪,她现在身份不同了,没有必要,不会轻易和你见面的,她是因为什么才打你的?”
    “还不是因为·····她发现我骗她的事儿了。”于雪妍说到这个,不禁狠狠瞪向了胡越,当初他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时候,私下就和王梦一勾结到了一起,当初也是她查到她在胡越身上偷梁换柱的秘密,又作为合作筹码给了他,条件就是让他从于雪妍嘴里套问出钱立真正的下落,胡越是有备而来,将他俩的谈话内容偷偷录了音。
    王梦一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着了于雪妍的圈套,二队善意的提醒,是告诫她不要掉进于雪妍的陷阱里,弄清前因后果,王梦一早已误入歧途,没了回头路,她的子弹在打死朴依云后,为了掩盖她的犯罪行为,还利用职务之便,将法医从朴依云尸体里取出的弹头掉包了,这件事只有她和于雪妍两个人知道。
    王梦之醍醐灌顶,似乎也逐渐明白,胡苏朴依云以及七爷的死,才是于雪妍借刀杀人真正的目的,可后悔莫及,又不敢将真相告之二队,她沦为了于雪妍的傀儡,任由她牵着鼻子走,最要命的,是中间人拍下了她向朴依云开枪的画面,借着这张王牌,不费多大力气从于雪妍手上轻轻松松拿走了五十万辛苦费。
    王梦一恨自己太笨,更痛恨诡计多端的于雪妍,可她又无法舍弃步步高升的职位,她们俩的处境几乎完全颠倒了,于雪妍彻底洗白自己,而作为警察出身的王梦一背后却暗藏太多罪孽和污垢,然而在她得知当初运去高档别墅的箱子里装的就是何语心的尸体时,吓得她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一时间精神涣散萎靡不振。
    如果当初她没有鬼迷心窍,听从二队的劝诫,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时今日覆水难收这一步了,就在昨天,于雪妍还像以前那样居高临下的向她下达指令时,不仅没得到答复,还被恼羞成怒的王梦一打了两巴掌。
    扬言再咄咄逼人,就和她一起同归于尽,于雪妍搁在平时或许不为所动,但眼下的情况对她不利,光是钱良这一关就没法过去,要是王梦一再在他身上大做文章,于雪妍不光会身败名裂,还会吃不了兜着走,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敢轻易冒险。
    “我有个办法,或许可行。”
    “什么办法,你快说呀!不要卖关子。”
    “钱良不是一门心思想要找儿子么?那你就给他精心打造出一个儿子来,你想呀,钱立给我捐献过骨髓,我们俩的DNA信息是一样的,做亲子鉴定,我也是他儿子还货真价实,我们不利用这个优势,适当的把局面小小的篡改一下,就说他被仇家追杀,为了活命就利用整容手术改头换面,消息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修复伤口,我们再把整容资料找几个专业老道的人做出来,只要能在他那儿瞒天过海,钱立的秘密基本上就算压住了。”
    胡越在歪门邪道方面本身就有天赋,刚好也能急了于雪妍的燃眉之急,“王梦一的事情·····这个也很好解决,还是反向思维,我变成钱立,不就可以成为警察进入内部关机了么?我们成了同行,一来可以监视她有没有搞小动作,二来,我作为你的老公,必定要在绿色通道亲力亲为,等我找到她偷换子弹的证据,想要搞定她易如反掌,你说她的智商能有多高才会被你耍成傻子的?连冰箱和尸体都分不清楚,最重要的是,她成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像惊弓之鸟,稍有点动静,都能被吓掉半条命,尤其是知道是她将何语心的尸体送去配阴婚的,她真正害怕的其实不是你,而是·····我就在想,对症下药是个好办法,她怕什么就给她来什么,我只要花点小钱,去人才市场找几人龙套,在月黑风高的晚上给她客串一下冤鬼索命的好戏,吓不死她,以后也不敢再在你面前咋咋呼呼的。”
    “办法好是好,可王梦一她万一识破了怎么办?她要是倒打一耙,我们俩或许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的么?老婆,你就放一百个心,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做,我就是这方面有着实战经验的行家,出现任何问题,绝不会牵连到你一根头发的,你只要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好,对了,我今天看到家铭了,喝得不少酒,好像还和别人打架了,受了不轻的伤,你看他成天这样消沉也不是办法,他是来工作的,不是利用你的宽容混吃等死,很多闲话我······”
    “我会处理的,你就安心处理这件事儿吧!你怎么安排怎么好,我只要结果。”于雪妍在听到家铭出了状况,精神面貌就出现微妙的变化了,她提上包急匆匆的走出了门,和不喜欢的人呆在一起,吃饭聊天睡觉,每分每秒都是无尽的折磨,她想过了,等完全掌握大局后,就送这个面目可憎的讨厌鬼上西天。
    第三天下午,钱良就颤颤巍巍的捧着资料找到了于雪妍,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好好的儿子变成黑社会?他无法接受丰神俊秀的儿子被整容成胡越的样子,问她是不是又想在他儿子身上搞什么阴谋诡计?
    他要报警彻查这件事,或许他儿子还被他们囚禁在什么地方饱受折磨,眼前这个只是用来滥竽充数的仿制品,于雪妍知道胡越走到这一步就算到头了,剩下的窟窿还得由她来补,她再次花言巧语,从侧面验证了胡越就是通过整容才脱胎换骨的钱立,而真正的胡越,早已因为白血病发作死亡了。
    她当初面对盘龙会咄咄逼人的压迫,只能剑走偏锋,将钱立变成胡越蒙混过关,只有这样才能在胡苏的围追堵截里险象环生,钱良当然不信,气得浑身颤抖,指向她的鼻子想要狠狁臭骂她一顿,但他是个典型内敛的高级知识分子,舞文弄墨还可以,平时接触的,都是有层次教养,彬彬有礼的文化人,面对蛇蝎心肠,又有强大背景靠山的于雪妍。
    他气急败坏,张大嘴愣是一个脏字也没骂出来,倒是把自己气着了,眼白一翻,直挺挺的仰后摔倒了,于雪妍大惊失色,他可不能死在自己的办公室,传出去像什么话?眼下事态严峻,钱良好歹也是个名人,在社会上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只是来兴师问罪,并没有找到能证明是她将钱立软禁起来的证据。
    否则,他早报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将他送入医院,好在钱良平时注重养生,几十年来一直有健身的习惯,身体要比同龄人要健朗的多,救治及时,钱良急火攻心,一直还算稳定的血压,瞬间飙升失控,经过医生两个小时的抢救,他已脱离危险,但精神上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他没有以前那么精神抖擞,短短几天。
    人黑瘦了一大圈,颧骨高高的凸起,两眼无神,时常陷入沉思,站在窗口,一站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人也没以前那么利索,连一直挺直的腰杆也微微驼了,一夜之间白了头,无精打采反应迟钝,与先前判若两人,于雪妍暗中派人驻扎在钱良家对面的房子,就样就能随时随地监视他在家里的情况了。
    他一向嫉恶如仇,儿子又是警察,胡越是盘龙会七爷的儿子,儿子钱良从小就很优秀,立场长大以后要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警察,他通过不懈努力终于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人,他生在阳光之中,也像一抹阳光,竭尽所能的给予别人温暖,而胡越却和他完全相反,出生在一个阴暗诡秘,鱼龙混杂的黑社会。
    他活着就是为了祸害别人,厌恶阳光,蔑视生命,手段卑劣恶毒,仗着盘龙会的势力寻衅滋事,为虎作伥,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就像一个瘟神,给人带去的只有无尽的伤痛,钱良无法接受那么出类拔萃的儿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黑社会成员,一直是他极力打击的对象,谁能想到,他的脸最变成他平生最痛恨的那一类人。
    钱良性情大变,成天唉声叹气,脾气也变得古怪挑剔反复无常,他老伴也时常捧着钱立之前的照片偷偷的抹眼泪,钱良有时还会拿刀站在儿子的房门前,他还是觉得变成胡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儿子,他儿子肯定还被于雪妍藏到什么不知名的地方,为了验证这一猜想,他在胡越的水杯里偷偷放了安眠药,抽了他的血,也给自己抽了一管子。
    一起送到南京做亲子鉴定,而这些非同寻常的举动,自然也逃不过对面那些人的监视,于雪妍在得知消息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当初胡越的骨髓移植手术做的很成功,钱立的骨髓早已在他身体里发挥作用,他现在的DNA信息和钱立是一样的,不管钱良怎么做鉴定,鉴定报告一定能证明他和胡越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但胡越恢复正常后的反应,又给她带来了另一个意外惊喜,那就是他还认定自己就是袁炎彬,钱良的的确确按她预想的那样,将康通元疏漏的窟窿堵了起来,并没有发现康通元利用精神原本就不太清楚的胡越,重新进行了自我身份认同,胡越本身的记忆被完全压制封锁了,而相比技高一筹的钱良,竟然在催眠过程中没发现这一点。
    这倒让于雪妍有些意外,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钱良作为心理学领域最有权威的专家,他怎么能借着职务之便挂羊头卖狗肉,利用他的特长优势,又借着胡越本身的条件,康通元留下的漏洞投机取巧,大做文章?他并不符合他一向尊从的职业道德,而他偏偏就是一个墨守成规不敢违逆原则的大师。
    所以于雪妍断定钱良并没有在胡越身上耍花样,而胡越还是对他就是吴炎彬的真实身份坚信不疑,现在又多了个冒名顶替钱立的新身份,在于雪妍花言巧语的游说下,胡越答应她,愿意呆在钱良身边,临时扮演他的儿子钱立,与此同时,他还会以钱立的身份进入警队,找个机会帮她将昔日的搭档,现在却与她针锋相对的王梦一搞定了。
    于雪妍一时间感慨万千,事情目前的趋势几乎是向着她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的,这还利益于胡苏之前为他找的整容医生,以及一个自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黑客,他只要随便点几下鼠标,就能将选定之人的账户黑得一分不剩,他又通过技术处理,将所有钱立的资料数据全部篡改了,就连钱良当初拿到的整容信息也都是由这个黑客完成的、
    在哪个整形机构做的手术,又是哪几个医生主动,连场景都是由他精心做出来的效果,逼真到了极点无可挑剔,唯一真实的就是所有看似真实的东西,其实全是假的,但他做出来的数据信息又能在网上甚至是公安局的信息库里查验到,现在的胡越一个分饰三角,一个是以胡越的身份继承盘龙会。
    第二,是借着以假乱真的钱立整容后的信息进入警队,替代钱立的身份,第三个,他还是为了保护妻儿不得不对老板于雪妍死心塌地的胡炎彬,唯独忘了他自己就是这张脸的本尊胡越。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钱良和老伴捧着报告抱头痛哭,他们最不想接受的事实还是发生了,眼前这个顶着黑社会嘴脸的人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也失踪半年之久的钱立,胡越当然也将这么好的消息传给了他老板。
    于雪妍眉开眼笑,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也大获成功,钱妈将家里的照片全部收起,又带着他拍了张全家福,胡越失去了自我身体认同,但很多先天性的东西还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内心最渴望的东西,不会被人为置换或嵌入的是非观更改,比如他对家庭幸福氛围的渴望,对父母关爱,对身边一切的感知。
    这些细节因素都会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也是真实的,甚至还能潜移默化的帮助他将搁浅深埋的记忆重新唤醒,他将会在这些微妙温暖的感知中逐渐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又不会对后天置入的身份认同产生影响。
    “小立,你尝尝,这是妈给你做的红烧排骨,你最爱吃了。”钱妈只能接受事实,亲子鉴定的结果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的,她好不容易才将儿子盼回来了,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要是她儿子就够了,而且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先前不少人都旁敲侧击的说钱立坠入山崖死了,如今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变了脸又有什么关系,比起儿子的性命,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泪眼婆娑,一边抹眼泪,一边将热腾腾的饭端到他面前,胡越受宠若惊,伸手接住,微微颤抖,这是他从未得过到的,即使有,也是家里保姆例行公事似的照顾,没有那么亲切温暖,钱妈向坐在对面不为所动的丈夫瞪了一眼,他没好气的摔下筷子就起身离开了,胡越心虚又惶恐,钱妈还是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咱们不管他,先吃饭,他就是这样,最近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刺激,情绪难免会变成这样,儿子,听妈的话,好好吃饭,瞧你现在瘦得跟猴一样,妈什么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你吃苦,要不咱们不要再做警察了,这一行太危险,我有个老同学,她儿子是开公司的,要不妈帮你问问能不能去他那儿找个工作什么的?”
    “哦。”胡越嘴上应付了一声,钱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随后又低下头抹起了眼泪,胡越也不敢动筷子,“你不要这样,你也吃一点。”
    “妈老是忍不住你失踪这段时间都过什么日子,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被人欺负,以前我就反对你当警察,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个,我要是早知道你会吃这么多的苦,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会阻止你考警是可以,愿意替你受这些苦。”
    钱妈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你不要怪你爸这阵子对你阴阳怪气的,在你没有回来之前,他成天开车大校的,妈对不起,一看到你这个样子就特别·····心跟刀子使命扎似的疼,我要街小巷乱转悠,到处看,到处打听,就想着哪一天突然就在街上看到你了,就像小时候那样,你有一回走丢了好几天,他就去人多的地方找,结果还真把你找着了,他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要比任何人都要急火,每一回出去,大半夜才会回来,现在你的模样变了,他高兴是高兴,就是在心理上有点接受不了,其实依妈看,你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当重新开始,我们都不想以前的事儿了,以后高高兴兴过日子,你也别成天往外跑了,你爸心里敏感。”
    这些话,这些满满的感动,是胡越从未得到过的,钱妈握住他还在不住颤抖的手,眼里流露出失而复得的兴奋,还有对他的心疼,“你一出门,他就生气,盯着门看很长时间,眼睛都不眨一下,害怕你一出去,又回不来了,有的东西失去过一次,就患得患失,没了安全感,你要是真为妈着想,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看看书听听音乐,要是愿意,帮妈做些家务事也好,你爸·····他是个文化人,驴脾气,性格倔,你能回来,他心里高兴的很,以前的事儿,咱们都不提了,不提了,妈什么都不想了,就想能够好好守着你,看你成家立业,趁身体还硬朗,还想给你带带孩子,你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想吃什么就跟妈说,妈给你做。”
    “嗯。”胡越知道自己是冒充钱立的,所以钱妈越是亲切,他的内心就越不安,却也越发渴望得到这份他从未得到过的亲情,钱妈将家里有关钱立的照片全部替换成了胡越的,还和他拍了不少合照,拽着他去花鸟市场,按他的喜好,将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郝局长打来电话,在得知来龙去脉后,钱良又将他的整容资料以及相关信息递交上去,希望他能够回警队复职,钱妈为此和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她不希望劫后余生的儿子再回去当警察了,而钱良却要求他必须回去,越是这样,越要正大光明的站出来,不能因为变成黑社会头目的儿子胡越,就当起了缩头乌龟,家是他休养生息的港湾,不是他逃避现实的藏身洞,他在将儿子的资料递交给郝局长的那一刻,不仅代表他接受了事实,也希望重获新生的儿子也能接受新一轮的挑战,盘龙会势力根深蒂固,必须借着他目前的优势深入敌后,将这股长久盘踞在这座城市的罪恶和根须从地底深处拔出来,亲子鉴定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证明他是钱立,但想要让所有人相信他一直都是与犯罪行为势不两立的钱立,就需要深入虎穴,将盘龙会这个罪恶势力一网打尽。
    “儿子,妈带你走,你爸疯了!”钱妈一边哭一边收拾行礼,胡越左右为难,钱良一把将他拽到了客厅,义正言辞的问:“你要走可以走,但你走了就不再是我儿子,有多远就滚多远,我儿子不是怂蛋,从来就不是。”
    “钱良,你不要欺人太甚,孩子是我生的,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当初就是你怂恿他去考警校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还说是他执意要考的,他要是像其他人那样随便找个好一点的工作,每个月按时拿工资,再找个对象结婚,现在说不定都有孩子了了,更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儿了,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以前那么活泼开朗,现在又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是怎么当父亲的?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不顾他的死活。”
    钱妈一向温柔端庄,要不是被逼到了绝路,又怎么会和丈夫鱼死网破,“他刚从龙潭虎穴逃出来,你又要将他推下另一个火坑,钱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要再折腾他了,就让他当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日子,我不要他当什么英雄,不要当警察,我只要我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这比他当什么警察要好一千倍一万倍,以前都不管了,反正这一次,我下定决心,你非要把他再送回去,我就和你拼命,我不会再妥协了!”
    “好啊!那你就问问他,回去当警察,小时候,我就跟他说过,凡事善始善终,不能半途而废,去把他没有做完的事做完,这个家或许还能容得下他,否则,我们离婚,你带着他滚蛋!”钱良态度坚决,胡越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家庭破裂的光景,那时候的他只会惊慌失措的躲在柜子里颤抖,钱妈不甘示弱,“走就走,我离了你钱良,难不成还活不下去了?反正我儿子优秀的很,不当警察,照样能在其他行业做得风生水起!为了儿子,我什么好怕的,他就是我的命,我的全部,你敢把他推向火坑,我绝不妥协,以前妥协是为了儿子,越是这样,你就越得寸进尺,才让你觉得我们母子俩就该对你唯命是从,钱良,我真的受够了,你坑害他一次还不够,为了满足你所谓的虚荣心,又要故伎重演,反正这一次,我不会再任由你胡来了,你想当警察,那是你的事儿,儿子有儿子的人生,他不该拿他的人生为你的遗憾买单,这么对他公平么?你去问问当警察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你们不要再吵了。”胡越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涌出来,钱妈握住他的手说:“儿子,不怕,有妈在,就算是你爸也不能为难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得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儿,去发现你想要实现的理想,当警察,是你爸以前没能实现的理想,你没有义务为你爸没做事的事情负责,你就是你,有权利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不管是当普通的上班族还是其他工作,只要你喜欢,这都是对你自己最好的负责,妈妈都会支持你,不怕,妈不会再任由你受一点迫害,你爸就是疯了,在他看来,儿子的命也没有他的颜面重要,到处吹嘘自己的儿子是警察,不要听疯子的话!妈以后会找工作,带你去其他城市重新开始,离他越远越好。”
    “妈,我不走。”胡越摇了摇头,钱良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恶狠狠的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这说出的每一个字负责,不走,你就是我的儿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儿子,不要听别人怎么说,要听你自己心里是怎么说的,做人做事不能虎头蛇尾,这是我从小就教育你的,你妈是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爸爸不会强迫你当警察,但你必须把你没有完成的事情完成,警校是你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上的,成为警察,也是你用实际行动得来的殊荣,爸爸不需要你逃避现实,只会躲在塔楼里像个懦夫,战战兢兢畏缩不前,害怕什么,得先学会接受,才能战胜它,从而越战越勇,你才能真正的走出阴霾,战胜自己,超越自己,脱胎换骨,浴火重生,爸爸不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才让你重返一线拿命去拼,你得将别人熟悉的东西,通过另一种形式重新找回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别人只要一看到你,就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属于你的气息和标志,不用你说,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明白是你钱立回来了,反败为胜,王者归来,而不是为了活着,苟延残喘,经历挫败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难免都要经历几次挫败,你真正的威胁不是曾经要将你置于死地的人,而是你自己,跨过去,你将从废墟里重新站起来直面新生,跨不过去,将会成为永远压在你身上的五指山,沦为废墟的一部分,谁也救不了你,唯独自渡,你明白么?”
    “我们走,儿子,我们走,谁想当英雄谁当去,妈不能再看到你跳火坑了,妈不能再失去你,再有一点风吹草动,妈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上辈子是为你爸活的,后半辈子就····妈看到你受了那么多苦,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爸就是个魔鬼,逢人就把你抬出来炫耀,你听妈的话,不要听任何人花言巧语,妈的神经快要崩溃了,再不能受到一点点的刺激,盘龙会太危险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咱们不去凑热闹,只要不抛头露面,再找个远一点的地方隐姓埋名,不提过往,咱们就只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钱妈又抓住胡越的另一只手不放,胡越知道两人之间关系分裂,但他依然是两个人最想争取的儿子,而不是当作负担抛弃,他越发的羡慕起钱立来,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胡越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就流了鼻血,钱妈手忙脚乱的找来纸巾,将他汩汩流血的鼻子塞住,胡越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难不成白血病又犯了?钱妈带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的结果显示并没什么异样,一是因为上火,二是因为近来精神压力太大造成的,胡越长长松了一口气,钱妈却成天像盯梢似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会偷偷跑去和警队相关的人接触,钱良和钱妈的关系一度紧张,却也在他极力调和下有所缓和,不再剑拔弩张,一言不可就要爆发激烈的争吵,钱妈变着花样给胡越做好吃的,“儿子,多吃点儿,昨天你还吃两碗,今天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是妈妈做的不够好么?”
    “没有,我只是·····只有肠胃不太舒服。”胡越呆在家里还不到半个月就胖了十五斤,钱妈如临大敌,拽关他非要去看医生,胡越根本不是肠胃不舒服,而是故意找的理由,钱妈压根就想把他当猪养,一个劲儿哄着他吃饭,大鱼大肉,满汉全席,用的都是猪油,养人的同时又容易发胖,只要他身体超重,就跑不起来,跑不动还怎么当警察,钱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煞费苦心,至于健康,只要他打消了当警察的心思,再减肥也不迟,钱良对此大发雷霆,钱妈的用意被揭穿后也不必遮遮掩掩的,胡越为了安抚钱妈,只能硬着头皮吃,完了再去健身房挥汗如雨。
    “小心,儿子,你没事儿吧?”胡越陪钱妈去逛超市,前面堆码的货架忽然不知什么原因倒塌了,在间不容发之际,钱妈眼疾手快,一把将胡越推开,十几罐的可口可乐立刻砸到了钱妈肩膀上,而胡越在她的保护下毫发无损,这么小的细节对胡越来说却也是从未得到过的,胡越气急败坏的找到超市管理员,刚要质问,却被钱妈极力的拉住,“你没事儿就好,儿子,你没事儿比什么都好,妈肩膀只是被砸了一下,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家又不是故意推倒的,不必这样,妈真的没事儿,闹大了会对人家工作产生影响的,要不一会儿你买单。”
    “真的没事儿?还疼不疼?”胡越一脸关切的问,钱妈拽着他的肩膀说:“妈还能骗你不成?去那边给你爸买个剃须刀,上次你送的那个时间太长坏了,你再给他重新换个好的,他那人就喜欢不动声色,再高兴都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就上回生日,你送他的劳力士,半夜睡醒还要摸出来看上好一会儿。”
    “妈,对不起,我·····”
    “儿子,你千万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怕,就害怕你跟我说这些,好像说完了就丢下妈一个人跑了,有事儿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要压在心里,我是你妈,不是外人,你闲来无事就喜欢跟妈说说心里话,发现什么新鲜事儿,喜欢上什么性格的女孩子,时不时还会唠嗑一下,跟妈从来就没有任何距离感,像朋友,什么话都讲,妈求你一件事好不好,以后不要再说道歉的话,你不欠任何人的,是妈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你爸那边·····你看你现在体重增加那么大,当警察太辛苦,犯人跑的那么快,你哪能追得上,跑坏了怎么办?”
    钱妈循循善诱,“反正你体检也过不去,索性不当了,妈托关系给你找了份工作,你下午就去面试,过关后就安安心心工作,就凭你招人喜欢的长相,不愁找不到女朋友,妈几个同事都抱上大胖孙子,你要不给妈生个儿子,趁我还年轻,你认真工作,我帮你带孩子,妈和你爸的退休金加起来有一万五,保证把你的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听妈话,事情就这么办了。”
    “这个以后再说。”胡越一面应承,一边含糊其辞的说,钱良也没少在他身上花功夫,还是老生常谈,要求他善始善终,他现在毕竟变成盘龙会太子爷的脸了,得借着这个绝对优势乘胜追击,争取早已将盘龙会这个大毒瘤挖除。
    胡越特意将新买的剃须刀用精致的纸盒包装上,又悄然放到钱良的卧房,第二天,钱良正襟危坐,还是不苟言笑,好像准备开例会,钱妈一大早又去张罗给儿子找工作的事儿,昨天下午对方老板对他并不满意,钱良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儿子,声音严肃的说:“东西太贵了,我平时也用不着几个,时间一长都生锈,华而不实,你攒点钱也不容易,省着点花,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
    “哦。”胡苏虽然被浇了一头冷水,但他一早还是听到剃须刀的声音,胡子也被刮得干干净净,心里莫名的舒爽,钱良又用谨慎又试探的语气问:“昨天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昨天下午准备去的,结果被妈硬生生接去面试,我要是不去,她肯定会发现你私下帮我联系郝局长的事儿,她上次就跑去人家说了很长时间,这一次要是再发现,肯定得闹到警队去,这会儿又去联系什么老同学了,如果不是工作的事儿,她平时也会严防死守,一步不离跟在我身后盯着的,我每次通完电话还得将记录删掉,我妈她竟然·····竟然将我通话记录里的所有电话全部拔过去盘查询问,万一哪天打到郝局长的另一个号码上就露馅儿了。”胡越想回警队,钱良忽然神神秘秘的又拿出一部手机,“以后在家里就用这部电话,不管她怎么回拨,都是亲戚朋友,也没什么值得她盘问审讯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用什么法子,咱们就用什么招数破解了不就完了么?”
    “爸,你也用这个防妈查底?”
    “都几十年的老夫妻了,谁在外面没有几个红······我的意思是说很多客户是女的,女人神经最敏感,没事儿都能整出一箩筐的破事儿来,以前没少因为这个争吵过,你妈虽然是大家闺秀,但吵起架来得理不饶人,不用这个防范一下,哪来那么多的太平盛世?你以后学着点儿,但你要记住了,以后对你媳妇可不能这样,为人处事不能丧失原则,我这是·····我这么做完全是······你还没结婚,跟你说了也不懂的,过日子不容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我和你妈走过几十年婚姻,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
    钱良难得与胡越说心里话,语重心长,神情里似乎还有几分遗憾,“有些事,在不损坏原则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做些变通的,当然了,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在你妈面前提起,她要是知道就不得了了,还以为我在外面都干了什么花里胡哨,坏人心术的事儿,如果你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千万不要进入婚姻,对你负责,也是对另一半负责,为人夫的责任,但当,以后还要为人父,可不能像网上买东西,可以七天无理由退货。”
    “爸,你是不是后悔和妈结婚了?”
    “吃饭吃饭,问这么多干什么?一会儿我还得去见郝局长,看看你复职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你妈那边该怎样就怎样,还有,不要吃那么多,你看你胖的,上楼梯都费劲儿了,以后还怎么追捕犯人?你妈对你好完全是别有用心,她分明就是把你当成猪,一点也不顾及肥胖会给你带来多少危害,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随便中哪一个都要命,我要不是看在事情快要办的差不多份上,又得跟她······我真是受够了!”钱良忍无可忍,越想越生气,胡越恰到好处的说:“爸,不要生气了,妈妈不想看到我冒险才·······”
    “作为警察不冒险,难道要让你守护的小百姓去冒险?那么还让你当警察干什么?这是你的责任?责任你懂么?不要把你妈看的那么重?需要你保护的人,说不定也是别人的母亲,你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得排除万难,义无反顾走下去,你妈是你的亲妈,是真心对你好的人,她会成为你坚实的后盾,而不是你冲刺路上的绊脚石,她太自私,就知道把儿子藏在家里好吃好喝供着,还真把你当成太子爷了。”
    钱良对此很生气,“你想清楚了,你妈的话,该听的要听,不该听的就得坚守立场,当成耳旁风过了就算,你沉浸在母爱里醉生梦死,辜负作为警察的责任,就会有凶徒肆意残害无辜的人,而这些伤害,本该可以避免的,正是因为你逃避责任才造成的,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忘记初衷,不要为了一时的舒坦就将真正的自己抛弃了,在哪儿摔倒了,可以躺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在力气恢复后,一鼓作气站起来重新出发,任何外在人为的因素,不能成为你放弃理想拼力,自甘堕落的借口,路选好了,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一条道走到黑。”
    下午,胡越正在于雪妍的办公室汇报情况,这时忽然接到郝局长的电话,说是有几个盘龙会的混混将钱良给绑架了,胡越不动声色,随便应付了几声,火急火燎就赶往事发地,果不其然,两个来自盘龙会的混混将钱良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都是血,腹部还中了一刀,他倒在血泊中身体剧烈抽搐着。
    他们是在郝局长走了之后才动的手,他们律隶属盘龙会的另一股势力,刚好想趁七爷和胡苏死了之后,想趁火打劫,将盘龙会占为己有,胡越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块中看不中用的鸡肋,看上去好像像那么一回事儿,但这些年除了瞎折腾也没折腾出什么水花来,他们也弄不明白胡越怎么会和钱良成为一家人的。
    而钱良又与警察局的局长在茶楼见面,看来是下定决心要联合警方将盘龙会一网打尽了,为了将这两人赶尽杀绝,他们就将落单的钱良绑架了,好将胡越引过来,凑合到一起方便一锅端了,盘龙会群龙无首,胡越又没有多大能耐撑起帮会的江山,所以,盘龙会需要改朝换代,开启全新的时代。
    钱良见胡越单枪匹马来了,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一手拿志地上的木棍,乘其不备,一棍子打了上去,致使对方滚在地上哭爹喊娘,不停叫唤,钱良不顾自己安危,要求胡越快点跑,情愿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他受到半分伤害,他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一种父亲对孩子才有的奋不顾身,他不但没有退缩,神情反而变得更加坚毅。
    而身后的其人恼羞成怒,将负隅顽抗的钱良,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胡越咬碎了牙,大喊一声冲了上去,与他们几个扭打在一起,胡越自小练习格斗术,身手敏捷出拳迅猛,但他势单力薄,对方又在人数上占到了极大的优势,父子俩被打得面目全非,好在郝局长获悉情况后,第一时间派遣警力相助,胡越和钱良两人这才有机会逃脱。
    虽然钱良伤势严重,好在经过医生全力抢救,最终有惊无险逃过了鬼门关,但这件事儿给胡越内心造成太大的刺痛,只要盘龙会还在一天,这次人就会无休止的报复他的家人,他们能对钱良痛下杀手,接下来就会是钱妈,他回归了家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家人的关爱,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钱妈看见遍体鳞伤的丈夫浑身缠满纱布,有大量的血渗出来,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他也疼得直冒冷汗,不停的问儿子怎么样了。
    胡越跪在地上握着他的手直掉眼泪,钱妈也很心疼,却也无可奈何,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儿子只能成为警察,接受郝局长的派遣,以胡越的身份重返盘龙会,从内部逐一瓦解,直到斩草除根为止。
    胡越暗下决心,不能再让身边的人遭遇同样的悲剧,盘龙会对钱良的所作所为,深深触动到他的底线,钱妈别无选择,一边是丈夫,一边是虎视眈眈的盘龙会,她难以取舍,抓着儿子的手不肯放,抓着丈夫的手也不放。
    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胡越知道妈妈舍不得他冒险,真是因为这样,他才要深入虎穴放手一搏,将所有威胁到他们安全的势力连根拔起,他们好了,他不管在哪儿才能安心,他用胳膊将脸上的眼泪擦掉,又攥着袖子将钱妈的眼泪擦干净,示意她不必担心,作为他们的孩子,一向聪明绝顶,遇到危险也总能化险为夷,胡越的眼神变得温柔又坚韧不拔,路既然选好了,就要排除万难,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一条道走到黑。
    “儿子,为了妈,你得活着呀!”钱妈在他转的一刹那又急切的抓住他的手,剧烈颤抖着,用哀求的声音说:“早知道你还要走这条路,妈妈就不会给你吃那么多,你在,妈妈才能在,你不在,妈妈会去找你,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爸·····不要太担心,他撑得住,还要活着等你的好消息,这个····这个是妈托了很多关系才得道高僧那儿求来的护身符,听人说可灵了,你随便带着,它会保佑你的,遇到危险不要硬拼,能跑就跑,你最聪明了,爸爸妈妈等你回来,还给你做好吃的,执行完这次任务,咱就不干了,妈找到门路了,工作很体面,工资也不少,妈妈不在,照顾好自己。”
    胡越转过头紧紧抱着她,用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回到家收拾东西,在他的床上,整整齐齐叠着一套警察,他用手细细磨蹭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有了使命感,又看向这个温馨又幸福的家。
    妈妈说,他在,家就在,他不光是父母的骄傲,也是父母最舍不得的孩子,胡越做出了选择,选择成为钱立,为正义而战,向阳而生,从摔下去的泥坑里站起来,放下满是污垢不堪的过去,在短暂的停歇后,义无反顾的迈向光明。
    于雪妍在得知胡越遵从她的示意,以钱立的身份归回警队,又以卧底的身份潜进盘龙会,为她随时提供实时情报,胡越在七爷在的时候,还能在帮会里保留几分底气,但七爷和最得人心的胡苏不在了,一时间群龙无首,各个心怀鬼胎,想要从混战中分得一杯羹的人,全都不再遮遮掩掩,刺杀胡越,也验证了帮会原住民对她的忌惮。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的手就没法再伸入盘龙会内部大刀阔斧,翻江倒海了,所以她有意要求胡越找个机会顺水推舟,以钱立的身份打入帮会内部,一来可以麻痹警方神经,二来也可以排除异己,提前将反对她与胡越联姻的人清理出去,一箭双雕两全其美,最重要的是。
    那个一直遏制她咽喉的那只手,与盘龙会关系密切,早就分不清彼此了,盘龙会这把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足够将这个人也连带着剪除掉,一个办法能将三个问题解决了,无疑可以帮她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么高的秘技,或许只有她一个人才能想到,为此,不禁沾沾自喜。
    但就在这时,王梦一却给她打来了电话,说二队雷松找到了她当初调换子弹的证据,一直没有揭发,多少还是看在她是钱立女朋友的情况上,但这已经是徇私枉法了,他闷着不说,肯定还有其他目的,于雪妍根本就没把二队放在眼里。
    他充其量就是一个二线小警员,抓个贼还好,要说其他方面就略逊一筹了,他越是闷着不说,就越明白这背后的道道,只是这个人总会在关键时刻坏了她的好事儿,就在昨天晚上,他在公交车上抓贼,不知怎么却抓到了个盗墓贼,更令她瞠目结舌的是。
    这个盗墓贼的还不是别人,正是白先生三个月前,大兴土木为儿子修建的高级墓地,扒了他的风水宝地也就算了,顺道将白先生为儿子配阴婚的事儿也扒拉出来,在无孔不入的记者抽丝剥茧下,终于将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爆料出来,在这个太空星际旅行都开始正式开放的后代,居然还有这么强烈愚昧的封建迷信。
    此事一出,立刻掀起了腥风血雨,全民讨伐,白先生也正式被纪检委调查,这正中于雪妍的下怀,更令她无比痛快的是,盗墓贼又将白先生灌入大量防腐剂的儿子挖了出来,以五千块卖给了偏远山区一个吃鸡蛋噎死的中年妇女配了阴亲,白先生听说后,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神智涣散连说话也口齿不清。
    于雪妍特意找关系前去探望,给他送了些日常用品,又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拿给他看,说是他儿子,而身边那具面目全非,穿着红色嫁衣,用红绸拴着的,据说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就是最后与他配阴婚的对象,白先生看完照片两眼发直,两人几近白骨化的手上还打着一条百生结,意味着他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她知道白先生最为迷信,给儿子打造那么奢靡华丽犹宫殿一般的墓地,就希望儿子世世代代都能投个富贵人家,即使投不了胎,死后也能生活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房子里,但现在儿子的尸骨不但被人挖出来,还被迫和一个老妇女打上了百生结,被掩埋在一个破旧狭窄的棺材里,棺材板上还裂出不少纵横交错的口子,看上去好像从别人用过后淘汰来的二手货。
    白先生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马了,原来是被盗墓贼破坏了风水,这才导致时运不济,于雪妍对症下药,想要改变运气,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儿子的尸骸重新迁回原地,再找个懂行的大师将风水合上,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招来鸿运了,于雪妍用讨价还价的语气看向他,她任何付出都需要双倍的报酬,她拿出一份房产过户材料。
    只要他在上面签字,将玉马湖边上的一套价值千万的房产过户给她,那么迁坟地改时运的事儿就由她来敲定,白先生二话不说就签字了,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于雪妍在文件上动了手脚,他火急火燎心神不宁,哪会仔细阅读文件上的内容,在签字的时候,她故意将文件往上移了移,签字的区域暗藏玄机,却是后面隐藏的一份三期临床实验的授权书。
    白先生在公司占有不少的股份,由他在授权书上签字画押名正言顺,那么发起人和最终负责人也就变成他了,而不是起始的于雪妍,白先生稀里糊涂的又在于雪妍手指敲定的地方再一次落笔签字,满脑子想的都是儿子重回风水宝地的情景,他完全有把握出去的,早已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
    于雪妍心满愿足的拿着签署好的文件回去了,第一时间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亲自对外宣布公司第三期临床实验以及上市的药物存在一定的副作用,是超过规定指标的十二倍,于雪妍堂而皇之的将白先生签署的授权书公之于众,原本关系整合差不多的白先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沦为于雪妍用来金蝉脱壳的替死鬼,他的的确确在神威集团持有百分之十六的股份,原本这件见不得人的恶性事件,在于雪妍不动声色的操作下,完全颠覆成一出大义灭亲,负荆请罪的壮举,她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好评和作为良心商人不畏强权的正义感,她作为公司副总向社会大众道歉,而作为公司法人,也是才上任才两个月的董事长于江生也因为这出突如其来的研发事故被警察抓走了,将面临长十五年的有期徒刑,而于雪妍未雨绸缪,早已将责任甩得干干净净,还将资产转入自己刚创立的新公司,神威集团如今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花架子,能拿的能掏的,几乎全被于雪妍搬到了自己的新公司,整个过程几乎都是在于江生眼皮底下进行的,却行云流水,神不知鬼不觉,直到他被警察抓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神威集团彻底死透了,丑陋败坏充斥着人性私欲的内瓤,被扒开后一览无余,沦为社会大众口诛笔伐的对象,警方正在收集证据,目前还没有被正式批捕,却限制他出境或防止外套。
    于雪妍做完这些,内忧外患全部解决了,尤其在新闻报道中看到白先生被法院判处死刑的报道时,遏在她脖子下的这只手终于接触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得了她,也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安稳觉了,就在她准备去寺庙里还愿时,却被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告之,她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一直跟在后面,问她有没有对谁做过亏心事,那个不干净的东西阴魂不散,怨念极深,轻则折损阳寿,重则小命不保,大师说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的,又以绝对的高价卖给她十几个祛除邪祟鬼怪用的护身符,于雪妍心虚,一听说有不干净的东西,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语心,她是被自己用枕头活活捂死的,为了这个,她没少失眠做噩梦,又不敢和家铭呆在一起,生怕他从她的梦话里得知真正杀害何语心的凶手就是她。
    或许不干净的东西怨念太深,哪怕在身上悬挂那么多的护身符还是无济于事,甚至,她还看到了何语心就趴在窗口直盯盯的看向她,于雪妍无法正常入眠,一闭眼就是何语心青面獠牙,恶狠狠扑向她的样子。
    为了克服内心愈演愈烈的恐惧,深更半夜只好将家里的灯全部打开,这么一来,光影交错窸窸窣窣,仿佛阴暗中藏匿了不少妖魔鬼怪,她就更没法入睡了,精神越是集中,就越能看到成群结队的蚂蚁蟑螂在天花板上爬来跑去,或在洗澡时,淋在身上的热水诡异的就成了腥红的血水。
    时间长了,于雪妍精神萎靡黯淡,人也憔悴了不少,和以前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形象判若两人,家铭几乎从她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了,倒是一心一意帮她打理新公司,于雪妍一连几天睡不着,眼睛布满红血丝,严重黑眼圈,精神几近崩溃,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不是在喃喃自语就是在发呆,在去看心理医生的路上,差一点就要撞车了,对方却是好久不见的蛋糕王子候柏益,两人本就有过交集,此时此刻的于雪妍瘦成了皮包骨,面黄肌瘦的,颧骨也高高的耸起。
    两眼呆滞无神,失魂落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完全颠覆了她在侯柏益心里留下的强势冷漠的形象,现在的她心神不宁惴惴不安,像是一头受伤又找不到藏身之处的兔子,她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和候柏益呆在一起,进进出出形影不离。
    他连去菜市场买菜,也会带着她一起,眼里没了昔日的凌厉冷酷,言行举止也不那么不近人情,会撒娇,会说软化,也会有无助需要帮助的时候,像极了陷入热恋中的小女人,而何语心阴魂不散的鬼影,再没出现过。
    “你要的东西,给你。”二队将一只档案袋仍到王梦一的面前,两人坐在茶餐厅,他给自己点了份奶汤核桃肉,又将一份糖醋排骨推到她面前,王梦一看到排骨后,神色陡然变了,这是钱立以前最爱吃的菜了,她抬头看了眼二队,不等她说话,二队笑,“看我干什么?你不喜欢就换别的,问你吃什么,你说随便,点好了,你又满肚子的意见,女人就是麻烦,不对,你现在又是升官又是发财的,以前只是个小跑腿的,名不见经传,不管点什么,都能照单全收,胃口随着职位升迁变大了,也不好侍候,但有一点,我得跟你说清楚了,我今天之所以还愿意和你面对面坐在一起说话,给的不是你面子,而是钱立的。”
    “雷松,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才开心么?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我·····”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知道就好,很多事儿,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有时候,我还真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你现在要名有名,要地位也有地位,权利还在我上面,我个人对你和于雪妍的私人关系进行到哪个层面不感兴趣,但你的的确确是踩着她给的台阶才坐到今天的位置,我不是嫉妒,只是觉得钱立要是知道你颠倒黑白,和他最讨厌的那一类人合作,就算你找着他了,他未必还能像以前那样对你。”
    二队对王梦一的人品和职业道德不太待见,言语中难免会有些情绪,“听说,你别误会,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关心你的私生活,也没深入研究过,只是你现在身份变动太大,又太过招摇了,不想关注,每天或多或少都会听说几条和你相关的传闻,谁叫你成了警队精明强干,炙手可热的红人?追求你的人不在少数,有很多都还是身份显赫的富二代,钱立是个不错的人,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但论外在条件来说,钱立比起那些人,差的就不止一条街了,你何必非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了?他要是真想见你,又怎么会一直躲着不现身?”
    “我喜欢谁,难不成还要征询你的同意?”王梦一伸手就要去拿档案袋,不想却被二队摁住了,“你千方百计想要找到钱立,不就怀疑他已经沦为于雪妍用来呼风唤雨的工具了么?他现在成了谁,又在行事怎样的工作,你心里多少是明白的,只是从心理上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就像你不想让钱立知道,你今时今日的功名地位,都是由于雪妍私下一手促成的,我不知道你收了她多少好处,她又从你这儿拿到多少绝密消息,你有胆子和她合作,还能滴水不漏,这是你的本事儿,但有一点,你最好记住了,你是警察,和钱立一样,与罪恶势不两立的警察,不是为了一点好处可以出卖立场职责的无耻小人,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还是原来的你自己么?就算钱立坐在你的面前,怕也认不出你来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是你能碰的,什么人又不是你该交往的,你心里最好能有个标准尺度用来定夺一下。”
    “雷松你这是在说教我么?”
    “不敢,你要是嫌难听,可以不听,但丑话说在前面,只要你犯罪,或是被我抓住你和于雪妍私下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一定亲手送你去监狱,换作是钱立,他也会摈弃个人情感公事公办的。”二队已经在证物科找到她当初偷偷掉包掉来自她手枪的子弹,也正是她的这颗子弹直接造成朴依云的死亡,王梦一前一段时间也派人秘密调查二队,发现他的的确确在寻查关于她进入证物科并掉包子弹的视频。
    虽然她抢先一步将相关视频做了剪切,但他迟早会在这上面查到蛛丝马迹的,这是她无从辩驳的硬伤,而帮她处理视频的人是由于雪妍的保镖兼情人家铭的人负责的,技术层面上的事情。
    她不懂,不确定对方在处理过程中是否做了备份,好在日后当作筹码应对不时之需,家铭是保镖没错,但他个人能力心机绝不那么简单,狡猾善变口蜜腹剑,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在于雪妍面前扮演着好几个份量极重的角色,不过从她目前了解到的线索来看。
    二队在事发后的第三天就抓住那个潜入物证科的贼,他在抓贼这方面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光凭一眼看就能发现对方是否有过扒窃或准备作案的嫌疑,听说他是在晨跑时发现对方在公共场合随便大小便时抓获的。
    王梦一眼下还没找到足够多的证据能证明二队已经从毛贼手上拿到相关视频,而二队自始至终也没向她透露过任何痕迹,或旁敲侧击,但从二队一前一后对她态度变化的层面上来分析。
    二队至少是知道朴依云的死亡真相就与她有关,如果他真从毛贼那儿获取到了视频,为什么还能沉住气,只要将东西交上去,完蛋的就不止她一个人了,还会将于雪妍从淤泥深处扒拉上来,但他手握证据,偏偏又没那么做,这一点让她很是捉摸不透,可他尖酸刻薄的言语中又不能听出对她的意见,明明知道真相却又没有一语道破,却又拐弯抹角提醒她不要这个不要那个的。
    二队吃完食物后扬长而去,王梦一打开档案袋,里面的内容虽然在她的预料之内,但她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却也惊异于二队怎么能将钱立经过后期整容,变成胡越的来龙去脉调查的那么清楚,他是自己调查到的线索,还是作为知情人也参与其中了,她先前就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胡越很有可能就是记忆丧失的钱立。
    而在一份病例报告上,也提及到他脑部神经受创的鉴定,这么严重的记忆损伤,想要恢复到正常状态,将过往的一切完完全全想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她仔仔细细核对着二队提供的资料,也与自己调查到的相关信息做了对比校验,结论和她猜测的差不多,七上八下一直吊在嗓门眼儿的心终于落下了。
    胡越不管是在血型还是DNA数据,与钱立的一样,而且钱立的父母也通过自己的调查,最终确认现在的胡越,就是失踪半年之久,改头换面后的钱立,在经过钱良锲而不舍的心理辅导后,又向他昔日的顶头上司提供了相应的身份证明后,这才得以秘密重返警队,以胡越作为盘龙会继承人的天然优势伺机潜入,随时随地可以给郝局长提供帮会的内部消息,好为以后将这股恶势力连根拔起打下坚定良好的基础。
    “我们结婚吧!”侯伯益深情款款的牵着于雪妍的手,她在这一刻似乎也头一次感受到幸福和满足,这样平淡安逸的生活没什么不好,没有惊涛骇浪,没有人藏在暗处对她虎视眈眈,站在地平线上,就不会害怕被人从高处推下,摔得粉身碎骨。
    于雪妍心动了,面对半跪在地上满脸神情的男人,她的眉眼里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愉悦,放过了自己,不再纠缠于金钱势力,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与对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求在利字上多占些便宜,现在她选择了放下,心里蓄积的东西仿佛一下子被搬空了。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任由他将一枚钻戒套上她的无名指,两人相拥热吻在一起,到了下午,于雪妍收到她的私人医生发来的邮件,是她前天因为肠胃不舒服去医院做的体检,没想到却是怀孕了,于雪妍一时间亢奋不已,她终于有了一样完全属于她的东西,那就是她的孩子,像个小米粒一样,根深蒂固的在她脖子里一天天的长大,是侯伯益的,她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将手轻轻的按在松软平坦的小腹上,里面有个小生命正在不染生长着
    她刚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之他,没想到家铭打来了电话,说是被警方控制的于江生,不知用了什么通天本事,让他的律师在昨天向法院提起诉讼,理由是发现她在三个月前非法转移神威公司的资明细项目清清楚楚。
    而收款账户正是于雪妍最近才成立的新公司,如果她不在一个星期内撤诉或将他从监狱里安然无恙的捞出来,他有的是办法拉她一起同归于尽,与此同时,律师还给了她一只黑色袋子,里面装着的却是一只严重实验室的玻璃容器,里面装着的正是当年她故意投在于太太咖啡里的毒物,还有一张于太太在去世一个星期前去医院做的血检报告,里面的数据触目惊心,却也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验证出她体内有毒物残留的证据,也就是说。
    于太太早就知道她给自己长期投毒的事儿,只是到死都没有揭发而已,这令于雪妍如遭晴天霹雳,她一直以为这件事儿办的神不知鬼不觉,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没想到不光于江生知道了,就连当事人于太太也是知道的,可她为什么没有站出来揭发自己?但于雪妍不是傻子。
    于江生要说吃喝玩乐还有点天赋,但这些细致的东西,可没有那么大的脑容量能够抽丝剥茧出来的,他在监狱里都能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又怎么可能被她不费吹灰之力就送进了监狱。
    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借着于江生的手紧锣密鼓掌控着局势发展,但又是什么人会将她过往绝密的事件了如指掌?会不会是家铭,应该不是他,现在他几乎是新公司的经理人,她要是倒霉了,作为重要参与者,他首当其冲,他那么精明市侩,绝干不出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来,但不是他,又会是谁,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一个星期后,于江生被保外就医,于雪妍几近散尽家财,十几年赚到的血汗钱就这样全投在于江生的身上,将能动用的人脉关系全部用上,她这是头一次栽在了一个跳梁小丑身上,差一点将老本给摔没了。
    为了明哲保身,只能老老实实按于江生的指示,将偷偷转移走的资产一分不少完璧归赵,而新公司也重新归入神威集团名下,兜兜绕绕费尽心机,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还是被一记重拳打回原形了,于雪妍心里叫苦不迭,一时半会儿却又找不到暗中捅她一刀的人,她看谁都像是嫌疑人,但仔细核查之下又都不是,就连家铭的嫌疑也被她用真凭实据排除了,他在新公司叱咤风云很是得意,但新公司在重新归回到于家之后,权利被稀释殆尽,被打回原形的不光是于雪妍一个人,还有他,一夜回到解放前,成了丧家之犬,从前变成了前世,再多的风光也都什么都不是了。
    于江生重货自由,在重返神威集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于雪妍算帐,要求她要不按哥哥在世明为她挑选的侯伯益结婚,要不按父亲留下的遗嘱将百分之六的股份,给予她作为这十几年来为神威集团兢兢业业所付出的辛劳,拿钱走人,你情我愿,从此以后毫不相干。
    这一招秋后算账,几乎是杀人诛心,这可不是一个懦弱之徒所能想出的招数,于江生为了向她表达定要将她从于家轰出去的决心,就在家铭身上动了刀,将他开除了,于雪妍显然不是吃素的,眼下的情况岌岌可危,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如果一旦和侯伯益结婚,于江生只会拿出少量的钱作为嫁妆,以出嫁的名义将她轰走,再也没有资格参与集团内部的事宜,如果不嫁,于大林生前留下的遗嘱也会成为于江生将她扫地出门的利器。
    而那份来自于太太当年被隐藏的血检报告,像个定时炸弹,就算她离开了于家,于江生也会为了给母亲报仇将她赶尽杀绝的,到时候,她不光会身败名裂,说不定能不能活命都是个未知数,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留在于家,否则没了这张王牌的庇佑,她凶多吉少,瞅着她磨刀霍霍的人又那么多。
    于雪妍行来一向干脆利落,她当即就拒绝了联姻,也没有履行于大林留下的遗嘱,而是先发制人,抢在于江生对她开刀之前开了个新闻发布会,宣称自己将会与自己昔日的保镖家铭结婚,是以对方入赘的方式进行。
    她还是于家的长公主,也将联合于江生一起打理神威集团,而于大林在遗嘱中给予她的股份,她将一分不留,全部拿出来,重新启动于太太十五年前因为身体原因而无疾而终的儿童基金会,但后期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才能正常运营。
    于雪妍为了保全身份,只能剑走偏锋,在四月中旬,于雪妍和家铭举行了一场颇为隆重的婚礼,现场还特意请来了不少记者,各个新闻媒体,也都绘声绘色的将她奢侈浩大的婚礼进行大篇幅的报道,这一招很快就将她受制于人的劣势反转过来,却又很好的给于江生多添了几分温情大方,情愿将妹妹留在于家招个上门女婿,也不要她外嫁。
    从这一点上,间接否认了他们这对兄妹俩,为争权夺利反目成仇的嫌疑,于江生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很多工作都是在父亲的庇佑下才勉勉强强进行的,不过是在行式上走个过场,让人知道他是于家的太子爷,胸无点墨,又在生意场上没多少真才实学和天分。
    他以为自己会仗着父亲给的权威,无忧无虑声色犬马过一辈子,没想父亲去世后,他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成天追在他后面拍马屁,恭维讨好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再次见到他,眼里满满的全是鄙夷和嘲讽,被拔光一身漂亮羽毛的凤凰,哪还会有原来的高贵富丽,于江生狂傲骄淫。
    自从母亲于太大离世后,就再不受约束,没有上进心,一切随心所欲,三十而立,却没有一技之长,连自力更生也成了问题,在才学天性上更没有像于雪妍那样有着过人的天赋,如果他不是于大林的父子,他除了吃喝玩乐外,不会有人愿意将目光停留在他这种人身上的,于雪妍刚好与她相反,几乎是在别人出于恶意的抨击和嘲讽下艰难求生,一路往上攀爬,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和装备上。
    走的是上坡路,时间长了,她就成了一头嗅觉灵敏经验丰富的猎豹,而于江生充其量就只是一个架子大却毫无杀伤力的病猪,她招婿这一招立刻反败为胜,将她的主场根深蒂固的留在了于家,她还是于家的长公主,还有绝对的权利参与集团内部的事务决策,家铭可以不爱她,但于江生这辈子都别想将她从于家赶出去,毕竟婚礼空前的造势史无前例,又搞出那么大的噱头,几乎是人尽皆知。
    于江生被迫承接了好哥哥的人设,只要他的行事越界,不按常理出牌,第一个身败名裂的人就是他,于江生处境艰难,还在保外就医中,随便一个风浪都极有可能将他卷入监狱深渊,以后就再无出人头地的机会了,也很难逃脱于雪妍的扼杀。
    她在不动声色中将自己这块废铁打磨成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快刀,而从娘胎里出来就金光闪闪的于江生,却在长时间的安逸快活里将自己变成了一块锈迹斑斑的废铁,于雪妍趁机将神威集团死死的抓在了手掌心,于江生对此无计可施,没一点办法,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事实了。
    “家铭。”
    “你不要过来。”家铭一脸反感,对于秀色可餐的新婚妻子,他一脸厌恶,他双手慵懒的插在睡衣裤兜里,将一份检查报告甩到她面前,“你的要求,我尽力配合了,我说过,以前不会爱你,以后也不会,这个,你我不是早就在结婚之前就达成共识了么?说过的话,我真的不想再重复了,这就是一场演给别人看的戏,也是你用来渡劫用的杀手锏,现在于江生被你压得死死的,他这辈子都没法在你面前掀起什么风浪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睡个安稳觉了,对于你,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靠近我,你现在有了身孕,我不管是谁的孩子,只要你生下来,只要你守得住秘密,不说出那个人是谁,我也会对这事儿守口如瓶,该认的,我会认,毕竟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场经过明码标价的生意,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会承揽,而且会无怨无悔,希望你也能遵循我们在婚前签署的协议,不要做任何让我觉得不舒服的事情,更不要试探。”
    “家铭,你非要这么说才舒心么?”
    “我不想和你结婚,但为了让你舒心,我不是照样做了么?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是你,既然知道怎样做才会让我舒心,你就该为了成全我,给我一点余地,做人不能太贪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侯伯益私下来往的事儿,你不要误会,我这么说不是吃醋,只是觉得你下回要是还打算和他藕断丝连,一定要将保密工作做好,不要让媒体或准备在你身上下刀子的人抓住把柄,你一旦出了状况,我就真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用来嘲笑的对象了。”家铭毫不留情,于雪妍知道他愿意妥协,牺牲的不光是他个人的幸福,或多或少还是为了成全她,当然了,这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家铭,孩子·····”
    “孩子生下来吧!闲言碎语够多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走了多大的狗屎运才入赘到了于家,这个孩子来的很及时,可以大大减小外面那些不好听的风声,对你对我都是好事,而且,我说过我会认的,喜当爹也在我的职责范畴之内,这事儿想要弄个滴水不漏,其实也没那么难,你不说,我不说,至于侯伯益,以你谨小慎微的手段,肯定不会让他知道,他的种已经在你的肚子里生根发芽了。”
    家铭很看不惯于雪妍为了保全自己,连喜欢的人都敢出卖,冷血绝情,自私自利,这样的女人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哪怕曾信誓旦旦的说只爱他一人,最后还不是和别的男人打得火热,“不然,他可不会善罢甘休,你想要永远留在于家的计划就要泡汤了,你计划你的,我不参与,但你千万别以妻子的名义来干涉我的人生自由,人急了跳脚,狗急了会跳墙,不要在我忌惮的事情上咄咄逼人,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你难堪,只是觉得有些事儿还是提前划清楚界限才好,省得你哪天太得意,还真以为我是你的私人物品,还有,你背后的金主已经伏法认罪,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了,连于家唯一的继承人于江生也被你把控成了牵线木偶,你一枝独秀,权倾朝野,火候运作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就得了,越过了线,会玩火自焚的,我倒是满心希望你能长命百岁,这样我们之间各取所需的合作也能进行的时间长一点,还是那句话,离我远一点,不要再和侯伯益有任何关联,你要是下不了手,这事儿就由我来做,我保证让你们俩个天各一方咫尺天涯,这辈子不管兜兜绕绕多少圈都转不到一起去。”
    “你高兴就好,随便你怎么说。”于雪妍将手轻轻按在肚子上,家铭坐在沙发上冷笑,“于老板,别板着个脸呀!生闷气对孩子不好,尤其前三个月至关重要,你有一点情绪变化,胎儿都能清晰感应得到的,对了,我查到于江生这段时间都和谁私下来往了,我要是不说,你绝对想不到。”
    “谁?”
    “王梦一。”
    “怎么可能是她!”
    “怎么可能就不是她?你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人畜无害单纯又有点鲁莽的小警察?在你忙着和侯伯益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着手调查你了,以她现在的职权,可以查到连你也接触不到的机密文件,一直以来给你们于家提供后盾支持的金主就在那支队伍里,只有她达到了相应的级别才能接触得到,她是挂羊头卖狗肉,表面悠哉暗使劲,她还是挺聪明的,把这一招瞒天过海用到了极致,不这么做,又怎么能减小你的防备心,你的注意力没锁在她身上,她就有大把的时间,把你和那个大金主这十几年来见不得人的黑账查得清清楚楚,还列出了明细,她对你恨之入骨,恨你这么戏弄她,把她耍得团团转,害得她在寻找钱立的路上费尽周折寸步难行,现在她有能力报复你了,你想要在事成之后卸磨杀驴,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再没脑子也会想到这一点,在她有能力有机会,还有跑大的余地,当然会将火力毫无保留的全用在你身上。”
    家铭主动将查到的真相说出来,王梦一曾是她用来权衡利弊的筹码,现在变成了一把双刃剑,还有一定的攻击性,用好了可以事半功倍,用不好,说不定还会要了她的命,“你现在是腹背受敌,王梦一在你面前算不上什么毛线,但在她的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她能那么快就搞到你转移资产的证据,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在公司,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她的内线,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好随时向她通报消息,但你终究还是于雪妍,技高一筹,还是在翻船落水之前,一脚踩上于江生这个替死鬼游上岸了,这一次,你是借着我才死里逃生的,如果王梦一贼心不死,再给你来个下一次,不管是讨伐还是堵截,我真不知道你还能想出什么招,可以在漩涡之中力缆狂澜蒙混过关了,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了解,任何危机来临,你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当作鱼肉宰割,倒是擅长以静制动先发制人,以前归以前,以前你单枪匹马一个人,可以横扫百万大军,要死要活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可现在,我的身家性命和你密不可分拴在了一起,希望你在做一些重要决策时不要太过自我,提前和我商议一下,于江生横竖在你身上讨不到一点便宜,我没想过要占你多大的便宜,但必须拿到在协议中属于我的那部分份额,你情我愿童叟无欺,合情又合法,现在你成了笑到最后的赢家,王梦一也输得彻底,成了惊弓之鸟,以后也不敢再有更大的动静。”
    于雪妍一听到王梦一的名字,不由得得气咬牙切齿,家铭继续说:“有些事儿,就算我不说,你也有办法查出来龙去脉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局势也是你我喜闻乐见的,你见好就收,就此打住,不要再将手伸到王梦一身上,现在她知道胡越就是她费尽心机想要找寻的人,你不要再有任何举动,让她怀疑胡越现有的钱立身份,她不敢再往下查,是没有足够大的力量和信念,去推翻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真相,这个结果符合她的意愿,甚至,她情愿自欺欺人,也扛不住她所认定的钱立根本就是个冒牌货,真正与她相爱的钱立早已一命归西,这就是你和她共同要坚守的界限,撕破了脸,她会有办法和你一起同归于尽的,而且你要付出的代价必定是她的双倍,当然了,我也会不可避免受到你的牵连,有什么悲哀比得到了一切,最后又不明不白失去更残忍的?这,就是我的底线。”
    “我早该想到一定是那个疯女人在背后搞的鬼,她是我养的狗,平时好吃好喝侍候着,没想到,我差一点就被她这条疯狗咬死了。”于雪妍一想到这个,不禁脊梁骨一阵恶寒,家铭不动声色,“你就呆在家里安心养胎,公司的事情,我会代为管理的,于江生这阵子也不好过,正在风口浪尖上,即使王梦一还想借着他对你胡打海摔的,顶多是小打小闹,虚张声势,他成不了气候,又被你狠狠拿捏了一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这辈子算是没法再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不管他出什么招儿,我都可以应付得来,实在不行,你在背后帮着出谋划策就好,于家发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随便拎出一件,也够人头皮发麻的,需要一个好事来转移大众视线,孩子就是中和所有负面因素最好的筹码,负负得正皆大欢喜,也算是侯伯益对你感情最好的回应。”
    “我和他······家铭,我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些了?”
    “不说这个,我对你还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还有,我想知道王梦一为什么非要将你置于死地?以你的手段,秘密转移资产这事儿做的那么滴水不漏,她就算查出来,也不会查的这么彻底,还动用那么多的人脉关系,而且这件事里还牵扯到不少人的利益,很多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不是她这个级别能得罪得起的,她敢冒犯这么大的威胁,损人不利己,本身就很反常。”
    家铭开门见山,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王梦一和于雪妍之间的合作到底是建立在怎样的基础之上,“情愿钻进死胡同,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和你鱼死网破,甚至是自毁前程,弄得自己人仰马翻,这说明在你的手上,抓着一个在她看来比钱立还要重要的软肋,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软肋会让她这么癫狂,睁着眼睛不顾一切的往火坑里跳,当然了,我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你掉进火坑里了,我也会一起摔进去,现在你是个孕妇,有些不必你亲自出手的事儿,就由我来处理,我会相出办法让王梦一服服帖帖的,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朴依云·····其实就是王梦一打死的,她事后说自己是不小心擦枪走火,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却把她偷偷掉包子弹的事情搞清楚了,而那颗子弹就是法医从朴依云身体里取出来的证物,还没有进行比对,是我派人提前拿到了监控视频,她之后才想到要去销毁视频,但还是晚了一步,她问我要了几次,我没给,这东西成了我的护身符,她现在翅膀硬了,野心也更大,根本不受我的掌控,心口不一阳奉阴违,三番两次违逆我的命令,要是没有这个东西帮我保驾护航,你以为我真能险象环生,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么?她早把我弄死一百回了。”
    于雪妍索性和盘托出,家铭平静如水的表情似乎出现微妙的变化,他一直以为朴依云是死在七爷手上,没想到却是王梦一干的,还利用职务之便将她的手枪子弹掉包了,偷偷抱成七爷的,仔细想来,当初让她一战成名的剿杀计划,无疑成了王梦一和于雪妍联手设计七爷和胡苏的圈套,而朴依云无疑成了最悲惨也是最无辜的牺牲品。
    一晃八个月过去了,于雪妍即将临盆,于江生和侯伯益的妹妹候珍结婚了,于雪妍搞不明白于江生是故意的,还是知道了她和侯伯益昔日的感情纠葛,一定又是王梦一从中作祟,指使他这么做的,毕竟以她的观察,于江生根本就不喜欢寡言少语性命内向的侯珍,虽然长的清丽可爱小家碧玉,但根本不是于江生喜欢的类型,他喜欢妖娆性感风情万种的尤物。
    侯珍和侯伯益虽然不是亲兄妹,却也一起长大的,名字也登记在一本户口本上,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等孩子出世后,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孩子还得叫对方一声伯伯,这令她始料未及,然而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就在两人如火如荼的婚宴上,侯伯益不光出席现身了,还给妹妹一笔价值不菲的陪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入于家。
    于雪妍摇身一变,成了侯珍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大姑子,他这么做有讨好,也有看在昔日好过一场的份上对他妹妹好一些,而王梦一也来了,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困兽犹斗的于江生,故意请来让于雪妍难堪的,于雪妍挺着沉甸甸的大肚子,几乎坐不住,由保姆小心翼翼扶着进入卧房休息,外面都是由家铭忙前忙后操持打理。
    她心里恨透了于江生和王梦一,却又无计可施,拿他们没有半点办法,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却是侯伯益,神情憔悴,看样子,这阵子过的并不怎么好,她本不想节外生枝,三言两语准备将他打发了,可他在外面却异常的固执,有很重要的话必须当着她的面说。
    于雪妍无奈,刚打开门,侯伯益就迫不及待的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一把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感动,似乎知道了当初于雪妍为什么非要离开他,在所有捉摸不透的情况 下,转而下嫁给一个保镖的隐情,她是为了明哲保身,避免牢狱之灾才被迫嫁给家铭,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分明是他的,这是他们俩的爱情结晶。
    在这难以启齿的隐情背后,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孩子,能够名正言顺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不得不为之,她隐忍坚毅雷厉风行,却也痴心,这份深情厚谊,令他感动不已,于雪妍怒火中烧,不知道是谁将孩子的真实身份捅到他面前,而且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帮着于江生和修珍牵线搭桥的媒人,未必就是王梦一,或许另有其人?
    会不会是与她扮演假面夫妻的家铭?虽然家铭身上有不少令她捉摸不透的疑点,可他们现在结婚了,人前人后一直以恩爱夫妻示人的,就连家里的保姆都不知道他们晚上形同陌路,好像两个租住在同一套房子里的租客,和白天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关系完全相反,各睡各的,更不会在睡前说一句晚安,家铭自从女朋友死了之后就性情大变,他们之间似乎所有的感情都是她一厢情愿。
    家铭从未参与其中,现在和她结婚了,看中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和她紧密相连的利益,这场婚姻名存实亡,一点也不在乎外人对他指指点点的,喷施他吃软饭,软饭也是饭,他是靠自己的本事才吃到嘴里的,越是这样,越让别人觉得他在这场惊世骇俗的婚姻里,投入了全部身。
    可于雪妍却对此心知肚明,她深信家铭是爱过她的,如今的他,变得唯利是图尖酸刻薄,对她没有一句好话,百般挑剔,恶语相向,丝毫没了昔日面面俱到的柔情和呵护,甚至,他为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连婚姻也能当成一场一本万利的生意来经营,如果她身上没有这些优势加持,家铭连看她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于雪妍每次看到他背对着自己而睡,心里满是悲凉心酸,没有人知道人前风光无限,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在婚姻里卑微讨好一地鸡毛,变成一个不受丈夫待见的弃妇,时不时的还会被冷嘲热讽。
    “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儿,雪妍,我们那么相爱,孩子是我的,我是孩子的父亲,家铭根本就不爱你,从他的眼神里是可以看出来的,你何必带着孩子受这份屈辱?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说过想要一个孩子的么?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现在孩子有了,我也知道你的苦衷,雪妍,跟我走,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们一家三口会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侯伯益之所以会对孩子的归属深信不疑,是因为在一个星期前,突然有个神秘人联系到了他,对方不肯透露姓名,只说自己是候珍的好朋友。
    而她所在的地方,正是于雪妍平时每个月定时去做产检的医院,侯珍不止一次跟她提及关于哥哥和神威集团老板谈恋爱的事儿,从怀疑到预产期,她算过时间,在于雪妍和家铭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两个月了,所以孩子不可能是家铭的,只能是她哥哥的。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护士利用职务之便,在做相关检测时,私自留下了胎儿的生物检材,又与哥哥的血液做了亲子鉴定,然而检测的结果不出所料,还真是哥哥的,侯珍迫不及待的就将这个好消息告之了他,得知真相的侯伯益并没有急着找于雪妍对质。
    而是不慌不忙的联系到以前在网上认识的一个私家侦探,就拜托他调查于雪妍为什么要下嫁给一个除了长的比他好看点儿,在其他方面根本没法和他放在一个台面上相提并论的保镖,对方是个经验老道滴水不漏的资深老手,很快就将来龙去脉查清楚了,侯伯益也正是从侦探那儿获知于雪妍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连她和王梦一前后几次狼狈为奸的合作关系也弄清楚了。
    这是侦探免费为他提供的小道消息,甚至,侯伯益原本就是于家大公子于江生为于雪妍精挑细选的金龟婿,她的心思一直放在家铭身上,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她绝境中退无可退,不到万不得已才会考虑的备胎。
    然而,他现在连备胎也不是了,于雪妍从头到尾一直把他当作安慰剂用来缓解伤情,等她病痛康复后,转头就投入到了家铭的怀抱,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他一直视如珍宝,百般呵护的女人,在他眼里却什么也不是,于雪妍放低状态,卑微到了极点,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真正深爱的。
    在不爱的人面前一文不值,他在于雪妍面前百般讨好,而她从头到尾却在逢场作戏,不为所动,而她又在不爱她的家铭面前,像他那样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家铭也是好手段,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在商战中所向无敌的于雪妍拿的死死的,不给她任何翻身立命的机会,永远都踩在她的头上耀武扬威,能将入赘做到反败为胜这一步的。
    或许也只有被于雪妍偏爱的家铭了,但得知真相的侯伯益,在明知希望渺茫,还想为了自己的血肉再博一把,毕竟像于雪妍这种雷厉风行的女人,吃软不吃硬,就算他无力挽回喜欢的人,就算于雪妍自始至终只拿他当作止痛药用以疗伤的,就算昔日的美好时光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就算她许给自己的诺言不过是用来应景的骗局。
    他也认了,但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爸爸,他有权利拿回自己的东西,也是唯一和家铭一争高下的筹码,这是妹妹给他的提议,侦探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于雪妍不仁在先,他才会有后来的不义,论起来,造成今天这个破局的始作俑者就是于雪妍,而他和孩子则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向于雪妍讨个说法,在孩子出世后,带着他的孩子远走高飞,哪怕这辈子再也不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孩子的确是你的,我承认是我骗了你,你刚才说的那些,也的的确确是我当下面临的困境,我能一路走到这一步,是这个孩子给我的力量,他不光是你的,也是我的精神支柱,我现在结婚了,和你不管有多少过去也都不作数了,等孩子出生,我会给你一个说法,家铭对我有意见,很大程度也和这个孩子有关,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相互合作,各取所需的交易,如果我当初要是嫁给了你,我就没法再留在神威集团,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将我踢出董事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些事儿,你不会明白的,我也不希望你参与进来,于家这个水塘子,要比外面看上去更深更可怕。”
    于雪妍心惊肉跳,侯伯益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的,必定有人在背后帮他指点迷津,但又是什么人吃饱撑得慌,非要跟她过不去,还在孩子身世上大兴土木,不过从侯伯益对孩子身世深信不疑的表情来看,他一定是看到了确切的证据才敢堂而皇之的找她当面对质,能拿到这一手检材与侯伯益做亲子鉴定的,十有八九和她平时做产检的医院有关。
    “只要我妥协了,听从大哥生前的指令,以外嫁的方式离开于家,于江阳的亲信党羽们不但不会作罢,反而还会对我赶尽杀绝,只要我存在一天,我还是他们眼中的刺,肉中的刺,一天不拔,一天就吃不好睡不香,到时候就不止我一个人要倒霉,连你也在劫难逃,孩子无辜,你的家族生意每况愈下,根本没有多少市场竞争力,倒闭瘫痪是迟早的事儿,只剩下表面上的风光,和于家或许还能扯得上门当户对,可实力怎样,你自己是知道的,根本没法和神威集团放在一个台面上比较,反而更像是一个没法处理的烂摊子,他们不会给我任何机会,在另一个地方或台平上重整旗鼓,建立起另一股和他们相对抗衡的势力,换作是你,你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对手移花接木到另一个基地上卷土重来。”
    于雪妍竭力安抚他过于亢奋的情绪,他看上去稳重老练,却趋于平淡安逸,对家族生意一向不怎么上心,心志淡薄与世无争,颇有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高尚情操,可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于雪妍狼子野心,她处心积虑的想要成为神威集团的最高统治者,而在资本势力上,侯伯益都无法给她提供更好的支援。
    反而会游说她放下私欲野心,不求大富大贵,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这不是于雪妍想要的,她越发坚定自己想要的,她要繁花似锦,她要达到权利的巅峰,为了达成想要,情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处于湍流之中,没有全身而退的余地,也由不得她不动,否则,她不动,别人就会在她身上动刀子,用她的话来说,她也是迫不得已。
    “这是长脑子都能想像得到的隐患,生活不止感情,我是生意人,要是没有孩子,我大可和他们鱼死网破,可有了孩子,我就得为孩子的将来考虑,把他带到世上来,是为了让他面向阳光,比其他孩子更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带着他一起坠入黑暗,体尝我曾受过的一切苦楚,这不是我千方百计想要保留他的初衷,这个孩子是我的全部,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敢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不管不顾,如果这件事儿捅出去,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他们肯定会在孩子身上大做文章,会成为牵制我的软肋,家铭愿意娶我,也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于雪妍对家铭的感情是真,但拿他当护身符保护自己的处境和孩子的真实身份也是真,她要输就输个精光,要赢,就得赢得彻底,“我们达成了协议,等孩子顺利出生后,等我完全掌控了神威集团的大权,等一切危及我和孩子的隐患全部解除了,我才有资本考虑以后,家铭答应过我,会放我和孩子走,我也会给他相应的补偿,你情我愿,谈不上谁吃亏,谁又占谁的便宜,走到这一步,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要是没有他在我打掩护,不管是孩子还是我目前举步维艰的处境,我都不可能抓住更多的优势反败为胜,这些苦衷能是你随便在小广告上找几个私家侦探就能调查清楚的么?我要是不说,你能明白家铭为了保护我,为了能给这个孩子找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所付出的代价么?”
    “雪妍,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讲,我虽然帮不到你,但我作为一个男人,作为孩子的父亲,你让我如何面对自己的失职,还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你要真的信任我,不该对我隐藏这些,只要能帮到你,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只是,你不要再把我当作外人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一个人扛着,扪心自问,我在打得公司方面的确没有你精明,但我好歹也是一个男人。”
    侯伯益可以理解于雪妍为了保护孩子而下嫁给一个保镖,但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还需要别一个男人遮遮掩掩的,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脏东西,“我很爱你,你对我也不是没有感情,嫁给家铭只是为了更好的留在于家,这个我都可以理解的,但我理解不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不是有人给我提供了相关线索,一路顺藤摸瓜找到孩子身上,我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弄不明白你当初不告而别的原因,雪妍,钱财权利真有那么重要么?不过是身外之物,在你眼里,我们的感情,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都不及这些东西重要么?”
    “随便你怎么想,我累了,想要休息,有时间我们再约个时间聊聊,今天是你妹妹和我于江阳结婚的大好日子,今天来的宾客很多都是社会名流,各个领域有头有脸的大拿,你妹妹和你的妹夫可没那么大的脸面,他们还是看在神威集团这个肉骨头份上才赏的脸,他们俩个情投意合,侯珍嫁进于家,只要她安分守己,不背着我搞花样,不多管闲事,不碰她不该碰的东西,有的是好日子,我不会为难她的。”
    于雪妍开门见山的说,在是非利益面前,她六亲不认,哪怕她真的爱过侯伯益,也不会对他妹妹另眼相看,“毕竟于家的门槛,是很多女人望眼欲穿,挤破脑袋也想要踏进来的,她能牢牢抓住于江生的心,的确是她的本事,我和你终究好过一场,看在这个情面上也会对她多加照顾,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能给她多少好,得取决于我的处境是否好过,我日子好过了,余地也足够大,她才能过得好,否则,只有没完没了的纠纷矛盾,把好好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你妹妹嫁进于家该受的罪,她的婚姻生活能不能幸福安好,你这个当哥哥的,完全可以把持得了。”
    候伯益做梦也没想到,前不久还和他花前月下的女人,转眼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他还真成了她落魄生活中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换了谁都可以,自以为是的代价就是自取其辱,一个内心没有光和温度的人,又怎么感受得到或给予别人光和温度?
    “我们之间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跟你在一起,我的确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逸,但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不允许我有太多的安逸生活,长此以往,我会变成一个连我自己也认不得的人,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一直在利用你,孩子就是一个意外,没在我的计划之中,现在孩子来了,留下他,就是我对你最后的温柔和回馈,也经过这件事儿,我才真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从十六岁就进入公司打拼了,十六年过来了,你知道我都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又有多少人想要将我一脚踩死?我又是靠着多大的意志决心,受了多少煎熬伤痛才一路拼杀到现在的?你让我为了你放弃,可能么?我不甘心,我没法将用我命拼来的东西就那么轻易的放下,你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么?”
    于雪妍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无法舍弃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主权,而作为冠以于姓却一直遭受排挤打压的外人,她只有拼命的扎根在于家,才能将根须与于家的一切密不可分的纠缠在一起,要生一起生,要死,谁也别想独活。
    “别人都看到我外面的风光,又有谁看到我为了做出一个万全的方案熬到通宵达旦?狗都睡了我还没睡,你没有经历过我所走过的路,看不到我夜深人静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失声痛哭的样子,更不会明白我在别人围追堵截中是如何忍气吞声夹缝求生的?这些痛苦无人问津,我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情,更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被人骂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无病呻吟,可你知道我走到今天有多艰难?你看到那些人表面上和我有说有笑的,但哪一个私下没有往我身上捅过黑刀子?哪个不想把我从高位上扯下来,用他们的话说,要将我打回原形,只是因为我是于家鸠占鹊巢的私生女,不管有多努力,都会被这个污点掩盖了。”
    于雪妍恨透了自己这卑微,受人诟病的身份,连她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不能像两个哥哥那样名正言顺,好像身体里流的血都是臭的,她越是风生水起,越会被人说成反客为主,她永远无法正大光明的成为于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在别人的嫌恶忌惮中,她成了一个寄生在家里的老鼠,凭本事得到的每一样东西,在别人看来都是强取豪夺,可她自己又无力改变这与生俱来的身份,这是用多少努力和成就也抹除不掉的污点,而,这正她自卑的根源。
    “在他们看来,龙生龙凤生凤,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能生养出什么机智聪明的女儿,只会和她母亲一样无孔不入,唯利是图,这就是所有人,包括我生身父亲对我的评价,我承认,在我跌入谷底,是你给了我体贴入微的呵护,我也头一次体会到女人还可以这样被尊重,被照顾,这些都是我从未在别人那儿得到过的,你给了我,我感激不尽,但感动也只是感动而已,成不了感情,在这一点上,我分得清楚,骗不了自己,你是个好人,所以不想骗你,实话实说就是对你最好的尊重,如果我能做到傻一点,得过且过,或许那份感情还能在朝夕相处中发酵成感情,可我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在事业和个人私情上,我所有的努力,无数次打掉牙往肚里咽的屈辱血泪,包括母亲用性命为我换来进入于家大门的入场券,都注定我没法选择后者。”
    “这个选择,在你决定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选择是么?是不是那个人不是我,只要能帮你疗伤,一路扶着你走过水深火热,你还会像演戏一样从中获取你想要的东西?”侯伯益似乎这才醒悟过来,于雪妍没有心,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但凡对她有利的,她都可以虚情假意,趋之若鹜,他垂下眼帘,眉宇间划过明显的伤痕,原本还带有几分希望的嘴角,也在她鲜血淋漓的实话中凋零了,微微下垂,好像随时会哭出来,而这么大的打击,格格上赤裸裸的羞辱,也足够他哭上三天三夜的。
    “鱼和熊掌又不能同时兼得,孩子的归属问题,现在划分为时过早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有主心骨,何必听信别人说三道四挑拨离间,是你的不会飞了,操之过急一向不会有好下场,现在这条绳子上又牵系上那么多人,我们能够稳住了,系在绳子上的人才能稳当,摇摆幅度太大,会掉下去的,不管是于江生还是你妹妹侯珍,摔下深渊就是一个死,这是大局,如果你不清楚,我现在告诉你了,希望你心里能有个数,一味的纠缠,对你对我都不好。”
    于雪妍没想到侯伯益会死缠烂打,孩子的来到,的确超出她的计划,可她也是个女人,母亲当初在那么艰苦黑暗的情况下,还毅然决然的将她生下来,就是出于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活着就有希望,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只是这条路崎岖难行,要比别人的路要难走得多,但仔细想想,总比胎死腹中要好,所以,在怀孕后,她对母亲愚昧荒诞杀身成仁的做法有了几分理解,换作是她,为了能让孩子顺顺利利进入于家,她也会那么做的。
    “于家这个大水塘子,表达上风平浪静,但看不见的水底下却暗流涌动,只要陷进去,不管被哪条漩涡卷住,都将凶多吉少,死无葬身之地,不管是我,还是任何一个将手伸进于家,想要大发一笔横财的人,都别想在这趟浑水里摸着一条鱼,然而不沾半点泥污水渍,满载而归,说一千道一万,你来找我,是为了孩子以后着想,我和家铭也是为了孩子,我们一心想要保护的就是这个孩子,所以我们三个,得站在一条展现上同仇敌忾,只有帮我打赢了这场战役,我才有资格给孩子的未来准备好一条康庄大道,他会成为人上人,过得比一般人要风光体面,不像我,不像你,一辈子受人冷漠白眼,这不是我费了那么多心思也要将他带到这个人间的初心,要给,就得给他最好的,我这么想这么做,有错么?这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深厚无私的爱,作为父亲,你给不了他想要的,又何必在他面前将自己的难堪落魄展露出来,你想让你的孩子来同情你不尽人意的遭遇?你给不了孩子的,我能给,你能给他的父爱,我会用双倍十倍的母爱补偿他,所以,你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他不需要一个没有但当,遇到问题却只知道东躲西藏苟延残喘的父亲,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将孩子交给你,于家以后不是我一个人的,会是孩子以后遮风挡雨的所在,里面有他想要的一切,这不比你带着孩子浪迹天涯,连个一天安稳日子也过不了要好么?你有什么资本当孩子的父亲?”
    于雪妍瞧不起他,是因为他家道中落,安逸惯了,在事业上几乎没有任何上进心,从未想过要将岌岌可危的公司扶上正轨,蓄积力量好在日后一飞冲天,可他听之任之,破罐子破摔的观念,刚好和她不屈不挠,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方设法摘下来一颗完全相反,一个安于现状,看破了事俗红尘,恨不得带着她一起隐蔽山林隐姓埋名才好,一个却又躁动狂妄野心勃勃,她一心要将想要的全部抓在手上,一样也不能落下。
    “况且,任何跟我沾染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孩子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认为于家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会放过我,还是放过被你带走的这条漏网之鱼?如果我都对付不了他们,你拿什么和他们抗争?凭你腿长可以跑得快么?还是你几个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着的藏身地?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问题就一直烂在那儿,越烂越深,像个长在身上不断恶化的毒瘤,会殃及到性命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面对问题,然后想个办法把问题解决掉,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一劳永逸了么?不是这个道理么?”
    于雪妍说,侯伯益脑袋里昏沉沉的,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她的意思,他懂了,却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悲哀,原来他在于雪妍的眼里,只是一个临时用来止痛的药剂,无足轻重,换了其他男人照样通用,他连给自己孩子当父亲的资格也被无情剥夺了,但她真正在乎的还是家铭。
    而他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对她冷言冷语不屑一顾,今天是妹妹结婚的大好日子,却也在这一天,他看到的不光是自己的悲哀,还有妹妹的,身在这个黑暗扭曲又充满恶意的于家,她又如何在这个毫无人性的女人眼皮底下过上好日子?
    于雪妍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高耸的肚皮,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她这阵子总是觉得腰酸背痛,视线也时不时的变得模糊不清,有时会持续一阵子,有时会连着好几天看不清东西,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医生叮嘱她不要心思繁杂过度劳累,越是妊娠后期,身体就越不能劳累,于雪妍虽然心狠手辣无往不利,但她的确比任何人都要勤奋上进,别人在看电影喝咖啡的时候,她在努力工作。
    别的女人在和男人打情骂俏,她还在办公室埋头苦干,在别人沉浸在男人花言巧语里醉生梦死之时,她深信女人只有拥有独立的经济基础,独立的人格魅力,甚至是大刀阔斧的作派,才能真正的赢得男人的尊重。
    在婚姻关系里做到势均力敌,齐头并进相互配合,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在看来,连婚姻也是一门生意,懂得经营再用点脑子才能一本万利,而不是婚后身价大打折扣,沦为男人的附属品,低声下气伸手要钱,一文不值。
    侯伯益见于雪妍身体摇晃的厉害,她不停的用手揉着眼睛,最近眼疾发作的越来越厉害了,她认为小时候受了委屈或被人欺负了,就会一个劲的哭,小时候太小,抵抗力强,这些潜在的病灶没有发作,怀孕对女人有着很大的危险,会引发一系列平时没有发作的疾病,由于她不能用药,一直忍着,虽然时好时坏,却也没有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视线里跳跃的光影影绰绰,连近在眼前的男人面目也看不清楚了,忽然眼前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她立刻陷入无尽的漆黑,随后意识也在惊慌失措中也随之熄灭了,还好侯伯益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扶住,立刻送去了医院。
    “侯先生,你还真是好心,她这么羞辱你,你竟然还把她当个宝,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各个方面的条件不错,何必要把心思感情用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她呀,只认钱不认人,不光是在利用你,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为了在她明哲保身才留下的,你以为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就有资格成为孩子的父亲了么?”这时一个身材清瘦的女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她也是前来参加妹妹婚宴的宾客,侯伯益见她来者不善,言语中好像对于雪妍有着深仇大恨,不想惹事,转头就要走,女人却声音慵懒的说:“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么?”
    “你到底谁呀?我们认识么?”
    “认不认识有那么重要么?我们说上几句话不就认识了么?”
    “你想干什么?”
    “我能对你干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你这么好的人,非要往她这个大火坑里跳,我和你妹妹认识,也是得到她的邀请才来参加婚宴,因为你是她的哥哥,我不忍心看到你做出错误的选择,从良心上,我会过意不去的,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从未真正了解过,曾经和你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是一个事业心强大的女人,还是一个心里窝着一条响尾蛇的毒妇。”
    女人站在医院门口,神情有几分挑剔,也像是幸灾乐祸,“从面上看,于雪妍身上的确有不少绝大多数女人望尘莫及的优势和天分,可你知不知道,她用这些别人比不了的东西都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你眼睛看到的只是表象,假面背后的她是怎样的人,你从未见过,她就是这样,给别人看到的,永远是她满身金光无可挑剔的一面,她呈现出的每一样东西都通过精心布局的,你以为她能在于家这条钢丝上走到现在,凭的只是我见犹怜的美貌么?”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当真是珍珍的朋友?”侯伯益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于雪妍的身上,也没留意现场有多少宾客,女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深入其中,这就说明她为你量身定做的计策达到了效果,她能从半年前的董事会发难中劫后余生,凭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才抓住机会力缆狂澜,迎来了转机咸鱼翻身,连她亲生的孩子都能成为她的利用筹码,何况是你这么个对她毫无价值的人?不要再在这种没良心的人身上执迷不悟,我这是站在你妹妹的立场上才给予你的警告,你想要的幸福美满,大快人心,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在你的大结局里,她可不会从一而终,和你携手一路走到最后的,她那么快抽身离开,是因为又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车,而那个叫家铭的男人,他的终点站才是她最后的归属,连你的孩子也得认他当爸爸。”
    所以,爱可以包容一切,也包括她为了利益不惜和他划清界限。
    “挑拨离间?你还真会开玩笑,我在你身上挑拨离间能得到什么好处?就凭你,再来十个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只要从你身上嗅到一丝丝的味道,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身上来的,十个你都不是她的对手,我又拿什么本事和她针锋相对?她势力强大,人脉四通八达,只有你想不到,从来就没有她做不到的,她能让你从面上轻易看到的痕迹线索,对她来说无足轻重,正是这些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你的心锁得死死的,让你对她所谓的苦衷难处深信不疑,真话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倒是被她胡编乱造的鬼话骗得团团转,云里雾里,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这一向是她的特长,总能将对她有用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光你陷入深渊,就连你妹妹侯珍也没能幸免!”
    女人抹着血红色的口红,一张一合,仿佛能流出血来,眉宇间也流露出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邪魅,说她是好人,她说的话,和他听闻到的消息多少有些契合,却对于雪妍也有强烈的偏见敌意,可说好是坏人,她又是以妹妹朋友的名义劝他回头是岸的,防止他落入圈套,不明不白连同性命也给一起赔上了。
    “你要是来针对我的,就直接开门见山,如果是针对雪妍的,有本事你和她算帐,不管她怎么对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但成全她想要的,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算是我这场无疾而终的感情最好的祝福和温柔了,哪怕真被她利用了,我无怨无悔,你别以为打着珍珍朋友的旗号,就可以把我发展成你手上用来对付她的武器了。”
    侯伯益义正言辞,女人长发,她将垂落在肩膀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左耳后面隐约露出一只黑色的蝎子刺青,她有条不紊的从包里拿出一包沉甸甸的袋子,侯伯益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听说····我听珍珍说过,你自小就是被侯家收养的孤儿,侯氏夫妻对你有养育之恩,知遇之恩,二十年来,一直把你当作亲儿子抚养,含辛茹苦煞费苦心,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接受最顶极的教育,从当初无家可归的孤儿,摇身一变,就成了赢在起跑线上的富二代,活得异常滋润快活,没有他们,你根本活不到今天,更没有今时今日的安逸,你对珍珍无微不至的好,也源于没有好好报答他们的恩情,可你想过没有,十年前的那起交通事故,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你不是找人调查过当时负责处理事故的警察刘靖云么?你当时还是个尚未学成归来的学生,他老谋深算,整件事又在他的秘密处理下滴水不漏,你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女人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在他被人揭发与黑恶势力狼狈为奸,违法乱纪的丑闻之后,你还能坚信当初他给那起事故案子所定的性质,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时间长了,很多物证线索无从查起,不管是你查不到,还是不想再勾起过往的伤痛,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可你得弄明白一件事儿,那就是案子背后被人为掩盖的真相,而只有真相,才能让你死于非命的父母沉冤得雪,在天之灵得到安息,我认为还原真相才是报答他们恩情最好的办法,刘靖云在十年前就已经和于家势力勾搭上了,神威公司在十年前,还处于不上不下,青黄不接的茫然期,你养父母的公司却早已成为业界的翘楚,业绩蒸蒸日上,炙手可热,人品好口碑高,到哪儿都是明星人物一呼百应,真正能达到他们那种高水准的公司,在业界根本找不出几个能够相提并论的,几乎垄断了大半个市场,那是于大林拼死拼活一辈子也追赶不上的极限。”
    侯伯益沉默了,女人继续说:“神威集团当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前途堪忧的三流小公司,却投机取巧,结识了你的养父母,顺利搭上了顺风车,十年前,于雪妍才二十,却已经进入公司高层,在于大林的大力搓合下,认了你养父母为干妈,这个你是知道的,而且你查了那么久,应该知道在那场事故里,于雪妍是唯一的幸存者,她断了两根肋骨,其他部位几乎毫发无损,而你的父母却被迎面撞来的大货车,撞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现场惨不忍睹,你不觉得这里面很蹊跷么?于雪妍得有多幸运才能在那么激烈的事故里险象环生?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事先做好了准备,她的心狠手辣就是从于大林那儿得来的真传,也正是在你养父母去世后,神威集团才趁机扩大的持股量趁火打劫。”
    女人似乎对侯家的过往了如指掌,“从此,你养父母的公司业绩一落千丈,所有的资源几乎全被于大林占为己有,很多人都认为神威集团的崛起是厚积薄发,其实是一起彻头彻尾的谋杀,就是因为他亲生女儿也在车上,谁能相信一个父亲为了得到想要的好处,连女儿的生死也能置之度外,但他偏偏就抓住了正常人的道德心理反其道而行,大大打消了别人的猜疑,再加上刘靖云又是他的人,在警队里只手遮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的话就是法则,两人里应外合沆瀣一气,随便几下,就将这起有预谋的凶杀案,变成了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而肇事司机只做了三年牢就大摇大摆的出来了,关于这个人的消息,你不是也调查过么?我好像听说,你因为跟踪他,还被他叫来了几个混混暴打过一次,还断了一条腿,彼此以后,你就再没追查过了,情况是这样的吧?”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翻案么?刘靖云都死了那么久?怎么翻?你教我呀!”
    “于雪妍是受害者,但她却也是知情者或者说是帮凶之一,却也没冤枉她,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能安抚得了她内心的创伤,是因为做贼心虚,我之前在网上放出过一个烟雾弹,你看,她要不是心虚,又怎么会急巴巴的跑去你那儿探查你的反应?还故意怀上你的孩子!隐瞒再深的真相,总有大白天下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为了防止被你秋后算账,孩子就是用来牵制你最好的筹码,还可以讨价还价,公司在你的名下,孩子即使不跟你姓侯,在法律上也可以名正言顺继承你的产业,一本万利的生意,她何乐而不为?”
    女人说,“当然了,她得故伎重演,你的身后产业,得在你死了之后才能合法继承,不光是这个,暗中帮着于江生和你妹妹牵线搭桥的媒人就是她,孩子出生后,你的公司都将是她的,哪怕是破铜烂铁,她也稀罕,前段时间,她不是因为私下偷偷转移公司财产好给自己来个金蝉脱壳,闹得沸沸扬扬,于江生差一点就要进监狱领盒饭了,那场及时雨就是我给他送去的,我用的筹码,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特别好用,你看她服服帖帖的,立马就帮她给于江生挖的坑给填上了,而她给你特别设计的火坑,只要用得好了,是完全可以变成灭火器的,再给她倒打一耙,不仅能将她打回原形,还能夺回孩子的抚养权,再跟你透露一点,于太太是她的养母,将她视如已出,但她和你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亲手毒死了对她恩重如山的人,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变态恶毒令人发指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对雪妍有深仇大恨才把她说的这么恶毒,她不是那样的人,我看到的明明是······”侯伯益手指颤抖的翻看着早已泛黄的案宗,越往后,越触目惊心,痛苦的回忆仿佛也随着这些血淋淋的细节复活了,女人背着手,冷笑,“她就是冷血动物,你以为把她抱在怀里就能焐热她了?于太太和她,你和她,唯一的关系,只有农夫和蛇,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你还认为我的善意提醒是挑拨离间,那么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可我不想看到侯珍那么好的姑娘,也不明不白的沦为她的牺牲品,你因为爱她可以粉身碎骨,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侯珍已经被拽进火坑了,于江生和她,对过往的一切一无所知,侯珍更不知道她的大姑子就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之一,而于家今时今日的荣耀,也是从侯家强取豪夺来的,这么残忍的真相,你让她怎么接受?作为哥哥,还是即将成为人父,不能太自私,只想着你自己,这些都是罪证,你自己好好看看,还有重要的一点,当初肇事司机在酬劳上地起价,要了一百万,但于大林只给了二十万,司机坐了三年牢回来之后又去找过他,结果被刘靖云以寻衅滋事抓捕了,准备杀人灭口,结果在逃跑中不小心坠入山崖。”
    “是这个人没错。”看到女人所说的肇事司机,侯伯益一眼就认出来了,女人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很可怜,同情他,却又为他的深情错付又倍感惋惜,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再一镒沦为于雪妍精心布局里的受害者,这次骗的是感情。
    “我是在两年前才得到消息找到这个人的,他在摔下去的时候,刚好被一棵横生在悬崖上的松树拦了一下,减小了重力,性命是保住了,摔断了腿骨,身体几乎瘫痪,生活不能自理,为了防止被追杀,只好辗转去了外省谋生,一直隐姓埋名到现在,我以前找到过他,他害怕遭到刘靖云的报复,矢口否认当年拿人钱财替人制造交通事故的事儿,直到刘靖云死了,他才主动打电话联系我,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袋子里有有支录音笔,还有他当初和于大林达成协议时,偷偷留下的录音证据。”
    看得出来,女人是经过长期调查,而且证据全面,经得起推敲,如果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她不会轻易拿出来,“你可以用这些证据一点点的还原出当年被于家恶意遮掩的真相,你也有权知道真相,但侯真单纯善良,命运给予她太多的苛待,她不该遭到这些报复,我希望你能将她从火坑里救离出来,而不是成为你,成全心爱之人最无辜的牺牲品,你的养父母本就死不瞑目,别让他们的灵魂在九泉之下,还要再一次承受来自你无情的迫害,退一万步,你成全于雪妍,顶多说明你慷慨大义,但谁又来成全侯珍?你和她的人生,不也随着你父母的离开而分崩离析的么?”
    “为什么不把这些交给警察?”
    “于家能发展出一个刘靖云,那么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愿意臭味相投的腐败分子,我要是交出去,真相是明了了,但会不会大白于天下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你以为我是谁?和满肚子坏心眼儿的于雪妍相比,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司机东躲西藏那么多年,就是害怕遭到报复,我私下藏着掖着,和他一样害怕遭到灭口,这些东西要是捅出去,你以为会掀起惊涛骇浪么?犯罪分子会被绳之以法么?”
    女人言语中尽是无奈,“不会的,她还会借用各方势力钻空子,逃脱法律制裁,司机能站出来将真相说出来,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得了癌症,没几个月好活了,不想被抓去坐牢,光靠他的一面之词,案件的当事人,又都死光了,证据确凿却死无对证,这些东西交到警察面手上又能怎样?能定司机的罪,还是定于雪妍的罪?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怀了你的崽,进去了,还有一年的哺乳期,可以取保候审,这是最基本的法律常识,她只要有时间周围,案件就没法在她头上板上钉钉,她会借用一切的可能为自己脱罪,到时候,死的就不光是你和司机了,连同你妹妹也会受到牵连,这些都是她未雨绸缪为自己准备的筹码,你能舍得下孩子还是愿意赔上侯珍的命?所以,弄来弄去,这么大的石头扔出去,只会掀起一小朵浪花,波动几层涟漪,也顶多如此了,然后再无动静石沉大海,你再想翻案,也得建立在你能活下去的基础上。”
    侯柏益还是无法相信女人嘴里的于雪妍就是与他轰轰烈烈爱过一场于雪妍,女人对他满天脸惆怅的表情不屑一顾,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但该说的还得说,“你死了,对她来说,就像橡皮擦,一切的麻烦,随便擦两下就了无痕迹了,跟她硬碰硬,难如登天,再说句难听话,我们俩个加起来,都扛不过她一招半式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以后和能和孩子一起享受天伦之乐,陪伴他一起长大,就得换个方式,为你自己,以及为你死于非命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为求你的妹妹脱离火海,和我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言尽于此,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哦对了,要是你觉得我靠不住,这纸上的号码,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女人跳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侯伯益站在风中不知多久才被后面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惊醒,拔通了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在确认他的身份后,痛痛快快的报出姓名:警察钱立,女人调查到的资料,超过一大半都是由钱立提供的,他是警察,想要调阅过去的卷宗线索易如反掌。
    两人约了地点见面,见到钱立的真容后,吓了一大跳,侯伯益和盘龙会的胡越不太熟,却也在商会酒宴上见过两次,一眼就认出这个自称为钱立警官的人,分明就是胡越,他讲出来龙去脉,侯伯益对胡越并不信任,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
    侯伯益对胡越没什么好印象,和绝大多数和他接触过的人一样深恶痛绝,只要得罪过他,哪怕没得罪过他,刚好赶上他心情不好,也会遭到他蓄意的报复,只要能让对方痛苦,只要他觉得痛快,还自创了一套用来惩罚别人的宝典,隔三差五就会以各种借口开办私人聚会,将得罪过他的人骗到现场。
    侯伯益亲眼看过他拿着枪,指着一个光头男人的脑袋,又牵来一头母驴,要求在所人的面前上演一出人兽杂交,将冰块灌入一个女孩儿的胸口,一脸亢奋的听着她尖叫,甚至还将一个前来送外卖的中年妇女,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只是因为她在送上饭盒时不小心将里面的汤汁洒了出来,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在他无情戏弄虐待他人时,那些与他臭味相投的禽兽们,一个个都有光鲜亮眼的身份,家世显赫,高高在上,上层社会所谓的精明名流,不仅没有伸手解救,反而越发兴奋拍手叫好,一起跟着起哄。
    胡越更是在为非作歹这方面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卑劣恶毒,吃人不吐骨头,连女人小孩也不放过,像他这种衣冠楚楚,缺乏敬畏生命的恶魔,侯伯益为人敦厚真正,看不惯他们这些人荒淫无道,为所欲为的作派。
    一向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从不与胡越这些纨绔子弟打交道,现在他摇身一变又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改过自新,要为正义而站的好人,一前一后反差巨大,从心理上,他接受不了,更相信这是一场他精心布局,蓄谋已久,为了达成目标,必须通过好人表象才能完成的计划,他害人害己无往不利,和他沾边的人,不是受害者,就是和他沆瀣一气的同类人。
    没一个落得好下场,他当然也得避开点,省得被他晦气,但从他的眼神语气,又与以前看到的卑鄙小人有着巨大的反差,好像真的洗心革面,脱胎换骨,眼神里的凶杀恶毒仿佛被洗涤干净了,从上到下好像完全变了个人,至少眼里的真诚直击心灵,是用再精湛独特的演技也装不出来的,言语坦率,真心诚意,没有否认以前所犯下的斑斑恶迹,有痛悔,也有想要赎罪的意思。
    想来这么大改变的背后必定有一个迫使他必须痛改前非的变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现在不光没了以前唯我独尊的野蛮思维,连本性都变了,如果不是以前亲眼见过他是怎样胡作非为的,侯伯益还真不相信眼前这个眼神温润亲和,谈吐从容不迫的男人,就是传闻中心狠手辣,变态又邪恶的盘龙会太子爷胡越
    但这个人诡计多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又做出多大的改变,侯柏益都不会因为这些,就与他交换线索推心置腹,哪怕他拿出于大林为了获取家族生意而故意谋害他养父母的证据,也不足以换取他的半点信任,像他这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什么缺德事儿都能干得出来的人,谁知道这块精致的奶油蛋糕的最里面,有没有藏有什么比见血封喉更可怕的毒物。
    他这么想,不是对他戴有色眼镜,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有求于自己,拿出这么重的证据,想必要从他这儿获取相应份量的价值,等量交换,在合作的同时也相互利用,胡越从他半信半疑的眼神里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过往的为人真的一言难尽,只能将他被人遏制咽喉的软肋说了出来,那只手的主人就是于雪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他极力想要摆脱于雪妍的控制,但光靠他一个人,根本行不通,必须找个帮手里应外合,在此之前,他的精神还得保持高度紧张,时刻演绎着双面间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稍不留神就会被对方觉察到蛛丝马迹,后果必定也是毁灭性的,侯伯益对他是什么人不感兴趣,反正两人都被于雪妍的手掐住了命脉,想要独善其身,可能性几乎为零,不管他是钱立也好,还是在不明真相的人面前冒名顶替了胡越。
    他只想通过自己的方式,亲自确证这些线索所拼凑出的真相,是钱立的诚心,还是胡越的别有用心,胡越的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都在为于雪妍提供秘密情报,一个是警方的暗线,另一个则是利用本身优势,将盘龙会仅有的价值给压榨出来,在她计划得逞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过河拆桥,胡越不想拼死拼活到最后,却落个卸磨杀驴的下场,他既然选择成为钱立了,不将与盘龙会一刀两断,与于雪妍不共戴天,再不会重复以往的罪恶人生。
    是女人先找到了他,提出了合作,他别无选择,思虑再三,欣然答应,代价自然也是他起先承担不起的,可有些东西,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却也是值得去奋不顾身的,他主动找到侯伯益,道出真相,就是不想成为第二个刘靖云。
    为了钱财无孔不入,出卖职责,辜负使命,最终什么都没落着,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想要绝地反击,光靠他一已之力根本行不通,得多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战友一起抗争到底,他相信邪不压正,光明和正义,永远不会被黑暗湮灭。
    “家铭,我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你不要离我太远,陪陪我好么?我真的好害怕,肯定有人想要害我,公司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不能失明,我不能变成瞎子,我还有很多计划没有完成,你是我老公,你得帮我。”
    于雪妍被送去医院的当天晚上就早产了,是个男孩儿,身体发育还算健康,就是呼吸窘迫,肺脏器官因为没有足月,没有完全发育完善,她只看了一眼,就被护士急匆匆的送去了新生儿加护病房,他会在保温箱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身体完全康复。
    家铭面无表情的坐在病床前,将胳膊从她紧紧攥着的手里抽出,冷冷的说:“不要想太多,公司那边的事儿,我会处理,你就安心休息,医生说了,你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平时不是在看文件,就是盯着显示屏看半天,还有你精神压力太大,或多或少会对给你的大脑神经造成一定的损伤,很多东西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只是你没有注意到罢了。”
    “孩子,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像你。”
    “家铭,我一定给我生个孩子,我·····”
    “不说这些了,我们之间······没必要谈这些,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那个孩子,他来的正是时候,又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哪来的机会和你结婚,这顶绿帽子虽然让我恶心至极,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合作,我知道自己是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希望你自己也能有点数,不要越界了,非要强求我去做,不该我涉入的范畴,以前是你的保镖,那是职责所在,现在我是你的丈夫,孩子的临时父亲,我会试着做好这些份内的事,你以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和谁生,不必告诉我,唯一一个有资格为我生孩子的女人已经死了,就算以后还会有新的感情,那个人绝不会是你,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心肠太坏,满肚子都是坏水,又能生出什么心智健全的孩子。”
    家铭一边说,一边冷嘲热讽,对她的厌恶也不再掩饰了,“光你一个就够我讨厌的了,再来一个和你一脉相承的小的来,那就是我自取其辱,你千万别妄想成为我法律上的老婆了,就有权利参与我的人生,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你身上还有我想要的东西,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多看你一眼,在我们正常的夫妻关系内,在生下野种后,还大言不惭的要在以后为我生孩子,我这儿都快恶心的快要吐了,你却得寸进尺,看看你身边,又有谁真正的关心过你,可你再摸着良心好好想想,你又何曾用真心对过别人?我有时候会很好奇,你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还真以为你重新掌控了神威集团的核心权利,就可以肆无忌惮拆卸别人的生活?但凡和你沾到关系的人,哪一个不是碰了你的晦气,不管人生还是事业,乌烟瘴气一塌糊涂,真不知道你这种人为什么还要活着,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害人?”
    “家铭,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对我说这些恶毒的话?”
    “恶毒么?真的恶毒么?我一直认为像你这种没心没肺,不会为任何人的痛苦感同身受的女人,是不会伤心的,更不会流半滴眼泪,我是拿你没办法了,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在进入新的角色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体验一下你以往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让你好好体会一下痛苦是什么滋味儿,我对你所做的,和你丧尽天良对别人所做的,还不到万分之一,就这点份量就受不住了,那别人面对同样的痛苦又该怎样?身陷囹圄,四面楚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知道这种绝望有多可怕么?”
    家铭恨她,越是恨她,就要越往她柔软不设防的地方下手,给她想要的,再无情的拿走,这样的报复和她变态的快乐是相等的,“可你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给别人制造这种恐怖氛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口口声声说痛恨你妈,为了避免她的下场,才会那么努力上进,成为所谓的人上人,可是在高高在上的你,又是什么模样,什么德行,还不是和你妈一样唯利是图,为了想要的,不惜迫害别人,一个为了将孩子光明正大的送进于家大门,情愿将自己吊死在了门口栅栏上,一个为了永远留在于家,连亲生的孩子也能拿来算计,你是踩着这个孩子作垫脚石,才逐步击垮了于江生,反败为胜,那个孩子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筹码,需要的时候可以暂时留下,用不着了,就会像垃圾,扔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你对生命没有一点敬畏之心,那个孩子和侯伯益一样,最后一点价值被你压榨干净后,你会在意他的死活么?”
    于雪妍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家铭和她结婚,分明就是为了更狠的报复她,她还以为结婚后,就算关系恢复不到从前,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恶语相向,只要找到机会,就会疯狂的挑刺。
    她的痛苦,似乎成了他快乐的源泉,和她结婚,显然成了他以退为进,蓄谋已久的阴谋,可理亏的人是她,在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里,一直努力维持并付出真心想要争取奇迹的人也是她,正是因为这样,家铭才敢仗着她的偏爱有恃无恐。
    “如果他出现一点问题,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要求放弃治疗,我说过了,孩子无辜,不小心投错了胎,我绝不会为了报复你,让孩子知道他的母亲是那么恶毒难堪的人,想要根正苗红,就得将一切不好的东西从根上切除掉,省得你哪天发了神经,突然看他不顺眼,随便几下就送他上西天,为了保险起见,为了一条鲜活的小生命,你这辈子,不对,你从这一刻起,就和他再无关系了。”
    家铭决定将孩子送走,于家是个火坑,他们自相残杀就算了,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但绝不能再牵扯到另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让他看到这世间最肮脏私利的人性,和藏在金碧辉煌背后的黑暗,还有一张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嘴脸。
    “他不会受到你的毒害,送给一个正常的女人抚养,从小就教育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黑,什么又是白,要是颠倒黑白,六亲不认,就像你这样的,那么养出来的就不是孩子,而是没有人性的牲畜,如果这个结果是可以预见的,那又何必把这头豺狼放出来危害社会?”
    “家铭,不要,我没有放弃过他,求你不要这样,你把他留下,我会照顾好他的,我会······”
    “你的血太脏了,会殃及到下一代的,我看他也不怎么顺眼,孩子早产,我已经给侯伯益联系过了,他听说之后不理不睬,我觉得他这的反应太奇怪,你不觉得奇怪么?你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初为人父,不仅没有一点高兴,反而愁眉苦脸的,难不成害怕你会借着儿子去打他家族老底的主意,但仔细想想,他不高兴也是有原因的,他的公司虽然只剩下一堆废铜烂铁,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根基还是有点儿的,只要利用得当,还是可以回炉再造的,你偷偷转移公司资产的官司才结束,于江生一天不死,你就一天拿不到神威集团的实质性权利,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又有过前车之鉴,你是十万个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去钻法律漏洞了,虎视眈眈盯着你的人那么多,只要得到机会,谁不想趁火打劫,把你推入绝境。”
    家铭意味深长的说,拿起水果,动作娴熟又优雅的削起来,一圈又一圈,行云流水,果皮单薄透亮,好像今天的之一切,都在以前做足了准备,“只要你凉凉了,那些被你打压,死死踩在脚下的人,就可以乘胜追击,打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但你将面临至少十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我觉得有那些擅长斩草除根,偏偏又和你过不去的伪君子在,你被判死刑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
    “家铭,你也希望我死么?”
    “我说的是他们,我保留立场,言归正传,还是那句话,你一天不死,他们就一天吃不好睡不香,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你看,他们的痛苦,我是完全可以感同身受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敢怒不敢言的滋味儿有多·····咽不下去也得打掉牙往肚里咽,谁想任由一个无耻之徒随意宰割?他们是人,我也是人,他们受到迫害会咬牙切齿,我也一样,只是我的表达方式相对隐晦,况且,我们是夫妻,法律上的合法夫妻,婚前没有签署任何协议,你一命呜呼,你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我都将作为第一继承人收入囊中,这话讲的是早了些,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跟你讲讲心里话,夫妻嘛,即使同床异梦,必要的时候,不也得开诚布的嘛。”
    “你······”于雪妍受到刺激,清晰跌宕起伏,眼睛仿佛也被蒙上一层薄膜,越想看清就越看不清楚,倒是他手上的刀闪闪发亮,家铭的眼睛阴冷毒辣,似乎终于熬出头了,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孩子无辜,他不该沦为你罪恶的牺牲品,你能险象环生是沾了他的光,尝到了甜头,能利用一次,以后就会有无数次,周而复始,恶性循环,而对于你来说,孩子是你十月怀胎生,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用起来也会理直气壮,不会有一点愧疚。”
    家铭说这话的语气,不像是征询她的同意,只是先斩后奏,临时通知一下,她接受与否,不会影响他已经做出的决定,“与其这样,不如提前将他送出火海,你祸害不了他,也能少一点罪过,我这么做,是为了你着想,做人,还得有点公德心的,小心应了别人对你的诅咒,下地狱,不得好死。”
    于雪妍恶狠狠的瞪向他,挣扎着要起身,家铭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时于江生从外面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甩了一个大红包,差一点就甩到她脸上去了,于雪妍视线模糊不清,看什么都迷迷糊糊,要不是听到他惯有的腔调和笑声,眼前的人,她还真辨别不出来。
    “我接到家铭的电话,说你情况不太好,又生了个儿子,真是恭喜你呀!没想到你这种人也能生儿子,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想想那些一辈子老老实实没做过坏事儿的人,那么努力最后却还不孕不育,你那么随便的就·····不说这个了,我这不是刚结婚嘛,正在蜜月期,手头有点紧,新婚燕尔嘛,什么东西都要买,开销大,平时又没什么积蓄,公司的股权也都被你敲骨吸髓弄得差不多了,我每个月的零花钱,换在平时还好,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实在是不够用的,我知道现在问你要钱,有点不够意思,但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于江生是有备而来,说得头头是道,“是你利用卑劣手段,抢走了原来就属于我的一切,我现在人前还算风光,人后就是你面前的一条狗,只能苟延残喘,夹着尾巴做人,我斗不过你,是我没用,败则为寇,愿赌服输,我认了,认栽了,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窝窝囊囊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要是还克扣我仅有的一点权益,那就别怪我狗急跳墙的了,刚好,在你生孩子的这段时间,我在老爸的保险箱里翻出一样东西。”
    家铭识相的出去,给他们姐弟俩说说悄悄话的空间,于雪妍心里一颤,就知道他来者不善,可家铭又在这个时候借机离开了,还真是时运不济,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
    于江生拉过椅子,直接拿过桌上削好的苹果,一张嘴就咬了一大口,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我原本没打算拿出来和你讨价还价的,但我老婆非要开一家宠物店,我口袋里空空如也,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你说我总不能将自己一贫如洗的事儿全归咎到你头上,她要怪也会怪我没本事儿,哪敢对你这个大姑子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我也不会任由她和你翻脸的,毕竟你的孩子是侯伯益的,家铭能忍,我不知道他是太爱你了,还是觉得你可有可无,他看中的是你身后的家产,他倒是活成个明白人,管你生下的是什么东西,这顶绿帽子,他戴出了万丈光芒,我要是他,还真没他这一手好本事步步为营,将你连本带利全给算计了。”
    “你和家铭联合起来害我?”于雪妍似乎明白了,于江生还是愣了些,冷笑说:“是又怎样?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老天爷说的,你以为你精明强干,就能天下无敌了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个不省油的灯碰到一起,会发生怎样妙不可言的化学反应,我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观赏一番了,不过,你们俩人不管怎么争斗,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儿,我只想用老爸留下的东西,去拿回被你抢走的部分股权,你是知道的,我没什么教养,又被你逼到了南墙,还没撞风下就已经头破血流了,你想搞死我,没那么简单,我不管去哪儿都会拉你当垫背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去阴曹地府见爸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妈就是你长期投毒害死的,她对你那么好,看看你如何面对她,我爸对你百般器重,把公司都交给你了,可你却赶尽杀绝,我哥怎么死的,你千万别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爸妈当初就不该心软,错误的将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带进家门,弄得家破人亡,妈妈也含恨而终,你是地狱来的恶魔么?”
    于雪妍全身瑟瑟发抖,这是她不愿面对的实情,也是不堪,她后悔了,可后悔又能怎样,大错已经铸成,再多的后悔和眼泪也挽回不了于太太的性命,她倒是愿意将费尽心机所得来的一切去交换她,一切,来不及了。
    “过去的事儿不提了,这份资料我查过,是当年侯伯益找了个私家侦探,在暗中秘密查到的线索,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当年拿了爸爸一百万的酬劳的肇事司机,那场交通事故就是一起精心策划的阴谋,但我爸最后偷工减料,只给了对方五十万,这个人一气之下就来公司闹事,结果摔下悬崖生死未卜,连尸体也没找到,我又根据这条线索,一路顺藤摸瓜追查下去,结果却发现这个人不仅活着,还一直为当年少给了五十万还被杀人灭口的事儿耿耿于怀,主动联系到了侯伯益,五十万,是我给垫付的,所以这笔钱,得从你身上出。”
    于江生说完,连自己也觉得心惊肉跳,爸爸不是个好人,他一直认为于雪妍的不择手段是随了她妈,原来这份恶毒,也是从爸爸那儿延续来的,“因为我还查到一条非常非常重要的线索,那就是你也是策划人之一,你能险象环生,是先前做足了准备,好在警察面前瞒天过海,其实我爸当时应该是想真的弄死你,因为他一看到你,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你那个一丝不挂,故意将自己吊死在大门上的坏女人,你和她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他看到你,一面是犯怵,一面是心虚,你还真是可怜,可就算这样,我妈不是把最好的全给你了,可你又是怎么对她的?于雪妍,你害死的,都是真正对你好的人,没有足够多的信任,你哪来的机会得手?我没法给妈妈报仇雪恨,她一直跟我说要对你好些,因为你没妈,我不害你,但你得拿相待的东西来换我手上的东西,不然,这份东西,到了侯伯益那儿,就不止五十万了,随随便便问他要个五百万,以他目前的身价,不费吹灰之力,他个人也会乐意的。”
    于雪妍强撑着坐了起来,她拿过资料,上面的信息千真万确,她几乎贴到了眼睛上,于江生终于抓住了她的软肋,准备来个狮子大开口,而他的这份资料根本就不是从于大林的保险柜里翻找出来的,而是胡越主动给他的,明面上是助他一臂之力,实际还是想拉他入伙, 一起在对付于雪妍的事上同仇敌忾。
    “不要问为什么,对,五百万,从我的个人账户上走。”于雪妍当即就痛痛快快的将五百万转入了于江生的账户上,不到五分钟,手机信息提醒,五百万一分不少,到账了,于江生心满愿足的将落到地上的红包捡起,端端正正的放到于雪妍的手上,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扬长而去。
    她拿起手机,眼睛几乎就要失明,在屏幕光线的刺激下越发光影迷糊,但她还是顺利拔通了侯伯益的号码,声泪俱下说出儿子被家铭偷偷送人的消息,侯伯益无动于衷,他做梦也没想到,将自己养父母害死的凶手,就是这个虚情假意,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坏女人于雪妍。
    他恨不得撕破她的脸,不管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放,又有多放不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不顾胡越的劝诫,还是将手上的证据全部交给警方处理了,但他这么一来,资料一路落到了王梦一的手上,却也让二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消息,王梦一为了防备二队多管闲事儿,利用职权将他调任到了另一个分局。
    但警队里还有他的人,及时将侯伯益报案的事儿告之了他,二队又马不停蹄的将消息传给了胡越,东西到了王梦一手上,由于当事人已经死了,而当年的肇事司机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床上摔下后,由于长时间没人发现,在地上躺了一宿,活活冻死了,家属也在他死后的第二天,送进火葬场火化了,案子彻底成为无头案。
    根本没必要再进行下一步的侦查,光凭字面上的一面之词,根本证明不了于雪妍是事件参与者的罪证,侯伯益急功近利,却给胡越带去了灭顶之灾,出现在王梦一手上的东西,兜兜转转不是落到了于雪妍手上,和于江生给的资料一对比,完全一模一样,是复印件,而王梦一也亲自证实,到她手上的资料,很多线索,只有警方内部人员才能掌握得到的。
    所以,嫌疑最大的还是冒名顶替钱立的胡越,于雪妍怒火中烧,还好有王梦一那个傻子把关,将资料中途拦截下来,要不然还真要被胡越捅中要害,侯伯益也没什么脑子,和王梦一半斤八两,一个自以为是,一个自作聪明,家铭将孩子带走了,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他,于雪妍反其道而行,并没有将资料销毁,反而以匿名信的方式将物证通过同城快递送到了侯珍的手上。
    她在得知哥哥竟然和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在一起,自己也和仇人的儿子结婚,这令她精神崩溃,侯伯益在事发之后就察觉到父母的死,十有八九和于大林有关,他不仅知情不报,设法掩盖真相,反而还和罪魁祸首之一的于雪妍热热闹闹谈起了恋爱,还支持她嫁给门当户对的于江生,还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于雪妍在时间线上动了点手脚,又找来了当年负责帮侯伯益调查案件的私人侦探,主动现身说法,这个她是知道的,也亲眼见过两次,报酬是她一年前买的一辆宝马车,以及三十万现金,因为刹车缘故还停在修理厂,修好后,立马办理了过户手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而私家侦探近段时间,经济出现严重问题,债务缠身,身体也不容乐观,查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债台高筑,债主们几乎天天上门,而他涉及的业务不是帮人催债,就是帮人调查小三,跟踪尾随恐吓偷窥,怎么卑鄙就怎么来,得罪的人不少,被人当街暴打也是常有的事儿。
    急于用钱,侯家的门第也逐渐衰败,而于雪妍给他提供的报酬刚好能帮他解决燃眉之急,债主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还钱,要将他剁碎了,直接扔进化粪池毁尸灭迹。
    侯伯益百口莫辩,他解释不了故意隐藏真相的事儿,也后悔没有听从胡越的警告,事情这才发展到覆水难收的这一步,而妹妹一气之下也与他断绝关系,侯珍痛不欲生,那天晚上下着滂沱大雨。
    侯珍给老公打电话,可于江生在拿到五百万后,就迫不及待的跑去老地方寻欢作乐了,手机更是被玩疯的人扔进红酒里,立刻黑屏关机,于雪妍将现金全塞进汽车后备箱,给私家侦探的最大债主打了电话,而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侦探,在路上发现孤身一人被大雨浇成落汤鸡的侯珍,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也是心虚,毕竟他赚的是黑心钱。
    她哥哥侯伯益,当年压根就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就突然中止调查了,得知真相,也只是最近这几天的事儿,全是于雪妍背后搞的鬼,侯伯益开车去追,害怕她路上出问题,却不想和妹妹擦肩而过,她刚好上了侦探的车,就在她快到公园广场附近准备下车时,却被一辆面包车劫停了。
    天色渐晚,附近根本没有几个行人,对方还以为副驾驶上坐的人是侦探的女朋友,连同他一起绑架了,又将汽车后备箱里的现金全部拿走,光头是个手段残暴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一直以来,从来放高利贷的勾当,有盘龙会当靠山,横行霸道有恃无恐,至今逍遥法外。
    侦探很快就交代出侯珍的身份,得知她竟然是死对头于江生的老婆时,光头勃然大怒,立刻改变主意,他威胁侦探给于江生打电话,将于江生骗出来,可打了十几通电话,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没法,只好绑架了她,想要从侯伯益那儿索要一千万的赎金。
    侯伯益起先以为是恶作剧,没想到气急败坏的光头立刻指使两个手下,将楚楚动人又浑身颤抖的侯珍强行拽进去了房间,给他现场直播,尖锐凄厉的惨叫声铺天盖地的涌出来,侯伯益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他不由分说立刻筹钱,光头警告他不要报警。
    他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只要有任何小动作,等待侯珍的将会是更惨烈的蹂躏,就是因为光头的人存在,才引来了胡越的注意,也留意到侯伯益的反常举动,等他带着钱赶来解救妹妹的时候。
    她衣衫不整,全身遍体鳞伤,嘴角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涌着血水,青一块紫一块,大大小小的淤青触目惊心,她目光呆滞空洞,胳膊处有两处明显的针孔,身体忽然剧烈抽搐,嘴里也开始不停的喷涌出血红色的泡沫,还没等他叫救护车,她眼里的光就骤然消失了。
    用力屈伸的手掌也随之松弛,死相狰狞恐怖,睁得溜圆的眼睛里凝固着绝望和死前一直饱受的恐惧,胡越联合警力布下天罗地网,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将光头一伙人抓获,侯伯益无法接受妹妹以这样惨绝人寰的方式死去。
    在胡越的帮助下,他找到了当时与他对质的侦探,他为了戴罪立功,指认出是于雪妍给了他三十万报酬,但他的的确确是不知道仇家是怎么知道他车里有钱的?还摸清了他的行动轨迹,但捎上侯珍,却是他单纯想送她回去的。
    别无他意,现在不用想也知道,暗中给光头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于雪妍,但由于用的号码是不记名的黑卡,根本无人锁定电话号码的相关信息,更无法光凭猜测就将她列为嫌疑人,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于雪妍主动叫来了侯伯益,他有教养,又是儒雅温润的人,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打女人,面对气定神闲的她,他恨透了自己被她虚伪恶毒的追杀迷惑心智,妹妹的死,于雪妍有机可乘,是他不听胡越的劝诫才造成的后果。
    于雪妍拿起一张照片,是一张刚出生婴儿的照片,粉粉嫩嫩的,眉眼像极了侯伯益,于雪妍面无表情,一脸冷漠将照片扔到他面前,她坦白真相的背后,需要他做一个自我了结,在他的孩子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
    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撞门声,一次,两次,但大门还是完好无损,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很快,房屋天窗被人用力砸碎了,刺耳破裂的声音,瞬间就将死寂一般的黑夜划出一条口子,听得人心惊肉跳,但屋子里却毫无动静,一个消瘦单薄的身影从天窗爬了进来,他在屋子里跌跌撞撞,房子很大,上下三层,装饰豪华大方,犹如五星级酒店,但里面空荡荡的,男人神情焦虑不安,嘴里不停叫唤着侯伯益的名字,急得汗流浃背,由于在攀爬天窗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几乎是一瘸一拐的,在下楼梯时,恨不得从上面直接跳下去,一瘸一拐很不方便,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汗珠混合着眼泪滚滚而下,稍长的头发也凌乱的贴在额头上,他最终在地下室找到了已经停止心跳的侯伯益,他动作娴熟利索的给他做起了心肺复苏,就在这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拔通一串号码后,不出五分钟,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女孩儿在他的指示下,顺利的从天窗爬进来,手上还提着一只精致小巧的药箱,打开,里面别有洞天,大大小小的罐子整齐有序的摆放着,她从最下层拿出一只细小的注射器,轻轻一拧,就将玻璃小瓶拧断了,有条不紊,行云流水,看不出有半点紧张慌乱,一看就知道有着专业的医护水准,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胡越,他满头大汗,心都快提到了嗓门眼儿,做了将近十分钟的心肺复苏,恢复了微弱的心跳,女孩儿不知给他注射了什么药剂,胡越的手再次按在他的脉搏上时,心跳的力度要比先前大多了,侯伯益也慢慢的恢复自主呼吸,但他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胡越在床下发现一只安眠药的空瓶子,以及枕头下面还压着一张类似遗书的纸张,打开,上面的字迹果然是他的,他为自己的无知愚昧而害死妹妹侯珍感到愧疚,也为无法抚养亲生女儿一天天的长大而感到莫大的遗憾,今天的结果,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不希望女儿长大后,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那么不堪软弱的人,希望她一生安好,不必再经历他曾经历过的苦痛,不会再有生离死别。
    “不行的,他服用了超量的安眠药,需要洗胃,耽搁的时间太长了,药性早已发作,他的各个内脏器官也有了衰竭的迹象,呼吸和心跳,目前还处于窘迫状态,而且他吃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副作用太大,会不可避免的给他的中枢系统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我目前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一步,他的神智也不可能那么快苏醒,想要彻底救回他,还得送进正规的医院救治。”女孩儿说,她习惯性的用手将头发别到耳后,一只醒目又精致的蝎子一览无余的显现出来,“胡越,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于雪妍那个毒妇,将侯伯益的价值榨干了,还丧尽天良的利用孩子的性命逼迫他自杀,这样一来,全家全死光了,侯氏夫妻俩的那场由她参与并精心策划的交通事故,就真成了一起再也无人问津的悬案。”
    胡越全身冰冷,不停的在冒冷汗,这个世上还有许许多多他不曾见过的变态,人性的黑暗自私,也不是他在盘龙会看到的那样,“作为一个母亲,刚为侯伯益生下一个儿子,为了杀人灭口掩盖罪恶,不惜拿儿子的性命威胁他,强迫他杀身成仁,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一个拥有那么高社会地位的人,为什么还要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像牲畜一样冷血无情?为什么,她要肆无忌惮的去伤害身边真正对她的人?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害人,可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让她活着?”
    “先不想这个了,你得挺住,既然加入这个大家庭了,你的命就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在你的身后,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救赎,你是我们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少了你,整个团体就没法正常运作,老天爷让她活着,必定有所安排,我们要做的,就是更加勇敢坚毅的活下去,她放什么大招,我们就想个办法拆解了,和她斗智斗勇抗争到底,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女孩儿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侯伯益的情况凶多吉少,她刚才给他注射的药剂,也只能勉强帮他吊着命,眼下当务之急还得送去正规医院救治,“正义,绝不会被权势压倒,我们逆行而上,会有很多人会因为我们的存在,从而避开很多灾祸,我们会变成光,给予需要的人温暖,关爱以及信念,这不也是我们一直以来坚守的信仰么?不要那么快灰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活人哪能被尿憋死,一定会想到办法救回他的,事在人为嘛。”
    胡越眼神迷茫又空洞,不知道这抽象又虚无缥缈的信念到底能支撑他走到哪一步,他之所以知道这些内情,是有人给他提供了确切稳靠的消息,于雪妍奸诈狡猾无孔不入,如果不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大摇大摆的就将他送去医院。
    她在得到消息的同时,肯定会第一时间彻底排查身边的人,怀疑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胡越左右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将性命垂危的侯伯益从于雪妍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去,而随时给他提供小道消息的搭档,在被于雪妍察觉到异常后,又该如何自保?
    他现在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要不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才抢救回一点呼吸的侯伯益再次死去,于雪妍察觉不到异常,必定不会怀疑到身边有人与他暗中往来。
    如果送出去,于雪妍乖觉诡秘,她在这几天必定翘首以盼,准备在各大新闻媒体上看到落魄公子于侯伯益在家中自杀死亡的消息,如果事情的走向与她的预期相反,她只要将他家附近的监控调阅一遍,胡越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他刚好出现的时间点至关重要,会成为她抽丝剥茧,追查身边是否有人监守自盗,揪出给他提供绝密内情的奸细。
    “我有个办法,有件事儿,我觉得是时候该告诉你了。”女孩儿说完就将手按到了头上,随后用力一扯,一头秀发竟然是假的,露出光溜溜的头,上面还残留着两条类似手术刀口的疤痕,胡越看得瞠目结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我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别的小孩子都有名字,我没有名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后来就被一个好心人收留了,得到一笔援助资金,那是一所由私人筹建的福利院,住在里面的孩子都是经历差不多的孤儿们,不是被父母抛弃,就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被遗弃的,就像一个可有可无,没有任何存在价值的垃圾。”
    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护士谭燕丽,也曾嫁给康通元的第二任妻子,嫁给他,是为了收集他帮着于雪妍为非作歹的罪证,在他死后,为了逃避于雪妍的追踪,只好消声灭迹一阵子,她是秘密团体的成员之一,先前向侯伯益揭露他的养父母死亡真相的人也是她,就是希望他能急流勇退,看清于雪妍虚情假意的真面目,没想到还是迟一步。
    “我们十个孩子在福利院里度过了十多年,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又因为什么原因才被丢弃的,但我们很幸运能够在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时候,遇到那么好的于太太,我们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姓于,叫她于妈妈,她每到周末就会过来看我们,给我们带很多好吃的,把我们送出去念书,在我十岁那年,我得了脑瘤,挺严重的,如果不做手术的话,时间耽搁长了,不是成为痴呆儿,就会有性命危险,但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于妈妈不会不管我的,不管是我,换作任何一个小孩,只要在她能力范畴之内的,只要她能帮得上忙,她会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绝不会因为情况危急就见死不救,我被她安排到上海最发的脑科医院做了手术,头顶上的疤痕就是手术留下的疮口。”
    谭燕丽耳后的蝎子其实是为了掩盖伤痕才特意纹上去的,她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将于雪妍那只毒蝎子,以她的方式以牙还牙,可现实的无奈在于雪妍强大的人脉背景下,显得不堪一击,可她自始至终没有忘记于妈妈的恩情,一定要将这个恶魔从人世清除出去,否则,她还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后来康复后,福利院不知什么原因,在半夜突然就失火了,火烧得很大,我好不容易才长出的头发被一下子全烧光了,还留下了不少疤痕,以后就再也没长头发,于妈妈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求援,好在我们都被护工从火场里救出来了,除了我烧伤了头皮外,其他人几乎没什么大碍,福利院自此以后就没再重建,我们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在于妈妈的安排下,进入了寄宿学校念书,是全日制的,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于妈妈,也没有她的消息,在离开之前,还叮嘱我们几个,不要打听她的情况,我总觉得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害怕我们担心才千方百计瞒着不说。”
    谭燕丽声音逐渐嘶哑,“在我念大二那一年,我才从新闻报纸上得知她死于心脏病的消息,我们这些当年受到她救治的十几个人,有很多都出人头地了,成了业界的翘楚,有个小时候经常流鼻涕的小男孩儿,成了技艺精湛的整容医生,名气很大,隔三差五还会出现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帮过好几个女明星整过容,有成为黑客的,在网络的世界里神出鬼没,有成为警察的,还有成为像于妈妈那样乐善好施的慈善家,我们从她身上得到的温暖,也都遵循她的教导,给予更多需要的人,我们都通过努力,成为各自心里最好的样子。”
    胡越也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他并不知道,她的背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团体,谭燕丽呼吸变得沉重又急促,“在回过头来想要报答她的时候,她却永远从我们的世界里离开了,更让我无法接受的的,她突然离世的背后,却藏着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真相,有时候就想不明白,于妈妈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几乎将所有的好,竭尽所能的全给予了别人,最终也没能将身边最亲近,也是最恶毒的于雪妍的心焐热,在得知真相后,我们几个人就凑合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秘密团体,在查出于妈妈的死亡真相后,就决定为她报仇雪恨,她投机取巧,擅长钻法律空子,她为人处事又滴水不漏,很难抓住把柄,她在集团内部掌控的势力越来越大,想要将她制服就没那么容易了,稍不留神,还会被她盯上,一旦落在她手上,就很难有活命的机会,那个女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对一只狗好,狗高兴的时候会摇摇尾巴,不高兴了,就会原形毕露,狗,永远改不了吃屎,这是融入到基因里,与生俱来的罪性。”
    胡越之所以加入其中,就是想为哥哥报仇,谭艳丽与他的立场以及对手是同一个人,所以才能志同道合,她缓缓的站起,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于雪妍的残暴冷血是从她妈身上延续来的,不是用多少温暖关爱就可以逆转的,有的人,迷途可以知返,改邪可以归正,而有些人,天生就是恶人,即使到了八十岁还是个彻彻底底的人渣,于雪妍就是后者,法律道德,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不会为她做过的任何一件错事感到羞愧,我们只好借用各自的专长替天行道,让杀人凶手得到该有的惩罚,让冤死的于妈妈灵魂得到安息。”
    胡越心里变得恍惚,他生在盘龙会,这由不得他自己选择,倒是遇到了真正对他好的钱氏夫妇,给予他的每一份好,都是他以前从未得到过的,他为些,有感激,也恐惧,越是美好的,就越害怕失去,以后再也没机会得到了。
    “其实我们真的很幸运,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于妈妈,在福利院倒闭后,又得到了另一个人的支助,你肯定不会想到,那个接替于妈妈继续供养我们的好心人,就是你的哥哥胡苏,没想到他也死在了于雪妍的阴谋诡计里,也是他查出于妈妈的死因很有可能被人长期投毒所致,好人为什么活不长,要遭遇那么多的不幸,救了那么多人,却换不回一世安稳,坏人倒是顺风顺水长命百岁。”谭艳丽声音里多了几分不甘,胡越从来不知道哥哥胡苏也是他们中的一分子,和他一样,都生长在鱼龙混杂,充斥着黑暗罪恶的盘龙会,却是个真正的绅士,优雅出众风度翩翩,出淤泥而不染,她拔通了一串号码,淡淡的说:“雷松就在附近,他会过来带你和侯伯益离开,出去后,他会带你去秘密基地,你正式加入到我们之中,有些事儿,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那你呢?”
    “先发制人,总比于雪妍派人过来调查要好,雷松在电话里说了,他有办法将你们俩个转移走,还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有些事情想要做到天衣无缝,就注定有人站出来牺牲的,我这条命是于妈妈给的,如果能救得了你和侯伯益,一个换两个,还有另一个人,一共三个人,她就潜伏在于雪妍的身边,胡越,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你的身后,还有那么多人在义无反顾的付出,不为流芳百世,只是想给于妈妈讨个公道,让她无私奉献的善良,通过我们的方式再一次延续下去,这也是我们共同坚守的信仰,况且,一个人顶一个团,于雪妍那么诡谲精明的一个人,迟早会找到我头上来的,我又和康通元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被她盯上,想要明哲保身,不掉半根毫毛,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这段时间,也一直派人到处打听我的消息,这笔买卖,仔细算算,不也挺划得来的么?”谭艳丽眼里闪动着泪光,但语气却义无反顾,胡越摇了摇头,“不用,还是我去,我是盘龙会的人,她不敢动我的。”
    “不行,太危险了,胡苏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其实你不知道,你以前惹来的很多麻烦,根本就不是盘龙会的人帮你解决的,而是你哥,以及我们,他加入我们,一方面是因为志同道合,另一方面,就是希望你能有朝一日也能加入其中,和他一样,彻彻底底的摆脱盘龙会,成为一个自力更生,过正常生活的普通人,不让你冒险,保你周全,就是对胡苏最好的感激,没有他后期的资金投入和支持,我们这个团体根本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胡越,你表现的很好。”
    谭艳丽说出来后,反而轻松了不少,“胡苏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因为,你了却了他的一个心愿,也活成了他最想看到的样子,这条路不好走,每一步走起来,都那么艰难崎岖,可你还是坚持到了现在,不要放弃,不要辜负以往付出的辛劳和决心,我们将于妈妈的善良延续下去,你也得将胡苏没能走完的路,不管顶着多大的风雨,也得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于妈妈经常我们说,黑暗的尽头,一定有光,羊肠小道上,说不定也能看到繁花似锦,雨后的彩虹多漂亮,可得先经历风雨为代价。”
    外面由远至近传来了一阵急促刺耳警笛声,谭艳丽神情坚毅的看向胡越,“走吧!雷松来了,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于雪妍视线一直迷迷糊糊的,就连神智也恍惚不清,手机响了,她的眼睛几乎贴在了屏幕上,但神情一惊,仿佛嗅到了致命的威胁,整个人如临大敌,众里寻他千百度,派出那么多人在搜寻谭艳丽的消息,没想到她却主动打来了电话,还发了一张侯伯益的照片。
    看上去面色红润,不像是自杀死亡了,而在他的胸口还有一台心脏监控仪,上面跳跃的数字可以证明他还有生命体征,人也被她搬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上,从她的语气不难听出,这是故意打来挑衅的,说完就扬长而去,于雪妍当即就让底下的几个保镖前去追击。
    务必要将谭艳丽以及还活着的侯伯益,无论是死是活,全给带回来,侯伯益手上有她当年参与谋害他养父母的罪证,再加上他妹妹侯珍,也是被她给害死的,不是直接的凶手,却也从中推波助澜,就算他还喜欢他,感念她为自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也会为了给他养父母以及妹妹报仇,找她问罪,血债血偿的,在慌乱中。
    她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去,视线迷糊中,何语心的身影再一次卷土重来,好像活生生的就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尖锐的水果刀,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于雪妍隐约看到何语心的脚下竟然有身影,鬼是没有影子的,于雪妍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计就计,尖叫着躲进了柜子里,何语心蓬头散发,眼神阴冷恶毒,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了。
    她通过柜子细小的缝隙,克服内心的恐惧,聚精会神的打量外面的影子,也正是这样体贴入微的观察,她确定那条随着何语心身形移动的影子是真实存在的,而何语心,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看来上一次看到的妖魔鬼怪,也正是她装神弄鬼,借着她杀人后的恐惧心理,故意出现吓唬她的。
    于雪妍一边装模作样的躲在里面,一边用手机悄悄的给门口的守卫发消息,何语心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悄然准备离开,就在于雪妍瞅准时机扑出去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嘶吼,疯疯癫癫的叫嚷声,仔细辨别声调,却是于江生的。
    在她一晃神的功夫,先前还出现在床边的何语心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不风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令她开始怀疑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死鬼,保镖连拖带拽,终于将疯癫不止的于江生按倒在了地上,哪想还是不小心被他挣脱了,一溜烟的跑到于雪妍的卧房大喊大叫翻箱倒柜,在看到她后,一脸恐惧的拽住她的胳膊,非要她去救他老婆。
    于江生在侯珍遭遇不幸的当天晚上,正和几个老相好在酒店里寻欢作乐,在事后才发现侯珍给他连打了几十个求救电话,他的神经受到极大的刺激,第二天就精神失常,疯言疯语的,总说有人要害他,先杀了他老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掉脑袋了,神情涣散东躲西藏,又神经兮兮的躲进了于雪妍先前藏身的柜子里。
    于雪妍虚惊一场,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于江生送进了精神病院,没了他这个绊脚石,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到神威集团的执政权,她这个坐在最高权利巅峰的董事长,实至名归,十多年来的辛苦动作卧薪尝胆,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实现了,她终于大获全胜,成为于家唯一也是最有话语权的女主人。
    只是,偶尔觉得有些孤独,房子很大,奢华大气富丽堂皇,就是她一个人住,还有好几个各司其职的保姆,除此,身边再没一个亲人,家铭对她依然不冷不热,爱答不理的,用着的时候就看一眼,用不着了,当作空气,就连正常的夫妻生活,也像是出于生理需要才有的例行公事,敷衍之余,又带有强烈的羞辱和蹂躏。
    “胡越,过来,给你见个人。”于雪妍的眼疾很快有所好转,胡越在她的召唤来火速来了,没想到却看到了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谭艳丽,她调虎离山的计策成功了,雷松借机将他以及不省人事的侯伯益送去了秘密基地,目前情况有所好转,但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说我最近怎么怪事连连,原来是你这个内鬼搞的小动作,艳丽,我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安分守己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我平时可没少给我好处,你当什么不好,非要当白眼狼,我本想着康通元死了,你一个小护士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我再给你一笔抚恤金,也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可你非要和我对着干,就凭你这就三脚猫功夫,也想在我面前瞒天过海?省省吧你,真以为给你一点面子,你就了不起了?人呢?”
    于雪妍一巴掌打到她皮开肉绽的脸上,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胡越战战兢兢,这时有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在看到胡越后,神情下意识的闪烁了一下,胡越瞪大眼,又吃惊的看向于雪妍,她是什么时候,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私自调动盘龙会的人为自己办事了?而这些人见钱眼开,吃里扒外,谁给的钱多,谁就是他们摇尾乞怜的主子。
    况且胡越口碑太差,又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不会有人真正的将前途身家,压在他身上的,反而在他沦为于雪妍的搭档后,她也顺水推舟的将他的势力占为己有,这些人见风使舵惯了。
    盘龙会被她拆得七零八碎,能用得上的,全部被她收编,用不着的老弱病残或专程混吃等死的,也都被她层层过滤,盘龙会,俨然被她划入了自己的势力范畴,就连当家人都成了她眼前唯命是从的狗,而他身后的那些人,自然也识相的将于雪妍当作新一任的会长。
    “你不会介意我没有征询你的意见就调动你的人?”
    “我介意又能怎样?你还不是照样这么做了?”
    “看来你很不高兴。”
    “你还真不把别人当人看?我要是拿了你的东西,你会高兴么?”
    “那得看拿什么?给你的,是我的心意,不给我,你强求了,就是不识抬举,我今天把他们请过来,一是为了逼问出这个叛徒身后还有没有同党,或者藏匿在我身边还没浮出水面的,二来,我查到昨天晚上你也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俩是一伙的。”
    于雪妍直言不讳,“但事实是,我们才是一伙的,谭艳丽把侯伯益带上了车,但我的人追上去的时候,车里空空如也,你也出现在现场,那么谭艳丽很有可能为了引开我,从而给你机会将侯伯益带走,现在她交不出人来,你要是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人不在你这儿,那么人,还是被她藏起来了,我不太喜欢这些血腥暴力的东西,却是你擅长的,我把他们请过来,就是他们协助你将这个叛徒的嘴撬开,你问出个结果来了,不也能证明你的清白,否则,你就是我身边最大的叛徒,面对叛徒,我一向是零容忍,不管你是盘龙会血脉纯正,货真价实的太子爷,还是被她洗脑后,打着正义旗号,与我势不两立的叛徒,我都会让我的方式,让你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有多可怕,对了,还有一件事儿,也是我专程找你来的,那就是钱良,是我故意让你冒充他儿子的,现在想要验证一下你平时做的功课怎么样,逢场作戏的火候达到了怎样的水平。”
    “于雪妍,你想干什么?”
    “我想找出叛徒,何语心没死,要不是昨天晚上,我看到她走路的时候有影子,还真以为这个死鬼找我报仇来了,成天惶惶不可终日,我为此还特意找他来帮我做心理治疗,谁知道他在治疗过程中对我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想想,他和康通元没什么区别,拿了我那么多的钱,却表面一套,暗地里有一套,弄虚作假,没一点职业道德,害得我一直活在无尽的恐惧之中。”
    于雪妍如释重负,但她还是无法相信何语心是如何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当时就是确定她死了,才将她给金主英年早逝的儿子配了冥婚,她忽然联想到二队先前破获的一起,由当地几个混混暗中非法买卖尸体的案件,不光走街串巷,到处打听哪家有刚死的人。
    或有没有打算结冥婚的意愿,还偷偷摸摸将刚下葬的尸体挖出来变卖,还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团队,有宣传也有负责尸体妆容的,漫天要价,肆无忌惮,而金主的儿子,当初与两个死去的女人一起结了冥婚,其中一个就是由她亲手捂死的何语心。
    不知是金主罪孽深重,还是坟地的风水不好,没过几天,装修犹如地下皇陵一般的坟墓就被那伙丧心病狂的盗尸贼盯上了,不光将金主的儿子挖出去配了一个死于车祸,面目全非的中年妇女,连同两个陪葬的女人尸体也不翼而飞了,于雪妍怀疑何语心能够大变活人,肯定和二队脱不了干系,以前还真是小瞧他了,以为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这么看来,他可不是一般的鸡贼。
    “一度把幻象当成真的,这种逼真恐怖的感觉,就像在生活中真实发生过的一样,让我分不清现实和幻象,这就是大名鼎鼎,有口皆碑的心理学教授帮我治疗后的结果,打着救死扶伤的旗号,私下又干着暗箭伤人的勾当,这是他为人师表该做的事儿么?反正他不是你的亲爹,动起手来,对你不难,我不会强求你,非要拿出没有和谭艳丽联手算计我的证据,但你得拿出证据让我知道你和钱良的关系,一直在我预设的安全值范畴之内,而不是心口不一,光做一套表面功夫,挂羊头卖狗肉,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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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0 11:22:23  更:2022-06-14 23: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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