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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群英荟萃:英雄祭[第7页]

作者:紫慕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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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藤虽然是受了露心的蛊毒,但是锦言公主由死而生之后,得了天魔真传,这些把戏兴许能唬得了别人,但是对她来说却不值一提,这些受蛊的紫藤反而受她驱使,露心得了自由,步伐踉跄的远离那些如刀似剑般的藤蔓,她双手抱着肩膀,身体在风中颤栗,锦言公主走近她,扶着她的胳膊说:“别怪我狠心,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这个你还记得么?”
    “怎么会不记得呢?小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你有这只龙血玉。连赤燕公主也眼红的不行,你曾经想送给赤燕公主,可是却被你的父王阻止了,说是这只龙血玉是你的命符,离了它的保护,你就会有无妄之灾。”露心回忆起小时候的美好时光,可惜现在已经回不去了,锦言公主将龙血玉戴到她的脖子上,“我现在已经用不着它来保护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希望它能像保护我一样,保佑你一生平安。”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就算你不送我这个,我也会尽力做好答应你的事儿。”露心抚摸着那块透着血光却异常通透的龙血玉,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酸痛不已的全身立刻舒畅了许多,这本来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心头的羞辱被锦言公主刻意的讨好化解了一半,忽然,她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这块玉怎么跟我小时候见着的形状不太一样?”
    “还是你眼尖,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所在,龙血玉被天魔一分为二,我送给你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我这儿,虽然龙血玉被分割了,可是在无形中还是一体,玉在人在,玉亡人亡。”锦言公主怎么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就将自己和妹妹的性命交到她手上,露心下意识的想要将龙血玉从脖子上扯掉,她的心念一动,龙血玉立刻像芒刺一样,深深的扎进她的皮肤,周边的血迅速被玉吸收,龙血玉的颜色就变得更加红润,露心指着她咆哮说:“你陷害我?”
    “我要是死了,龙血玉也会跟着消亡,两块分割的玉既然是一体,你身上的龙血玉自然也会跟着消失,玉不在了,你岂有存活的道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我手段卑劣,借用儿时的情谊暗算你的,是因为你的过往让我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你是情非得已,我也同样如此,将心比心,我这么做并不过分。”锦言公主说,露心没想到中了她的圈套,事已至此,懊悔也没有用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囚鸟
    皇后在慈宁宫向皇太后请罪,当着皇上的面,她将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罪孽一一陈述出来,并无隐瞒,面对皇上的指责和皇太后的训斥,她都没有狡辩,妤妃是皇上除了慧贵妃之外最为宠爱的妃子,不知她是为了讨好皇上,跟皇后划清界限,还是故意落井下石,她将她和皇后在荷塘边的对话全都抖搂出来。
    皇太后在收到宫人送来的天门冬酒后,回想起她昔日对自己的照顾和孝顺,不管怎么说,皇后是她的亲侄女,她吃到了苦头,又汲取了教训,再加上她这次面对指责又谦恭,认罪态度又好,她打算向皇上求情,暂且放过她这一次,回去好好反省,戴罪立功,倘若下次再犯,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当真如此么?”皇上铁青着脸问,妤妃将身体贴着皇上,声音柔媚的说:“臣妾不敢有半句虚晃之言。”
    “没问你!哀家在这儿,岂容你不懂规矩!”皇太后对妤妃没什么坏印象,却也不喜欢,妤妃知道失了体统,眼神委屈的看向皇上,随后静静的退到后面,皇太后对这个屡教不改的皇后已经失去最后的信心,“皇上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臣妾的确说过这样的话。”皇后大大方方的承认,妤妃脸上很快出现沉冤得雪的表情,皇上也松了一口气,皇太后的表情却没他们这么轻松,“皇后,你不止一次向哀家保证,以后洗心革面,不再做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贵为皇后,你就得拿出皇后的气度,如今你三番两次辜负哀家对你的信任,国家规范,家有家规,纵然你是哀家的侄女,哀家也不能再给你留有任何情面,既然你在皇后的位置上坐的那么不安分,又那么见不得热闹,那么哀家就发落你去清静的地方清静清静,皇上,你认为哀家的办法可行不可行?”
    “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后做错了事儿,朕也有责任,如今撤了皇后名分,又将她发落至冷宫,一来体现母后公平严明,绝不袒护包庇,二来也为死去的嫔妃讨回一个公道,母后的意思便是儿臣的意思,儿臣全听母后安排。”皇上知道皇太后还是护着皇后的,如果按照他的意思,应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出乎淡定的向皇上和皇太后谢恩,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这个结果,自己摘了头上的凤冠,又一路跪着爬到皇上面前,将皇上的印章奉上,皇太后心痛,只能叹息,希望她在冷宫里能够好之为之,亲人到底是亲人,等风平浪静之后,她还会她回到原来的皇后位置上。
    妤妃看到皇上手里的皇后印章,她眼里的笑容和贪婪几乎要飞泻出来,皇后终于从凤位上跌下去,纵然皇太后再怎么护着她,她想要东山再起,只怕皇上不枪口,她把美梦想的再好也是白日做梦。
    “晚虹姑娘,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被皇上发落至冷宫了!连凤印也给皇太后收了去!”初儿将打听来的消息说出来,晚虹看着依然昏睡不醒的凝月,笑着说:“消息可靠么?”
    “千真万确,我听说皇后住进冷宫,妤妃功不可没!她可是当着皇后的面将皇后让她设计陷害慧贵妃的阴谋给说了出来,皇上是最疼爱贵妃娘娘的了,皇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她,如今她自个儿都招了,皇太后爱莫能助,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下辈子就这样埋葬在冷宫里。”初儿说,晚虹说:“皇后果然很聪明。”
    “都被发落到冷宫里面,这还叫聪明?依奴婢看,皇后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前前后后杀了多少人,应该拖出去砍脑袋才对,要不是皇太后在旁边帮衬着,皇后哪还有机会住冷宫,一个板斧下去,早就去阎王殿点卯去了!”初儿不解,晚虹说:“妤妃在出卖她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狡辩?以她和皇太后的关系,皇太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她的,以皇后的聪明伶俐,她怎么连这一点也看不透?”
    “您是说被发落至冷宫,是她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结果?可是谁不知道,这后宫的嫔妃,一旦进了冷宫,这辈子就很难再有机会出来。她怎么硬着脑袋自投罗网呢?这根本就没道理!”初儿还是理解不了,晚虹说:“你现在不理解是因为你没有猜到她的动机,以退为进,表面上像是落败,其实等她猛攻上来的时候,势如破竹,谁了阻挡不了。相反的,那个叫妤妃的人,鼠目寸光,如果她的眼界能够远一点,就应该知道自己离哭已经不远了。”
    “晚虹姑娘,慧贵妃什么时候能醒?您给她调剂的是什么药,味道怎么这么难闻?”初儿问,晚虹用汤匙轻轻的搅拌碗里浓墨般的药汁,“在你没回来之前,妤妃派人送来了双花茶,味道挺香的。”
    “可是这种茶的颜色好奇怪,怎么会是黑色的?”初儿问,晚虹说:“后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你的慧贵妃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想要害她的人那就更多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哪能抵挡得了别人的算计,我只好用点方法,往花里加了点东西,让谁也伤为了她,至于茶的颜色和味道,苦口良药嘛。”
    “提起双花茶,妤妃的娘家高丽又进贡了大量的双花茶,也难怪她这么风光,连娘家也跟着沾光,谁叫皇上喜欢她呢!如今视慧贵妃如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后走了,现在又来了个春风得意的妤妃,慧贵妃的生性太软,在这后宫里,她不是任何人的对手,奴婢也时时为慧贵妃的前景堪忧。”初儿说,晚虹说:“喝了这药,谁也伤不了她分毫,你就再也不用为她的前景担心了,初儿,你过来,帮我把她的嘴巴捏开。”
    在初儿的配合下,晚虹将那碗黑不溜秋的药给凝月灌了下去,仅仅一夜的功夫,宫里发生了三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第一件便是美艳如花的慧贵妃变成了白发人,失去了言语,第二件,但凡吃了荷塘里鱼的人,全都感染上了霍乱,连冷宫里的皇后也没有幸免,追本溯源,问题出在了妤妃所送的双花茶上,第二件骇闻,便是宋国四处都流传着宁王爷要走兵造反的消息,而幕后支持他的便是南国。
    皇后在冷宫里片刻也没闲着,她让贞儿拿来事先准备好的草药,亲自配药和试药,有了效果之后,又将药方托人交给了御医,霍乱虽然是瘟疫中最为可怕的一种,但是发现的早,又有有效的药方,所以这场瘟疫来得汹涌,去的也很利索,不出七天,瘟疫便已在皇宫里悄然消失了。
    作为罪魁祸首,皇上的疼爱并没有救下妤妃的命,一杯毒酒,了断了她年轻而惊艳的生命,反而是皇后,她在这场来势汹汹的祸乱中,第一次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她皇后的名分虽然没有被恢复,但是能在七天之内,没有借助皇太后之力走出冷宫的人,这也算是她的传奇。
    慧贵妃一夜白了头,又不能说话,妤妃居心不良,南国如今又助宁王爷造反,慧贵妃又是南国派来和亲的,宋国自然是容不下她,但是皇上对她视如珍宝,他再三恳求饶她一命,甚至,还亲自将凤印还给皇后,皇太后的目的达到了,可是如何处置慧贵妃,她还得仔细斟酌才行。
    万一皇上急起来,眼下这个时局只怕就要保不住了。
    在后花园里,长着两棵相隔不远的大树,树冠参天,皇太后最终采纳大臣的意见,在保留慧贵妃性命的条件下,在两棵树之间悬空搭起了一座水晶屋,距离地面十几丈高,将慧贵妃囚在里面,饭菜由她的贴身宫女初儿按时送上去,旁人在没有得到皇上或皇太后允许的情况下,不得靠近,就是连皇上,想来看看的时候,也只能在下面远远的看一眼。
    从此,后花园里便多了一道奇特的景观,在两棵树之间,一个银发的美人静静的站在水晶屋里,静静的看着南方,飞鸟从她眼前掠过,树叶飘然而下,那个方向的尽头,是她的家乡。
    初儿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帮慧贵妃,还是害了她,不过有一点肯定的是,纵然是皇后,她再也无计可施,不能伤到她分毫了,晚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希望与姐姐长的一模一样的凝月受人欺凌,尤其是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是秦爷还是皇上,她都不允许,虽然凝月的人生和芙雪仙子无关,可是她的容貌却注定了她这悲情的一生,她倾国倾城,却也失去这世间最美最真的情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和她自己,便不再属于她了,晚虹知道她这么做是出于自私,可是她看到凝月总会想起姐姐,也残忍的将她视为自己的姐姐,既然是姐姐,那就不能被世俗所沾染,凝月不是仙子,但是她却要因为芙雪仙子的缘故,承受仙子的寂寞和圣洁。
    晚虹在离开皇宫之前,总要给皇后送一点见面礼的,皇后知道了晚虹的存在,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在幕后操纵,晚虹拿出一只蝎子,那是一块类似石头一般的石蝎子,让她好生养着,如果哪天凝月死了,这只蝎子便会破石而出蜇死她,皇后吓得面无人色,将石蝎子放在玉碗里面,第十天都要扎破指尖,用血滴在石头上。
    有皇后为她保驾护航,慧贵妃的日子,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晚虹回到南国,在边界的地方,她让阿呆去山上看一看秦爷还在不在,她曾听初儿提起过,凝月和秦爷有个十年之约,半个时辰后,阿呆带回话,说是山上空无一人,连寺庙里的和尚都跑没了,只剩下如来佛祖笑容满面的坐在大殿里。
    接下来,得去找圣君大人算帐了。
    “我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晚虹说,阿呆落在她的肩膀上,紧紧的收住翅膀,“主人觉得对,阿呆就觉得对,主人若觉得不对,阿呆也就觉得不对。无论主人做什么,在阿呆看来都是对的。”
    “你这小东西越来越会拍马屁。”晚虹笑,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人慢慢腾腾的从后面走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乱蓬蓬的,好像好长时间都没有洗澡和修理了,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酸臭味儿,手上的棍子缓缓的向前探着路,脚步不稳,仿佛随时都会摔倒,晚虹向旁边让出道,阿呆侧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过路的瞎子,等他走远了,它才说:“只要主人高兴,阿呆就给主人拍高兴的马屁。主人,你刚才说的是指凝月姑娘么?”
    “只要能活着就好,至于过怎样的生活,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晚虹说,前面的瞎子忽然停住脚,阿呆不高兴,挥舞着翅膀说:“快让开,快让开,主人已经让过你一次了,你不能总挡着路!主人过不去,阿呆就和你过不去!”
    “住嘴!”晚虹说,阿呆再次将翅膀收拢起来,安安静静的站着,瞎子披头散发,眼睛上蒙着一块灰不溜秋的布,脸颊的两边也都被乱发遮住,几乎看不到脸,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隐约说出几个字,“打扰一下,刚才二位说的是凝月姑娘么?”
    “你这个瞎子也惦记人家凝月姑娘?她现在是宋国的慧贵妃,宁王爷要借着南国起兵造反了,她现在被囚在水晶屋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终日一个人呆着,哪儿也去不了,好可怜好可怜,你那么关系她,可惜天高皇帝远的,她也感受不到!”阿呆说,晚虹见他脏污的表情还是有所反应,又见这儿和秦爷住的地方不远,他听到凝月名字反应又那么大,晚虹自然有理由相信,他就是宋国赫赫有名的秦王爷。
    “是我害了她。”他果然是秦爷,阿呆刚要说话,晚虹一把将它从肩头上抓了下来,随手一扔,它便扑腾着翅膀,远远的飞出去,晚虹说:“我知道你是谁。”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人,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失去眼睛,手无寸铁的瞎子而已。”秦爷淡淡的说,晚虹说:“我听说过你们之间的十年之约,她被囚禁在水晶屋里,只怕是活不过十年的。”
    “事情都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自己都快自身难保,又能为她做什么?”秦爷更加自责,晚虹说:“听说宁爷要借着南国起兵造反。如果你们能在最短的时间攻破宋国,到时候整个宋国都是你的,何愁救不了她?”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赤燕公主死
    满天的紫藤失去杀气,在眨眼间从整个皇宫上撤离,黄大仙看了看自己的手,摸着几乎掉落过半的山羊胡,他还以为紫藤的消失是因为他的法力,转过脸,得意的说:“你们都看到了吧?真人不露相,一旦露相,那就不得了。”
    “云裳!”城门开启后,一抹纤丽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之间的缝隙中,身后强烈的光线几乎将她的身影模糊,赤燕公主让所有人都往后退一步,黄大仙笑,“一个女娃子有什么可怕的!”
    “璨珠姑娘,你可回来了!”云裳的表情很怪,像是木偶一样被人操纵着,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充满着骇人的强调,璨珠说:“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露心干的么?”
    “你还是自己进来看一看就知道了!”云裳说着,眼睛里竟然流出了血,黄大仙见到这情景,吓得山羊胡直往上翘,连忙躲到了赤燕公主的后面,璨珠瞧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生气,“你不是真人不露相么?眼睛里不过流点血,你就露馅儿了?”
    “这不是露馅儿不露馅儿的事儿,你看她的样子,分明是被人········”黄大仙见过类似的法术,它像迷魂药一样,让人失去心智,它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这些,而是受控都一旦试图脱离操控,整个人就会陷入极度癫狂之中,随后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城门半天,云赏的身影逐渐从光影中走出来。
    娟秀清丽的面容逐渐显露出来,在她的眉心和双肩以及双手处,都有醒目的血痕,她的手机械性的抬起,无形中好像有根线拉扯着,她的手指缓缓的指向璨珠,黄大仙以为会指到他,立刻又躲到纸鹤后面,赤燕公主看着他,嘴里默念一句,硕大的纸鹤刹那间消失无影。
    “不得了,不得了了!这次插翅难飞了!”黄大仙暴露,无处可躲,只好又厚着脸皮躲到赤燕公主的后面,赤燕公主冷冷的盯着他,“你的胆子要是有你舌头一半有用的话,也不至于活到这把年岁还被人看出来没出息!”
    “贪生畏死又不是罪过,再说了,我要是有你这一身威风凛凛的本事,早就冲上去跟她拼命了!”黄大仙说,赤燕公主笑,“你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比?你以为你这招激将法很管用么?我被打出个三长两短,你刚好可以趁机逃脱?”
    “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是三长两短,我肯定就是四长三短了,咱们三个人现在是一伙的,既然是一伙,那就共进退,共生死,总不能让能力最弱的冲在最前头去送死,我黄大仙虽然不学无术,却也是在江湖上喝着江湖水长大的,但是知道在危险之中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我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是对付这点法术,还是有点皮毛上的手段。”黄大仙一脸自信的说,赤燕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摄魂术,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解决之道,璨珠说:“你既然把话说的这么满,如果把她弄出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如你所愿,把你变成四长三短。”
    “你别吓唬他了!万一把他吓着了,我们······”赤燕公主的话还没说完 ,黄大仙抢着说:“这里面太危险了,说它是龙潭虎穴也不过分,我看今天不是良辰吉日,太阳的方位好像有些偏移,我看我们还是先打道回府,等想到万全之策再来应对也不迟!”
    “等你想到万全之策,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万一你转眼就死了,岂不是死的很冤枉。”赤燕公主说,璨珠向他招了招手,“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和你的万全之策贴边。”
    “在我们三个人里,我的智商和能力都是最差的,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打头阵,万一我落难了,你们还能来救我么?”黄大仙不去,赤燕公主乘其不备,一脚踢中他的后背,黄大仙跌跌撞撞的向前摔了过去,璨珠在他摔倒之前揪住他的衣领,“论狡猾,这里面的人应该和你不分上下,人生哪有那么多的机会遇到能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你再不去领教一下就要老了!”
    “我都快老死了,怎么还不够老!尊老爱幼你懂么?”黄大仙用道德谴责她,赤燕公主说:“你放心好了,你要是死了,我不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璨珠姑娘,你跟我来。”云裳声音淡淡的说,黄大仙像是捡了个天大便宜,“人家点名让你去,又没有让我去,我这个糟老头子又丑又老,万一刺伤别人的眼,这可就大事不妙了!”
    “你也来,黄大仙。”云裳的手准确无误的指向黄大仙,赤燕公主说:“这回人家可是点名到姓了,你不去都不行。”
    黄大仙只好硬着头皮跟在璨珠的后面,赤燕公主忽然说:“等一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白白进去送死的!”黄大仙以为赤燕公主改变主意,赤燕公主经过他身边,径直走向璨珠,“到了里面,你一定要小心,实在不行,也不要硬拼,静观其变,理智对待任何问题,半个时辰后,不管你的情况怎么样,我都会进去救你的。”
    “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璨珠和云裳肩并肩的走在一起,云裳没有说话,她只是抬起手,看了眼手心和手背贯穿的血痕,黄大仙解释说:“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人偶,你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这种摄魂术我还是在二十几年前见过一次,邪乎的厉害,只要受控者恢复理智,她就离死期不远了!”
    “为什么你这么清楚?”璨珠问,黄大仙支支吾吾,“我比你大几十岁,吃过的盐比你过的桥还多,你虽然是赤燕公主的徒弟,终究太年轻,我积累了风风雨雨几十年的阅历,哪能是你比得过的。”
    “你看到没有,整个皇宫的人都变得的云裳一样,不把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我怕我们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受人操控。黄大仙,你是这方面的前辈,应该有解决的办法。”璨珠说,黄大仙最大的优点就是经不住别人夸,“纵观天下,能施展出这么狠辣摄魂术的只有一个人。”
    “你认识?”璨珠问,黄大仙将手背在后面,一副很有心得的样子,“我跟那个人也是不打不相识,算是老交情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吓成那样,我看你说的交情定是你吹牛,心有余悸才是真的吧?”璨珠说,黄大仙着急,“怎么会是吹牛?当年若不是我急中生智,及时逃脱他的控制,只在手上留下一些印记,哪还有机会跟你提这些往事儿。”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璨珠恍然大悟,黄大仙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现在否认只会适得其反,“我这是马失前蹄,再说了,谁能保证这辈子不被贼人算计,我只是一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而已。”
    “这么说来,你和他二十几年来存在积怨,他这是奔着向你复仇来了,可是他怎么知道你会来皇宫?”璨珠问,黄大仙大惊失色,“小姑娘,你可别乱说话,我只是他的受害者,跟他连萍水相逢的交情都没有,哪还有什么积怨,要说积怨,那也是我向他追讨才对!”
    “你刚才不是说你跟他是老交情了么?吹牛吹得漏洞百出,看你怎么自圆其说。”璨珠说,黄大仙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活得挺窝囊,有半辈子的时候都被人牵着鼻子走,我不过是想在你一个小姑娘面前逞逞威风罢了。”
    “他到底是谁?”璨珠问,黄大仙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叫什么生姜。”
    “生姜?你怎么不说他叫大蒜呢?”璨珠冷笑,黄大仙没底气的说:“都过去二十几年的时间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况且,那么痛苦不堪的事情,我干嘛要时时记着。”
    “你连你的仇人都不想记得,你这心胸未免大到无边无际了!”璨珠说,黄大仙说:“你和赤燕公主一个德行,总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逞一时口舌之快,这能顶什么用?能救得了这么多人偶的命么?”
    “天信!”璨珠在看到他的时候,心难过的几乎要碎,他和其他人偶有些不门,那就是眉心上没有血痕,而是在他心口的地方,有着一片刺眼的血迹,他满脸痛苦的看着她,璨珠迅速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手上和心口的伤痕,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解除他手疼痛。
    “黄大仙,求你救救他好么?”璨珠双眼湿润的看着他,黄大仙看着天信心口上的伤,一筹莫展,“他心口上的那道牵线太危险,应该连接着以及,稍不留神就会毙命,我真不敢贸然出手,万一真·········”
    “那你当年是怎么逃脱的?”璨珠开门见山的问,黄大仙脸上一阵窘迫,“我哪是怎么逃的,就是·······就是吓得尿裤子,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解开了。他现在是南国的皇帝,怎么能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做我那样的事儿,况且,我瞧他的面相,情愿就是死也不会那个的!”
    “天信,对不起,如果我陪在你的身边,或许·······或许我就可以陪你一起承受了!”璨珠几乎不敢碰他,天信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并不言语,璨珠的指尖轻轻的触碰到他的脸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痛么?”
    “你这不废话么?身体被牵线扯着,你看他都痛得说不出来话了!”黄大仙说,璨珠惊奇的发现,她的手指在触碰到他皮肤的一刹那,那些牵线的颜色仿佛变得淡薄,应该是她体内的灵力对牵线产生了作用。
    “不要!”天信见她靠近,沉静而痛苦的眼睛终于惊起波澜,声音几乎呢喃,璨珠摇了摇头,“你有多痛,我的心就有多痛。”
    璨珠忽然抱住了他,天信身上的牵线在灵力的冲击下立刻消失,散发出一股触目惊心的黑烟,从他身上飘离出去,璨珠因为灵力耗损过度,再加上她本来就已经接近消亡,两腿虚浮,身体在他的怀里一点点的下沉。
    天信的身心也受到了强烈的催残,抱着她身后倒去,他的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璨珠的身体几乎被掏空,即使那么大的冲击力,天信也没有感觉她身体上的重量。他迅速起身,将奄奄一息的璨珠抱在怀里,“你为什么那么傻?”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璨珠气息微弱,天信忽然推开她,语气骤然冷漠,仿佛万里晴空,突然一声霹雳,狂风暴雨急促而下,“你的确对不起我!”
    “小姑娘,你认错人了,他不是天信!他·······他就是那块生姜!你快点离他远点儿!”黄大仙大声尖叫说,璨珠抬起头,天信的面容莫名其妙的变成另一个陌生的脸孔,璨珠措手不及,她看到天信受控,一心只想救他,没想到却没有注意到这只是一个圈套,她身陷其中,无力自救。
    “天信在那儿呢!”黄大仙指着被一群人偶扭送过来的男人,璨珠一看,果然是天信,他见璨珠面色惨白,身受重创,又摔在地上,面色焦急的如同伤在他身上,他急切的想要走近她,却被人偶困在中间。
    “你别过来!”璨珠双眼垂泪,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天信极力的想要挣脱,却被人偶推倒在地,在那块生姜的指示下,天信被人偶一阵拳打脚踢,很快嘴角便流出血沫,身体痛苦的蜷曲起来,剧烈的咳嗽着,黄大仙胆小怕死,躲得远远的不敢吱声,他意识到没有人注意到他,第一反应便是想办法逃跑。
    “黄久之,你怎么每次见到我都像吞了苍蝇一样,我有那么招你讨厌吗?逃了那么久,我可是找你找的很辛苦,别来无恙呀?”生姜还是发现他的踪迹,黄大仙面色煞白,下意识的将撤退的脚步收回来,摆出一副老朋友久未碰面的表情,刻意寒暄说:“我也没想到世界会那么小,躲来躲去还是没能躲过你,有缘千里来相聚,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有缘。”
    “我可不稀罕和你有什么缘分,黄久之,上次让你逃脱了,这一次,我看你还往哪儿跑。”那叫生姜的人长的并不凶恶,只是眉宇之间充满了愤怒和焦虑,仿佛一直在找人,在茫茫人海中早已寻找了上千年,衣衫破旧,风尘仆仆,依然倔强的想要找下去,黄大仙苦着脸说:“化灵珠已经不在我这儿了,如果它还在,或许我还能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人。”
    “她就在这儿!我找她找了那么久,不会有错的!我知道,她就在这儿的什么地方!”生姜固执的说,化灵珠就在璨珠身上,黄久之也知道,只是他不想看到让璨珠在生姜要盛怒之下遭受灭顶之灾,只好瞒着没说。



    第二百四十章 璨珠的前世
    璨珠眼看着天信就要被人打死,只好将化灵珠拿了出来,笼苏早就被外面惊天动地的声音惊醒,“怎么了这是?”
    “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打死!”璨珠只能暂时这么做,笼苏看到外面那个向她逼迫的男人,惊恐的说:“你要把我交出去?我又不认识他!”
    “这只是权宜之计,眼下只能先这么办,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回来的!”璨珠知道这么出卖笼苏对她不公平,可是相比天信,他比她的处境更危险,笼苏翻着白眼说:“你看他披头散发跟疯子一样,不用看都知道是个神经病,我这辈子最害怕疯子了!你还把我交到他的手上。”
    就在这时,只听“咻”的一声,一支黑色箭羽的箭忽然扎中了那男人的胳膊,化灵珠从他的手里摔落下来,璨珠眼疾手快,在化灵珠没有落地之前,一手从半空中捞了起来,又迅速向后退了两步,转而交到黄大仙的手上,黄大仙捧着自己的化灵珠,就像捧着一只烫手山芋,不知道该扔了还是该揣在怀里。
    “你是谁!”那披发男人看向那个站在高处的白衣女子,璨珠不认得她,但是却认得站在她身后的露心,以及手里捧着翁罐的云裳,笼苏忽然说:“小心后面!”
    “这回要死定定的了!”黄大仙听到提醒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左侧偏移,一把剑刚好从他先前站立的地方贯穿过去,璨珠飞起一脚,便将人偶踢出几步远,她自己也体力不支,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天信用手抹去嘴角上的血,三步并作两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黄大仙将化灵珠径直丢给了璨珠,自己像猴子一样,动作灵敏的爬到树上,透过树叶的缝隙,打量着树下的情况。
    “胆小鬼!你以为爬到树上就安全了?那个疯子要杀你,你就是爬到天上去也无济于事。”璨珠将化灵珠放进锦囊里,牢牢的悬挂在腰带上,黄大仙踩着树杈往上爬,直到接近树冠才停下。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树冠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鸟巢,里面躺着三颗比鹅蛋还要大两倍大的蛋,由于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鸟蛋可遇不可求,味道应该比鸡蛋更为上乘。
    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伸进鸟窝,像生生鸡蛋那样,在蛋上轻轻的磕出一个小口子,然后嘴巴用力的吸吮小洞,直到将里面的蛋液完全吸食干净,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蛋壳,黄大仙贪恋又胆小,但是在吃东西这上面却生龙活虎。
    三颗鸟蛋被他吃了两颗,要不是实在吃不下了,第三颗蛋也会变成他的盘中餐,放在身上当成干粮,等饿了再吃,那叫生姜的人原名叫姜涯苏苏,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儿,也不知他想要找的人是谁,只知道在这几百年间,他总是从南找到北,又从北找到西。
    他知道黄大仙的化灵珠想帮他找到他想找的人,便千方百计想的抓住他,哪想抓住他了,却一不小心被他给溜走了,这一回,他也是一路追踪黄大仙才提前来到了皇宫。
    “我认得你,你是锦言公主!”姜涯苏苏用另一只按着受伤的胳膊,璨珠大吃一惊,锦言公主不是已经死了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锦言公主应该是赤燕公主的姐姐,她怎么也在皇宫里,更让她诡异的是,露心是齐国的天女,她背叛了自己的责任,锦言公主似乎和她的关系很融洽,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都那么久了,你还不死心,这样找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锦言公主从高处落下,露心也紧接着跟上来,璨珠看向云裳手里所捧着的翁罐,那儿装的应该就是画眉的魂魄,姜涯苏苏说:“不管还得用多久,我都要找到她。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那是你前世的妻子,她已转世投胎,相貌和气质已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就算她近在你的眼前,你也认不得她,而她喝下了孟婆的忘情水,更认不得你!”锦言公主说,姜涯苏苏满脸痛苦的摇着头,“不可能,你别胡说,她怎么会喝忘情水呢!她在临终之前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忘了我,她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说好不会忘就不会忘,她说,来世我们还要做夫妻,只要她一天没找到,我就要找她一天,直到找到她为止。”
    “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一碗忘情水罢了,你放不下对她的感情,即使找到了她,在她的眼里,前世终归是前世,过去的,一去不复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今生,你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与旁人无异的陌生人,那样的失望就不是痛一时,而是痛上生生世世了!那你又何必执着?”锦言公主的目光落在璨珠身上,随后又看向天信,璨珠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天信揽着她的肩膀,自已遍体鳞伤的同时,最大的用心还是在身边的女人身上,眼里的关切,不畏生死。
    灵力可以解除人偶的控制,锦言公主和露心合力对付姜涯苏,他胳膊受了伤,可是操控人偶的力量却有增无减,大量的人偶蜂拥而上,将他们几个人困在中间,露心看向锦言公主问:“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人偶虽然人数众多,可是对付起来却也不难,只要杀出一条血路,就可以突围出去。”
    “他们都是无辜的宫女太监,不能杀人!”锦言公主说,露心说:“不杀人,那只能被人杀!那个叫姜涯苏苏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总不能坐以待毙,要想让他自个儿想通了,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不被他耗死,也都饿死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除人偶,杀人不是上策,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能动手。”锦言公主说,露心不敢违背,“你刚才为什么要看向璨珠?眼神意味深长,难道她········”
    “她形神就要散了,撑不了多久的!!”锦言公主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露心说:“她早就是个死人了,只是有赤燕公主的灵力护体,这才勉强撑到今时今日,如果她突然死了,她身边的男人,只怕就要变成第二个姜涯苏苏。”
    “这不是你目前该考虑的问题!”锦言公主说,露心应声说:“赤燕公主就在外面,你的话对我管用,对她怕是毫无威慑力,以她的生性,只要进来,势力大开杀戒。既然迟早都要面对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白费心机?”
    “化灵珠的灵力比鲛龙珠更胜一筹,我们不如借着化灵珠的力量击退他!从而击退人偶。”锦言公主说,露心说:“利用化灵珠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你也应该明白,化灵珠的灵力一旦被催动,被困在里面的那个小女孩就会性命岌岌可危,重则丧命,轻则永远融入化灵珠,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以你和二人的能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锦言公主不想牺牲任何人的命,可是眼下的情况由不得她来选择,璨珠灵力耗尽,呼吸有进无出,身体越来越轻,天信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团虚无缥缈的幻影,随时都会烟消云散。
    “天信,你在听吗?”璨珠的身体开始轻浮,天信知道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你说,我在听。”
    “对不起,以前我总是惹你不高兴,其实我很在乎你,那些恭喜你的话,说的真的好违心,还有那个管忆,一点也不漂亮,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她········”璨珠的声音和呼吸逐渐变弱,天信紧紧的抱着她,眼泪流过嘴角,混着血滴落下来,“在我眼里,谁都没有资本跟你比,珠儿,没有你,我以后该怎么办?谁敢来惹我生气呢?”
    “答应我一件事儿!”璨珠气若游丝,天信重重的点着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她抬起头,皮肤几近透明,天信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生怕稍一用力,就将她捏碎了,她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是关于画眉么?”
    “不管她对你做了多少错事,不管你有多讨厌她,孩子是无辜的,你可以不让她做皇后,可是,你得给她一个名分,让你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你要对我那样对待她,不要苛待她,在我最孤独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她的孤独和绝望,还有·······”璨珠几乎说不下去,天信情到伤处,已经不再有眼泪,“你对我有那么多的要求,可是我只想让你留下陪我,单单这个要求,你都满足不了我,珠儿,你真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人,害我爱你那么深,失去了你,我拥有全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为我活下去!还有,不要忘了我,也不要像爱我那样去爱其他女人,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什么都能失去,就是不能失去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别让我被别人取代行吗?答应我!让我带着安心离开!”璨珠闭上眼睛,两滴血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天信亲吻她的眼角,“那你也答应我,不要忘了我的样子,因为下辈子,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那我就不喝孟婆汤了,这样我就可以带着记忆来找你。”璨珠元神从体内漂浮出来,在空中闪过一道绚丽而温柔的光线,在元神崩裂的那一刹那,她的身体也化为乌有,天信的双手依然保持着拥抱她的姿态,他泪眼模糊的看着涣散无光的元神,由炽烈到凋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身上那只装有化灵珠的锦囊,也随之漂浮在空半中,锦言公主和露心不再犹豫,合力催动化灵珠,一股巨大的灵力从化灵珠上骤然而出,灵光如锋利的刀刃,割断了无形中牵制人偶的线,所有人陷入短暂的昏迷后,很快恢复神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来人啊!护驾!护驾!”太监尖细的嗓音带着危机四伏的气氛迅速蔓延,听得人心惶惶,很快有一大队人马拿着盾牌和兵器,将天信护在中间,天信看着自己虚空的手势,刚才还抱着的人,转眼间却消失不见了。
    “陛下!奴才们护送皇上回宫。”太监说着便在前面引路,天信的手还没放下,忽然指向姜涯苏苏说:“把他给朕抓起来!”
    姜涯苏苏被化灵珠的灵力所伤,但是他依然认定化灵珠可以帮他找到他前世的妻子,在电光火石之间,猛地将迅速落地的化灵珠卷入手中,随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桃之夭夭。锦言公主和露心再想追击却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任他逃脱。
    璨珠随同其他的鬼魂,来到奈何桥,她曾经来过这儿一次,不过很快便由赤燕公主救回,醒来之后,就对这儿的记忆就记得不大真切了,故地重游,模糊的记忆逐一鲜明,她记得在奈何桥的边上开满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
    有一个男人拿着锄头,大汗淋漓的替彼岸花锄草,锄了又生,生了又锄,永远锄不完,可是那个人依旧固执的锄着草,当时她还笑他痴狂,为什么那么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得锄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而这一次,鲜艳的彼岸花里没有一丝杂草,但是那个锄草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小姑娘,你终于来了!”孟婆笑吟吟的看着她,璨珠惊异,“婆婆,你是不是对每一个对桥的人都会这么说?”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可以来这儿两次,相比头一次,你似乎释然了许多!”孟婆一边说一边舀起一碗黑乎乎的汤水,璨珠往后退了两步,“我不要喝,因为我有不想忘记的人。”
    “婆婆问你,上一次你在彼岸花丛里看到的那个锄草的男子,你还记得吗?”孟婆问,璨珠点点头,“草锄干净了,自然就没有留下的理由。”
    “他叫姜涯苏苏。”孟婆说,璨珠记得,“他是个疯子。”
    “的确是疯了。要不在他不会心甘情愿在这儿受苦,为彼岸花锄了二百年的草。”孟婆说,璨珠说:“他好像在寻找他前世的妻子,可是找了那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不过话要是说回来,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就像大海捞针,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的!”
    “缘聚,分隔再远也会相会,缘灭,相见不相逢,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他的妻子临终前曾许诺过他,来世还会跟他在一起,再续前缘,可惜他等了又等,就是等不来她,他是二百年前陈国的王,他的王妃是陈国最漂亮的人,他对他的王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原本以为会幸福终老,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陈国在邻国侵犯下覆灭,王妃为了救他而命丧黄泉,他因此侥幸活命,从此流落天涯,十年后,他也来到了这儿,我告诉他,他的王妃已经喝下忘情水,进入轮回门重新投胎,已经不记得他,可是他却不相信,我被他的痴情感动,就让他帮彼岸花锄草,轮回之后,他的王妃活了一百岁,最终寿终正寝,来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变成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妪,她从他面前走过,他都没有认出来,接下来,他的王妃又经历一次轮回,结果和上一次一样,他还是没认出来,一直认认真真的锄草,二百年期限已到,我便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去找他的王妃,结果他找了二十年,还是没有找着,只好又回来了,巧合的是,他回来没多久,他就看到他的王妃,虽然看到的只是她来去匆匆的背影,这一次,他的王妃并没有喝下忘情水,而是重返阳世,他也紧跟着去找她,看来,他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再也找不着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他的王妃已经不在阳世,喝了忘情水又要进入下一个轮回了么?”璨珠忽然觉得孟婆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她忐忑的语气中蔓延开来,孟婆说:“我之所以说他再也找不着了,是因为他的王妃就是你,如今你已天命所归,他却固执的去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所有的努力,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什么?你们就像开在三岔河边的彼岸花,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缘分已尽,何以至此,辜负这满腔痴情,罪过,罪过!”
    “如果我不喝这个汤会怎么样?”璨珠看着地狱里开满娇艳似火的彼岸花,说到彼岸花,她的武器之一便是这幕天席地的天涯花,只不过是黑色的彼岸花,孟婆说:“进入轮回,必须抛却前尘往事,小姑娘,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过眼云烟,抓不着,留不住,放下也是一种解脱。喝了汤,你才能有未来,不然,只能变成一个在地狱里到处游荡的孤魂。”
    “我已经忘记过一次,而这一次,我情愿做孤魂,也要保留这份记忆,因为这是我的全部!”璨珠淡淡的说,孟婆叹了口气,“你脱身而去,得大自在,为何要把这无边的记忆和情感留在本已苦海无边的地狱里呢?姜涯苏苏为了找你,为彼岸花锄了两百年的草,既然你不愿意喝下忘情水,那就做个接引使者,指引过桥的人走向轮回,在桥的这一边有彼岸花,在桥的另一端,你就在那儿花开遍野吧!两百年后,我给你一个同他一样的机会。”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赤燕公主和伏珏消失
    姜涯苏带着化灵珠不知去向,受到牵制的所有人都获得了自由,天信自从璨珠灰飞烟灭之后,整个人几乎陷入颓然,一蹶不振,赤燕公主在得知璨珠的事情后,虽然惋惜,却也为她欣慰,毕竟她在天信的怀里离开的,不像她,伏珏去世的时候,她还远在东海。
    画眉魂体合一,天信虽然不喜欢她,可是璨珠临终对他的嘱托,他是不会不办的,封她为眉妃,被永远禁足在紫檀院,那儿有他专门挑选侍候她生活起居的宫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也能有个落脚之地,锦言被天魔所救,天魔在天魔山造有一座神庙,那儿供奉着芙雪仙子,她答应过他,会用下辈子的时间为芙雪仙子守护神庙,这也是天魔救她的原因所在。
    被封闭将近百年之久的密室终于打开,宽阔的房间里摆满了箱子,每个箱子里面都装满了金银财宝,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时间累积,灰尘密布,角落旮旯地方都缠满了蜘蛛网,即使是这样,依然难掩金光,在最中间的地方,摆放着一口黄木棺椁,赤燕公主看着眼前这个被时光搁置百年的房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时候,她和伏珏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天天腻在一起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打开棺木,伏珏一时当初那样,眉清目秀,双眼紧闭,静静的躺在里面,双手安放在胸口,只是面色过于苍白,让她看着心疼,锦言公主拍了拍满脸悲痛的妹妹,张了张嘴,此时此刻,说什么都起不到抚慰的作用,赤燕公主转过脸,微微一笑,“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见到你,也没有想过今生今世还可以再见他一面,如今两个遗憾都圆满了,我无怨无悔。”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锦言公主说,赤燕公主的目光再次落到伏珏的面容上,她刚伸手,锦言公主突然拉住她的胳膊,“不可以!”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像是死,那也是很美好的事儿!这一刻,我已经期盼了很久。”赤燕公主知道,伏玉的身体里藏着一颗玄石,它可以让拥有它的人百年不变,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玄石会让拥有它的人产生一股非常强大的能量,只要有人接触到,那个人就会被能量完全溶解,半个时辰之内,两个人都会一起消失。
    “可是姐姐希望你能活着。你每天只要能看到他,不就可以了么?”锦言公主知道她的秉性,一旦决定了,就绝不回头,赤燕公主拉着姐姐的手,一百年了,她几乎没有哭过,“相爱的人就要永远在一起,要不然,那还叫什么爱人呢?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希望能得到姐姐的成全。”
    “赤燕!”锦言公主好不容易才见到她,却又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赤燕公主说:“我们分隔了一百年,时间太久,孤独太多,我不想再丢下他一个人,姐姐,我想和他成亲,让我和他魂归一处,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分开了!”
    锦言公主在密室里,亲自为妹妹赤燕和已经死去一百年之久的伏珏主侍婚礼,赤燕公主穿上父亲为她早已准备好的嫁衣,她在最后夫妻对拜的时候,面向棺木拜了一拜,锦言公主最后宣布礼成,她将妹妹扶了起来,赤燕公主深深的看向姐姐,不管之前她们之间有多少恩怨误解,如今都化解在相视一笑中。
    “伏珏,你听到了吗?我们就要成亲了,对不起,这一天,我让你多等了一百年!”赤燕公主将手伸向他,轻轻握住他那冷却冰冷的手,玄石的能量在感应到赤燕公主的那一瞬间,一道光瞬间从棺木中折射出来,几乎塞满了整个房间,光芒退却后,棺木里的伏珏以及外面的赤燕公主,已经不见了。
    锦言公主带着露心回到天魔山,那儿才是她们该呆的地方。至于露心煞费苦心想要得到的东西,却全都被锦言公主送给了天信,齐国虽然被南国所灭,不管怎么说,南国的根基还是齐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送给南国皇帝,总比流落到其他不法之徒手里来的好。
    璨珠院子里的那棵紫藤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打理,疯长之后便迅速溃败,到处都残留着藤蔓缠绕的痕迹,黑褐色的枯叶随风飘舞,无论是墙面还是树木,那些丑陋而干枯的藤蔓依旧死死的缠在上面,秋天是万物凋零的季节,天信面色凄惶的站在门口,往常这个时候,他总能看到璨珠坐在紫藤下面荡秋千。
    如今物是人非,紫藤虽然枯死,可是来年的春天,它还会生机盎然,可是他再也看不到坐在秋千上冲他微微笑着的璨珠。院子里满地狼籍,他吩咐所有人,不准任何人涉入这儿半步,一定要时时保护她离开时的样子,他始终相信璨珠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在那个空荡荡的秋千上,又能看到璨珠的笑脸。
    “皇上,眉妃她······”宫女小心翼翼的前来禀报,天信面无表情,宫女以为他没听见,再次重复一遍,一片尚未枯干的紫藤叶子飘落到他的面前,天信弯腰捡起,看着上面若隐若现的纹路,漫不经心的说:“眉妃怎么了?”
    “眉妃娘娘想请您过去一下,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跟您商量。”宫女像受罪包似的,头也不敢抬的说,天信皱眉,“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朕政务繁忙,没时间见她,让她安心养胎,这才是她目前重要的事儿。”
    “眉妃娘娘说了,是关于璨珠姑娘的!”宫女适时将他所不能拒绝的理由拿出来,天信猛地看向她,宫女慌忙跪在地上,仿佛犯了件株连九族的大罪,天信什么话也没说,径直来到画眉的寝宫,刚进门,便看到满脸是泪的画眉,她应该是听到关于赤燕公主香消玉殒的事儿。
    “你找我有事儿么?”天信对她依然不冷不热,画眉慌忙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拭去,让宫女,也是她身边唯一的宫女英儿给皇上打盆水,天信看着屋子里灰蒙蒙的陈设,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他能给她地方住,那还是看在璨珠的份上,所以,他没必要也没责任内疚,画眉挺着大肚子,亲自拧干了温巾,递到他的面前说:“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想离开这儿。”
    “你想去哪儿?”天信接到手的毛巾险些摔落,画眉心里暖暖的,以为他的吃惊是因为想要挽留她,哪想她还没说话,天信却抢在她前面说:“想好了地方就告诉我,我会派人送你去的。”
    “天信。”画眉哽咽,天信随手将帕子丢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刚好落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滑落下来,像是眼泪,“我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儿,可是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你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个?”天信有些恼火,画眉说:“璨珠的事情,我很遗憾。如果不是因为救我,她也不会·······”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不管你对我的心有多真,就是把心挖出来,我都不稀罕,让你住这儿,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感情,是因为璨珠临终前嘱咐我的,她让我给你一个名份,给你一口饭吃,给你一个安身所有,这些,我全都做到了,所以,看在璨珠的份上,你好之为之,能做的我都为你做了,别再为难我了!”天信转身就要走,画眉的眼神变得愤恨而无奈,哥哥死了,赤燕公主也魂飞魄散,连唯一对她惺惺相惜的璨珠也离开了,在这个世上,关心她的人全都离她而去,而她为之牵肠挂肚的人却又对她冷眼相待,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离开他的世界,还是离开这个世界,去她该去的地方。
    “这两天我会很忙,你能解决的事情你就自己解决,像今天的谈话,我不想再有第二次,还有,你准备一下,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天山祭祖,不管怎么说,我和你虽然有名无实,可是我不想让外人看出我们之间的破绽,就算是装,你我也装的像一些。如果你想离开,等办完这件事儿,你想去哪儿,我都随你的便。”天信说的很无情,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被她想要离开这儿的想法触碰到了,璨珠已经离开,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如果连她也离开了,在这个诺大的皇宫,这个庞大的南国,他就再也没有熟知的亲人,就算是恨,也能是个寄托。
    “臣妾恭送皇上。”画眉已经进入他给的眉妃身份,英儿小心翼翼的净她搀扶起来,看着她潸然泪下的面容,不知所措,画眉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吓到你了么?”
    “娘娘难道就一点也不委屈么?”英儿大着胆子问,画眉莞尔一笑,眼神幽怨却又有种不卑不亢的倔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委屈的,如今你都能看出我的委屈,也难怪他会那么讨厌我,我连自己的心都没弄懂,又怎么能弄懂他的心呢?”
    “娘娘,有句老话说的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皇上会发现娘娘您的好,如果您离开这儿,离他的心越来越远,他就是回心转意,这机会不也被您无故丧失了么?奴婢斗胆,劝娘娘还是三思而行。”英儿说,画眉叹了口气,“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他的心里装满了璨珠,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他的心还是容不下我,那我又何必遭他讨厌,给他一个清净,或许还能挽留我在他心里最后一丝念想。英儿,我知道你觉得我可怜,可是感情这种事儿,不是光靠同情就能维持下去的,如果不是璨珠的关系,他情愿孤独一世,也不想看我一眼,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实。”
    “事在人为,你也不必贬低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那就努力去争取,不是自己的也要变成自己的。”一个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英儿惊呼,“你是谁?这是眉妃娘娘的寝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英儿,不得无礼,你是芙雪仙子?”画眉神情惊骇的说,那人却说:“芙雪仙子是我姐姐,我是她妹妹晚虹,亲姐妹嘛,面容总会有几分相似,眉妃娘娘,我来这儿是想帮你,还是先让你的人退下吧!”
    “英儿,你先下去。”画眉说,英儿迟疑,画眉又说:“你也累了一天,先下去休息,有事儿,我会叫你的。”
    “不知晚虹姑娘这么晚来找我所为何事?”画眉一脸防范的说,晚虹说:“你大可放心,我和你无冤无仇,不会故意害你的。这么晚来,只是想请你帮我一点小忙。”
    “一点小忙还能劳驾您亲自过来一趟,在我看来,这点忙我只怕是帮不起了。”画眉说,晚虹说:“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对你的冷漠,还是你已经将自己的下半辈子老老实实的安排在这个破殿里?在他面前,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画眉反应激烈的说,晚虹说:“你我都是女人,看到你受这样的冷待,我有点看不下去了,刚好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所以二好归一好,成全你的同时也是在帮我。”
    “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画眉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晚虹说:“宁爷已经联合胡列攻打宋国了,这个消息你知道么?”
    “这和帮我有什么关系?”画眉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晚虹说:“不管天信的真实身份是谁,如今他做了南国的皇帝,木已成舟,大势已定,他是天信还是南国太子郁笙就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想重心赢得他的心,全天下,能帮我的人只有你。”
    “作为交换条件,你想让我帮你什么?”画眉很清楚这一点,晚虹说:“说服他联合胡列,一起攻打宋国。”
    “他现在连见都不想见我,这么大的事儿,我哪有资格说得上话。”画眉说,晚虹说:“我有办法挽救璨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出这个力。”
    “单凭你这几句话,很难让我相信你。”画眉说,晚虹突然岔开话题,“你还记得凝月么?”
    “记得,听说她是芙雪仙子的转世,而且和她的容貌长的一模一样。”画眉说,晚虹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凝月本来就是我姐姐的转世,据我所知,在南国百姓的心里,我姐姐依旧是他们所敬仰的芙雪仙子,如今我已经放出风声,说是芙雪仙子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被囚禁在宋国的水晶屋里,这样一来,南国就有理由向宋国发兵了,只要救得了她,我就把让璨珠起死回生的方法告诉你。”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我虽然不受待见,但是我绝对不是个傻子,万一帮你成了事儿,你却出尔反尔,这么大的烂摊子,你让我怎么收拾?他只会对我更加深恶痛绝,怕是以后连孩子也会跟我一起遭殃,那才叫得不偿失!”画眉说,晚虹将一只翠绿色的小瓶子神秘兮兮的递到她的手里,“这个药,你找个机会给他吃了,保证他以后对你一心一意,眼里只有你一个人。至于璨珠,如果你还能容得下她,那我就好事儿做到底,让你称心如意。不过,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感情,只要你能重新找回他的心,卑鄙一点又有何妨?”
    “这个药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么?”画眉捏着小瓷瓶的手迟疑了一下,晚虹说:“机会仅此一次,信不信由你。”
    “娘娘,您没事儿吧?那个人有没有为难您?”英儿担心的问,画眉慌忙将手缩进袖子里,有些心不在焉的说:“没事儿,她不是别人,是我的一个老相识,好久没联系了,英儿,做好你自己的事儿,管好自己的嘴,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儿。”
    “奴婢记下了。”英儿怯怯的说,画眉神情疲倦,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色,“皇上现在在干什么?”
    “往常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在批阅奏折,不知娘娘问这个干嘛?”英儿老老实实的回答,画眉看到她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山药羊肉汤,径直接了过来,微笑着说:“我不受宠没关系,可是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不能让他跟着我一起不受待见,英儿,不管我的做法是对还是错,出发点都是为了孩子,只要这个孩子能帮我牵住他的心,无论需要多大的牺牲,我都心甘情愿。”


    第二百二十四章 鬼蜮先生
    月色满天,霜华满地,如水一般,冷冷清清的透过窗户投落到地上,留下一片洁白而苍茫的斑驳,天信一个人坐在落满枯叶的紫藤架下,他曾经在这儿看到过璨珠最美的笑容,也在这儿看过她生气时掘起的嘴,有关她的林林总总。
    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当他想要将她揽入怀中时,却惊然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他心心念念的璨珠,已被时光淹没,永远不复存在了。
    有些人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皇上。”一个胆小的太监畏畏缩缩的出现在门口,天信僵直的身体动了动,腰背的酸软让他明白自己又在这儿沉迷了许久,他的声音和漫漫孤寂的夜色一样,充满了空洞,“什么事儿?”
    “鬼蜮先生求见!”太监如实回答,天信枯槁的眼神里仿佛掠过一道光芒,脚步和声音一样急切,“好,太好了,朕终于把他盼来了,你们先把他侍候好了,朕一会儿就到。”
    “奴才还有一事禀报。”太监见皇上一脸喜色,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另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说出来扫皇上的兴,天信阔步向外走去,脚下的枯叶碎了满地都是,风起时,漫天飞舞,“说!”
    “眉妃娘娘说想······”太监的声音比起先前明显没了多少底气,天信果然勃然大怒,“朕不是刚见过她了吗?她哪来那么多的事儿?不知道朕日理万机,没空见她么?你去告诉她,让她在自个儿的宫里等着,等朕腾出空来,自然会去见她的!麻烦!”
    “可是······”太监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天信冷笑,“你这是帮她和朕讨价还价?朕说没空就没空,难道你还想安排腾先去见她,再去见鬼蜮先生?”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太监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地不起,天信叹了口气,“起来吧!你就按朕的话去应付她就行了。”
    “奴才遵旨!”太监大气不敢出,飞奔离开,天信在得知鬼蜮先生到访,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害怕无法从鬼蜮先生那儿得来准确的答案,又害怕这无法实现的愿望将成为他一生的遗憾,宫殿金碧辉煌,可是他的心在经历失去璨珠的疼痛之后,凋零成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
    “皇上万岁。”鬼蜮先生向来来无影去无踪,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他法术高深,驱魔降恶,无所不能,据说他已有三百岁高龄,但是看上去仙风道骨同,鹤发童颜,丝毫没有一丝老态,这却是民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先生客气了!请坐,请坐!”天信恭恭敬敬的请他坐下,又亲自为了倒了茶水,问长问短同,无微不至,鬼蜮先生双目炯炯有神,手里拿着一支白色的佛尘,鬼蜮先生的眼睛只是看了眼那青花瓷杯盏,杯子里的水竟然莫名的消失了,只有几片翠绿的茶叶无精打采的遗留在杯底。
    “先生,这水······”天信惊奇,鬼蜮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急着解释,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佛尘上,先前还洁白如雪的佛尘,不知道为何变了颜色,黑蒙蒙的,像是被烟尘掩盖。
    “皇上,你这儿有股不同寻常的邪气!”鬼蜮先生说,天信大吃一惊,“这皇宫里怎么会有邪气?还请先生言明。”
    “果不其然,是她来了!”鬼蜮先生闭上眼睛,黑蒙蒙的佛尘很快又恢复到原本的颜色,天信听得云里雾里,“先生,朕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才请您过来,不是为了什么邪气不邪气的,朕只想知道,朕的璨珠,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朕的身边?”
    “一个死人又如何重新回到人间?皇上,抓着该放下的,这是包袱,放下该放下的,这才是明智!”鬼蜮先生说,天信脸上的恭敬几近耗竭,“我千辛万苦请你来,是为了想得到您的帮助,而您不远千里来皇宫,想来也不是为了这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朕可是听闻鬼蜮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破穹苍,能解精奥,这天底下就找不到一件能难住鬼蜮先生的事儿,朕还听说,连鬼神都为不了的事儿,在您眼里,那都是您想与不想之间的事儿,朕就是冲着您的威名,这才请您进宫来给朕解忧,如果您连这点忙都办不上,那么江湖上的那些传闻,岂不变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您自个儿拆了自个儿的招牌,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耳光子?”
    “皇上,我知道您的意思,所以,您大可不必用江湖上的传闻来激将我,至于那些传闻,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也没有刻意经营,有些忙,我可以帮,但是有些忙,不是我不帮,而是帮不得!”鬼蜮先生神态怡然,似乎并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天信不敢惹恼他,毕竟他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您不愿意帮朕,那又何必进见朕,以您鬼蜮先生的本事,只要您不露面,就算朕派千军万马,也未必能找得到您。”
    “璨珠魂魄已散,如果想要重新聚集,恐怕会伤及无辜,倘若她的返世是以其他人命为代价,那么她的存在便是一种罪孽,而我便是助纣为虐!这和杀人又有什么两样!”鬼蜮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有违他的立世原则,天信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下来,他果然有救璨珠的办法,天信说:“只要她能重新回到朕的身边,朕就不惜一切代价!”
    “在你眼里,什么是好人?”鬼蜮先生拿起杯子,抬眼看向天信,天信迫切的希望重新找回璨珠,至于其他,他从未放在眼里,“这是朕的权利。”
    “这决定生死命运的权利,又是谁给你的?”鬼蜮先生再次发问,天信压制心里的怒火,依然心平气和的回答,“天魔!”
    “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人,天魔为什么偏偏要将这生死大权交托在你的手上?你可知为何?”鬼蜮先生咄咄逼人,天信心虚,“你别跟朕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朕只想知道这个忙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你先前也都说了,如果我不帮你,就不会画蛇添足,特意来您打照面,我要是这么愚昧,还真对不起江湖朋友赏的面子,还有,如果你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那我再问你,如果让你在你身边的几个人里选一个人作为祭物,你会选择谁?是画眉,还是那些对你的江山有所帮助的妃子?”鬼蜮先生换了个说法,天信张口结舌,画眉怀有身孕,皇宫里的其他几个妃子,娶她,并非因为爱她们,而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对南国江山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失去谁,都会对他的权利产生不可估量的损失。
    “其他人可以吗?”天信避重就轻,鬼蜮先生问:“这其他人指的是谁?服侍你的太监宫女,还是拥护你的百姓?在你眼里,他们真的只是一些可以拿来利用和牺牲的其他人?”
    “朕没想过要伤害谁,只想让心爱的人重新回到朕的身边,这哪儿错了!”天信崩溃,鬼蜮先生依旧不紧不慢,“璨珠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是,你眼里的其他人,他们也有活下去的理由,因为,他们和她一样,都有深爱着他们的亲人,你失去璨珠有多痛,他们的亲人失去他们,也有相同的痛楚!天魔选择让你治理南国的江山,不是让你滥用职权,肆意伤害那些原本需要你守护的百姓,守护是责任,为了一个人而牺牲你的责任,这不是天魔当初选择你的初衷!”
    “只要璨珠能活过来,朕不做这个皇帝也罢!”天信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自从璨珠离开后,他已经好久没哭了,鬼蜮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因为一个女人而荒废了整个江山,将所有的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也不是········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璨珠要是知道你对她的这番情意,即使无法相见,也知足了!”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帮朕对吗?璨珠没有对不起谁,朕也放下身段求你,如果你不帮朕,为什么还要前面应命,给朕机会的同时,也给朕泼一盆冷水!你一直不露面,朕就会一直找你,就算是猫和老鼠的游戏,朕也能自欺欺人的一直骗下去!”天信声音无力的说,鬼蜮先生见他神情悲悯,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出于慷慨,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鼎。
    天信认得这种鼎,是上古时期大禹用过的祭祀神器四羊方鼎,周身镌刻兽面纹,肩部四隅为四个卷角羊头,羊的前胸和颈背有鳞纹,两侧还有精美的长冠凤纹,整体看起来端庄优雅,美轮美奂。
    “这只四羊方鼎是师父临终时交给我的遗物,它从上古时期以来,一直用以祭祀和占卜,不知有多少魂魄在这只鼎里化为灰烬,但是,它的力量也为人间带来吉兆,从而也聚敛了一股奇特的魔力,师父告诉过我,四羊方鼎已吞噬九千九百九十九条魂魄,现在只差一条魂魄,那股魔力便能实现空间扭转,能让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也能让活着的人,在无声无息间走入死亡。”鬼蜮先生将四羊方鼎交到天信的手上,天信捧着沉重的鼎,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终于找到重新找回璨珠的机会,忧的是,那么多无辜的人,他无从选择。
    “最后一条献祭,必须是出于心甘情愿,否则,你就是把全天下人的命都填进去,璨珠也回不来!切忌,切忌!”鬼蜮先生提醒,天信的心猛地从高空坠落,“这天底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贪生怕死的人!又有谁会心甘情愿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献上生命?”
    这一回,再大的权利也买不到一颗心甘情愿的心。
    “先生,朕·······”天信陷入沉思,当他抬起头时,先前还坐在椅子上的鬼蜮先生早已消失不见了,他急切的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看到鬼蜮先生的影子,最终,他从太监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猜到了答应,他果然像江湖传闻中的那样神妙莫测,这样无端的出现,又在刹那间莫名其妙的消失,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果不是手里那只沉甸甸的四羊方鼎,天信几乎无法相信刚才和鬼蜮先生的交谈是否存在过。
    “朕怎么闻到一股羊肉的膻味儿?”天信将四羊方鼎放在匣子里,随后又亲自放进屏风后面的柜子中,南国已经全面进入苍茫时期,几乎所有的百姓已进入地底躲避即将来临的蝗灾,天信急切的想要在最后关头之前找到那条心甘情愿为璨珠献祭的人,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可以滥竽充数,但是唯独心不可以。
    “回皇上的话,刚才眉妃娘娘来过,说是特意给皇上送来了山药羊肉汤,娘娘见您一直没回来,又加上时间太晚了,所以就命奴婢代为传话,待皇上回来后,将娘娘的心意奉上,还望皇上天可怜见,别辜负了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宫女说,天信心乱如麻,难得画眉还时刻关心他,知道他烦,所以那么晚还给他送来僻腻解闷的药膳。
    “把药膳带着,朕想去她那儿呆一会儿。”天信对画眉的感情一直很矛盾,明明很讨厌她,可是在他彷徨失措的时候,他头一个想到的却是她,这也是一种依赖,除了璨珠,画眉也是他第二个不可失去的人,再加上,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
    “天信,这么晚,你怎么来了?”画眉的衣服还没换,显然,她也刚回来没多久,英儿早已睡了,诺大的宫殿,在这深夜里显得更加空荡荡的,天信皱眉,“怎么就你一个人,下人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四羊方鼎,献祭
    “他们都睡了。”画眉看到宫里手里捧着她先前才送过去的山药羊肉汤,以为他是亲自将她的心意退回来的,没有眼睛的悲伤,那才是从心底真正发出的绝望,天信生气,“这就是你这儿的规矩?主子没睡,下人倒先睡了,朕几天不来这儿,这些没眼力的下人个个都想翻天了不成?去,都把他们给朕叫出来,朕倒想看看,这些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不是赤裸裸的欺主么?”
    “皇上息怒,要怪都怪臣妾,是臣妾让他们先行休息的!他们干了一天活,都累坏了,臣妾晚上总是很晚才睡,他们有的还只是孩子,臣妾于心不忍,不想让他们陪臣妾一起熬着,所以,臣妾恳请皇上不要责任他们,这都是臣妾的错!”画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想行礼,天信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从未有过的怜惜说:“算了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又如何忍心责任他们,只是,作为下人的主子,你得有自己的原则,凡事过了头都不好,时间长了,又处处不得约束,他们迟早做越格的大事,被欺负不说,还不受人尊重,那又何必呢?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臣妾这是听错了么?”画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来自他的关心,天信捏着她微微冰凉的手,随后将自己身上的虎皮大氅脱下,披到她的身上说:“有时候,朕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想恨你,可以找出一万个可以恨你的理由,可是真当狠下心的时候,又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在朕最困难的时候,是你陪在朕的身边,想对你好,可是过去的阴影太重,让朕不敢靠你太近,画眉,朕真的好累,好像被什么困住了,怎么也得不到解脱,璨珠没了,这些话,一直闷在朕的心里,只要想起,朕的心就会好痛,跟刀子剜似的,捧在心里血淋淋的,你告诉朕,朕要怎么做才能停止心痛?”
    “臣妾帮你揉揉!”天信的头枕在画眉的腿上,画眉的指尖轻轻的从他的太阳穴一直按到眉心,他的脑袋里装满了已经死去的璨珠,那么多的温柔,没有一丝一缕是给她的,天信忽然抓住她的手,闭着眼睛说:“对不起。”
    “其实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的,因为臣妾知道,不管臣妾怎么努力,都无法取代璨珠在你心中位置!你是因为璨珠而存在的,如今她不在了,你的心,又如何能容下另一个人?臣妾以前还心存幻想,奢望着能重新走进你的心里,现在看来,是臣妾错看了你对璨珠的感情,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在用生命爱璨珠,臣妾不同样用生命爱你,只要你开心,臣妾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去做任何事,倘若你想要臣妾的命,臣妾二话不说,立刻心甘情愿捧到你的面前,天信,你知道吗?臣妾爱你爱的好辛苦,这颗心,真的筋疲力尽了!”画眉喃喃呓语,天信微微睁开眼睛,他不是不知道画眉对他的心,而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璨珠身上,从来没有正眼看她,如今他回过头来,却发现真正爱他的人,却是画眉,她一直双眼含泪,站在原地等他。
    她的隐忍,她小心翼翼的笑容,甚至是讨好的表情,忽然让他好难过。有些话,他很想说,可是又说不出口,比如说,我们都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好吗?其实过去已经不重要了,他也要学着放下停留在过去的璨珠,他想牵着她的手,以及即将出生的孩子,一起坐拥天下,她会是他将来的皇后,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他很想告诉她,当他知道自己要当父亲的消息时候,他很高兴。
    “朕饿了!”天信一直对璨珠的离开耿耿于怀,如今明白放下也是另一种解脱,忽然觉得,他对璨珠的思念,也没那么强烈,毕竟,她已经离开了,他不想让她在另一个世界,还要为他牵肠挂肚的。
    “汤已经凉了,臣妾给你重新再做一份!”画眉知道,这辈子,不管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得到天信的心了,与其缠着他不放,让他更加讨厌,不如默默的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以,那碗加了药粉的山药羊肉汤,喝了,只会验证她的悲哀。
    “不用!这样喝不烫嘴!而且,这是你的心意,朕不能再辜负了!”天信向宫女招了招手,画眉站了起来,挡在天信的面前说:“一碗汤证明不了什么的,而且你也不必向臣妾证明什么。”
    “你在怪朕一直以来对你的苛待?要是这样,朕就更应该喝了!其实朕没有向你证明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朕已经不在乎了,也不想以后都像现在这样累。朕可以失去璨珠,但是,绝不能失去天下的百姓,所以,朕一定要喝!”天信将她推开,这已经是他说明心意的最大极限,他想要忘记过去,以百姓的名义重新振作,和她一起面对未来,画眉的心剧烈颤抖着,在她听来,天信喝了这碗汤,便要与她决绝,璨珠死了,他的心不会再被其他人叩开,那她得到的不过是一具没有心的躯壳,没有了心,她又将如何安放?
    “汤里有毒!”画眉也是绝望到了极限,天信怔了怔,宫女大惊失色,几乎没有捧住托盘,屋里跪了一地的人,天信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并没有出现怒容,反而一脸平静,“朕不怪你!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恨朕,这么久以来,朕的冷漠,真的伤透你的心了!”
    “天信,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这不是臣妾想要的结果,你能不能告诉臣妾,这一切到底还可不可以·········臣妾不甘心。”画眉对于天信的安然感到莫名的恐惧,或许因为不在乎,他连她一切感动莫名,就连下毒这种杀头大罪也无动于衷,看来,他对她的恨,已经无药可救。就像她一直无法治愈他的心伤一样。
    “从此一笔勾销!”天信这么说,是想将他们的过去一笔勾销,从此不提,他愿意牵着她的手,一起相倚相靠,白头偕老,做一对幸福恩爱的夫妻,也算是没有辜负璨珠临终时对他的辜负。
    璨珠说,以后要好好对待画眉,给她名分,给她一口饭吃,让她好好的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天信拿起汤匙,将汤一口口的喝下去,当冰凉的液体滑过他的喉咙,他仿佛看到自己赐予给她的冷漠,他无法明白她是如何在这孤苦的夜色中,一口口的吞下他给她的冷漠,画眉心如死灰,她仿佛看到天信与她恩断义绝的决心,而背对着画眉的天信,他眼神里的懊悔和难过,也都淹没在眼泪中,再也没有机会被她看见了。
    一个,为了爱,愿意以结束的方式成全,另一个,为了爱,也愿意以结束的方式重新开始,只是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靠得再近,注定无法交集,一辈子,倾尽全力的一场爱,满腔依恋,最终还是擦肩而过。
    半个时辰后,天信突然昏迷不醒,经过御医诊治,却没有发现一丝中毒的迹象,他好像只是睡着了,昨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还会像往常那样,只是,她再也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也没有资格再自称为臣妾。
    画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熟睡时的样子,安详而宁静,嘴角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了,她忽然自嘲,他本来就是她用阴谋诡计算计来的,任何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欺辱,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他。
    他嘴角的笑容,眼里的温柔,掌心的温度,注定是不属于她的,而她却痴心妄想,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就像执迷不悟的夸父,她并没有夸父的执着,她累了,不想再在这个追逐游戏中继续沉沦下去。
    她抚摸着高耸的肚皮,在宫女的搀扶下,除了带着满心的愧疚和绝望,还有那个只差一条魂魄的四羊方鼎———鬼蜮先生和他的谈话,她已经大致听到了大概,璨珠是他的全部,如今他身着华丽却失魂落魄,只因他弄丢了他心爱的女人,既然她无法取代她的位置,为什么不去成全他呢?
    如果璨珠的重生可以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她愿意心甘情愿的为他奉上灵魂,在这世上,爱有很多种方式,她忽然明白,放手也是一种爱,也是他最需要的解脱,帮不到他,就不要成为他的负担,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在闲暇之是偶尔想起她。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您等着,奴婢去······”画眉喝了催产药,她不希望他醒来之后,她还活着,所以,她要提前让他的孩子来到世上,算是她送他的最后一个礼物,画眉满头大汗,额头的青筋因剧痛和用力而高高的暴起,她的手又细又长,但是此时此刻却干瘦如材,她紧紧的抓住英儿的袖子,语气艰难的说:“现在外面戒严了,根本出不去,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生孩子的事,你······你去烧点热火,不要弄出动静!”
    “娘娘,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这样草率处理呢?再说了,奴婢烧开水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连看都没看过别人生孩子,更别提替您接生了,万一出了纰漏,奴婢就是死上十次也不够交差的!奴婢恳求娘娘开恩,还是让奴婢去外面找人帮忙吧!毕竟您怀的是龙胎!”英儿苦苦哀求,画眉的肚子再次传来阵痛,她紧紧咬着被褥,尽量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眼神坚定而凌厉的说:“别说了英儿,求求你,照我说的去做!我不会亏待你的!”
    “可是·······奴婢不敢!”英儿犹豫,画眉眼神哀求的看着她,“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三百两银子,够你吃喝不愁一辈子了,等我的孩子生下来,你就拿着银子偷偷出宫,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加上现在是非常时期,天信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好!奴婢这就去替您烧开水!”三百两银子,这才英儿来说已经是个巨大而且也是无法抗拒的诱惑,英儿前脚刚走,晚虹的身影后脚便出现了,画眉看到她,整个人立刻警觉起来,“怎么又是你!”
    “天信真是瞎了眼,他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的好呢?”晚虹笑着说,画眉面容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声音也跟着变调,“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我要你的孩子做什么!我要的,就是你想给天信的那份心!”晚虹笑,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四羊方鼎上,目的不言而喻,画眉忽然想明白了,原来她和天信都中了她的圈套,可惜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你骗我!”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骗你了,如果你够聪明,又怎能上我的当?女人嘛,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赴汤蹈火,他不但不会心怀感激,反而会嘲笑你的愚昧,因为不爱,你所有的努力,在他眼里,终归一文不值,就连死,他或许连缅怀的心意都没有!”晚虹想要的,就是想让她的姐姐重新活过来,只要她以孩子为要挟,画眉势必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灵魂作为献祭,放入四羊方鼎。
    这也是她为什么偏偏绕道来南国的动机,因为她早就知道天信暗中秘密寻找鬼蜮先生的事,所以,她费尽心机的想抄一个坐享其成的捷径,没想到,画眉对天信的痴情反而让她成为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
    而她和天信,一个是悲哀,一个是悲剧,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二百二十六章 谈判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如果我不愿意,你也别想从我身上捞到一分便宜!”画眉声音颤抖的说,晚虹似乎并不担心她会不听话,“你我都是聪明人,那就开门见山,把话摊开来说,如果你选择璨珠,我会让你的孩子以及天信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至于你,我会让你安然无恙活下去,每一天都活着生不如死的痛苦里,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成全我,这样,我只会杀了你一个人,让你的孩子和他的父亲好好活着,他们将得到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并为你的选择将你记在心里一辈子。”晚虹说,画眉不是个三岁小孩,她的话,只能信一半,“好,反正我是活不成了,只要你答应不伤害我的孩子和天信,我就答应你的要求,让你如愿以偿,只是,我不相信你,我担心我一旦死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且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这么想也没错,毕竟是人之常情。不过,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你好像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不管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这个结果,都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因为,你的命运,由我说了算!”晚虹走近她,画眉憋着一口气,她甚至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奋力挣扎。
    “晚虹,你好大的口气!”一个带着明显嘲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人“砰”的一声从窗口撞了进来,或许因为姿势不对,冲击力太强,落地的时候重心不稳,双脚也没有站稳,整个人险些摔倒。
    “好你个臭婆娘,又来坏我的好事儿!怎么哪儿有热闹你就往哪儿凑,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帐呢!”晚虹脸上的倨傲摔了满脸都是,画眉忽然觉得那个女人的面容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别把没底气的话说的这么不要脸,什么叫没来得及找我算帐?明明是被我杀得落荒而逃,都狼狈到这步田地,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对了,你不是说想找我算帐吗?刚好我最近有时间,咱们是该将之前的陈年旧账拿出来清算清算了!”
    “你眼睛瞎了吗?没看到她要生了?再说了,你有时间,我还忙着呢!鬼蜮老太婆,现在时机不对,咱们·········”晚虹表情慌乱的说,画眉猛然醒悟,她曾经听赤燕公主提起过,鬼蜮先生是两人一体,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男人,看来真是鬼蜮没错了,看到她,就算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鬼蜮用指尖卷起胸前的一缕头发,一脸纠结的说:“你上次逃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现在你还这么说,我当一次傻子,权当是陪你玩玩的,你总不能真当我是傻子,把我当猴子耍,我长了几百岁,还没有碰见任何一个比你更不要脸的人,欺人太甚也得有个限度,比起你的姐姐芙雪仙子,你可真是抹黑她的荣耀,我要是你,哪会大言不惭的到处说自己是芙雪仙子的妹妹,早就抹脖子上吊了,以祭你姐姐的英魂。”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评论我和姐姐的关系!”晚虹不想连气势都输了,鬼蜮看了眼面色惨白的画眉,先前在和天信谈话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藏在外面的她,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有情有义的女子,成全她,这是对她最好的帮助。
    “我知道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就是想让你的姐姐借着四羊方鼎起死回生,可是你别忘了,你姐姐是仙子,就算四羊方鼎可以帮到她,那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更何况四羊方鼎的力量太强,你想救你姐姐是假,想将她身上的力量过度到你的身上,这才是你的真正动机!我都猜到你的动机了,又怎么会傻到让你如愿以偿?难道让你获取了你姐姐的一身神力,然后将我打得落花流水?你用你的后脑勺想一想,换作是你,你会答应我吗?”鬼蜮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嘴里默念一句口诀,一个身影忽然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逐渐形成实体,开始替画眉接生。
    “你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晚虹说,鬼蜮冷笑,“你这话说的可真欺负人!我没来之前,人家正挣扎着要生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你却厚颜无耻的冲人家喊打喊杀的,还吹胡子瞪眼,我不过替人家说了几句公道话,你就觉得我在欺负你,这叫什么?只准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样的霸道,说到哪儿都说不通呀!”
    晚虹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原本想趁机盗走四羊方鼎,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被鬼蜮察觉到了,鬼蜮的厉害之外不仅仅表现在敏锐的洞察力,而是她最擅长的九阳冰魄针,电光火石间,数十道闪光从她的指间迸发,齐齐扎中晚虹那只伸向四羊方鼎的手掌,晚虹知道中了九阳冰魄针的下场便是被冻成冰魄,直到灰飞烟灭,她也在间不容发之际,用刀斩断了她的手,一声惨叫,顿时血肉横飞。
    鬼蜮和晚虹的恩怨源来已久,晚虹在一百年前被贬下界之后,在听说鬼蜮修炼的长生不老丹可以令人永葆青春,因为仙人下界,又被剔除了仙籍,身体很容易衰老,人间和天界是不一样的,在人间过一天,就相当于普通人的十年。
    过不了几天,她就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所以,她决定去鬼蜮那儿盗取仙丹,没想到在盗取的过程中,失手杀了鬼蜮的嫡传弟子,也是她唯一的传人公几,由此两人便结下了梁子。
    鬼蜮到处追杀晚虹,一是因为她让她后继无人,二是因为她不仅盗取了她的长生不老药,还毁了所有丹药,连秘方和火炉也都一起没了,想要重新建立,只怕没个十年二十年,也很难成事。
    晚虹虽然失去了一只手,但是她功底深厚,又吃了许多鬼蜮所炼的丹药,有很多都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她的功力,所以,晚虹能在最后一刻逃走,也能说明她的丹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
    “是个男孩,腿很长,眼睛很大,脸蛋圆圆的,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画眉终于将孩子生下来了,她几所微弱的看着那两个满脸血污的小肉团,鬼蜮没有乘胜追击,一脚将晚虹的断手踢出窗外,随后一只乌鸦将那只断手叼走,应该是阿呆。
    画眉的情况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鬼蜮用布将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包起来,孩子很小,没哭几声便累了,而画眉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她抬起手,指尖颤抖的抚摸着孩子幼嫩的脸蛋,眼睛从她的眼角流下,鬼蜮将两个孩子交到身旁的女人手里,嘱咐说:“米荼,你先去给孩子喂点蜂蜜。”
    “不要········”画眉急切的伸出手,桂鱼按住她的手说:“她是我的幻影,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孩子的!”
    “谢谢你!”画眉知道,她已经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鬼蜮说:“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如果我退却了,我相信我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活在后悔里的!帮我吧!只要他和孩子过得好,我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因为,我早就不该存在了,是璨珠让我活下来,没有她,这两个孩子也不能安然出世,做人不能没良心,现在,我的这条命,是到了还给她的时候了!”画眉的眼泪一直流,她拼命侧着头,想要再看一眼孩子,鬼蜮知道,让她多看一眼孩子,她就会多一份不忍,有些事情,必须当断则断,快刀斩乱麻。
    况且,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就算她有起死回生的药,她也活不了多久。
    “告诉她,那个孩子,她一定要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爱护,如果她做不到,她会变成厉鬼,回来找她算帐的!”画眉知道,璨珠一定会比她更加珍爱那两个孩子,鬼蜮见时机已到,开始作法,青灰色的四羊方鼎在紫光的环绕下开始发光,开始像是火苗似的淡青光,随后逐渐发红,直到方鼎里隆起一团充满暗黑色的长须,每一根都代表一条魂魄,它们密密麻麻像水草一样纠缠在一起。
    一端从鼎口蔓延出去,而另一端却被死死的定在底部,一条黑色的魂魄缓缓的从画眉的嘴角探出,这时方鼎的红光越来越盛,而数以万计的长须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在此列的红光中鬼魅而妖冶。
    画眉的魂魄仿佛受到召唤,迅速的从她体内抽出,径直飞向四羊方鼎,很快融入到鼎内,外面的一端在红光中飘舞,而另一端则深深的扎进鼎内,和其他魂魄交融合并,鬼蜮将手放下。
    飞舞的魂魄颜色开始黯淡,直到完全融入到红光之中,再也看不到那缕为爱不顾一切的魂魄。画眉已失去呼吸,她的皮肤随着失去魂魄而慢慢石化,直到变成一具精致而栩栩如生的石雕,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还好鬼蜮替她整理好遗容,她安详的样子,像是睡着了,就像她最后一眼所看到的天信一样,他也是这样安详的睡着了。
    只不过,她再也不会醒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画眉消失 璨珠复活 惊变
    四羊方鼎的红光迅速收敛,很快,一道亮光忽然从鼎光飞溅而出,鬼蜮仔细的打量着那抹从光影中缓缓走出的女孩,论相貌,她比画眉精致,但是论痴心,或许,她做不到她这种视死如归的决心。
    “傻瓜,你并没有欠我什么,我到底哪儿值得你这么做了!”从光影中走出的正是璨珠,她的魂魄在随着四羊方鼎的魔力得以聚集,名子也从生死薄上消除,四羊方鼎每一千年才会有一次这样的机会,鬼蜮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机会,却让她白白让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救璨珠,不是因为画眉的请求,而是被画眉对所爱之人的牺牲所感动,如果她不能给他想要的快乐,那就让那个能给他快乐的人送到他的身边,只要他快乐,无论她在哪儿,都会替他快乐。
    第二天一早,天信睁开眼,璨珠坐在他的床边,目光紧紧的锁在他的脸上,她离开他并不久,可是她却觉得离开他至少一百年了,她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他亲热的呼唤她的名字。
    “画眉!”天信睁开眼,第一个叫出的名字竟然是她,璨珠眼神一抖,不知是替画眉高兴还是替自己悲哀,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天信已经将他的心对画眉敞开了,宫女慌忙上前侍候,天信省过神,璨珠迫不及待的站到他的面前,可是天信的目光却绕过她,随后像是终于注意到她似的,一脸漠然的问:“朕瞧你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只是眼熟?”璨珠木然,天信推开身边所有的人,嚷嚷着说:“去把眉妃请过来,朕要和她说话!快点!快点!”
    “眉妃娘娘她·········”太监不敢说,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很有默契的跪下,只有璨珠直挺挺的站在那儿没动,天信对她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她很眼熟,看她的目光和看下人没什么两样。
    “朕的眉妃怎么了?说啊!”天信仿佛从所有人支支吾吾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端倪,他料定这些人不敢说,阴冷着脸看向璨珠说:“你说!眉妃到底怎么了?”
    “眉妃昨天夜里生了!”璨珠仿佛还没有从天信对她的冷漠里反应过来,他说过会爱她的,为什么醒来之后,却将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还装作一副跟她不熟的样子。
    “生了?真是太好了,是皇子还是公主?朕要去看看!朕要下旨,立马封眉妃为皇后!”天信喜不自禁,慌手忙脚的从床上下来,璨珠耳朵一震,他说过,他的皇后只能是她。
    天信在众人前呼后拥中一路走向眉妃的寝宫,璨珠也随之跟着,她没有进去,静静的站在外面,很快,她亲耳听到天信的哽咽从门里若有若无的传来,随后又是一阵疯狂的训斥声,所有的人都被轰了出来。
    如果画眉能听到天信悲痛欲绝的哭泣,就算是死了,也该含笑九泉了吧?那么她的死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伤心?
    “你到底对画眉做了什么?”天信忽然披头散发的从门里冲了出来,扬就甩了她一耳光,璨珠身体单薄,哪能经得住他这么大力道的掌力,她虽然没有摔倒,却往后连退了几步,嘴角也有血丝溢出,被打的脸火辣辣的,这让她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终于活过来的事实。
    真是人走茶凉,她才离开多久,他就将她忘的一点不剩了,还那么残忍的打她,璨珠想过和他见面的种种画面,她一定会抱着他,然后会对他说一些再也不会离开他的承诺,然而让她措手不及的是,天信给她的,竟然是疼痛,她想过会激动到哭,只是没想到,同样的眼泪,她却尝到了苦涩。
    “天信,你不记得我了吗?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只觉得我眼熟?”璨珠还是没有憋住,天信恶狠狠的瞪向她,“天信,朕的名字,是你该叫的吗?来人啊,没规矩的东西,给朕掌嘴!”
    两个太监左右开弓,直打得璨珠头晕眼花,重重的摔在地上。
    天信将昨天夜里但凡和画眉有过接触的人全都叫了过来,一个个的亲自审问,英儿指着璨珠说:“就是她害死了眉妃娘娘,奴婢亲眼看到她一个人站在眉妃娘娘的床边,怀里还抱着孩子,还说什么让娘娘一路好走,她一定会将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
    她这么说,也没错,如果不是画眉向四羊方鼎献祭,她未必有重生的机会。
    “我就知道画眉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来人,她害死了朕的眉妃,朕要让她一命抵一命,拉出去砍了!”天信恨得咬牙切齿,身体无力的跌在地上,璨珠真的想不明白,天信会是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十几个侍卫摆出对付江洋大盗的架势,将她困在圈里,刀剑纷纷指向她,锋利的刀刃扎伤,雪白的衣服上血迹斑斑,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痛,因为天信给她的绝情,已经淹没了她所有感知。
    宫女将孩子抱了出来,天信紧紧的抱着孩子,随后眼神恶毒的看向璨珠,大声喝令说:“朕不要再看到她,你们现在就给朕杀了她!”
    “天信,你敢这样对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璨珠的心凉透了,就在刀刃刺向她的那一瞬间,一道强力的光像光圈一样从她身边向四射激发,围困她的人瞬间被击飞,刀剑闪了一地,尸体也横七竖八躺了满地。
    “护驾!护驾!”太监们惊慌失措的尖叫,璨珠的袖子里忽然飞出一条红色的长绸,闪电般的卷住孩子,天信猝不及防,他还没意识到什么事儿,怀里的孩子却已不翼而飞,他惊慌失措的寻找孩子的踪影,璨珠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悬浮于半空,她没想到画眉给她重生的机会,竟然是将她推入她曾经坠落过的深渊。
    璨珠原本想将孩子一头扔下的,可是先前还大哭的孩子在看到她高举的手时,忽然咧开嘴笑了,不管怎么样,这是天信的孩子,她那么爱他,对于他的孩子,她曾经对画眉承诺过,一定会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的,如今天信的心里已经没有她了,他再也不能陪她慢慢变老,不过,有他的孩子陪她,这是对他的背叛最好的报复。
    他找不到孩子,会痛苦,想孩子却见不着,则会更痛苦,璨珠爱他,她已经体会到被遗忘的疼痛,所以,她给他一个牢牢记住她的教训,那就是恨!
    “皇上,鬼蜮先生求见!”璨珠带着刚出生的皇子逃之夭夭,天信派兵缉拿,皇宫人声鼎沸,乱成一锅粥,一时间有种兵荒马乱的荒凉,天信急不可耐的抓住鬼蜮的手,眼睛红肿,希望他能帮助他将他的孩子从璨珠手里抢回来。
    鬼蜮三言两语将这件事的始末简单的向他叙述一遍,天信半信半疑,鬼蜮不知道天信喝了晚虹所给的忘情水,但是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个所以然,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还没递到天信手里,他的胸口忽然扎进一只箭,从他的后心直接穿透而出,血源源不断的从箭头上飞溅出来,鬼蜮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骤然倒地,江湖上如雷贯耳的鬼蜮先生就这样死于暗箭之中。
    “活该!叫你砍了主人的一只手!现在让你拿命来还,看谁讨到便宜了!”一只乌鸦一边说话一边落在树枝上,所有人都惊奇的看向那只会说话的乌鸦,冷静之后,全都尖叫着四处逃散。
    “阿呆,一边凉快去!”晚虹的身体从半空中徐徐落下,带着一脸报仇雪恨的痛快,天信蹲下身,推了推鬼蜮的身体,可是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天信目光忌惮的看向晚虹,“偷袭乃非君子所行,你为什么要杀他?”
    “难道你没听阿呆说吗?他砍断了我一只手,我也是出于无奈才·······算了,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深了去了,也不是一天两天,是他追着我不放,还砍断了我的一只手,我这么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实在没什么对和错,还有,我刚才还替你报了仇!”晚虹笑,她重新找了只假手换上,但是和她先前的真手比起来,还真是差远了,不过跟没有手比起来,那就没得计较了。
    “你这话怎么说?”天信听出她话里有话,晚虹说:“其实这个鬼蜮和刚才抢走你孩子的那人女孩是一伙的!他们联手害死了你的眉妃,还想将你的孩子占为己有,为的就是想借着孩子,在宫里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比起他们四处游历和算命,这样的荣华富贵,对于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术士来说,算是神仙日子了,他们没理由不联手算计你,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四羊方鼎吧?你的眉妃的魂魄就是被鬼蜮湮灭的!”
    “可有办法挽救?”天信积虑,晚虹说:“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皇上,您还是节哀顺变吧!对了,你还得想办法将你的孩子抢回来!毕竟孩子的母亲被人害死了,最后还得认贼作父,让你和你的孩子不得相见,这才是你最大的不幸!”
    “她法力高强,我再多的兵马也不是她的对手!”天信的惨境已经让他笑不出来,即使他现在有求于人,晚虹笑,仿佛终于瞅准了时机,“只要你愿意帮我,那我就愿意帮你杀了她,然后替你抢回孩子!互惠互利的条约,对咱们两个都没坏处,而且在这个时候最管用。”
    轻风柔和,凉爽的吹拂着,天空蓝的澄清,蓝的透明,天信依旧坐在那处落满枯叶的院子里,他低下腰,捡起一片完好无损却完全风干的叶子,随后猛地一握拳,那片叶子“咔嚓”一声脆响,零零碎碎的从他指缝里飘落下来,一阵轻微的步伐从后面传来,干枯的叶子更加残败了,天信侧过脸,空气中弥漫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味道很好闻,但是铺天盖地的往鼻孔钻,却令人恶心。
    “风这么大,你怎么来了?御医不是说让你不要露风的吗?”天信知道她是谁,这是他的妃子管忆,用来巩固他的君王宝座的,管忆的手下意识的放在腹部,想要微笑,却不想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只好故作怜惜的说:“皇上,你已经好几天没去臣妾那儿去了,臣妾知道眉妃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可是御医说这两天臣妾动了胎气,臣妾心里害怕,不求皇上日夜相伴,只求皇上心里还有臣妾一席之地,偶尔还能想起臣妾对皇上的一片痴心。”
    “朕的孩子没了,你还指望朕还有什么心思陪你?”天信冷冷的说,管忆没想到天信会把话说的这么伤人,一时没忍住气,楚楚可怜的表情一扫而光,“眉妃算什么?她哪有资格跟臣妾相提并论?她为你生孩子,那么臣妾肚子里怀的就不是你的孩子吗?天信,你可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靠的是谁?如果没有臣妾的父亲从中帮衬着,帮你扫清障碍,拔除异心,单靠你自己,这皇帝宝座,还不知得猴年马月才能坐得上去!”
    “所以朕对你以及你的父亲,有的只有感激之情,剩下的,朕实在无能为力!”天信恨恨的看着她,管忆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一直以来,你对我只有感激之情?”
    “你父亲帮我,当上了当今的相国,不也是为了他的荣华富贵?朕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吵架,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等朕腾出空来,一定会去看你的。”天信说,管忆看了眼满院落败的景象,冷笑说:“璨珠在的时候,你对她情有独钟,璨珠死了,你的心又很快转移到眉妃身上,如今眉妃也没了,你的心又重新回到璨珠身上,天信,在你眼里,除了感激之外,臣妾算什么?”
    “你是朕的妃子,你的父亲又是朕的左膀右臂,你在朕心中的份量毋庸置疑,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天信说,管忆眼中的湿意更重了,“好,如果你对臣妾的感情只剩下感激,那么臣妾不求得到你的心,但是,你必须给予臣妾该有的报偿。”
    “你是朕的贵妃,后宫有一大半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不用兴师动众告诉朕的!”天信指的是金银财宝,管忆直截了当的说:“臣妾要当皇后。”
    “皇后?”天信神色一惊,管忆说:“父亲为南国立下汗马功劳,没有他,也没有今时今日的你,你既然对臣妾毫无感情,那么臣妾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的心意,既然如此,臣妾得不到你的心,至少也得得到该有的名份!”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这件事,朕会考虑的!”天信的手握的更紧了,破碎的叶子狠狠的扎进他的手心,竟有种万箭穿心的心,管忆脸上的表情开始松懈,之后却又变得更加凝重,毕竟她把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到了绝路,她不知道在天信心里,他对她的感激到底还能维持多久?
    第二百二十八章 落脚
    管忆回到自己的寝宫,她喝退所有人,将自己一个关在屋里,她解开腰袋,从里面拉出一团棉布,她跌坐在床沿上,怔怔的看着那团白色的布,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和天信唯一交合还是他喝的不省人事那一次,他紧紧的抱着她,嘴里喊出的名字却是璨珠。
    那么痴心的语气,听得她心痛。
    她也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她要的,不过是他的一点点温柔,哪怕只有璨珠的一小半也好,可是他就连这一小半也吝啬的不肯给她。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想以假乱真,装孕这一招恐怕不管用,哪有纸包住火的道理,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用这么愚不可及的办法。”一个幽灵般的声音从幕帘后面传来,管忆吓了一大跑,慌忙将白布藏到被褥下面,语气惊恐的说:“谁在后面!”
    “你知道眉妃为什么会有今天的下场?”那声音又说,管忆大体知道一些,“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出来,跟本宫面对面的说!”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宫了呢!那个怪人虽然已经死了,可是皇宫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下一次,你丢掉的就不仅仅是一只手了,掉了脑袋,我就是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救 了你。”管忆紧张的表情有所松懈,目光落在那人残缺的手臂上,藏在幕帘后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晚虹。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在危急关头救了我,我自然会还你一个人情,不会让你吃亏的。”晚虹想起当时千钧一发的情景,心里依旧惊悸难安,管忆知道她不是一般等闲之辈。
    她千方百计留在宫里,甚至不顾对她不利的形势,想必这儿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她救她一命,那么她就有责任帮她化险为夷,度过这次危机。
    “这是今年刚进来的大红袍,这茶可是难得的好茶,在咱们南国,素有‘茶中状元’的美誉,外形条索紧结,色泽绿褐鲜润,冲泡之后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特有‘绿叶红镶边’的美感,香高而持久,香气馥郁,岩韵留香。我一直都没舍得喝,还请姑娘赏脸。”管忆放低姿态,她连一只手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屈服于贵妃的威严和压迫。
    对付这种城府极深的人,得四两拨千斤,换一种相对阴柔的方式。
    “我这么晚来找你,可不是听你来讲解茶道的。”晚虹说,管忆将亲自泡好的大红袍送到她手里,隔着氤氲热气,晚虹眼里的杀气有所减缓,管忆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这么晚来是想杀人灭口的。不过你放心,我现在的情况不比你好到哪儿去,不会把你送到天信那儿献宝的!”
    “好机灵的脑子,好伶俐的舌头,连这个都被你想到了,不愧是贵妃,我原本想,给你一个痛快就算还你人情了,看来,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我该好好想想怎样帮你咸鱼翻身才对。”晚虹拿起杯子,大红袍的香气果然醇香,她轻轻的啜了一口,齿颊留香。
    “璨珠在的时候,他一心爱着她,璨珠死了,他的心又落在眉妃身上,在他眼里,我连可怜的顺二位都排不上,论相貌,我不比她们差,论出身,我比她们高贵一百倍,他跟我说,他对我只有感激,剩下的也只剩下陌生,姑娘,你不会知道爱一个有多难,我拼命的讨好他,可是他就是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到底哪儿不如他的意了?现在璨珠和眉妃都死了,我还是走不进他的心。”管忆拥有全天下最好的出身和美貌,却得不到一颗爱她的心,晚虹的脑海里忽然莫名其妙的掠过一道光影,那是她一向厌恶的圣君空世端南,她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拜他所赐,难道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的痕迹更深么?
    嘴角不经意的上翘,突然惊醒,责怪自己胡思乱想。
    “你也在笑我傻吗?”管忆泪眼婆娑,晚虹醒过神,连忙掩饰说:“天信爱的人还是璨珠,他突然对眉妃情深意重,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他中了我的毒,这世间最难忘却的便是情,只要断了情,就再也没有舍弃不了的东西,即便是曾经爱到至深的那个人。一段情,一滴水,从此了无牵挂,这便是无情了。”
    “这·······这怎么可能,天信是喝了忘情从才会对璨珠翻脸不认人,那么眉妃她········”管忆大惊失色,晚虹说:“忘情水,至善至邪,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终究化为乌有,眉妃的结局还不算凄凉,天信为了她,不惜和他的旧情人璨珠鱼死网破,我能为眉妃帮的忙,自然也能帮到你。”
    “天信都不碰我,我哪有机会替他怀孩子。”管忆满脸仓惶的说,晚虹轻轻的将杯子放下,“你现在最急需的是一个孩子,至于孩子的爹是谁,那就无关紧要了,既然天信不把你放在眼里,那么你也别指望他在短时间内对你回心转意,他已经知道你有身孕的事儿,如果你不在相应的时间里把她的孩子生出来,那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机,到头来却落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相比眉妃,你的下场可就落魄多了,就算由你的父亲出面,恐怕也左右不了你的命运,贵妃,你要记住,天信最恨的就是欺骗,男人嘛,得投其所好,我的办法虽然保不了你一世,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能保一时是一时,至于以后,还得看你左右逢源的本事,赚一个后顾无忧。”
    “你想让我怎么做?”管忆不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但是,至少在他眼里,他对她的感情不会只停留在感激上,晚虹说:“我有一个朋友,眼睛看不到,我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办法带他一起走,所以,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他,等我回来后,就会给你忘情水,让他以后死心塌地的爱着你,这样的报答,应该够还你的人情了。”
    “好,那我答应你,但是皇宫不似寻常百姓家,更何况我是贵妃,怎可随随便便藏着个人。”管忆也有她的顾虑,万一那个人是个刺客,或者对天信乃至整个南国产生威胁怎么办?
    “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如果你不方便,我大可带他一起走,只是忘情水的事,那就后会无期了!”晚虹故意这么说,管忆的反应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样,“我没有推脱的意思,不过多一个人而已,姑娘,你大可放心,我会想一个万全之策,把他安置好的,保证滴水不漏。”
    “你能这么说,说明你是个聪明人。”晚虹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管忆命人将离她寝宫不远的落花园收拾出来,那儿偏僻且种满了清一色的木槿花,一到秋天的时候,满地的红叶,开得灿烂,落的也不失贞烈,触目红景,让人感慨万千,从此署名‘落花园’。
    太过凄烈的情景,总让人想起内心落花一般的往事,凄楚而心酸,每每触及,往事不堪回首,过去再美,摸不到,抓不住,时间长了,终究逃不过被漫漫长河湮没和吞噬的命运,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又不是想要的,或许放下,才是对过去最好的诠释。
    落花园里落花败,深情无奈无情伤,给予痴心,望而止步。
    “这儿简陋,遍地残花,不过地方还挺大,又人烟稀少,过往的人又不是很多,不容易引人注目,还望公子将就住一阵子,以后若有更好的地方,我会再给公子妥善安置好的!”管忆认真的说,那人眼睛上蒙着纱布,面色略显苍白,但是语气却很有修养,“贵妃娘娘真是客气了,我能有个住的地方,全都仰仗娘娘周全,简陋与否,对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庄源在些谢过娘娘恩德,滴水之恩,庄源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你叫庄源?”他的眼睛虽然被纱布遮住,但是他的整个轮廓却显得异常俊朗,庄源这个名字,和他的人一样,令人耳目一新,庄源摸索着往前走,“为什么要给这么美的地方起这么悲伤的名字呢?”
    “花开的再好,总有落败的一天,可是所有人都喜欢花开的艳丽,却无法接受残花败叶,这儿的美和凄惶,就和这宫里大多数女人的命运一样,花开花落,凄艳的只有一瞬间,剩下的,都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光景里默默凋谢,谁还记得它当初的风光呢?”管忆想起自己日后的命运,庄源循着她的声音望去,“有些事,可以想,但是想多了,只会让自己受伤,就像水中月镜中花,可以看,却触摸不得,因为任何一丝涟漪,都会将你仅有的那份念想击破,那又何必让自己无法自拔,伤的更深?”
    “庄公子也有自己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人吗?”管忆看着他,庄源凄凉一笑,“我不敢想,是因为我想了之后会更想她,我想忘掉她,可是又忘不掉曾许给她的十年之约,每个人都生活在各自的无奈里,想挣扎却越陷越深,我不知道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又或者,我根本活不到见她的那一天,但是我知道我不可以死,因为我舍不得她失望,必须努力活下去,至少让她明白,她所坚持的每一天,也是我的坚持。”
    “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尽力而为。”管忆对他的印象极好,毕竟两个人的境差不多,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一个为喜欢的人默默坚持,另一个则为喜欢的人默默努力。
    落花园由于常年无人打理,早已杂草丛生,荒芜不堪,鲜有人迹,经常会在半夜三更传出稀奇古怪的声音,弄得人心惶惶,很快沦为宫里的一大忌讳,人人避而远之,这刚好成为藏匿庄源最好的地方。
    管忆并不知道,晚虹托付给她的庄源就是南国的宿敌秦爷,除了凝月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天色暗沉,冷风飒飒,庄源背着手,眼睛上依旧缠着厚厚的纱布,衣角随风飘舞,身形屹立,儒雅而不失风度,空气里塞满了泥土和落花残留的花香,混杂在一起,淡淡的香,淡淡的湿气,不用看,都觉得荒凉,他的眼睛看不到,耳力却异常灵敏,一草一木的动静,都难逃他的耳朵。
    风吹过,到处都是花草沙沙的声音,尤其是远处及腰深的枯草,鬼影森森,仿佛潜伏着众多孤魂,随时都要翻越界限,寻找可吞噬的灵魂。
    这时一条巨大的蟒蛇突然从密集而幽深的草丛里游出来,它扭曲着粗壮的身体,迅速的向庄源游来,所经这处,被碾压出一道明显的压痕,庄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他自从进到这处落花园里,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腥气,但是一般的普通人却难以察觉。
    他手里攥着一只荷包,里面装满了硫磺,那是对付蛇最好的武器,就在蛇即将靠近,他准备出手之时,一抹纤细的身影忽然毅然决然的撞开他。
    蟒蛇来势汹汹,冲力极大,看架势像是专程来找庄源报仇的,巨蟒锋利的毒牙猛地咬中她的胳膊,只怕一声尖叫,巨蟒乘胜追击,将摔倒在地的人紧紧的缠住,很快便传来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庄源一个踉跄,手里的荷包被甩至几步远的地方,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斑斓 变成管忆
    “斑斓,你在干什么!”庄源知道,刚才撞开他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是管忆,因为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他慌忙爬起来,一伸手便摸到脖子断裂的人,已经失去了呼吸,那条巨蟒在电光火石间幻化成人形,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瞪大眼睛看向庄源说:“我在报仇雪恨呀,原本想杀了你的,哪想这个没眼力的东西非要往上冲,我还没见过这么自寻死路的人,不过话要是说回来,一命抵一命,你我之间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反正我对你也下不了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管忆有恩于我,我竟然害她白白丢了性命!你让我情何以堪?”庄源很讨厌斑斓,她是条蛇精,道行不算精进,却也不容小觑,在他和晚虹来皇宫的路上,遇到了两条蛇精挑衅,打斗之中,他将斑斓的同伴扔进了硫磺池,斑斓重伤而逃。
    没过几天,斑斓化成人形,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庄源又救下她,并一路同行,庄源在得知她就是那天逃之夭夭的蛇精后,他没有选择斩草除根,而是趁她去摘果子的时候不告而别,没想到她一路又追到了这儿。真是想甩都甩不掉的妖精。
    “她不过给你提供了一个藏身的地方,你就对她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我都不跟你计较你杀害我朋友的事,也没见你给我一个好脸色,反而还冲我大呼小叫的!你刚才也不是没看到,她突然就那么冲过来,我想停都停不住!你要怪我残忍,我还没怪你残忍呢!当初你要是没有······算了算了,事情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反正,这件事跟我无关,你要怪我,那我只能承担一半的责任,别想让我一个人兜着!”斑斓说,庄源被她的话一呛,张口结舌,斑斓看着他脸上的纱布,猛地回过神,“唉,我跟你一个瞎子说什么理,你眼睛看不到,我不管事情说的多清楚,你都会觉得我在推卸责任,看在你眼睛失明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庄大公子,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要不我把她吃了,神不知鬼不觉,这样不就可以毁尸灭迹了么!哎呀,我真是太聪明了!”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庄源冷冷的说,斑斓瞪大眼睛,“我离你远一点,你眼睛又看不到,要怎样才能把毁尸灭迹处理的天衣无缝?”
    “是你杀了人,怎么还········”庄源指着她,斑斓侧过脸,刚好躲开他的手指,忽然一脸迷茫,“你不是说你有心上人吗?可是她为什么平白无故的为你舍生忘死?难道她········如果你想报仇,那就尽管动手吧!我要是敢反抗半下,我斑斓以后就跟你姓!”
    “你这是要气死我!”庄源无计可施,斑斓看着那个全身骨头断裂的管忆说:“对不起,冤有头债有主,你的死,庄源有一半责任,所以,你想要报仇,千万要权衡清楚了,不能只找我一个人,要不然我会冤枉死的,庄大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现在怎么办!”庄源愧疚,斑斓说的没错,她的死他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斑斓笑,忽然觉得刚杀了人,现在笑好像不合时宜,太过分了,“当然是毁尸灭迹,那就按我刚才说的办法做,我一口吃了她,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不行!”庄源断然否决,斑斓苦思冥想,“如果按我之前的处理办法,要不扔进河里,要不埋进土里,这两个办法,你觉得哪个相对体面一点?对了,我之前已经把这儿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发现不远处有个枯井,咱们可以把她扔到枯井里去。等她尸体腐化了,光凭一堆七零八碎的骨头,谁还能认得她?”
    “你······”庄源越听越气愤,斑斓见他脸色不对,意识到自己的残忍,语气讨好的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你放心,以我的气度和胸襟,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气愤,谁都不想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她都已经魂飞魄散,你说我残忍,我也承认我残忍,可是说来说去,咱们还得把她妥善处理好,万一被人发现,第一个倒霉的还不是你!到时候不用我动手,别人也会替我报仇的,现在我在帮你做你不忍心做的事,还不是为了保全你的安危,我都图你什么呀!”
    “这么伶牙俐齿,做蛇精真是可惜了!”庄源无力反驳,斑斓终于如释重负,终于有理由反击他了,“你又来怪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以为我想跟你这种人纠缠不清?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你知道我交个朋友有多难吗?所有人都怕我,一看到我都像看到杀父仇人一样,对我喊打喊杀的!我得罪谁了我!你以为我想杀人,我跟她无冤无仇,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她会死吗?”
    “你······好,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千不该万不该碰到你,更不该杀了你唯一的朋友,你找我报仇没有错,你误杀了管忆也不是你的责任,这个罪孽就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庄源内心的愧疚更大了,斑斓见他这么说,反而没了底气,“我也没说你什么呀!好了好了,反正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干净的!”
    “不需要,你赶紧离开这儿!万一被发现,被我害死的,可能就不止是管忆一个人了!”庄源说,斑斓一怔,随后满脸感动的说:“庄公子,你在担心我吗?”
    “随便你怎么理解,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你还是········还是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生活吧!”庄源说,斑斓叹了口气,“我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人愿意这么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还告诉我以后该过怎样的生活,庄公子,我不恨你,他虽然死了,我相信他一定希望我能更好的活下去,只要我能过得开心,他就没有白死,我整天冒冒失失的,也省得让他替我牵肠挂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么说虽然很对不起他,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有个朋友,庄公子,这个篓子是我捅下来的,我会离开,但是,在我离开之前,让我为你做一件事,算是回报你关心我的那几句话。”
    “不好,有人来了!”庄源神色大变,斑斓反应机敏,摇身一变,面目竟然变得和管忆一模一样,只是躺在地上的人已经面目全非,仿佛已死去多时,庄源整理衣衫,摸索着走向门口,神色虽然泰然,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庄公子,这是娘娘前不久吩咐奴婢给您送来的糕点。”一个宫女小心翼翼的将一只食盒递到他的手边,庄源心虚,宫女好像还有事儿,似乎又不方便打听,欲言又止,她走了几步又回来,还是将问题问出口,“娘娘已经离宫多时,不知·······”
    “你找我何事儿?”斑斓大摇大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庄源一怔,他的眼睛看不到,但是她的步伐和举止完全和出自名门的管忆不一样,宫女见她出来,慌忙低下头,“奴婢不敢冒犯娘娘,只是皇上今天派人传令过来,说是晚上会来娘娘这儿用膳,奴婢不敢怠慢,烦请娘娘随奴婢一起回去收拾一番,准备接驾。”
    “皇上?他后宫里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让我陪他吃?他一个人就吃不下去吗?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今天没胃口,这饭,改天什么时候都能吃!去吧去吧!就把我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他。”斑斓大大咧咧的说,宫女大惊失色,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是没胆子原原本本传到皇上那儿,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庄源张大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
    “娘娘说她的珠钗不知落哪儿去了,可能就在那片草丛里,要不你帮忙找一下。”庄源错开宫女的注意力,斑斓用手摸了摸满头的珠翠,“头上戴着这么多的首饰,都快把脑袋都给压断了,真不知道这娘娘整天顶着这么多叮叮当当的东西累不累!”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庄源将她拉到一边,斑斓说:“你还没感激我刚才帮你解围呢!”
    “已经有人看见你了,既然你选择了她,那你就得变成她!”庄源说,斑斓仿佛从他话里听出了弦外之意,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让我代替一个死人?”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谁叫你变成她让人看见的!”庄源也很无奈,斑斓冷笑,“如果我不变成她的样子现身,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你杀了她,一颗唾沫星子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引起更多唾沫星子的注意,你会死的很惨的!”
    “管忆的死,总要有人代出代价,你走吧,这件事,我不想把你也连累进来。”庄源转过身,看了眼正聚精会神在草丛里寻找珠钗的宫女,斑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你会走过去告诉她,说她的主子已经死了,凶手就是你,然后让她告诉所有人,再然后,让娘娘的男人赐你一个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你所谓的代价?为了我,你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你让我情何以堪?”
    “管忆的事情迟早都会暴露,你一旦沦陷进来,就不是想脱身就能立马脱身那么容易,有可能会万劫不复。”庄源说,斑斓忽然抓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划了一下,他的手心骤然多了一条红色的线,“在我们那儿有个规矩,那就是义气,你能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坠入深渊,不管未来的前景怎么样,只要你掌心的红线没有断,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把这件事认认真真做完,直到你不需要我了为止。”
    “这样做太冒险了!你要考虑清楚。”庄源没再拒绝,眼下,除了这条路,他也无路可退,斑斓微微一笑,她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掌心,那儿也有一道和他相对应的红线,只是颜色若隐若现,几乎看不清楚,这不是一般的红线,是姻缘线,她的心意有多深,对方红线的颜色就有多红,反之,红线越淡,他对她的心意也就越淡。
    “珠钗找到了吗?”斑斓的举止比起先前文雅了许多,宫女摇了摇头,一脸担惊受怕,好像找不到,她的脑袋就保不住似的,斑斓用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我刚才记错了,珠钗没有丢,而是被我落在首饰盒里,根本就没戴,你又如何能找到,好了,时辰不早了,你随我一起回去!”
    “是!奴婢遵命!”宫女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变得有恍惚,斑斓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道厉光,宫女根本没时间反应,厉光猛地扎进她的眼瞳,眼神中的恍惚更加明显了,斑斓拍了拍她的脸,“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木莲。”宫女目光呆滞的回答,斑斓说:“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木莲的主人。”宫女,斑斓,“我是你的主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连你的命也是,从今以后,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护我周全,乃至性命,因为,我是你的主人,保护我,这是你的使命,听明白了吗?”
    “木莲愿为主人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木莲眼瞳上的厉光逐渐褪去,整个人也完全清醒,她目光亲昵的看着斑斓说:“主人,请随奴婢回去吧!”
    “这下你该把心放回到肚子里了吧?”斑斓走到庄源的身边,庄源听她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那你万事小心,实在应付不了,就派她来找我,这件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扛的。”
    第二百二十九下 妥协
    斑斓迈着碎步,仪态还算端正,但是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这样有规有矩的走路方式还是让她受不了,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还是尽力忍耐着,前面由宫女领着,拐过两个曲廊,不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是皇上的寝宫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斑斓有样学样的向天信行了一礼,天信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也用面无表情的神色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敲鼓,他仔仔细细的端详她,斑斓不知道哪儿做错了,或者是哪儿露馅儿,低着头不敢说话,好半天才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皇上,你有心事儿?”斑斓想也不想的问,天信仿佛看出她今天的不同,“今天的事情难道你一点就没听说么?”
    “你是说你的儿子被璨珠抢走的事儿?不过话要是说回来,谁没有狗急跳墙的时候,她那样做不也是被逼得没法子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斑斓有口无心的说,天信对她更是狐疑,“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像她那样傻,带什么也不能带着你的儿子走。”斑斓说,天信缓缓坐下,察言观色,“皇子是她的护身符,没有皇子,她就没了跟朕对抗的筹码,这应该是她的过人之处,怎么会是犯傻呢?”
    “以皇子作要挟固然可以保命,但是刚出生的婴儿要是没有母乳喂养,一般情况下很难存活,再加上事情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管你和璨珠从前和现在的关系是怎样,不想通缉都难,皇上目标太大,眼下又兵荒马乱的,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恶棍都出来趁机作乱,璨珠再厉害,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她一个人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再加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就难上加难,不过把皇子放在宫里也不安全,万一哪天皇城沦陷了,你首当其冲之外,第二个就是皇子。”斑斓滔滔不绝的说了大半天,越说越得意,忽然觉得璨珠目光长远,这是为了天信才故意将孩子带出去。
    “你今天好像和平时不一样。”天信逼近她,斑斓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得意忘形,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哪有,皇上说笑了,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如果哪儿说错的话,还请皇上多多包含,原谅臣妾有口无心之过。”
    “过两天就是贵妃母亲的寿辰,丈母娘过生日,朕这个做女婿的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为好?”天信说着便去握她的手,手很漂亮,就是冰凉冰凉的,斑斓慌忙收回手,笑着说:“全凭皇上做主。臣妾觉得心意到了就行,我娘亲生性寡淡,素来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我看还是打发几个人到府上传达一下皇上的问候就成了。”
    “怎么能随便应付呢!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朕等会儿就让人将礼物送到你的宫里,你替朕看一下合不合适。对了,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比平时好闻多了。”天信说着便将近她的颈脖,吓得斑斓大吃一惊,她慌忙用手按了按领口,千万别让他把她身上的土腥味儿给闻出来。
    斑斓出了宫便控制不住的加快了步伐,她把天信想的太简单,单单几句话就让她后怕,还好有惊无险,她只觉得天信打量他的眼神太奇怪,像是惊奇,又像是怀疑,总之让她心里很不安。
    “庄源,刚才快吓死我了。”斑斓越想越觉得天信的话不对劲,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莫名其妙的提起他丈母娘过生日的事儿,庄源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悬乎了,“他都问你什么了?”
    “也没问什么,就是问我娘,不过,就是问贵妃娘娘母亲的生辰快到了,问我送什么礼物好,没想到他还是个这么贴心的人。”斑斓说,庄源忽然叹了一口气,似乎很绝望,斑斓不明就里,“你好端端叹什么气?他问我送什么礼物好,我说派几个人去府上传达一个心意就行了,难道这么说不得当吗?”
    “几乎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贵妃娘娘的母亲在生下她没多久就过世了,天信问你这个话题,明显是想套你的话,现在他应该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管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庄源立刻站起身,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排御林军的身影,紧接着,门被“砰”的一声踢开,天信在众多侍卫的拥护下走了过来,吓得斑斓和庄源措手不及。
    第二百二十九下 妥协
    斑斓迈着碎步,仪态还算端正,但是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这样有规有矩的走路方式还是让她受不了,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还是尽力忍耐着,前面由宫女领着,拐过两个曲廊,不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是皇上的寝宫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斑斓有样学样的向天信行了一礼,天信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也用面无表情的神色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敲鼓,他仔仔细细的端详她,斑斓不知道哪儿做错了,或者是哪儿露馅儿,低着头不敢说话,好半天才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皇上,你有心事儿?”斑斓想也不想的问,天信仿佛看出她今天的不同,“今天的事情难道你一点就没听说么?”
    “你是说你的儿子被璨珠抢走的事儿?不过话要是说回来,谁没有狗急跳墙的时候,她那样做不也是被逼得没法子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斑斓有口无心的说,天信对她更是狐疑,“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像她那样傻,带什么也不能带着你的儿子走。”斑斓说,天信缓缓坐下,察言观色,“皇子是她的护身符,没有皇子,她就没了跟朕对抗的筹码,这应该是她的过人之处,怎么会是犯傻呢?”
    “以皇子作要挟固然可以保命,但是刚出生的婴儿要是没有母乳喂养,一般情况下很难存活,再加上事情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管你和璨珠从前和现在的关系是怎样,不想通缉都难,皇上目标太大,眼下又兵荒马乱的,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恶棍都出来趁机作乱,璨珠再厉害,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她一个人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再加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就难上加难,不过把皇子放在宫里也不安全,万一哪天皇城沦陷了,你首当其冲之外,第二个就是皇子。”斑斓滔滔不绝的说了大半天,越说越得意,忽然觉得璨珠目光长远,这是为了天信才故意将孩子带出去。
    “你今天好像和平时不一样。”天信逼近她,斑斓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得意忘形,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哪有,皇上说笑了,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如果哪儿说错的话,还请皇上多多包含,原谅臣妾有口无心之过。”
    “过两天就是贵妃母亲的寿辰,丈母娘过生日,朕这个做女婿的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为好?”天信说着便去握她的手,手很漂亮,就是冰凉冰凉的,斑斓慌忙收回手,笑着说:“全凭皇上做主。臣妾觉得心意到了就行,我娘亲生性寡淡,素来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我看还是打发几个人到府上传达一下皇上的问候就成了。”
    “怎么能随便应付呢!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朕等会儿就让人将礼物送到你的宫里,你替朕看一下合不合适。对了,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比平时好闻多了。”天信说着便将近她的颈脖,吓得斑斓大吃一惊,她慌忙用手按了按领口,千万别让他把她身上的土腥味儿给闻出来。
    斑斓出了宫便控制不住的加快了步伐,她把天信想的太简单,单单几句话就让她后怕,还好有惊无险,她只觉得天信打量他的眼神太奇怪,像是惊奇,又像是怀疑,总之让她心里很不安。
    “庄源,刚才快吓死我了。”斑斓越想越觉得天信的话不对劲,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莫名其妙的提起他丈母娘过生日的事儿,庄源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悬乎了,“他都问你什么了?”
    “也没问什么,就是问我娘,不过,就是问贵妃娘娘母亲的生辰快到了,问我送什么礼物好,没想到他还是个这么贴心的人。”斑斓说,庄源忽然叹了一口气,似乎很绝望,斑斓不明就里,“你好端端叹什么气?他问我送什么礼物好,我说派几个人去府上传达一个心意就行了,难道这么说不得当吗?”
    “几乎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贵妃娘娘的母亲在生下她没多久就过世了,天信问你这个话题,明显是想套你的话,现在他应该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管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庄源立刻站起身,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排御林军的身影,紧接着,门被“砰”的一声踢开,天信在众多侍卫的拥护下走了过来,吓得斑斓和庄源措手不及。
    “朕的贵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体面,是不是朕对你关爱不够,你就背着朕偷汉子,要是这事儿传出去,朕头上的这顶绿帽子岂不要光芒四射!”天信在看到秦爷的一刹那,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初他在给宁爷做侍卫时,就经常和他打交道,不管他的样子怎么变化,他总能一眼认出他,只是他的眼睛瞎了,这倒让他吃惊不小。
    “皇上,其实你误会了,我······”斑斓忽然觉得有股无形的力量正紧紧扼着她的咽喉,致使她喘不过气,原来天信让侍卫在周围洒下大量雄黄酒,庄源看不到,但是能听到她窒息而喘不上气的痛苦呻吟声,他听到她摔下去,蹲下身便去摸索她的位置。
    “你们把她挥下去看好了!其他人也一并退下。”天信知道她是冒名顶替管忆的,至于她现在是死是活,他也不想知道,秦爷没想到会落到天信手里,即使晚虹在这儿,恐怕也很难从这儿逃出去。
    “你的眼睛怎么瞎的?”天信坐下,并没有太多敌意,仿佛遇到了很久未见的老朋友,随口寒暄几句,秦爷:“要杀就杀,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都知根知底的了,别给我绕弯子。我不认为死在你手下是件丢人的事儿。”
    “看来那只小蛇精对你挺重要?”天信岔开话题,秦爷说:“你想拿她要挟我。”
    “男子汉大丈夫不做那些让人诟病的小人行径。再说秦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要挟的人!”天信说,秦爷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有了底,“落到你手里,我无话可说。”
    “其实我目前的处境,相信你不用眼睛看也能感觉得出来。”天信说,秦爷仿佛听出他语气中的意味,“我知道你不杀我,是因为你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眼力神不错,能屈能伸,能沉得住气,就凭这点气氛,也能勉强对得起你身上的龙袍。”
    “斧头帮的势力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再任由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把位置挪到龙椅上,那我只能成为他们的阶下囚,有情情况我控制不了了,但却可以未雨绸缪。”天信说,秦爷:“你觉得单凭一个斑斓就能让我屈尊就卑,给你出谋划策?”
    “在我看人,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以前我是宁爷的侍卫,如今还不照样做了南国的皇帝,每个人的机遇不同,命运也就千变万化了,人比人气死人,说的不就是这个嘛,怎么秦爷还想着和宁爷争宋国的皇帝宝座?”天信不是怀疑他的能力问题,而是他没了眼睛,原本势均力敌,现在却也因此拉开了距离,有些现实不是用努力和坚持就能持平的。
    “得到了天下又怎样,不过是一场虚空,就像你一样,那么喜欢璨珠,到最后即使做了皇帝,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守不住,那么这个皇位最终又能给你带来多少好处?你的快乐又在哪里?”秦爷已经看开了,他只想去宋国将凝月救回来,天信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是谁给你做了内应?”
    “管忆。你的贵妃。”秦爷,天信笑,“那条小蛇精应该是你的人,我是说真正的管忆呢?”
    “她很喜欢你,可是你的心全都落在璨珠身上,所以晚虹利用她的痴情和她做了一笔交易,只要她愿意收留我,晚虹就会给她忘情水,这样你就能忘记璨珠,她就有机会让你喜欢上她。”秦爷说,天信的手猛地一抖,他忽然忘记璨珠,会不会也是晚虹暗中搞的鬼?
    “不过她现在已经死了。”秦爷又说,天信仿佛还没缓过神,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死了也好,省得以后还想处心积虑对我下手。据我所说,晚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怎么会和那样的人纠缠在一起。”
    “我自有我的苦衷。”秦爷不想让自己的软肋成为牵制他的筹码,天信说:“如今你的苦衷已经危及我南国的江山社稷,谁知道你闯入宫中到底什么居心。这儿是皇宫,大宋的王爷潜伏在南国的后宫,这本身的动机就很可疑,如果是平民宅邸,什么借口都说得通,再加上王爷的名声,落一个蓬荜生辉也不是难事儿。难道你还真跟我的哪个妃子有私情?”
    “你想让我做什么。”秦爷现在已经没了退路,天信说:“你落在我的手里,应该想想你能为我做什么。而且我很仰慕秦爷的才智和远见,你需要一条活路,而我则需要一条退路。”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以你目前的形势内忧外患,宋国一直想着吞并南国,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斧头帮又虎视眈眈,如果你沉不住气,很容易让斧头帮钻了空子,趁虚而入,现在是比定力的时候,谁先动手谁就输。”秦爷不紧不慢的说,天信知道他这么说也是诚心,也不跟他卖关子,“你所说的和我想的一样,只是我未必会有秦爷这样的定力。”
    “兵书上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果你连对方最基本的实力都打探不清楚,才能准备好相应的应战能力,斧头帮一旦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出攻击,你拿什么反击?”有些话秦爷也不好明说,天信说:“斧头能发展到今天这么大的势力,首领应该有些头脑,你我能想到的,他们势力也会想到,还不知道我的身边到底布了多少他们特意安插进来的眼线。”
    “即使知道哪个可疑也不能动手,一来防止打草惊蛇,二来,让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认为你是个无能庸俗的皇帝,自然会放松对你的警惕。自古以来轻易都是兵家大忌,你想要赢,就得绕开这个陷阱。”秦爷说,天信仿佛想起一个适合的人选,“那我就派那条小蛇精去做我的卧底。”
    “你觉得她靠得住吗?”秦爷不禁觉得好笑,天信说:“如果我拿你做筹码,她就是不聪明也得千方百计让自己变聪明起来的。你可千万别小看女人在随机应变这方面的才能。”
    “只要她答应,我便没有意见。”秦爷也刚好想甩掉她,天信说:“那好,你休息吧。”
    “我想尽快出宫。秦爷听到他起身,立刻说,天信点了点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尽快想办法送你走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准备去哪儿。”
    “我要回宋国。”秦爷直言不讳,天信说:“我给你一队人马,除了护送你出城,也想让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我一把。还有,你得留下一件物件儿,要不然小蛇精也未必愿意乖乖听话。”
    秦爷将他的玉扳指留了下来,这是斑斓看见过他戴的东西。
    天信将一队五百人之多的兵马分成三组,偷偷护送秦爷回宋国,又特意给他挑了两个大内高手,天信知道他挺而走险去宋国的动机和原因,不过他却想错了,秦爷一个眼睛不方便的人,又如何刺杀得了皇帝,更别说是取而代之。他去宋国,是因为他手握兵权,宋国有一小半的兵马都归他所管,他只要调兵遣将,只能想到办法将凝月从皇宫里救出来。
    “小蛇精,感觉好些了吗?”天信用手拍了拍牢门,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和太监,斑斓躺在地上无精打采,可能是因为雄黄酒的原因,她努力的瞪了他一眼,“本娘娘可是你的贵妃,你翻起脸来就把我打发到这儿,做了皇帝了不起,做了皇帝就可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下手!太没人情味了!”
    “你跟我在这儿演戏了,你是什么角色我比你清楚。”天信说,斑斓冷笑,“谢谢你这么抬举我,如果我真是角色,也不至于被关在这种又脏又臭的鬼地方。”
    “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你不需要太多的才智,只要能绣出几朵像模像样的牡丹花就可以了,你虽然可恶,但是你长的并不比我后宫里其他妃嫔差。所以我就在你身上打了个主意,我南国江河日下,一天没一天气候,大树底下好乘凉嘛,我打算将你当作和谈的礼物送给宋国皇帝,他虽然老了,希望他看在你貌美如花的份上和我南国联盟,这样也不至于让斧头帮落个便宜。”天信说着便转动手上的玉扳指,斑斓很快发现这个微妙细节,她不动声色的说:“算你狠!”
    第第二百三十章 上
    半个时辰后,天信再次回到牢房,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手里还抓着一只鸽子,他身边果然有斧头帮安插进来的眼线,斑斓指着他的鼻子说:“亏你还是个皇帝,拿别人作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只是一个穷途末路的皇帝,算不得英雄好汉,秦爷已经回他的宋国去了,他临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玉扳指交给你,我可没有耍阴谋诡计从他那儿骗来的,而且他也不是谁都能骗得了的人!如果你能帮得了我,日后我便想办法让你回到他的身边。做人嘛,总要知恩图报的不是么?”天信说,斑斓说:“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假传圣旨!”
    “我对我欣赏的人从来撒谎。秦你说我身边有斧头帮安插进来的眼线,还真被他说中了,之前你所看到的那些人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故意说要把你送给宋国皇帝作为联盟的礼物,半柱香的时辰还不到,就有人急不可耐的给斧头帮通风报信,这是我刚劫到的信鸽,我相信以你的灵敏嗅觉,应该能帮我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揪出来。”天信说,斑斓:“那····那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你还有值得我珍惜的价值,所以我不会再用雄黄酒吓唬你。”天信说,斑斓一听到雄黄酒,吓得脸都白了,“那你把信纸给我闻一下。
    天信让人给斑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让她跪在宫殿门口,当他走上台阶,先前跟着他去牢房的近侍也都一个挨一个的跟上去,当总管太监走近她的时候,他身上的问道和信鸽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基本上他就是天信想要抓的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皇上,您召见奴才有事儿要吩咐吗?”总管太监还像往常那样毕恭毕敬的向天信行礼,天信看着他那张虚伪的面孔,很想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但是他还是忍住了,用淡漠的口气说:“朕最近总在琢磨一个问题,你斧头帮怎么第次都能准确无误的猜到朕的动向,难道那儿有天神相助?”
    “皇上多虑了,斧头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一时很难维护一世,皇上您是受上天护佑的真龙天子,注定要千秋万世!”太监主管很会说话,天信笑,“许公公好会说话,把朕的坏心情都阳光灿烂了,只是南国已经满目疮痍,眼看就要无力回天,如果朕真的受上天护佑,也不至于·····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儿,许公公,朕怀疑朕的身边有内鬼,他们吃着朕的供奉,却做着吃里扒外,卖国求荣的下三滥勾当,你说万一那个内鬼被朕给逮着了,按宫里的规矩应该怎么办?”
    “一律按结党营私处置!”许公公的回答显然没有先前那么爽快,天信趁热打铁,“具体是什么处置法?你给朕说说,所谓狐狸伪装的再好,总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到时候抓着了总不能临时想法子。”
    “凌迟处死!”许公公知道天信特意叫他来,肯定不是专程问宫里的发规,天信向一边的宫女招了招手,很快宫女将一碗黑得照不出影子的汤拿了过来,他亲自递到许公公的面前说:“不知道许公公听说过毒须草么?”
    “那是穿肠毒药。而且没有解药。”许公公的额头上已经涔涔冒出冷汗,天信说:“公公,你很热吗?都出汗了。是做贼心虚还是被朕的这碗毒须草给吓着了?”
    “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来不敢去做背叛皇上的事儿,还望皇上明察。”许公公几乎要哭出声,天信说:“忠心不忠心可不是挂在嘴边说的,你得用你的实际行动向朕证明你的忠心。如今出了内鬼,朕就是连睡在朕身边的女人也不敢相信。毒须草虽然剧毒无比,但也不是没有解药的,如果你对朕忠心就当着朕的面喝下去。”
    “可·······”许公公看着黑乎乎的毒药惊魂未定,天信说:“朕的话就是圣旨,许公公,你这是要抗旨么?”
    “奴才不敢!奴才喝下去就是了。”许公公双手颤抖的接过汤碗,咕噜咕噜一口气竟然给喝了下去,就在这时,斑斓突然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指着已经被许公公喝个底朝天的汤碗说:“他·····他怎么都给喝了!”
    “你不是告诉朕这就是毒须草么?”天信大吃一惊,许公公更是将手插时喉咙里,想要将喝下去的汤药给吐出来,斑斓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说:“奴才罪该万死,那根本就不是毒须草。”
    许公公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动了。
    “岂有此理!朕让你熬制毒须草将功赎罪,你到底给朕整出什么幺蛾子!许公公一直跟着朕,他对朕的忠心朕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你竟然拿朕的总管开玩笑,朕现在就赐你一碗毒须草,你自己去熬了喝!”天信勃然大怒,斑斓吓得面无人色,她满脸讨好的爬到天信面前,双手抱着他的大腿哭着说:“皇上息怒,奴才刚才熬的虽然不是您指定的毒须草,但是它的毒性根本不是毒须草所能比的。”
    “这话怎么说?”天信问,许公公一听这么说,脸色再次白了透底,斑斓说:“因为那是我用来喂养毒蛇的虫卵。它只要碰到血肉,短短半个时辰内就会孵化出数以万计的毒虫,皇上,您听过尸蛂吗?就是比屎壳郎还要大三倍的虫子。特别恶心,浑身都是刺,不同的是屎壳郎吃屎,尸蛂却喜欢吃人活生生的血肉,每半个时辰它就会生长一次,最大的有拳头大小!你想想成百上千只喜欢吃肉的尸蛂在肚子里大快朵颐的情形,你争我抢,前拥后挤,五脏六腑都不够那么多尸蛂塞牙缝的!可惜许公公不是毒蛇,要不然就能汲取尸蛂身上的毒性,毒上加毒了。”
    “那许公公还有得救吗?”天信着急的问,斑斓指着许公公大呼小叫说:“你看尸蛂已经在他身体里面孵化了,皇上,你看到没有,有几只已经顺着它的喉咙慢慢爬到大脑里。其实这样也好,尸蛂虽然可怕,但是它爬到大脑里面之后,就会将这个人千方百计想要掩藏的秘密给挖出来,如果他主动将那些秘密说出来,尸蛂就会感觉到大脑那儿没有它想要的东西,还会原路返回去的!只要在它们进行第二次蜕化之前阻止,我就有办法救许公公一命!”
    “许公公,你还真有事瞒着朕!你是想让尸蛂吃了你的脑子,还是主动告诉朕!”天信悄然给斑斓使了个眼色,斑斓立刻装腔作势去拍许公公的脑袋,惊恐万状的说:“别低头,要不然尸蛂真爬进脑子里面去了!”
    “朕相信这个宫里的内鬼并不止一个,你死了以后,朕就将你的尸体拖出去给所人看,权当杀鸡儆猴,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许公公,你我主仆一场,朕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你还是主动说吧!”天信和斑斓一起喝的这场双簧算是奏效了,斑斓忽然毫无预兆了叫了一声,这不仅把做贼心虚的许公公吓得魂飞魄散,也将天信给吓着了一跳。
    许公公很快如实交待,他就是斧头帮帮主叶浩天特意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不仅如此,他除了交待自己之外,也交待出了其他人,天信这招敲山震虎算是起到了淋漓尽致的作用,不过天信并没有杀了他,如果斧头帮一旦收不到许公公送回的消息,就会明白他已经抓到内鬼。
    还是斑斓主意多,她给许公公施了幻术,又在他身体里种下了蛊毒,让他每天按时按点给斧头帮传递消息,无非是关于他在宫里不务正业,沉迷女色的消息,为的就是让对方掉以轻心。天信将秦爷留下的玉扳指送给了她。
    斑斓看见到秦爷戴过,所以知道天信不会骗她的,秦爷走了,她也不想在宫里继续呆下去,天信虽然没有主动让她去斧头帮他的内应,但是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是被她看了出来,冰雪聪明害死人,天信答应她,如果事情成功后,他会私下里封她做公主,然后再送她一座山,这么诱人的条件,斑斓想拒绝却又力不从心,她颇为为难的摸了摸额头,在额角的地主有条很大的疤痕,这是她之前和别人打架时留下的,结痂是结痂了,可是疤痕却一直没有消失。





    第二百三十章 虎头山一
    月亮将圆未圆,渐渐的升到高空,水一样的清光,笼住整个大地,一片淡薄的灰去,淡淡的遮住月光,整个大地又像是被笼起一抹轻烟,飘飘忽忽的,如同梦境,在这如梦如幻的夜色中,一抹细瘦的身影突然从郁郁苍苍的竹林里踉踉跄跄的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嘹亮的哭声在这寂静而诡异的夜色中晃得特别扎耳和急促。
    “别哭了,再哭我就掐死你。”这儿是离南国皇宫一百多里地的虎头山,这儿最著名的便是虎头笋,清脆香嫩,口感清香,回味无穷,但是比这虎头笋更出名气的,恐怕就是这山头上常年盘踞着的虎头帮了。
    在南国尚未陷入大乱之前,虎头帮只是一个气候尚未成型,且羽翼尚未丰盈的小帮会,知晓其存在的人寥寥无几,自从南国百姓迁徙到地下城之后,虎头帮犹如这山上数不胜数的虎头笋一样,一场春雨过后,势如破竹,争先恐后的从地底显露上来。
    失去了土地,百姓就失去维持口腹的供给,向阳树的果实虽然可以暂解燃眉之急,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不见天日的生活,到底还要沉寂多久?万一地面在解除危险之前,向阳树的果实已经消耗殆尽,势必会掀起另一波动乱,到了那个时候,群龙无首,所有人的未来又该怎样安置?
    天无绝人之路,虎头帮的崛起虽然无法彻底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但是它却给很多人一个心理上的安慰,因为虎头帮已经挖空附近几座大山,在诺大的山腹里囤满了粮食和其他维持生计的东西。
    那是一个和昏暗潮湿的地底城截然相反的世界,有艺妓,有舞女,有丝绸,有浑金白玉,还有其他令人心驰神往的一切,只要加入虎头帮,就可以得到相应的供给,吃穿用住也都会所保障,但是加入帮会的前提条件是,必须是年轻力壮的男子,还有就是,独子不征。
    几乎大半个地底城,只剩下年老体衰,行动不便的老人,或者是尚未成年的少年和妇孺,虎头帮的仁义征得了许多百姓的拥护,城底城的管辖也都在迁徙之前做了精心部署,每个辖区都会有相应的管事和衙差,他们负责各个辖区的秩序和治安。
    越靠近皇城的辖区,供给越充裕,越是偏离皇城的辖区则天高皇帝远,每天都会出现饿死人或者因为口粮而发生自相残杀或暴力袭击案件,秩序混乱不堪,有的甚至连衙差也带闹事,剥削和压迫穷苦百姓,没有阳光的生活,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越是这些地方的人,人口锐减的就越厉害,有的辖区甚至是空荡荡的,一棍子砸不到一个人,连条狗都没有,因为在这些人里,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病死饿死的,一种是逃离辖区,还有一种就是走投无路,无奈加入虎头帮,以求出路。
    在这三种选择中,很多人都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至于活着的方式,由不得他们自主选择,虎头帮虽然名义上是跟朝廷针锋相对的形式,但是它的存在已经成为百姓眼心中的标杆和救命稻草。
    朝廷的能力和给予已经有心无力,更何况地下城那么复杂,想要完全统一,似乎没有地表上那么容易,众多的因素让百姓不得不将希望全部寄予在虎头帮身上。关于虎头帮的威名,百姓之间也有句口口相传的顺口溜,想活命,虎头帮,穿金戴银虎头帮,好日子,虎头帮,美好生活还是虎头帮。
    虎头帮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会,在这短短半年中,逐渐转变成第二个不可替代的民心支柱,只是一山不容二虎,这南国的天下只能有皇帝一个人说了算,虎头帮如今的势力已经给皇权造成莫大的威胁,既然是威胁,那就可以将虎头帮的势力定义叛逆,自古以来,很多皇帝一生都是在为皇权的归宿而疲于奔命,就算夺不回,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为别的,只为成全皇家威严。
    皇帝不是傻子,不管南国以后的光景是否太平,但是天下大权,必须由皇帝一人掌控,逆贼需要平反,但是很多百姓又都为了生计而加入虎头帮,成为皇权的对敌,自己人打自己人,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人。
    在这关键时刻,如果皇帝出兵讨伐虎头帮,损人不利己不说,还会让百姓增加对虎头帮的信心和拥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奶就是娘,这不是世态炎凉,而是真实而残酷的现实,能填报肚皮的不是慷慨激昂的誓言和壮志,而是米饭。
    如果虎头帮能为南国带来未来,他们又何必支持一个徒有其表的落魄朝廷?
    “有孩子,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最喜欢孩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忽然凑过来想看璨珠怀里的孩子,璨珠看了她一眼,长的不怎么样,脸上都是常年没洗而弄成的污垢,指甲里也都积满了黑色的泥灰,笑起来的时候便露出又黄又脏的牙齿,她张牙舞爪的要抱孩子,女子却恰到好处的躲了过去,这时一个身体魁梧的男人拿着剑走了过来,他将剑架在了那个穿得破烂的女孩身上,恶狠狠的说:“小要饭的,给我滚远点,收留你是因为你可怜,别因为可怜得寸进尺!想要孩子,你怎么不找个男人生去!”
    女孩儿似乎很怕他,坡着腿跑远了。
    女孩儿似乎很怕他,坡着腿跑远了。
    “什么人,站住!”女子似乎不想惹事,转身就走,因为太过疲累,几乎无法抱住怀里不停哭泣的婴儿,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嘴唇因虚脱而微微颤抖,她的头发凌乱而狼狈的贴在额头上,全身血迹斑斑,衣服也撕扯的厉害,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连喘息也变成累赘,孩子仿佛意识到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哭声越来越小。
    女子从腰上取下一只小虎头笋制作而成的小竹筒,她艰难的拔开盖子,用手指从里面沾了点蜂蜜,随后放进孩子张大的嘴巴里,婴儿用力吸吮着她的手指,不时发出满足的咂咂声。
    “难道你不知道擅闯虎头山是要被乱刀砍死的吗?”一个虎背熊腰,面色凶狠的男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所有人自动的给他让出一条道,女子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扶着身旁的竹子,努力了几下都没能站立起来,因为她实在太累了。
    “阿雄,你凶什么凶,看你把人家姑娘吓的,就算姑娘没被你吓着,万一吓着孩子怎么办!”一个声音尖细,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的男人身姿妩媚的出现在壮汉后面,身旁分另侍立两个人,一人举着火把替他照亮,一人刚捧着花梨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红帕子以及一套杯具。
    “我说打哪儿来那么浓骚气,莫名其妙的,原来是你来了!真是呛死我了,花应卿!”阿雄白了他一眼,似乎很不喜欢娘娘腔的男人,花应卿一手捏着兰花指,一手卷起胸前的长发,声音妖娆的说:“你要是呛死了,我啊,一定把身家性命都拿出来,给你来个风光大葬,也没让你白活一辈子,阿雄,我这么说,够对得起你的吧?”
    “哼!真是的,哪儿有热闹你就往哪儿凑,我哪儿得罪你了,你非要用你身上的骚气来折磨我!”阿雄捂上鼻子,花应卿长笑起来的样子比女人更漂亮,扭着腰肢说:“你要是受不了,可以不呼吸呀!我说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那么娇贵,你就没看到其他人吗?他们不是活的好好的?也没见哪个被我熏得想不开,缺胳膊少腿的,还有他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处置。”
    “擅闯禁地者死!这是帮会说一不二的死命令,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手起刀落,杀喽!”阿雄用手在脖子上一划,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花应卿伸出手,身后的人似乎没能跟上他的反应,他扑了空,冷冷的瞪向身后的端托盘的男人说:“真是死眼色,没见我要拿帕子!快点过来!”
    “大晚上惺惺作态,有意思吗?”阿雄一脸鄙夷的说,花应卿抓起帕子,嗤笑说:“我的鼻子娇贵,受不了那么重的腥气,万一血碰到我的身上,就像你的口水溅到我的嘴上一样,让我从里到外恶心一年半!”
    “你们不能杀我!”女子抬起头,眼神里惊现令人不敢忽视的坚定,花应卿咂咂嘴,歪着脑袋说:“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不见棺材不下泪的,小姑娘,我看你是涉世未深,不知道这天下已经一分为二,一半是皇帝的,另一半,则是虎头帮,就是你现在所站的位置,在这儿,虎头帮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跟她废什么话,赶紧杀了她,不过是一刀毙命的功夫,我还赶着回去把没喝完的半碗酒喝完呢!”阿雄催促,女子紧了紧怀里的孩子,花应卿一脸无奈的看向她,叹了口气,“你这大晚上出门没赶上好时辰,怎么就被这个粗鲁鬼给碰上了呢?遇到他,就连鸡鸭鹅也在劫难逃, 小姑娘,别怪我们残忍,帮会的规矩,我们要守,因为这是我们的职责,要怪就得怪你生不逢时,来了你不该来的地方!”
    “你们刚才说了,这南国的天下一分为二,如今你们虎头帮占山为王,我阴差阳错闯进你们的领地,但是,如果你们杀了我,相信这南国的天下,未必真有你们一半!”女子不但不害怕,反而多了几分毋庸置疑的坚信,阿雄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你少来糊弄我!就凭你单枪匹马,不对,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也敢这般放肆,竟然目中无人,不把虎头帮放在眼里?小姑娘,你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小姑娘,我看你临危不乱,说话头头是道,又有这般稳如泰山的气魄,一定不是凡间普通女子,就说这天下的形势,以虎头帮的势力和民心所向,想要拿下这南国大半的江山,不过是探囊取物,伸一伸手的力道罢了,再说这皇帝,整天像缩头乌龟一样藏在女人的怀里醉生梦死,外面乱世,皇城里却杯盏交错,歌舞升平,这样腐朽不堪的朝廷,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又如何治理······刚才你说我们不能杀你,我想知道你哪儿来那么大的把握?”花应卿虽然是个娘娘腔,但是他的思维却比四肢发达的阿雄要细致很多,阿雄不耐烦的说:“你跟她啰哩啰嗦什么?我看这小姑娘分明是花言巧语,想要分散你的注意力,咱们要是着了她的道,那可真是阴沟里翻船,得不偿失了!”
    “我死了没关系,如果这孩子死了,相信天信一定会率兵和你们虎头帮鱼死网破。到时候,我看你们还有没有机会给予这南国的一半江山!”女子笑,阿雄反应迟钝,只听到她言语中满满的挑衅,举起刀就向她劈去,花应卿的独门绝技半步莲已达到炉火纯青,只见他身形微动,在一瞬间便已挡在了女子面前,阿雄大吃一惊,慌忙收敛动作,受惯性一冲,险些摔倒,满脸狰狞着嚷嚷:“花应卿,你想找死?我看你的脑子真是坏透了,碌碌无为都是骚气,单凭她几句话,你就跟我针尖对麦芒?”
    “如果她所言属实,激怒了南国皇帝,孩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势必会挑起皇帝和虎头帮的直面冲突,到时候两兵交战,赢了还好,万一输了,这么大的篓子,你有能力补上吗?再加上千千万万虎头帮的成员,皇帝宁愿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那么多人的性命,你能担待得起吗?”花应卿说,阿雄不服气,“你干嘛向着她说话,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明是她擅闯禁地,反而还理直气壮冲我吹胡子瞪眼,帮会什么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她是皇帝派来的奸细,坏了帮会团结,花应卿,那我问你,这么大的罪过,你又能扛得起吗?”
    “她是不是奸细,那个孩子是不是皇帝的血脉,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性的,她脸上也没有识别标签,我不知道她的真实底细,但是有一点却毋庸置疑,如果她和孩子死在我们俩手里,不出三天,我们俩是生是死,也就有分晓了,阿雄,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做不了的主,那就不要乱逞强,让帮主定夺,能承受的责任,是能力,不能承受还非要承受的责任,那就是无知了!”花应卿用帕子拭了拭嘴唇,夜深露重,寒气飘忽,他忍不住咳嗽两声。
    “你说的也有道理,好,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请帮主定夺!”阿雄转身就走,花应卿走近女子,在她面前缓缓蹲下,“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我第一个杀你!”
    “信不信随你。”她也没有多说,花应卿笑,“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我看你非同一般,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百三十一章 虎头山二
    “璨珠!”她说,花应卿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你就是璨珠?”
    “你那么激动,看来是遇到仇家了。”璨珠以前杀过不少人,朋友不多,仇家却不少,花应卿侧过脸,面色复杂,却也没再往下说,好一会儿才转过脸,向身旁的人招了招手,“去给她准备点食物和衣服,对了,再给孩子找个奶娘,别再愣着了,磨磨唧唧的,现在就去。”
    “你为什么帮我?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璨珠不知道他的来历,花应卿突然意味深长的看向她,“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
    “过去的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璨珠说,花应卿冷笑,“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你尽管放心,这个孩子真的是天信的骨肉,是他和画眉所········我不会让你白救我的!”璨珠说,花应卿饶有兴趣的说:“我可听说你和天信爱得死去活来,他的孩子,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还敢拿他的孩子作筹码,予以自保,你这么自私,这么残忍的对待他的孩子,他知道了一定会很恨你吧!”
    “恨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人值得我去在乎的!”璨珠脑海里不停重复天信对她拒绝冷酷的画面,花应卿笑,“你果然还和从前一样,是个无情无义,睚眦必报的女人!”
    “哀莫大于心死,不管你怎么评论我,我都无所谓!”璨珠失笑,有人将满满一托盘的食物拿来,花应卿亲自递到她的面前,“我不会杀你,反而会让你好好活下去,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要让你········我这么费尽心机的想让你活着,不是救你,而是另一种惩罚,比死亡更残忍的折磨,因为你欠我的太多,欠了另一个人的也太多,你说你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刚好我有的是时间,会让你慢慢回忆,直到完全想起来为止!”
    “如果能让我慢慢忘了他,我想我会感激你的!”璨珠恍然失笑,花应卿嘴角猛地抽搐几下,高高的扬起手,璨珠闭上眼睛,半天没见动静,却见他早已收了手,背对着她站着,璨珠从他清瘦的背影中,仿佛看到了一种熟悉而陌生的落寞。
    曾几何时,她的记忆深处,曾经出现过这抹相似的背影,只是时光荏苒,白驹过隙,飘落的记忆,犹如凋零的花瓣,孤独的落在地上,鲜艳不在,颜色在时光中慢慢褪色,很多人,很多事,她都已经遗忘在海角天涯。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两个男人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跑来,浑身是血,其中一个伤势过重,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便已倒地而亡,另一个人则奄奄一息,他额头上有个血窟窿,血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声音微弱的说:“应长老!”
    “到底怎么回事儿?是谁伤了你们,阿雄人呢?”花应卿将那人微微扶起,那人脖子一歪,竟然断气了,就在这时,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突然从高空落下,刚好砸到那人的腿上,黑乎乎的东西又从他的腿上往下滚,刚好落在他的两腿之间,花应卿定神一看,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阿雄,他半张的眼里充满了临死之前的惊悚和绝望。
    “璨珠,原来你躲在这儿,怪不得我马不停蹄,到哪儿都找不到你!投奔虎头帮,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办法!”晚虹的声音和她的身形同时从天而降,璨珠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孩子,晚虹在看到花应卿时,脸色有所变化,花应卿看到她,似乎也想起了被遗忘很久的故人。
    “这世界太小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没想到你吉人自有天相,该遇到的,还是遇见了,只不过,我记忆中的花应卿好像不像你现在这副阴阳怪气,想想当年风流倜傥的花应卿就这么消失了,真是可惜了,到底是岁月无情,即便是鬼蜮的嫡传弟子,也难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催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妖里妖气,如果你师父地下有知,应该会死不瞑目吧!”晚虹笑,花应卿翘着小指,用指尖顺着眉头抹了抹,“只要能活着,我也没觉得妖里妖气有什么不好。你说我人不人鬼不鬼,那你现在这个样子又算什么?你可别忘了,你姐姐是什么人,凡事,你得替你姐姐的声望和名誉三思,你遗臭万年没什么,如果连你姐姐也给连累了,那可真是不识好歹,禽兽不如了呢!”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怎么说话呢!”晚虹勃然大怒,花应卿说:“你这么生气,是不是戳到你的痛处了?你是什么样的口碑,不是靠服不服气赚来的,而是修行修来的,品行不好,即使是个神仙,也注定生生世世屈居于你姐姐的光环之下!”
    “我姐姐?她活着的时候是我姐姐,如今死了,光一个姐姐的头衔,又如何压制得了我半分?哼!花应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面有几根肠子,你就想激怒我,可惜我比你聪明,怎么会轻易着你的道,你师傅一直以来都以为你死了,到处找我报仇,你倒好,整天不痛不痒的,躲在这个破山头里逍遥自在,还当上了什么长老,在一帮小喽啰面前耀武扬威,到处出风头,我看你就是个不孝子,如果你还有良心,就不要让我动手,你给自己来个了断,去地下和你师傅团圆,给他好好认个错,也没辜负他这些年为你牵肠挂肚所受的辛苦,你是不知道,他的头发都快白光了,看得我都替你心酸。”晚虹说,花应卿看她的目光几乎泛出绿光,他却刻意的压制怒火,师傅鬼蜮的行踪,他一直都是默默关注。
    关于师傅被晚虹弑杀的事,他也是略有耳闻,但是他不能生气,现在还没到跟她一争高下的时机。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璨珠,你带孩子先走,我来拖住她。”花应卿再次挡在璨珠的面前,晚虹冷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怜香惜玉了?这一点,比起以前,算是长进了许多。”
    “少废话,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花应卿精致的面容很是妖娆,就连美若天仙的女人也自叹不如,晚虹说:“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要和皇帝作对?”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高尚优雅的人,这世上,谁也差遣不了你,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俗到极点,这替人鞍前马后,杀人卖命的事儿,你做的也挺得心应手的!我以前眼睛真是瞎了,高估了你!”花应卿冷笑,晚虹脸色阴沉,“你少来揶揄我,你还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你,我还是以前的我,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我也变得身不由己。”
    “那是因为你姐姐没了,你就像脱缰野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人干预得了你的野心和恶毒!”花应卿说,晚虹说:“随便你怎么说,反正这个孩子,我是要定了!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对了,你不是和璨珠有着一段深仇大恨吗?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刚好替你解决了她,一来我完成雇主交待的任务,二来,你心里也能落个轻松,这个办法一举两得,咱们都能讨到半分便宜,你又何必顽固不化,非要和我过不去?”
    “我是虎头帮的长老,自然也有责任保护虎头帮的成员,如果我连她都保护不了,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去帮主那儿交差?再说了,我也是为虎头帮卖命,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使命,你想要孩子,那就放马过来,你要是有本事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我无话可说,也死得其所。”花应卿说,就在晚虹准备出手之时,一道冷箭突然从密林里传了过来,剑锋所过之处,竹子树木立刻被剑气斩断,落的满地都是,发出剧烈的声响,孩子受惊,再次哇哇大哭。
    “今天真是倒霉,怎么又杀出个你来!”晚虹断了一只手腕,她虽然动作敏捷的避开剑气,但是她还是受剑气所迫,狼狈不堪的往后摔去,还没等她起身,脖子一冷,锋利的剑刃已经横在她的脖子上,那人声音凌厉的说:“你再动一下,你的脑袋就要和阿雄并排摆放了。”
    “姜涯苏!”晚虹惊呼,花应卿神情热切的看向他,随后又目光闪躲的看了眼璨珠,对于那个女人,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否还像从前那样对她念念不忘,甚至抛弃所有荣华富贵,一无所有,只剩下一颗痴恋她的心。
    “大师兄,她······现在情况有点复杂。”花应卿不知道如何解释她的出现,璨珠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对于这两张完全陌生的脸,她真的不知道自已的过去和他们有过怎样的交集。
    “滚!”姜涯苏并没有杀她,晚虹刚要走,花应卿却拦住她的去路,声音隐忍的说:“就是她杀了师傅!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如果你下了手,那就由我来!”
    “人各有命,随她去吧!”姜涯苏对鬼蜮似乎充满了怨恨,花应卿怔怔的看着他,眼神悲悯而受伤,随后像是有所领会似的,有气无力的说:“你这不是恨师傅,而是报复我对吗?”
    “他当年选择留下你,这是他的决定,我今天选择放她走,这是我决定,跟你无关,如果你想替你的师傅报仇,今天肯定是不能够的,来日方长,日后这个仇你想怎么报,那就随你的便了!”姜涯苏面无表情的说,花应卿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仿佛要从他冰冷的脸上看出他这么绝情的原因,“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父亲,你怎么·······”
    “在他将我逐出师门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是我的父亲了,你不要怪我无情无义,是他舍弃我在先,凭什么让我去为一个不值得我去珍惜的人手刃鲜血,再说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想跟任何人作对,无论是你,还是皇帝,我想要的,不过是凡人平淡安逸的生活。”姜涯苏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直视他的目光,花应卿失望,“你以为你救了她,平淡安逸的生活就能来了吗?好,既然你把我和师傅路归路,桥归桥划分的这么清楚,那么以后,你也不再是我的大师兄,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这么一个绝情寡意的亲人,今天,我再叫你叫后一声大师兄,也最后再听你一次话,你说我今天不能杀她,那我就罢手,只是从今以后,咱们兄弟情分一刀两断。”
    晚虹趁机逃脱,姜涯苏还是没有说话,好像已经默示这样的结局,花应卿有些情绪失控,“我们的家都被那个女人洗劫一空,我也好不容易才从她的魔爪下逃出来,以后盼到了你,你就能替我讨回一个公道,这么多年来,坚持让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你,如今终于等到你了,没想到,你却给我这样的结果,师兄,你当初不顾师傅反对,豁出命去也要和她在一起,可是你看到没有,你为她付出那么多,连心都掏给她了,可是在她眼里,你的痴情和用心一文不值,人家都不认识你!你还白费什么劲儿!我的师兄从前不是这样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做为种让我瞧不起你的事儿!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魂不守舍,连我和师傅都不要了。”
    “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解释。”姜涯苏看向璨珠,她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样承受他们的目光,只好低下头,不停的哄着孩子,花应卿说到气愤处,指着璨珠说:“你看到没有,在她眼里,那个孩子的爹才是她最爱的人,你到底算老几,她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你不是不想解释,而是·······算了算了,你已经无药可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就像对牛弹琴。”
    “现在她有难,如果你还念着我是你的师兄,那就代我好好照顾她。”姜涯苏也恨透了她,当初在皇宫里,她陌生的眼神已经伤的他遍体鳞伤,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承受再一次的伤害,花应卿吸了吸鼻子,“我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当初我有难的时候,你怎么不来照顾我?师兄,你体会过被饿三天三夜的滋味儿吗?我饿得都想吃土,想死的心都有了,当时你在哪儿?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呢?”
    “应长老,余长老请您过去一下,说是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到场。”有人过来传报,花应卿没好气的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师兄,保重。”花应卿眼神湿润的说,姜涯苏张了张嘴,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花应卿半天等不到回应,脸上的期望还没弥散,就已全军覆没,师兄到底还是师兄,说要跟他一刀两断,他舍得,他还舍不得呢。
    “只要有我在一起,就会护她一天周全。”花应卿声音很小,但是从姜涯苏略显动容的表情来看,他应该听到了,璨珠先前吃了些食物,体力有所恢复,幸好怀里还抱着孩子,要不然她茫然失措的都不知道把两只手放在哪儿。
    就在电光火石间,璨珠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大片大片彼岸花,开得热烈的花,却象征着死亡和绝望,一个男人弯着腰,不辞辛苦的替花锄草,泪水滴落在花瓣上,红色的花瓣更加娇艳,他抬起了头,和她相目相交,可惜他看不到她,她从他疲倦悲伤的眼里,看到了思念。
    那个用汗水和痴情浇灌彼岸花的使者,那个在皇宫里利用人偶控制天信的疯子,二百年前,他是陈国的王,据孟婆说,她是他的王妃,在经历三世三劫,他始终放不下她,固执的追寻她的身影,犹如痴傻的蛾,自我毁灭的冲向火焰,那儿的温暖不是最终的归宿,而是终结。
    “我见过你。”他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声若蚊蝇的说,姜涯苏一怔,随后用释然的语气说:“记得又能怎样,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没有做错什么,这也不是你的错,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得到成全,我们应该······应该学会顺从,还有放手,得不到固然难受,但是,心到底是自己的,还得让自己好过一点,上次皇宫的事,是我做的太极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虽然不记得我们过去的事,但是,我会记得你这个人情,至于过去的事,我没有力气去想。”孩子不哭了,璨珠静静看着他的脸,孩子的轮廓几乎和他一脉相承,内心的伤隐隐作痛,触景伤情,她恨恨的抬起头,他说的对,面对感情,有时候放手,对别人和自己,都是一种解脱。
    在这朝不保夕的年代,命如蜉蝣,浮生如寄,一刻的相聚,总好过永世的分离。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神阙大人 沐兮
    白云苍狗,时光荏苒,这蝎灵山的肥桃长势前十年更加旺盛,这肥桃不似民间普通的桃子,浇灌的水也不似普通的水,而是来自天河里的圣水,结出的果子自然也非同一般,蝎灵山的桃子比起它的主人更负盛名。
    没有人知道蝎灵山的主人长什么样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吃了蝎灵山的桃子,不仅可以驱百病,治疯魔,还能净化邪祟,就连叶子,也都成为百姓求之不得的圣宝,更有甚者,有幸得到仙桃的,会将桃核埋藏地下,虽然不会生根抽芽,方圆百里却会变成吉地,福泽延绵,佑护后世。
    “爹!您别死,您说过要亲自看女儿出嫁的!蒲月还小,您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跪在床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帕子拭去老人嘴边的血,老人面色惨白,花白的胡须也沾着血渍,脸上的皱纹像是核桃的纹路,深刻而苍老,他艰难的侧过脸,嘴唇蠕动了几下,仿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奄奄一息,“兮儿,不哭。”
    “我不哭,但是你千万不要离开我!爹!”女孩还是泪如雨下,紧紧的抓住老人干枯如柴的手,老人叹了一口气,“沐兮,爹死了以后,你就立刻离开这儿,把房子烧了,然后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这样她就找不到你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活下去,爹在九泉之下也就能闭眼了。”
    “爹,她到底是谁,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非要杀我们灭口?这到底是为什么!”沐兮衣服破旧,领口和袖子磨损的厉害,一块补丁挨着另一块补丁,可想而知,他们父女俩的生活有多艰难,老人身上盖着的被褥很干净,干净到了苍白刺眼的地步,斑斑血迹在苍白的颜色中显得特别恐怖,老人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由红绸包裹的物什,颤颤巍巍的交到女儿的面前,“她想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沐兮接过,拿在手里还挺重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层层的打开,看到里面黑乎乎的东西,更加迷惑不解,“爹,这到底是什么?黑不溜秋的,跟黑炭没什么两样,那个人怎么会为这样的东西揪着我们不放呢?”
    “她那么大费周章的想要得到它,这东西自然就不是尘世普通的东西。月儿,你要答应爹,一定要保护好它,实在不行,就毁了它,总之不能让它落在那个女人手里!你听明白了没有?”老人并没有将这个东西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只是交待她要保护好她,蒲月紧紧的捏在手心,冰冷的感觉硌得她心痛,“难道这个东西比您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月儿,你还记得爹小时候跟你讲的那个故事吗?”老人呼吸微弱的说,蒲月想了想,那个故意,她还是十年前听爹讲过的,说是很久之前,有个皇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公主,但是那只小公主很特别,一生下来就会说话,她提前预言了这个国家的命运。
    结果她的话吓坏了所有人,包括她的父王和母后,占卜师告诉公主的父王,说是小公主被邪祟附体,就联合其他几个法师,强行驱除了她身上的力量,最后,从小公主身上剥离出的灵力被封印在一块焦石里,在这瞬间过后,小公主就变成一个普通的婴儿,会说话的嘴巴,只会嚎啕大哭。
    没过两个时辰,小公主的母后突然莫名其妙的死去,所有人都认为,小公主的降生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厄运和灾难,所以就有许多大臣就联名上奏,异口同声,要求处死小公主,将灾祸远离这个国家。
    小公主的父王对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也充满了忌讳,再加上外面的呼声太强,他再喜欢这个孩子,也只能忍痛割爱,让她和她的母后永远在一起,然而血浓于水,小公主的父王在最后一刻还是心软了,就让他最信任的侍卫偷偷带小公主出宫,永远都不要回来了,也永远不要让她知道她的身世,让她像其他普通的孩子一样,平安健康的长大。
    五年过后,这个国家的命运和小公主所预言的一样,连年争战,外地入侵,国土四分五裂,万劫不复。
    小公主的父王当初杀了很多人,但凡知道小公主身世和灵力秘密的人,都被斩草除根了,但是这个秘密还是被有心之人泄露出去,焦石中的灵力虽然被封印了,可是依然有很多人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它,因为它的力量可以颠覆整个洪荒之宙。
    “爹,你一定在跟月儿开玩笑!”蒲月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她知道她的爹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跟她提及这个故事,以前不在意,是因为她只当它是个故事,她能感受到的只是小公主在这个故事中的悲剧,现在,她成为这个故事中最真实的悲剧。
    “我不是你爹,是你爹的心腹,照顾你,是因为我答应过你父王,要像对待自己亲生孩子那样对待你,十五年了,月儿,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和责任,我已经老了,不能再继续保护你,焦石中的灵力太强,只怕你无力驾驭,倘若强行,后果不堪设想,爹和你的父王一样,不求你造业千秋,只求你像普通的女孩一样,快快乐乐的活下去!爹要跟你说的,就这些!你一定要铭记于心!”老人说完,没多久便咽气了,蒲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她不在乎自己的公主身份,也不在乎曾经耀眼的光辉,甚至是拥有人人都想求得的灵力,她在乎的,只是这个将自己拉扯长大的老人,只可惜,她连这最后的温情也失去了。
    外面阳光明媚,鸟雀啼鸣,花团锦簇,芳香四溢,轻风卷着飘散的花瓣,漫天飞舞,一只小花猫追着低飞的彩蝶跑来跑去,屋后的竹林沙沙作响,几只兔子从门前惊慌失措的掠过,在这诗情画意的画面中,蒲月的心仿佛坠入了绝境,她手心捏着那块给她带来厄运的东西,想要扔,却又想到父亲临终的嘱托,她要用生命保护好它,千万不能让它落到那个坏女人的手里。
    可问题是,她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这个可以颠覆穹苍的灵力呢?
    她依稀记得,那一年,她刚满五岁,父亲病重的厉害,几乎无法下床,所有人都说他得了瘟疫,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事实证明,他们说的没错,他果然得了瘟疫,这个平静而幽美的小村庄,村民有一半死于瘟疫,剩下的另一半,全都拖家带口,前移到更偏远的地方。
    在她的记忆里,这儿虽算不上门庭若市,却还有三三两两的玩伴,不像现在这样,陪她的,只有一只整天无精打采的老猫以及整天腰酸背痛的老爹,还好,老猫给她下了一窝活蹦乱跳的崽,她的生活也跟着精彩起来。
    原本得了瘟疫是必死无疑的,老爹之所以能康复,也是因为一次机缘巧合,她的小猫咪跑不见了,是她最爱的一只,长的特别滑稽,脑袋和尾巴是黑色的,其他的全都是白色,所以它的名字叫阿黑。
    她一路追着阿黑跑,不知不觉的跑进一片林子,那儿有很多桃树,枝头上挂满了像小灯笼一般的肥桃,老远便闻到了果香,馋得她口水都流出来,阿黑调皮,刺溜一下爬到树上,年仅五岁的她并不知道,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拿别人的东西叫作偷。
    她爬到树上,阿黑就蹲在离她不远处的树杈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紧张的叫了几声,应该是不知道怎么下来了,她神情紧张的看向四周,一手抓住离她最后的一只肥桃,哪想桃子太大,她的手又太小,沉重的桃子从她手里滑过,径直摔到了地上,还好落在草丛里,只是滚了几滚,并没有摔成烂泥。
    树上的桃子太多,每一个都很大,红通通的,香气诱人,她想把整棵树上的桃子都带回家,这样她就可以和父亲每天吃桃子度日了,她想再往上爬,这样就可以一手摘桃子,一手将阿黑抱下来,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脚下一滑,整个人立刻从树下摔下去,树枝划破她的脸,火辣辣的疼让她嘤嘤哭了起来。
    摔下去并不痛,软软的,仿佛被什么接住,肚子上沉沉的,低头一看,原来在下坠的过程中,有只熟透的桃子刚好落在她的怀里,她双手抱起肥桃,刚想往嘴里送,却发现眼前漂浮着一缕白色的发丝,她伸手抓住,用力一扯,上方却传来低沉的呻吟声,好像很痛。
    “叔叔,你的头发怎么会是白色的?”五岁的她并不怕人,只是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看过长有白头发的人都是老人,像他这样好看的人,怎么会有白头发呢?
    “桃子洗干净了才能吃。”他的声音很轻,生怕吓着她,白发在风中飘舞,他的笑容和穿过树叶的阳光一样晃眼,她晃了晃腿,这才发现自己没觉得摔着,原来是被他双臂拉着,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那么矮小的个子,还没他的腿高。
    “它叫阿黑!是我养的猫咪,不爱吃饭,就喜欢乱跑,刚才我就是追着它才发现这么多桃子的,叔叔,你也是来吃桃子的对不对?”她童言无忌的说,并不知道他就是这片桃林的主人,他怔了一怔,随后和煦的笑,“原来你喜欢吃桃子。”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在我家的后面,有一棵桃树,但是桃子太小,又苦又涩,硬硬的,一点都不好吃,叔叔,你能再帮我摘一个桃子吗?因为我想带一个给我爹吃。”她说,他一抬手,便摘下一只比她手里更大的一只桃,“一个够吗?”
    “够了够了!太多了拿不动,叔叔,谢谢,你是个好人!”她说,他将桃递到她的手里,却发现她的手根本拿不动,“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好人?”
    “因为你帮我摘桃。我爹说了,愿意帮助别人的人都是好人!你帮我,那你就是好人。”她一本正经的说,他微微一笑,在他的人生轨迹里,还没有人当面说他是个好人,而他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外面声名狼藉的传闻更是验证着他令人闻风丧胆的残忍和生性,或许这份感动,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童言无忌?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死劫
    “它叫阿黑?好奇怪的名字,好奇怪的猫。”他看到那只滑稽的猫,话不禁多了几句,她兴高采烈的看向阿黑说:“它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阿黑的弟弟送给你。”
    “为什么你要把阿黑的弟弟送给我?”他笑的更欢畅,一身殷红的衣服在阳光和白发间更加妖艳,她想了想,随后像是想到答案似的,“因为你们都是男的。”
    “我不想要阿黑的弟弟,就想要阿黑,你愿意给我吗?”突然很喜欢她,留住她喜欢的,下一次,她才愿意再来,她满脸舍不得,“可是······可是它是我最爱的阿黑,它看不到我,一定会不开心的。”
    “那我拿这么多的桃子跟你换阿黑。”他说,她睁大眼睛,猛地摇头说:“我和阿黑的感情,怎么能用桃子交换呢?”
    她才五岁,就知道感情了,虽然阿黑只是一只猫。
    “我会替你照顾阿黑,顺道再帮你看着这片桃园,不许任何人碰,因为这儿的桃子,我只给你一个人吃。”卑劣是他的天性,对待孩子,他也照顾使得出来,她权衡了一会儿,随后一脸严肃的看向他,又看向阿黑,语重心长的说:“阿黑,你要好好听叔叔的话,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可以乱跑,我会替你照顾你的弟弟妹妹的,过几天,我还会来看你的。”
    “真可爱。”她很可爱,一脸认真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笑弯了眼睛,“对啊!阿黑一直很可爱。”
    “你比阿黑可爱。”他说,她一脸惊奇,“真的吗?我爹一直都说我是调皮鬼,说我和阿黑一样喜欢上蹿下跳,叔叔,你会爬树吗?”
    “不会!”他上天入地,什么都会,只是看他有没有心情,愿不愿意而已,她笑,“我就会,下一次我来看阿黑的时候教你爬树,这个可好玩了。”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他也用少有的认真说,她伸出手,又捉住那缕白色的发丝,“叔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是因为叔叔老了吗?”
    “叔叔已经很老很老了。”他老的都记不得自己多大岁数,她松开手,忽然抱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等我长大了就来陪你。”
    “陪多久?”他问,她说:“等我的头发像你的头发一样,白了为止。”
    这是白头到老的约定吗?
    “为什么?”他惊讶,并不认为这是孩子的天真,她松开他,一字一句的说:“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吃桃子了,最重要的是,我还可以和阿黑天天在一起,叔叔,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他笑,这是他发自心底的笑,她忽然解开脖子上的挂坠,笑嘻嘻的递到她的面前,“我爹说了,不能白白要别人的东西,我吃了你两个桃子,就拿这个补偿你。”
    他剪下那缕被她触碰过的白发,又用细绳扎住,递到她的手里说:“这片桃园以后就是你的了,这是我给你的凭证。”
    他送她到村口,看着她费力的抱着两个桃子往茅草屋的方向走,那儿大概就是她的家了,阿黑挣扎着想跟她走,却被他用绳子拴着,没了它,他可不敢确定她还会来。
    奄奄一息的父亲吃了桃子,瘟疫竟然奇迹般的好了,那一年,她吃了很多桃子,第二年,第二年,那儿的桃树再也没有结桃,这让她很是生气,她都把最心爱的阿黑送给他了,他却违背诺言,不仅没吃到桃,没见到阿黑,连他的人,也没见到半片影子。
    她不知道,这是蝎灵山,蝎灵山的桃子十年一结果,花开的时候,他才会出现,桃子拜谢,他就要闭关修炼,十年后才会出关。他在等待中苦苦煎熬了十年,她在十年中,失望了十年。
    直到完全忘却了曾经的阿黑,曾经有人送她一片桃园的承诺,关于那个人,她记得的,只有他精致的五官,大红色的袍子,满头飘逸的白发,除此之外,那就是和他一起下落不明的阿黑了。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却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默默呓念她的名字,沐兮。
    又一个十年,不知为什么,灵蝎山上的肥桃比十年前似乎没那么丰满,每棵树上的桃子寥寥无几,在风中孤独的摇曳着,树底下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长满了藤蔓和荆棘,杂草丛生,一派人走茶凉的凄凉惨景。
    依然是这片桃林,只不过这儿的风景仿佛被时光遗落了上百年,落败的让桃园的主人难以置信,他身上穿着的,依然是十年前,不对,依然是一百年前所穿的华丽红衣,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跟着一只被他用灵力封印十年之久的猫咪,样子极其滑稽,脑袋和尾巴是黑的,其他躯干和四肢却是雪一样的白色。
    “神阙大人,这不过是只尘世普通的猫,您干嘛一直带着它?我的衣服都被它给抓坏了!”一个样貌不比猫咪好看多少的驼背男人抱怨说,神阙大人侧过脸,用少有的认真说:“它有名字的,叫阿黑。”
    “长的跟棋子一样,又贪吃,又爱抓人,连老鼠都抓不到,真不知道大人到底喜欢它什么!大人,您要是真喜欢猫,我去给您找只又乖巧又可爱的猫。”驼背说着便要去抓阿黑,阿黑反应迅捷,一刺溜便爬到了树上,站在树杈上居高临下的冲驼背喵喵叫了几声,神阙大人见它神气活现的,和十年前看到它时的样子一样,不知道它的主人现在怎么样了。
    十年了,现在应该有十五岁了吧?当初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长大后,他想像不出她的样子,就算见面,也未必能一眼认出来,他带着阿黑,去了当年送别她的村口,那儿不再有茅草屋,没有她的身影,更没有她活泼甜美的笑声,只剩下一堆无人问津的废墟,她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那么爱吃桃子,怎么会舍得离开?
    想想也是,桃树的年开花,却年年不结果子,十年的时间足够让这个年幼童真的孩子失去信心,或许她是和他的父亲迁徙到了别的地方,只要她还活着,他就能找到她,可是找到她又能怎么样?他是神阙,而她却是凡间女孩,再多的交集,应该只能停留在那十年一结果的桃子上。
    她赠与他的挂坠,依旧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俊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嘲笑自己的无趣,他怎么会和一个孩子········就算他把所有的一切都送给她,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奇怪的白发叔叔。
    “神阙,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一抹仙气忽然落在他的眼前,她是芙玉山庄的翠眉仙子,和芙雪仙子齐名,冰清玉洁,眉目如画,柔媚娇俏,如梨花带露,同时也是他的师父,他是她唯一的徒儿。
    “师父怎么有空在这儿转转?”神阙扯了扯嘴角,长时间闭关,他几乎不会笑了,阿黑依然保持十年前的样子,蜷缩起来还没他的拳头大,小小的蹲在他的靴子上,用爪子抓着随随风轻颤的衣摆,翠眉仙子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那么久了,她总能一眼就看破他所有的伪装。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了,此时风轻云淡,心里却重重阻隔她的刺探。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翠眉仙子并没有把话说的过于直接,神阙随手摘了一只肥桃,“有劳师父担心了。”
    “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我们之间,需要这样的客气吗?你是我的·······我的徒儿,我关心你,这是我的责任。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为师的疏漏了。”翠眉仙子婉约可人的面容掠过一丝黯淡,神阙将桃子递到她的面前,“我的灵力大不如从前,但是这个是所有桃子中最好的一个。”
    “我素来不喜欢吃这个,比起桃子,我更喜·······更喜欢这儿的风景,刺陀呢?他平时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把这儿好好打理一下,这是世外桃源,你怎么忍心把它糟蹋成荒园?”翠眉仙子的心是欢喜的,神阙手里的桃子微微发光,他刚要将它重新放回到树上,翠眉仙子却说:“还是给我吧!难得你亲自为我的摘的。”
    他曾经亲手为她摘过一次,不知道今时今日,她还记不记得。
    “你笑什么?”翠眉察觉到他嘴角不经意掠起的笑容,神阙一惊,“有吗?对了师父,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她吃惊,神阙想再见她一面,“会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
    “你的伤很重,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神阙,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我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她说,神阙就是太明白这伤势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所以他才想再等一等,就算她再也不会出现,他也想独自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因为她曾经在这儿出现过,给过他一个承诺。
    他已经将这儿的一切都送给她了,希望她能念着这个而回来看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中的劫,该来的总会来,这不是能躲就能躲得掉的事儿,师父,一直以来,您已对我付出太多,我真的不值得您这样用心。”有些话,就算说的隐隐约约的,他还是能感觉得到,翠眉仙子没再说什么,有些话,有些感情,她不是不愿意表露,而是不敢。
    “她是你命中的死劫,遇到她,这是你的噩运!只有离她远远的,才能保全你的性命!难道你已经忘了当初那么努力修仙的初衷?神阙,你真的变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从前的神阙,你向来冷静和睿智,为什么变的这么不理智,就为了一个只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儿?”翠眉仙子对他更多的抱憾就是执迷不悟,神阙只是笑,笑的淡薄而凄楚,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女孩种在他心里的承诺有多执着,翠眉仙子拿他没办法,终究还是妥协,“好,你想怎么办,这是你的权利,我无力干涉,作为了你的师父,我给我七天时间,这不是跟你商量的,而是命令,七天之后,我会来找你,不管你等到她还是没等到,我都会带你回芙玉山庄,神阙,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因为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妥协。”
    她拂袖离去,飘然的背影,忽然停了一下,侧过脸,最终还是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怨恨和不甘离开。
    “阿黑,你的主人要是回来了,你还能认出她吗?”当所有的一切物是人非,就算这只猫咪记得,也只记得小时候的她,蹦蹦跳跳,大大咧咧的,现在的她,应该失去了这种孩童般的天性。
    “神阙大人,翠眉仙子所说的可是真的?”刺陀手里拿着镰刀,他得将这儿荒凉已久的园子清理出原来的轮廓,神阙雪一般的头发随风飞舞,随着他灵力的减弱,他的发丝逐渐变成黑色,没有这鲜明的特症,十五年的时间,足够抹去他在一个孩子脑海中的眉眼和痕迹。
    他的存在,应该没有肥桃的记忆根深蒂固。
    “谁让你偷听的?她要是知道了,又得生气,看你还有没有心思多管闲事。”神阙说,刺陀憨厚的笑了笑,“神阙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想为神阙大人排忧解难的心,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
    “我就是想再见她一面。”他神情幽然的说,刺陀说:“您怎么不早说,想要找人,找我刺陀就对了,不管那人远在天边,还是近在咫尺,我都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帮您找出来。”
    “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你是见过的!我想要找的人就是她,小沐兮。”这个名字,他默念了很多遍,终于可以脱口而出,好像她是他亲密无间的知音,刺陀大吃一惊,眼神闪烁的说:“您找谁不好,干嘛一门心思想要找她,难道翠眉仙子的话还说的不够清楚吗?您找她,那就是飞蛾扑火,哪会有好结果,到头来受到伤害的人还是您。我要是帮您找到她,翠眉仙子第一个找我算帐,我不怕得罪您,但是得罪她,我的下场一定比飞蛾扑火更惨烈。”
    “说过要帮我的,怎么临阵脱逃?我向来不求人的,难道你想让我求你?”神阙半天玩笑的说,刺陀后悔自己的舌头太长,答应不该答应的事儿,骑虎难下,两面犯难,“她是您命中注定的克星,遇到她,怕是您凶多吉少,在劫难逃,难道神阙大人为了见她一面,真的什么也不顾了吗?连翠眉仙子的话也不放在心上?”
    “我说过七天之后会回去的!”神阙固执的说,刺陀说:“我当然相信您会遵守承诺,七天之后乖乖回到仙子身边,万一人家小姑娘缠上您了,您心心念念盼了她十年,我可不相信您遵守承诺的决心会不会在她面前土崩瓦解,翠眉仙子是您的师父,那个小女孩和您有缘无分,终究没有结果,这孰轻孰重,您心里应该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最重要的是,您千万不能辜负仙子对您的·····您的良苦用心。”
    “这话还用得着你来教训我?你想帮我,我很感激你,你若不想帮,那就别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这孰轻孰重,我自然一清二楚!”神阙很不高兴,刺陀对他忠心耿耿,他的忙,他当然会鼎力相助。
    “神阙大人,您有她的东西吗?我的雀鹰只要看一眼,记住她的味道,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搜捕到她的踪迹。”刺陀稳操胜券的说,神阙不想将她送他的挂坠与别人分享,指了指阿黑说:“它算吗?”
    “勉强算吧!哎!完全可以算呀!小女孩虽然长大了,但是她大致的轮廓却没怎么变,阿黑完全可以认出她的,再加上有雀鹰带路,这简直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呀!她就是藏到地底下,雀鹰也能将她带回来,哎呀,原来我也有聪明的时候。”刺陀猛然醒悟。


    第二百三十四章 晚虹 沐兮追杀
    桃花如血,樱花似雪,红白相间的花瓣漫天飞舞,一片一片的落在女孩的身上,她面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乱草上,嘴角残留着一丝尚未凝固的血丝,和桃花一样,红的惊心动魄,一只乌鸦张开嘴,在空中时而低空掠过,时而盘旋而上,发出凄烈的叫声,听得人心慌。
    “阿呆,你能不能安静点儿!呆在一边老实点儿,飞来飞去,绕得我眼睛都花了!”阿呆的主人就是晚虹,她抹去肩上的落花,意味深长的看向昏迷不醒的女孩儿,她拿出一只小红瓶,拔了塞子,放在她的鼻前,或许是瓶里的味道太刺鼻,又或者是晚虹的手太凉,碰到了她的皮肤,让她的神智逐渐清醒过来。
    “是你!”女孩在看清她的面容后,花容失色,恍惚混沌的神智更加清醒,晚虹将瓶子收起,重新放到袖子里,“这么多年来,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儿,真是个好地方,鸟不拉屎,龟不靠岸,害得我满世界找你。要不是我看到房子着火,浓烟滚滚的,此时此刻,你应该又跑了,又躲到其他鸟不拉屎,龟不靠岸的地方,要是这样的话,我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你。”
    “你要的东西,已经被我烧了!不信你可以去废墟里验证一下。”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沐兮,晚虹冷笑,“那种东西,再大的火也烧不掉,要我说,你还真残忍,人都是入土为安,你却给你父亲来个死无葬身之地,你把他烧成一把灰,一股风就吹散了,变成孤魂野鬼,你让他怎样才能转世投胎。”
    “这是爹想要的!”沐兮痛彻心扉,她也不想这样,是父亲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将他烧化了,他不想死了以后,还要被她挖坟掘墓,用尸体胁迫她,晚虹用指尖轻轻的拂过她发丝上的花瓣,“如果我杀了你,这应该不是你爹想要的!你想让他死不瞑目吗?”
    “你要的东西,真的不在我身上,已经被我扔了!”沐兮自己保护不了焦石的安全,便一狠心,将焦石扔进了悬崖,这样谁都别想得到,晚虹目光灵动,她听她这么说,目光刹那间变得杀气腾腾,“不见棺材不下泪,这么不识好歹,看来我得想办法让你松松牙!”
    “扔了就是扔了,不信你可以去悬崖那儿找,找得到,那你是运气,如果找不到,那就是天意了!”沐兮知道难逃她的魔掌,只好实话实说,晚虹一巴掌甩过去,“如果固执有用的话,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小姑娘,不是所有的坚持都能开出你想要的那朵花,我跟你无冤无仇,不想在手上多加一笔血债,但是,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故意跟我耗下去,等我耐心用尽了,我不会让你死,而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相信,这更不是你父亲想要的!”
    “那股力量太大,就算你得到了它,你也驾驭不了它,反而还会受到它的反噬,到时候再后悔,那可真是后悔莫及呢!”沐兮说,晚虹说:“你只要把它给我就行了,至于它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影响,是生是死,是福是祸,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那个悬崖,是南国远近闻名的万丈深渊,是人是鬼,只要坠下去,绝无生还的机会。但凡犯了杀人越货,江洋大盗,采花淫贼,无恶不作的凶徒,大多都会被扔下去,粉身碎骨,尸体腐化,无人问津,这比砍头赐毒酒更残忍。
    在幽暗恐怖的崖底,蛆虫蠕动,邪祟暗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晚虹将一只带血的银针深深的扎进一只木偶的胸口,意味深长的说:“小姑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对你的,希望你也能将心比心,理解理解我的难处,你千万别小瞧了这只木偶,你的元神,就被我放在木偶的胸口,你想要活命,最好能在七天之内将被你丢进悬崖的东西给我原原本本的找回来,到那时,我会将封印在木偶里的无神还给你,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
    “悬崖深不见底,就算我有心去找,只怕也无法在七天之内将东西找上来。到时候,我还不是难逃一死。”沐兮知道,如果她的身体无法在七天之内重新纳入元神,她就会魂飞魄散,元神也会随之幻灭,这么阴毒的招儿,也只有她才能做出来。
    “我等多久都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但是你就不能和我比了,你是一寸光阴一寸金,过一天少一天,除非你想魂飞魄散。小姑娘,听句不地道的话,就算没有你,我也艰将我想要的东西从崖底找上来,只是我念你身世可怜,最近又新死了爹,风雨漂泊,孤苦无依,不想对你下死手,希望你能体恤一下我的苦心。”晚虹把她卑劣的手段说的冠冕堂皇,沐兮没办法,只能认命。
    沐兮身上拴着长绳,脚踩着悬崖突起的石头,一点点的往下摸索,她每动一下,就会有许多细碎的石头和灰尘簌簌的往她脸上落,几乎让她睁不开眼,晚虹扯着绳子的另一端,小心翼翼的往下松,不时提醒她小心,就在这时,阿呆惊慌失措的飞过来,笨拙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从半空中摔下来,羽毛漫天飞舞,一边尖叫一边没命似的往主人身边跑。
    “你在干什么?被人追杀了吗?”晚虹看到它没好气的问,算起来她已有老半天没见着阿呆了,也不知道它又去闯什么祸,阿呆惊魂未定的落在主人的肩膀上,张大嘴巴说:“主人,阿呆这回真被人追杀了!主人一定要救我。”
    “你长了一双翅膀还能被人追杀,没用的东西,到底惹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又偷吃别人的东西,还被人发现了?你还有脸回来见我!”晚虹对她这只没出息的灵鸟无可奈何,阿呆歪着脑袋说:“他们两个人,人多势众,我只是一只乌鸦,手无缚鸡之力,哪是他们的对手,还有,他们还拿箭射我,还好我机灵,要不然十有八九被他们当成乳鸽烤吃了!”
    “你能完好无损的回来,看来他们的箭术也不怎样!”晚虹紧紧抓着绳子,阿呆身体忽然莫名其妙的颤抖一下,晚虹隐约觉得肩膀上热乎乎的,侧脸一看,竟然是一大片的血,阿呆也是拼尽全力才飞回来的,“主人,阿呆被箭射伤了,你一定要替阿呆报仇,阿呆好痛,阿呆恐怕不能再陪主人了,阿呆好怕死。”
    “怎么会这样!阿呆,你·······”晚虹定神一看,果然看到阿呆腹部的羽毛特别深黑,因为那儿已经被血凝固,颜色自然要比其他地方的羽毛更深,抓在手里的绳子猛地一松,崖底立刻传来一阵尖叫,晚虹虽然对阿呆态度很不好,但是阿呆是她唯一的朋友,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也只有阿呆。
    “阿呆,你要撑住,我要你好起来,你要是死了,谁还能像你一样誓死效忠于我?阿呆,你要好好活着,看我怎样把欺负你的人射成筛子!”晚虹说,阿呆身体猛烈摇晃了一下,随后轻飘飘的从她的肩膀上一头栽下去,晚虹眼疾手快,一手抓着绳子,一手将即将坠地的阿呆接住,晚虹的身体随着绳索强烈的拉扯而往崖边踉跄了几步,脚步带起的砂石再次向下飞溅。
    “你先上来,明天再下去!”晚虹对下面沐兮喊了一句,阿呆身上的血几乎都要漏光了,眼睛半眯着,神色涣散,一副岌岌可危,即将撒手人寰的样子,晚虹猛地往上拉扯绳索,往下飞溅的沙石更多了,焦石固然重要,说到底还是身外之物,填充她的野心,但是对于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的阿呆来说,阿呆却是最重要的,因为它无可挑剔。
    “臭乌鸦,你以为你躺在地上装死,我就轻易放过你了么?”一个凌厉的声音从半空中掠过,随后一抹窈窕身影骤然落下,她还没靠近阿呆,后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衣服破裂,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赤裸裸的呈现出来,女孩身手不凡,反应迅捷,在间不容发之际又堪堪躲过了另两波偷袭,数十枚银针深深的扎进石头和花木之中,在阳光下闪着森森寒光和邪气。
    “银针有毒,你敢偷袭我!”女孩再敏锐的身手也挡不住毒液的蔓延,晚虹这时才慢慢悠悠的从石头后面走出来,一脸终于报仇雪恨的傲然,“原来是红谷的主人木桑,我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伤我的阿呆。”
    “你就是那只乌鸦的主人!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擅长偷袭,那只乌鸦也喜欢偷东西!”木桑狠狠的说,晚虹皱起眉头,“瞧你一副穷酸样,除了一个空有虚名的谷主头衔,还有什么东西值得阿呆偷的!”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什么高贵东西值得那只乌鸦偷的,谷主的头衔那也是应承祖上阴德,但是话要是说回来,偷就是偷,不对的事情不是靠横行霸道就能捋直的,飞禽走兽嘛,总是不通人性的,我堂堂红谷谷主,怎么会屈尊降卑,跟一只小牲畜一般见识。传出去,我丢掉的可不是我的脸,而是红谷的招牌。”木桑内力惊人,再邪恶的毒也伤不了她,顶多让她难受几天。
    “那你还不远千里追杀阿呆!还当着我的面絮絮叨叨的。如果你这都不叫计较,那什么样才叫?!”晚虹的目光不经意的看了眼那条被她系在小树上的绳索,希望沐兮好好在下面呆着,不要在关键时刻上来给她添乱,木桑若有所思,因为早就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那棵系着绳索的树一直在颤抖,说明下面有人。
    “你的乌鸦到处给你丢脸,你也不尽一尽做主子的责任,让它以后洗心革面,争取做一只给主子争脸争光的好畜生。”木桑故意拖延时间,晚虹心急如焚,也瞬间识破了她的意图,“如果你识相的,就给我滚远点!”
    “你的小畜生不争气,我倒想看看你这个不负责任的主子又在这儿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木桑见绳索和小树晃动的动静越来越大,晚虹紧张的表情也越来越挂不住,显而易见,底下的人才是可以制约晚虹的关键。
    “不是我故意吓唬你,只要你敢运功,毒气就会迅速侵袭你的内脏,到时候,你可就没资本跟我耀武扬威了!”晚虹不想跟她纠缠,木桑冷笑,“输赢未定,你以为几根小小的毒针就能奈何得了我?我要是一命呜呼,那红谷谷主的头衔还真是和我一样一文不值。”
    “阿呆到底偷了你什么东西,我现在有件要紧的事情要做,只要你不坏我的好事儿,暂时离开这儿,我保证双倍补偿你的损失。”晚虹想打发她走,木桑想了想,“你就不怕我躲起来暗算你?我不喜欢斤斤计较,但是对于你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我小心眼的毛病就会复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你在我肩膀上赏了一道血口子,我怎么着也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明白一个道理,其实我也是个脾气不好,得理不饶人的人!”
    “照这样说来,你是软硬不吃了!”晚虹见她放狠话,看来这一仗是避不可免的了,不过她胜券在握,毕竟对方已经中了她的毒针,现在活蹦乱跳,等一会儿毒性上来了,她就会变成一只吃了老鼠药的老鼠,不死也撑不了多久。
    “芙雪仙子一生仁心仁闻,对黎民百姓更是鞠躬尽瘁,怎么会有这么个卑鄙无耻的妹妹呢!”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晚虹的脖子上瞬间多了把刀刃,晚虹身体一震,“你是兽王屠烈!”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木桑死
    “晚虹,好久不见,你的样子,好像离我上一次看到的时候差远了!”屠烈从她的身后走到向前,但是架在她脖子上的剑却纹丝不动,晚虹面色难堪,“你是专程来笑话我的吗?”
    “你的手怎么了!”屠烈看到她残缺的手掌,语气里的关心不禁流露出来,木桑没好气的瞪向他,却又不好明显的表现出来,晚虹笑,“我不知道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身旁能有个人关心长短冷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即使那个人并不是很友好。”
    “你这又是何必呢!有些东西本来就是对立的,你得到多少,相应的就会失去多少。”屠烈希望她改邪归正,至少不要让自己受伤,晚虹冷笑,“你是以什么立场说教我的?还带了一个帮手,想以多欺少!就像你们俩欺负阿呆那样,传出去,就不怕别人戳着你俩的脊梁骨,骂你们卑鄙无耻不要脸了!”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无话可说了!”屠烈不想与她纠缠不清,晚虹说:“我非常感谢你愿意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这么大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但是你没有资本利用我的感激来对我指手画脚的,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们俩个人,也想奈何得了我?”
    “我和你一无仇怨,二无瓜葛,何来奈何一说,我只是无法相信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跟我保证,说是以后再也不会做害人害己的事情,你伤害了我对你的信任!”屠烈曾经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帮过她,晚虹冷笑,“你当你是我的谁!有什么资格管我走什么样的路。就算是自我毁灭,也跟你没有分毫关系!说到信任,如果你信任我,又何必拿刀挟持我!是害怕我会伤害木桑!”
    “你已经伤害她了!”屠烈看到木桑肩膀处有斑斑血迹,晚虹神情复杂的看向他,“那你想好了如何帮她讨回公道?是杀了我还是在我肩膀上留下和她一模一样的伤?”
    “我只要你交出被阿呆偷走的东西!”屠烈看在和她相识一场的份上,不想赶尽杀绝,晚虹更加好奇,“阿呆到底偷你们什么东西了,至少让你和我针锋相对的吗?如果你故意以阿呆的错作伤口,只为那个女人报仇,那我一直以来,可真是高估你了!”
    “你的乌鸦偷走了小咕咕运化出的夷火,那是天魔用来·········”木桑面无表情的说,她可从来没听屠烈提起过他还和晚虹有着这么段交情,心里酸酸的,却又无从发作,晚虹大惊,“夷火?阿呆充其量就是一只灵鸟,剥离了灵力,就是一只普通再不能普通的乌鸦,它怎么能驾驭得了威力无穷的夷火!这么天方夜谭的说辞,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你唬住!”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不管怎么样,阿呆就是死了,我也得把它带走,把夷火从它体内逼出来!”木桑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说,晚虹看了眼全身坚硬的阿呆,实在想不明白它怎么能承受夷火这么大的反噬力量,到底是夷火出了问题还是阿呆哪儿不对。
    夷火是小咕咕在蛰伏千年期间所蓄积的力量涵盖,应该是用来歼灭即将来临的蝗灾,现在由兽王屠烈和红谷谷主亲自出马追讨夷火,看来这夷火是确有其事了,可是阿呆是她亲手培育的灵鸟,它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阿呆能将夷火和它的身体融会贯通,这说明它已经拥有驾驭夷火且比小咕咕能力更胜一筹的神力。
    “阿呆,怎么可能呢!阿呆不过是只比普通乌鸦高强一点的灵鸟,你说它拥有驾驭夷火的能力,这是夸我能力超凡,将它栽培成一只绝世无双的夷火鸟,还是骂我孤陋寡闻,连是非好歹也分不清楚了。”晚虹目光再次落在一动不动的阿呆身上,木桑趁她不注意,不动声色的向小棵靠近,屠烈为了掩护木桑,故意找话聚敛她的注意力,“你利用邪魔外道修炼邪功,就算你打遍天下无敌手又能怎么样!又能证明什么!邪祟害人害己,你吞噬时间长了,伤害的还是你自己,最后留在你身边,真心对你好的又有几个人?”
    “如果我改邪归正,弃恶从善,不再收集亡灵修炼魔功,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你愿意和我一起归隐山林吗?”晚虹对他从未存过非分之想,只是想试一试他的真心,屠烈不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来就没有想过,她问的这么唐突,对于感情白痴的他来说,反应像是中了一箭,目瞪口呆,不知所谓。
    就在他一晃神的间隙,晚虹手里电光火石般的使出短刀,又在他猝不及防之际,猛地将短刀扎进他的小腹,她用力一扎,血肉横飞,屠烈根本没有缓神的机会,他没想到晚虹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她比他想像的更加残忍,木桑见屠烈受伤,身体被踢出几步远,又狠狠的摔在地上,手上的剑也随之甩了出去,无巧不成书的是,竟然飞向木桑。
    木桑迅速做出反应,可是她肩膀上的毒突然发作,全身动弹不得,像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屠烈的剑冲力极大,锋利而尖锐的刃从她的胸口一直贯穿到了后心,晚虹在看到中剑的木桑倒地,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屠烈看到她倒毙在血泊之中,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犹如五雷轰顶,两只眼睛像是失去力气和灵力,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血越涌越多,逐渐形成血泊,他想过一千遍一万遍要好好保护她的,虽然一直没有对她说出口,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等找回丢失的夷火,他就对她表明心意。
    身逢乱世,两颗相互思慕的心,能在茫茫人海相遇真的没那么容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么无奈而悲哀的选择,他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下决心想要守护的人,到最后却意外死于自己的剑下,他一手促成了她的悲剧。
    “屠烈,有句话我一直想要对你说,但是又一直说不出口,趁现在还有机会,我不想留到下辈子!”木桑奄奄一息,屠烈身上也有伤,但是比起即将失去喜欢的人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屠烈的手上沾满了她的血,剑刃扎得太深,又是要害,无力回天,“该死的人是我!”
    “别难过,这不能怪你!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该来的躲不掉,该得到的跑不了,谁也怪怨不得,屠大哥,要怪就怪我没有福气,不能长长久久的陪在你身边,不过我能死在你的怀里,也算是天命所归,无怨无悔了!”如果不是因为即将离世,木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自己的心意说给他听,屠烈从小到大从未流过泪,他的第一滴泪便为她而流,轻轻的滴落在她的脸上,“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拉着你一起来,或许········”
    “屠大哥,你不要自责,我说过了,这件事跟你无关,就算我躲过了今天,或许明天等待我的,还是一样的结果,屠大哥,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特别亲切,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是师父和师兄照顾我长大的,对你的依赖,和师兄他们不一样,我想········我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会早一点把这些话说给你听,这样我们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了!”木桑说到最后几乎说不出话,屠烈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失去温度和灵魂,却怎么也留不住,“木桑,等我找回夷火,我就来找你!今生今世无法陪你终老,黄泉路上,我一定陪你走到底,直到我们再次相遇,木桑,你要慢慢走,一定要等我!”
    “不!我不许你放弃自己,屠大哥,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就代替我活下去,红谷落败了,单靠师兄一个人,必定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心里放不下的,除了你,还有我师兄,他身体不好,一直没什么起色,你要帮我多多照顾他,就像照顾我一样,屠大哥,我好开心,长那么大,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么好听的话,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屠大哥,我会记住你所有的好,你的样子,你的声音,来世,我们还要在一起,屠大哥,我等········”木桑的气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最后几个字微乎其微,“等你!”
    晚虹不想节外生枝,本想偷偷溜走,没想到沐兮的手突然抓住了崖边的树根,面容也有一半显露出来,她得不到的,自然不会让别人占到半分便宜,她一刀斩断了绳索,又一脚踢向沐兮,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逐渐从上至下坠落,沐兮瘦弱的身体,刹那间消失在幽暗的悬崖。
    “主人,你去哪儿!不打算带我一起走吗?”刚才还死气沉沉的阿呆,突然幻化成一道黑气,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缓缓的从烟雾中走出,随后那些涣散的烟气又逐渐汇聚到他的身上,他的衣袍由此也变成了黑色。
    “你是阿呆!怎么可能呢!阿呆只是一只拥有灵性的乌鸦!”晚虹大惊失色,怔怔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而令她胆战心惊的面容,那男人的面貌并不出众,却也浓眉大眼,面目清大,举手投足间有种从容不迫的淡定,“你还记得浮厝吗?”
    “你是浮厝?这么说来,你一直藏在阿呆的身体里,一直潜伏在我的身边是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浮厝生气的样子并不凶,但是他的眼神却让晚虹一阵心虚,浮厝看了看自己通黑的衣袍,“为了记住你给我带来的痛楚,我不惜忍辱负重,蜷居在一只乌鸦体内,为的就是吸蚀你的灵力,你的灵力越匮乏,你就会利用邪魔外道为自己修炼魔功,可是你怎么就没有想过,你修炼了那么久,耗费那么多心力,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折腾进去了,到头来,灵力就是无法达到充裕?”
    “怪不得你能驾驭得了夷火!原来全都········”晚虹难以置信,她无法接受浮厝的说法,为一百年来,她费尽心机所营造的一切,原以为会让她得到她想得到的,没想到全都是替别人做嫁衣,她自己没落得一点好处,反而还成全了对敌,这么大的玩笑,她可是开的一心一意。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潜伏在阿呆的身体里。”晚虹知道,以浮厝一已之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肯定是有人在背地里帮他,果不其然,浮厝说:“是神阙大人救了我,他收我为徒,不仅教我功夫,还给我想出这个钻空子的好办法,要是没有你兢兢业业,不辞辛苦的修炼灵力,相信也没有今天可以驾驭夷火的浮厝,而且还游刃有余,这全都得归功于你。”
    “你少来惺惺作态,当初我应该把你化成灰,随风散了去才好!”提起浮厝,这是晚虹堕入魔道的开端,浮厝的父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忉鸠善人,悬壶济世,名副其实的好人。
    晚虹和她姐姐不一样,她被剔除了仙籍,又从未经历过凡世,生活穷困潦倒,一时间竟难以为持,幸得忉鸠善人收留,这才将她从窘迫中解救出来。
    忉鸠善人也的确对得起善人这个称呼,他家财万贯,却从不讲排场和架势,只要他有的,就会拿出来周济其他穷苦的人,无论得到过他帮助或者没得到过他帮助的人,都念着他的好,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红莲教教主,谁也不知道这一脉教宗起源于哪里,又得何人所传,但是历史悠久的红莲教最终却是在晚虹手里覆灭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寻找沐兮 一
    芙雪仙子是晚虹的姐姐,无论在天界还是人世,她都会被拿来和芙雪仙子相比,一个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子,受世人爱戴和敬仰。另一个却是默默无闻,姐姐的光芒和功勋太大,将她完全掩埋,她卑微的连自己的影子也找不到,甚至没有人知道芙雪仙子还有一个妹妹来着。
    她被贬下界,是因为受到姐姐和天魔禁忌所累,得到这么悲惨的惩罚,她自然有她的委屈,姐姐和她一样,都是带罪之身,但是所面临的结局却截然相反,一个名垂青史,一个遗臭万年。
    她从不服气到委屈,又从委屈变成不甘心,不甘心继续发酵,逐渐演变成嫉恨,姐姐死了之后,她连憎恨的人也没了,扔下她一个人独自受苦,这份由来已久的妒忌再次膨胀,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她连自己是谁都快不知道了,变成一个心里只有仇恨,为了仇恨而不择手段的人。
    她要超越姐姐,想要证明其实自己的能力丝毫不逊于姐姐,就算是被人唾骂,她也要让别人知道,她这个无恶不作的凶徒,就是万家生佛的芙雪仙子的妹妹,姐姐的光芒曾经深深的灼伤过她,现在,她也要用自己的污点却抹黑姐姐的圣洁。
    红莲教的开创者是行都道人,他利用自己的神鬼八卦阵收集枉死或无从安生的孤魂野鬼,将他们收集起来,并运化成灵,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虽然这个道行使于邪祟,但是自红莲教成立始末,教宗的掌门人都会利用这股力量行侠仗义。
    虽然这名堂令人闻风丧胆,但是红莲教的隐秘性极其完善,每一任教主都会利用自身冠冕堂皇的身份做掩饰,忉鸠善人是诸多教主中功绩最多,保密工作做的最为滴水不漏的一个,晚虹为了得到忉鸠善人所练就的灵力,不惜暗杀了忉鸠善人,甚至他的满门,浮厝就是忉鸠善人的儿子,也是唯一幸存的一个,他原本是忉鸠善人钦点的教宗接班人,没想到他的愿意最终在晚虹的屠刀下变成遗憾了。
    晚虹当初是杀了他的,哪想浮厝命不该绝,被恰巧路过的神阙大人救下,并给他指点复仇的捷径,想要惩罚一个人,那就拿走她最看重的东西,晚虹这么多年来绞尽脑汁所经营的一切,最终变成一场空梦,她让自己变成这场悲剧中最大的受害者。
    “冤有头债有主,血债血偿,晚虹,当年我父亲好心收留你,哪想你好狠毒的心,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反而杀我满门,如今我要杀了你,以此来祭奠受你所害的亡灵,尤其是我的父亲忉鸠善人,到了下面,他会好好跟你清算这笔帐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浮厝把这两点诠释到了极致,他缓缓的举起刀,快步向晚虹逼近,就在他举刀劈向她的一刹那,一道强劲的力量忽然撞到他的心口,浮厝措手不及,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还好他及时将刀插向地面,失去平衡的身体得到支撑,要不然,他很有可能失足摔进悬崖。
    “圣君大人!”晚虹不禁惊呆了,她的胳膊被他猛地一扯,整个人随他脱离地面,远远的飞离这儿,屠烈目光呆滞的抱着已经失去呼吸的木桑,她的身体坚硬而冰冷,他抱的更紧,也焐不热。
    “夷火,我是不会给你的。如果你想要,那得看神阙大人愿不愿意!”浮厝知道木桑是因为追讨夷火而亡,屠烈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夷火抢回去,所以他先亮明身份,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可是神阙大人手下的干将。
    屠烈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心已经被木桑的死麻痹了,他觉得心口好像也被刀剑扎碎了,脑袋空白一片,他恍恍惚惚的,好像一场恶梦,多想醒来之后,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女孩会撅起嘴冲他耍脾气,只要她能活过来,就是天天对着他大呼小叫也无所谓。
    木桑从小就开始利用灵力练功,当她的生命和灵力丧失后,身体就会溃败,化成一抹烟灰,随风飘落,她的身体不断的在缩小,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屠烈依然保护拥抱她的姿态,他低下头,怀抱空空的,空气中她残留的香气,也被风吹乱了,只剩下地上那片黯淡干枯的血,这是她唯一存在和消失的证据。
    “刺陀,原来是你!”浮厝在准备打道回府之前,无意中看到一个气喘吁吁的陀背,定神一看,竟然是负责给神阙大人锄草看园的刺陀,更让他意外的是,负责捕风捉影的雀鹰也来了,如果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人,神阙大人不会允许刺陀随随便便带它出来的。
    “是神阙大人让你来接我回去的吗?”浮厝自以为是想多了,刺陀目光急切的向四周打量,“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儿。”
    “敢情你来这儿不是来找我的?”浮厝不悦,刺陀说:“神阙大人可不担心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你来找女孩儿,还是奉神阙大人的旨意来找她的?”浮厝漫不经心的说,刺陀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我一个孤家寡人,能有什么女孩跟我一个陀背有瓜葛的?我当然是奉神阙大人的命令来找她的!当然了,能来这儿,全都是雀鹰的功劳,没有他,这人海茫茫的,我这是先去天涯找还是先去海角找?”
    “那个女孩是神阙大人的什么人,他兴师动众的让你来找,看来一定是个非同凡响的人。”浮厝仔细回忆了一下,刺陀说:“你说话能不能别吊人胃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别再跟我磨磨唧唧的,要是坏了神阙大人的事儿,你我都担待不起。”
    “一个死了,一个掉进悬崖,我不知道神阙大人到底想找的是哪一位。”浮厝说,刺陀先是一怔,随后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一个死了,一个摔进悬崖?”
    “死的那个人已经化为灰了,你看那个人伤心欲绝的样子,那个叫木桑的人一定不是神阙大人要找的人!剩下的就是那个摔悬崖下面的女孩,这个悬崖这么深,摔下去就是个死,而且想找都找不到,两个都死无对证,你要如何去神阙大人那儿顺顺当当交差?”浮厝说,刺陀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关心我能不能交得了差,还是幸灾乐祸?你小子没大没小,这么久不见,一句喜庆的话也没有,也没见你长功夫,这目无尊长的能耐倒是有所见长,皮痒痒了是吧,等我腾出空,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定让你利利落落。”
    “神阙大人!”就在浮厝得意忘形之际,忽然看到一抹红影飘然而至,他对神阙大人有多尊重,在礼节上就会表现的有多明显,他慌忙跪地,给突然驾到的神阙大人行了个大礼,神阙向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由于他的动作太过流畅,刺陀几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你就是神阙大人!在下屠烈,贸然打扰,还请见谅。”屠烈答应过木桑,一定要替她活下去,更要代替她拿回天魔所交待的夷火,那是天地千年精髓,神阙的头发已经不再是白色,而是黑色,墨玉一般的颜色,将他棱角分明的脸衬托的更加精致和英气昂然,优雅淡漠的俊容上漾起一抹淡淡的怜悯,“我知道你,你是天魔的手下,刚才的事,节哀。”
    “多谢神阙大人关心,闻名不如见面,神阙大人果然英明神武,体察入微,作为天魔的手下,他给予我信任,我必当还他忠心,誓死捍卫他的威严,寒暄归寒暄,一码归一码,你的人抢走了小咕咕的夷火,今天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将夷火送回到天魔的手里,还请神阙大人行个方便,将夷火归还于我!”屠烈说的很诚恳,浮厝不敢放肆,他自作主张去抢小咕咕的夷火,就是想作为礼物回报神阙大人的再造之恩,哪想阴差阳错,竟然抢到天魔头上去了。
    “是这样吗?浮厝!”神阙看向他,眉头微蹙,看不出来多凌厉,但是已经很不高兴了,浮厝一脸心虚的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神后,又低低的落下,慢慢腾腾的将抢来的夷火拿了出来,那是一个红漆的锦盒,他为了澄清自己动歪脑筋的意图,特意说:“神阙大人,我实在找不到任何一件适合送您的东西,您对我·······”
    “那你也不能抢别人的东西送给你!那我和你不都变成强盗,我的一世英明,可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东西是小,名节是大,一直以来,我和天魔井水不犯河水,素无瓜葛,在这件事情还没有恶化之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现在就把东西原原本本还给人家,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下不为例!倘若再犯,你是用哪只手拿的,我就砍断你哪只手,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神阙对他手下的素养要求的很严格,没有涵养和道理,那他们和外面三教九流的市井无赖有什么两样。
    “多谢神阙大人成全,屠烈还要赶着回去复命,那就先行告退了!”屠烈的心头感到一股强烈的荒凉和悲伤,来的时候,他是和木桑有说有笑来的,现在回去了,他却将木桑独自留在这儿,他独自一个人回去。
    “浮厝,东西是你抢来的,事情也是你惹出来的,现在你得将功赎罪,将事情的始末和天魔说开,并护送屠烈回去。万一那两个人突然杀个回马枪,我担心屠烈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由你护送,夷火也能安全到达天魔那儿,我也不至于日后和他结下梁子。”神阙大人不屑于和任何人来往,但是对于天魔和圣君大人,他不想和他们有任何一丝交集,他想要的,只是息事宁人,避免这些事端成为破坏他平静生活的起源。
    浮厝不敢不从,服服帖帖的送屠烈回去,屠烈在离开之前,将地上浸满血水的泥土装进荷包里,这只荷包上绣着两只怪里怪气的长脖子家禽,不知道是鸳鸯还是笨鹅,针脚虽然凌乱,但是每一针每一线都很用心,屠烈眼睛湿润而酸楚,这是木桑送他的荷包,荷包里面装的是木桑。
    “回禀神阙大人,那个女孩好像摔进悬崖下面去了!先前听浮厝说,好像就是那个叫晚虹的人搞的鬼,她好像还是芙雪仙子的妹妹,我估摸着,这肯定是她故意往自己脸上贴近,故意说自己和芙雪仙子沾亲带故,好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刺陀说,神阙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目光又落到系在小树上的半截绳子。
    “这是什么?应该是从那个女孩身上落下来的!”刺陀的背虽然不好使,但是眼力却格外敏锐,他往悬崖底下张望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只破旧的锦囊斜挂在裸露在岩石外面的树根上,摇摇欲坠,只需一阵风就能将它刮下去。
    “没错,就是她!”神阙一伸手便将锦囊拿上来,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也难怪能被概要刮住,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将锦囊打开,一缕白头发依旧如当年一样洁白无瑕,焕发着淡淡的光泽,他紧紧的将白发握在手里,心里一阵欢喜。
    原来这十年来,她一直未曾忘记他,也一直将他的白发细心收藏着,锦囊虽然破旧,但是却能守住他们的承诺,风静静的吹,风中的花香冲淡了残留在空气里的血气。
    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跃下悬崖,刺陀失去尖叫,巴巴的看向崖底,半天没缓过神,怔怔的看着神阙大人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悬崖。神阙大人不会死,但是他害怕神阙大人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从此以后,神阙大人就不再是神阙大人了,而是属于那个女孩的,他们这些效忠神阙大人的人,也将无法完完整整的拥有他。




    第二百三十七章 寻找沐兮 二
    灼灼的桃花又在眼前闪耀,风起,花瓣漫天飞舞,粉粉的,在空中掠过一道亮丽的华彩,时间在眼前流逝,凋零的花枝在风中孤独的摇曳,鼓鼓的花蒂蓄满了灵力,秋风飒飒,半大的肥桃在灵力的充盈下迅速扩大。
    沐兮惊奇的睁大眼睛,十年了,她已经有十年没听桃子了,不禁目不转睛的看着从鸡蛋大小的肥桃快速变成拳头大小,红红的果皮,诱人的果香,她踮起脚尖,迫不及待的想要摘下一个尝尝,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勾不着。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温和而怜爱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沐兮抬起头,一缕雪白的头发垂落在她的眼前,精致的面容,好看的笑容,柔和的声线,一切美的不切实际,眼前的情景,眼前的人都让她似曾相识,“叔叔,我认得你,他们说,你是神阙大人。”
    “那你怕我吗?”他笑着说,沐兮摇了摇头,“你又不会吃人,我为什么要怕你,而且我记得你还送过我桃子吃,那时候你的头发也是白色的。”
    “那你现在还想吃吗?”他说,沐兮满脸期待的说:“我很饿,肚子空空的,一直在咕咕叫,可以一下子吃两三个呢!”
    “整个桃园都是你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他的笑容还是那样灿烂,沐兮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下头,想要掩饰火辣辣的面颊,“其实我也没那么饿,只要一个就够了。”
    “一定要全部吃光!”他一伸手,便摘下一只肥美的桃子,又拿出水囊,将桃子清洗干净才递到她的面前,沐兮冲他甜甜一笑,她咬一口桃子,但是这桃子的味道好像和她记忆里的味道不一样,苦苦的,还有点涩嘴,他见她表情不自然,关切的问:“怎么了?桃子不好吃吗?”
    “我每年都会来这儿,可是每年都没有看到你,每一年花开,却年年不结果,这到底是为什么?”沐兮艰难的咬着桃子,一口比一口难以下咽,也一口比一口苦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故意岔开话题,时隔十年,这是他亲手送她的,不管有多难吃,他的心意永远胜过桃子的滋味儿。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所以·····所以我就离开这儿了,没想到十年后还能遇到你,我想,这便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他的笑容变的有些奇怪,或许是光线太刺眼,又或者背光,他的面容,沐兮几乎看不真切,“我送你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虽然过去十年,但是你送我的东西,我可是随时随地带在身上的,怎么敢忘记,对了,我送你的东西呢!你可曾记得?”他突然侧过脸,声线变冷,这不像是回忆从前,反而像是质问。
    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沐兮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的摸向腰带,过紧的心弦骤然断裂,她明明记得将锦囊放在这儿的,而且这么重要的东西,这十年来,她也是随身带在身上,这是她儿时的念想,她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当面跟他问清楚,况且她不是那种冒冒失失,丢三落四的人。
    可是这装着白发的锦囊,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你把我送你的东西丢哪里去了!”他眼里的温柔所剩无几,但是笑容依然别扭的挂在嘴角,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沐兮一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丢在哪儿了,神阙大人,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弄丢你送我的东西,肯定是我之前摔下悬崖的时候弄丢的!”
    猛然醒悟,她曾摔下万丈深渊。
    “算了,丢了就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的头发多的是,大不了,我再送你一些作纪念。小沐,你为什么不吃了?是不是觉得桃子很难吃?”他忽然搂住她的肩膀,沐兮挣扎了一下,可是他抱得太紧,她几乎动也不能动一下,“我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好像很苦。”
    “这桃子和凡世的桃子不一样,但是和凡人的命运却是大差不离的,都是先苦后甜,不信你再吃几口,肯定能吃到比·······好了,你别看着我,天气这么冷,我搂着你,是想让你暖和一点,你要是着凉了,我会很难过的。”他的呼吸和语气变得暧昧,这让沐兮本能的想要逃开,他双臂更加用力的拥抱她,沐兮一把将桃子扔了出去,大声说:“神阙大人,请你放开我!”
    “你不是想见我吗?现在如愿以偿,终于见到我了,为什么还要对我大喊大叫的?你不喜欢我这样抱着你?”他不仅没有松开手,还用鼻子磨蹭她的颈窝,细腻而温暖的皮肤逐渐让他失去理智,沐兮全身瑟瑟发抖,颤抖的声音里隐现哭腔,“神阙大人,求你别这样对我!”
    “那你又是怎样对我的?你就那么喜欢吃他给你的东西吗?我的东西,就那么差强人意?”他恨恨的说,沐兮一惊,“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神阙大人!他给你的桃子,就那么让你回味无穷,一记就记了十多年?”他松开她,沐兮惊恐的看着他,忽然一脸茫然,“你不是他,可是你们长的却········”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十年后又重新相遇了,小沐,和我在一起吧!我会给你一个花团锦簇的人生!”他果然不是神阙大人,虽然他们的长相一模一样,沐兮想要逃,“我的人生不属于任何人,更不要你的东西。”
    “可是你已经吃了我的桃子!小沐,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长大后变得调皮了,吃饱了肚子就翻脸不认人了!”他起身,想要抓她的手,沐兮下意识的往后退,“你别过来,大不了我还你一个!”
    “你拿什么还?”他冷笑,沐兮说:“我身上的东西,你看中哪样,我就给你哪样。”
    “我要你的心!”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给你!”沐兮断然决绝,他眉宇间掠过一丝受伤的痕迹,“除了你的心,我什么都不在乎!小沐,我和神阙都是一样的人,你为何对他念念不忘,对我就这么冷漠?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无法超越他是么?”
    “因为你不是他,我也做不到把你当成他,所以不存在超越为超越的!”沐兮说,他怔怔的看着她,好像这样的回答对他打击很大,“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就像做不到,你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努力做到,这不就可以了吗?”
    “你是你,他是他,为什么要复制他的人生,那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沐兮故意拖延时间,他茫然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落寞,“那么久了,我已经忘了我自己是谁!但是小沐,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其他的就已经不重要了,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忘记自己是谁!还有,你怎么和神阙大人一模一样?你们是什么关系?”沐兮总是若有若无的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他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小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许她知道我是谁!因为我也想知道我和神阙是什么关系!”
    他在前面走,白发随风飘舞,沐兮跟着他,心里越想越害怕,他不时的回头,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眉头不禁皱起,却什么责怪的话也没说,只是嘱咐她小心脚下的石头。
    穿越桃园,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孤岛,和桃园相比,这儿寸草不生,四面环水,与世隔绝,像是被天地弃绝的另一处所在,沐兮忐忑的心更加不安了,“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荒凉?”
    “小沐,你是不是怕了?”他回过头来,沐兮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险些撞到他的怀里,尴尬的说:“你想要找的人就住在河中央?水一定很深吧!我们怎么过去!要不还是算了吧!”
    “既然来了,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十年前让你跑了一次,十年后终于又让我逮着了机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走的!”他的面目冷酷到了极点,沐兮大惊失色,她刚想跑,腰身突然被他抱住,身体一轻,整个人顿时凌空而立,耳边的风呼呼掠过,刮得她睁不开眼睛,他抱着她,只用电光火石的瞬间,便径直从对岸来到了孤岛上。
    “算了,丢了就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的头发多的是,大不了,我再送你一些作纪念。小沐,你为什么不吃了?是不是觉得桃子很难吃?”他忽然搂住她的肩膀,沐兮挣扎了一下,可是他抱得太紧,她几乎动也不能动一下,“我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好像很苦。”
    “这桃子和凡世的桃子不一样,但是和凡人的命运却是大差不离的,都是先苦后甜,不信你再吃几口,肯定能吃到比·······好了,你别看着我,天气这么冷,我搂着你,是想让你暖和一点,你要是着凉了,我会很难过的。”他的呼吸和语气变得暧昧,这让沐兮本能的想要逃开,他双臂更加用力的拥抱她,沐兮一把将桃子扔了出去,大声说:“神阙大人,请你放开我!”
    “你不是想见我吗?现在如愿以偿,终于见到我了,为什么还要对我大喊大叫的?你不喜欢我这样抱着你?”他不仅没有松开手,还用鼻子磨蹭她的颈窝,细腻而温暖的皮肤逐渐让他失去理智,沐兮全身瑟瑟发抖,颤抖的声音里隐现哭腔,“神阙大人,求你别这样对我!”
    “那你又是怎样对我的?你就那么喜欢吃他给你的东西吗?我的东西,就那么差强人意?”他恨恨的说,沐兮一惊,“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神阙大人!他给你的桃子,就那么让你回味无穷,一记就记了十多年?”他松开她,沐兮惊恐的看着他,忽然一脸茫然,“你不是他,可是你们长的却········”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十年后又重新相遇了,小沐,和我在一起吧!我会给你一个花团锦簇的人生!”他果然不是神阙大人,虽然他们的长相一模一样,沐兮想要逃,“我的人生不属于任何人,更不要你的东西。”
    “可是你已经吃了我的桃子!小沐,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长大后变得调皮了,吃饱了肚子就翻脸不认人了!”他起身,想要抓她的手,沐兮下意识的往后退,“你别过来,大不了我还你一个!”
    “你拿什么还?”他冷笑,沐兮说:“我身上的东西,你看中哪样,我就给你哪样。”
    “我要你的心!”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给你!”沐兮断然决绝,他眉宇间掠过一丝受伤的痕迹,“除了你的心,我什么都不在乎!小沐,我和神阙都是一样的人,你为何对他念念不忘,对我就这么冷漠?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无法超越他是么?”
    “因为你不是他,我也做不到把你当成他,所以不存在超越为超越的!”沐兮说,他怔怔的看着她,好像这样的回答对他打击很大,“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就像做不到,你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努力做到,这不就可以了吗?”
    “你是你,他是他,为什么要复制他的人生,那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沐兮故意拖延时间,他茫然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落寞,“那么久了,我已经忘了我自己是谁!但是小沐,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其他的就已经不重要了,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忘记自己是谁!还有,你怎么和神阙大人一模一样?你们是什么关系?”沐兮总是若有若无的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他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小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许她知道我是谁!因为我也想知道我和神阙是什么关系!”
    他在前面走,白发随风飘舞,沐兮跟着他,心里越想越害怕,他不时的回头,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眉头不禁皱起,却什么责怪的话也没说,只是嘱咐她小心脚下的石头。
    穿越桃园,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孤岛,和桃园相比,这儿寸草不生,四面环水,与世隔绝,像是被天地弃绝的另一处所在,沐兮忐忑的心更加不安了,“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荒凉?”
    “小沐,你是不是怕了?”他回过头来,沐兮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险些撞到他的怀里,尴尬的说:“你想要找的人就住在河中央?水一定很深吧!我们怎么过去!要不还是算了吧!”
    “既然来了,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十年前让你跑了一次,十年后终于又让我逮着了机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走的!”他的面目冷酷到了极点,沐兮大惊失色,她刚想跑,腰身突然被他抱住,身体一轻,整个人顿时凌空而立,耳边的风呼呼掠过,刮得她睁不开眼睛,他抱着她,只用电光火石的瞬间,便径直从对岸来到了孤岛上。
    “无阙,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简陋的木屋子里传了出来,随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好像病的不轻,原来他叫无阙,他松开沐兮的手,“门主大人,是我回来了。”
    “要你找的小公主,带回来了没有?”老人再次问,无阙看了眼沐兮说:“没有。”
    “没用的东西,那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我!临走时告诫你的话,难道你都当成耳旁风刮了吗?”随着老人的咆哮,一片门板突然从门人断裂,径直飞向无阙,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出十几步远,沐兮惊恐万状,但是她还是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外面怎么有女孩子的声音?她是谁?”老人的声音明显有些衰弱,无阙捂着胸口,嘴角有血源源不断的溢出来,他推开沐兮的手,轻声说:“我没事。”
    “你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儿!让我看看你到底伤哪儿了!”沐兮略懂医术,无阙还是挡开她的手,“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保持沉默,要不然被那个老不死的发现,你会死的很惨,我也很难保全你,听明白了没有!”
    “我在问你话呢!刚才说话的女孩是谁!是不是小公主!无阙,我眼睛看不到,你是不是就敢对我撒谎了?”老人歇斯底里的问,无阙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不慌不忙的说:“门主傲视群雄,天下无双,无阙不过是您身边的奴才,怎么敢欺哄您老人家?”
    “你知道就好,那你带回的女孩子是谁!”老人的情绪很快有了起色,无阙看向沐兮,“我不知道她是谁!又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在十年前匆匆见过一面,但是我知道她是神阙大人的死劫。”
    “看来你这趟出去没有白忙一场,有她在,我就有办法对付神阙,一直以来,他可是我的心腹大患,这个女孩,目前来说可比小公主重要多了!无阙,你把她给我带进来,我想看看能和神阙大人相生相克的人到底长什么样!”老人多说了几句话,不禁有些气喘吁吁的,沐兮依然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她怎么会是神阙大人的死劫?
    她和他相生相克,她活,他就死,他死,她才有活命的机会。
    “我不相信!”沐兮拼命的摇头,无阙笑,“这事儿由不得你不信,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十年来,你都没有见到他的原因?”
    “为什么?跟我有关是吗?”沐兮,无阙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幽幽的看向远方,“你的命数是从他的命数里强行剥离出的,这是六道循环中的一个禁忌,在这个世上,你们两个人只有一条命,你出生的那天,紫微星陨落,夜现凶兆,你的命数太过强大,逐渐威胁到他的存在,直到完全吞并他,你一天天长大,他就一天天加速衰老,这会让他万劫不复,倘若他想改变这种的命数,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你,将你的命数全都过继到他的身上,这样,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我不相信,我怎么是他的死劫!这肯定是你胡说八道!故意拿来欺骗我的!”沐兮不相信,无阙哈哈大笑,“如果你用不相信就能改变事实,那还要天理做什么!我这么说,不是用来刺激你的,而是实话实说,要不然这十多年来,神阙为什么一直躲着不见你!”
    “我和他不过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是十年前的事,那么长时间,他兴许不记得我了,我们无亲无故,他凭什么要来见我?这些都是人之常情的事,就算他真忘了,我也不会怪他的。”沐兮答应过他,十年后会再来找他的,她也一直深信,他不是那种把承认当成玩笑,只是随口说说的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寻找沐兮 三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这十多年来,整天躲在关里苟延残喘,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但是唯独没有不怕死的人。我要是神阙,在得知你是死劫的那一刻,就快刀斩乱麻,一刀解决了你,也用不着这么痛苦的活着!”无阙对神阙似乎充满了很深的怨恨,无论什么事儿,神阙都是激励他力争上游的动力,也是他奋力挣扎的梦魇。
    “无阙,你在外面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把女孩带进来!!”老人费力的说,无阙一把抓住神情恍惚的沐兮,拉着她往门口走,那破旧的门,只剩下半边门板,里面黑洞洞的,像是魔鬼半天的嘴。
    “因为你是神阙大人的死劫,他不会伤你一根毫毛,但是,他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还不如痛痛快快给自己来了干净利落,小沐,你要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我往火坑里推的,更不会害你。”
    “你把我带到这儿,我又不会一招半式,左右我都插翅难飞,这还不叫害我!那······”沐兮手里一凉,原来是无阙偷偷的往她手里塞了把匕首,无阙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果你想要神阙以后的日子好过些,那就先让老不死的消失,至于你是他命里死劫的事,这得从长计议,而且事在人为,想要改变你和他之间的命数关系,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沐兮又惊又喜,无阙的笑容太过狡诈,承诺太过随便,借刀杀人的痕迹又太过明显,让她很难相信他,无阙冷冰冰的说:“事到如今,你还有其他选择吗?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吃的桃子?”
    “那么苦,早知道我就不吃了!”沐兮着了他的道,后悔莫及,无阙的更是让她头皮发麻,“味道苦涩,那是因为我用人血浇灌出来的,而且必须要是新鲜的人血才能让桃子越长越大,你虽然吃的不多,但是终归是吃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无阙的女人,不是你想撇清关系就能撇得干干净净的。”
    “你无耻!”沐兮被他猛地一推,踉踉跄跄的摔进门里,手里的匕首险些掉下来,老人背对着她,也是一头苍白的头发,清瘦的身体看上去异常虚弱,沐兮不动声色的将刀藏在袖子里,慢慢的靠近他。
    “光凭一把刀就想杀我!那我一天得死上多少回!”老人冷笑,早已洞察一切,沐兮心虚,“我跟你无冤无仇,素无瓜葛,我可没想过要跟谁过不去!”
    “我知道,这肯定是无阙指使你这么干的!他虽然是我的徒儿,但是自小就心术不正,总喜欢投机取巧,依靠邪魔外道为自己谋求益处,这样的秉性和他的哥哥神阙一点儿也不像。”老人说,沐兮停下脚步,“神阙大人是无阙的哥哥?怪不得他们那么像!要不是他和神阙大人性情差距那么远,我还真把他当成神阙大人了。”
    “神阙大人?!他也配用大人这个称呼?如果不是翠眉仙子点拨,他不过是一堆无人问津的泥塑!”老人说,沐兮听不明白,“神阙大人怎么会是泥塑?你不是说他是无阙的弟弟吗?而且还受到了翠眉仙子的点拨!老人家,你总不能因为年纪大了就胡说八道!这种子虚乌有的话,我怎么会信呢!”
    “神阙与生俱来就具有灵性,几百年的风吹雨打让他在天界的尽头初显人形,我不知道翠眉仙子当初为什么要将他带回芙玉山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她有私心,她用仙气助他兼备神人所具备的一切,并收他为徒,她为了掩人耳目,就将年幼的神阙送到人间,并由无阙的父母收养,但是神阙身上的灵力太强,凡人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变成凶煞之力,这导致府里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的死去,其中就包括无阙的父母,一个豪门旺族就这样灰飞烟灭了,翠眉仙子只好将神阙接回芙玉山庄,无阙也很快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见他可怜,便收他为徒,翠眉仙子为了废除神阙身上的一部分力量,让他变成正常人,就擅作主张,利用弓天陨石替他运功,哪想到你就在那一瞬间出生了,弓天陨石触发紫微星,让你当即暴毙,神阙身上被废除的力量从而落在你的身上,让你重新活过来,从此,你的命里便有他的一半,你当然会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死劫。”
    “那翠眉仙子一定有办法替他解开这个劫?”沐兮说,老人似乎对翠眉仙子当初的作法很鄙夷,“她是芙玉山庄的庄主,又早和天界划清界限,就算神阙的事情东窗事发,天庭也拿她没办法,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才逍遥法外,明目张胆的做什么芙玉山庄的庄主,还想扬名立万,想像芙雪仙子那样受世人敬仰,就凭她,画虎不成反类犬,真是个笑话。”
    “既然无阙和神阙并无关联,更不是亲兄弟,但是他们怎么会长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头发的颜色也是如出一辙?”
    “我是为了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是被谁害的家破人亡的,所以才给了他一张和神阙一模一样的脸。再加上他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感情不算好,却也形影不离,无阙了对神阙的一切了如指掌,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为人处事,都可以做到惟妙惟肖,滴水不漏,眼看神阙的日子所剩无多,只要他死了,我就有办法将无阙送到翠眉仙子的身边,让他帮我拿回弓天陨石,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改我的命数,至少不会再像这样生不如死!”
    “原来你把无阙变成神阙大人的样子,就是为了成全你自己的私心!世上没有不透的墙,你就不怕无阙知道了以后会恨你吗?”沐兮为无阙叹不值,老人理直气壮的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他的师父,就算有私心,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儿,反而是我的权利,等我身体好了,我可以教给他更多的本领,这事儿,对我对他都没坏处,他顶多就抱怨我几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有你这样卑鄙无耻的师父,也怪不得他心术不正,我要是他,早就跟你路归路,桥归桥,里里外外一刀两断!还有,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难道你就不怕我去无阙耳边说一嘴?”沐兮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哪会是老奸巨猾的对手,老人忽然转过脸,那张脸皱皱巴巴的,苍老到了极致,耷拉下来的眼皮几乎遮住了眼睛,松垮的皮肤无力的挂在脸上,他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清沐兮的样子,有气无力的说:“无阙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所种植的桃树全都是用人血浇灌出来的,如果能用你的血浇灌桃树,我相信长出来的桃子一定更加灵力充沛,也好让我不那么急剧的衰老下去。”
    “师父,该吃药了!”无阙从外面走来,恭恭敬敬的将冒着热气的碗递到他的面前,老人一动,全身松松垮垮的脸皮就会随之颤动,沐兮吓得面色惨白,不住的往后退,老人故意说:“你退下,我想让她喂我喝。”
    “徒儿全听师父的!”无阙虽然讨厌不羁,但是在他师父面前,却乖的像只没牙的老虎,连虚张声势也不敢,沐兮对老人骇人的面容心存恐惧,哪敢近距离接近他,颤颤巍巍的看向无阙说:“我害怕!”
    “小沐,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师父让你喂他,这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别不识好歹,若是师父生气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无阙冲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沐兮硬着头皮走过来,严重颤抖的手几乎端不住碗,只能用双手捡着,滚烫的碗像锋利的刀刃一样,狠狠划着她的手心。
    “师父,对不起,都是徒儿没用,一直做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可是徒儿真的已经尽力了。”无阙用汤匙轻轻的搅动药汁,老人说:“我的伤和你无关,你用不着自责,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真想替我出这口气,那就将神阙的项上人头给为师捧回来!”
    “咣当!”沐兮一时没捧稳碗,连碗带汤猛地摔到地上,她的手也被烫伤了,顿时脱了一层皮,不用看都替她疼,无阙狠狠的盯着她,“你怎么一点用也没有!”
    一只红白相间的虫子突然从一片碎碗片下面爬了出来,沐兮下意识的尖叫一声,吓得直跺脚,没想到那只邪恶的虫子像是发现目标了似的,猛地爬到她的脚上,沐兮从小就怕虫子,见怎么也甩不掉,惊慌失措之际竟然晕了过去。
    这种邪毒无比的虫子叫销魂虫,来自遥远的东瀛,只要钻进人的身体,不出半个时辰,那人便魂飞魄散,连尸体也跟着荡然无存。
    沐兮不知睡了多久,恍恍惚惚的醒来,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禁不住低吟一声,很快,耳边传来似曾相识的关切,“别动,伤口刚上了药,有点疼是在所难免的。”
    “那只虫子呢!它刚才就爬在我的脚上,真是恶心死了,你帮我弄掉没有?”沐兮一脸紧张的盯着他,只是他的表情和眼神好像和之前截然相反,温柔而怜惜,让她有些不习惯。
    “它已经不在了!”他连说话的声音也变的柔柔的,他的师父说的没错,他已经将神阙的一切模仿的惟妙惟肖,真假难辨,就算真正的神阙来了,她也未必辨认出来,沐兮的目光迅速从他脸上收回,随后落在隐隐作痛的手腕上,上面缠一层厚厚的纱布,隐隐还有血迹,“我的手怎么了?我怎么不记得我受伤过?”
    “那个人想用你的血浇灌桃树,又不要你的命,所以就割破你的手腕。”他依然风轻云淡的说,只是眼里的关切和疼爱更加凝重,沐兮不太习惯他这样的转变,对于他的救命之恩,她又不能熟视无睹,“谢谢你帮我。”
    “这是什么话!”他先前就很吃惊,现在却有些生气了,十年没见,他的容貌一点也没变,难道她真忘了他?
    “当然是感谢你的话,你还想让我对你怎么样,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有些念想注定没有结果,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会徒劳无功,既然如此,那就趁早死了心,这对你好,亦是对我好!”沐兮不想欠他太多的人情,她害怕还不起的债,要用以身相许来还。
    “那你就好好休息。”他手里捏着一只破旧而朴素的锦囊,这是他在悬崖边意外捡到的,当年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长大了,现在的她亭亭玉立,但是对他却失去了儿时的承诺,她说过,长大以后要一直陪他,直到她的头发和他一样变的雪白。
    十年的时间,磨掉她儿时的天真,也磨掉他所有的痕迹,她是他命里的劫,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你去哪儿?”沐兮心有余悸,他停下脚步,“有事你就叫一声。”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都有点不习惯了!”沐兮看着他,忽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当时的他也是这样侧对着她,但是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连这份相像,也是无阙从神阙那儿模仿出来的。
    “你饿了吗?要不要我煮些东西给你吃。”他尽量微笑着说,沐兮断然拒绝说:“你的东西我可不敢吃,万一吃出人命来怎么办!我已经上过你一次当了,那什么桃子的味道足够让我恶心一辈子的了!所以你用不着再给我加深印象。”
    他亲眼看到她津津有味的吃完桃子,一边吃还一边说好吃,就连阿黑也喜欢的不得了,一只脑袋和尾巴都带有黑斑的猫突然从门外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用脑袋不停磨蹭主人的腿,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一只猫遗忘掉过去的主人。
    “唉,你下次进来,能不能先敲一下门,这样我好有个心理准备。”沐兮对无阙心存戒备,他脸上的无奈更加明显了,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误会
    “神阙,她好像不认得你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出现在门口,他苦笑,“这样岂不是更好。
    “如果你能这么想,那就好上加好。至少这十年你没有白等。”她就是翠眉仙子,神阙开在嘴角的苦涩让他棱角分明的面容更加惊艳,“我想过很多种结局,就是唯独没有想过,十年的等待换来的竟然是这样局面,想想真让人伤心。”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开头出了错,又如何才能得到你想要的那个结果。既然她给予你绝望,那你就给自己一条生路。芙玉山庄不能没有你,而我也不能·······神阙,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放手吧!”她的话几乎已经说到恳求的份上。
    神阙回过头,他眼里除了难过,还有不甘心,“就算她给我死心,我又如何对她下得了手?”
    “如果你狠不下心,我可以帮你代劳。”她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神阙当即反对,他拒绝她,是因为他只当她是他的师父,“她并不知道她是我的死劫,就算知道,这也不是她的错,难道这件事除了杀人,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吗?”
    “当断则断,神阙,你和她都是命定的因果,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你们终究无法在一起,而且,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在这个世上,我什么都不在乎,也未曾将芙玉山庄放在眼里,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你和这些都不一样,神阙,我要你好好活着。就算为了我!”翠眉仙子这话说的有些偏私,神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神阙,那你抓紧时间,我在山庄等你!”翠眉仙子说完便飘然离去,神阙一回头,便看到倚在门框上的沐兮,眼神猛地收缩一下,“外面风大,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出来了?”
    “她是谁?为什么要用那么凌厉的语气跟你说话?还有,你打算怎么处理我?”沐兮冷言冷语的说,神阙刚要上前,沐兮神情激动地说:“你别过来!就站在那儿别动!”
    “她是我师父,芙玉山庄的庄主翠眉仙子。”神阙还从没遇到敢对他这么出言不逊说话的人,沐兮半信半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无阙,你以为你装像了神阙,你就是神阙了吗?连自己的师父也记不得了!你要是记不得,我可是帮你清清楚楚记着呢!满脸核桃皮的那个老人才是你的师父!我看那叫什么翠眉仙子的人也枉顾仙子的名头,怎么连自己的徒弟也傻傻分不清楚!无阙,你这回可真是占尽了神阙的便宜,你连他的师父也不放过!”
    “随你怎么说!”神阙不想解决,恐怕也再没机会解释清楚了,沐兮瞪大眼睛,“你说不过我,当然会这么说,唉!你怎么走了,你还没说怎么处理我呢!”
    “那你想怎么被处理?”神阙有些恼火,小时候那么活泼可爱的小女孩,长大后,怎么就变得这么胡搅蛮缠了呢?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阿黑!十年了,没想到它还活着!真幸运,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他,如果你是神阙,那就更好了!可惜你不是,只是装的像而已。”沐兮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神阙脚边的猫身上,神阙弯下身,一把将猫抱在怀里,这只猫陪了他十年,比起它的主人,这只小牲畜可比它的主人有良心多了。
    “把我的猫还我!”沐兮挡在他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抢,神阙抚摸着阿黑的脑袋说:“你怎么证明它是你的!”
    “它明明就是阿黑嘛!”沐兮眼神坚定的说,神阙挑了挑眉头,“它到底是不是你的,不是单靠你自己说的,只要阿黑愿意跟你走,它不是你的,我也送给你。”
    “阿黑,我是小沐,小时候我还喂你肉吃!”沐兮笑着和它套近乎,阿黑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半眯着眼睛,无精打采,打了个哈欠,对她的讨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神阙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它的下巴,阿黑更惬意了,竟然打起呼噜,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证明谁是它的主人。
    “没良心的东西,那么多肉都给你白吃了!”沐兮见阿黑对她爱理不理的,刚想去拍它的头,哪想阿黑反应迅捷,半眯的眼睛突然圆睁,杀气腾腾,锋利的爪子出其不意的伸向她,好在神阙眼疾手快,及时转过身,这才让沐兮避开被阿黑抓破脸的危险。
    “它一定不是阿黑,只是和阿黑长的像而已,就像你一样,只是和神阙大人长的像而已,再像也只是像,也说明不了什么,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样的猫,这样的阿黑,又凶又丑,我还不稀罕要呢!你喜欢,那就让它陪你终老吧!”沐兮心有余悸,神阙将阿黑放到地上,阿黑一溜烟的爬到树上,好像也是心有余悸的看着沐兮。
    “这是不是你的东西!”神阙将那只又丑又破的锦囊递到她面前,沐兮一惊,随后喜笑颜开的说:“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原来在你这儿,无阙,我的锦囊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在崖边捡的!”神阙风轻云淡的说,沐兮打开锦囊,轻轻的从里面将那缕白色的丝发拿了出来,随后紧紧的按在胸口,神阙说:“不过是缕头发,有那么重要吗?”
    “头发人人都有,但是这不是凡人的头发,而是神阙大人在十年前赠与我的礼物,每次看到它,我总能想起当初看到神阙大人的情景,从小到大,从未忘记过。”沐兮忽然看向他,眼巴巴的问:“神阙大人已经有十年没见我了,在这十年里,我也变了许多,如果他看到我,会不会一眼认出我来?”
    “你那么野蛮,我想他十有八九是认不出的!”神阙笑着说,沐兮却满不在乎,“你想归你想,因为你不是他,如果他现在真真切切的站在我面前,一定会认出我的!无阙,我爹死了,连阿黑也不认得我了,在这个世上,我唯一惦记的人就是神阙大人,真希望能和他见上一面,可惜我又是他的死劫,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两个在命数里完全对立的人,要牺牲多大的代价才能在一起呢?”
    “你为什么想和他在一起,就是因为小时候他给你吃了几个桃子?”神阙想知道原因,沐兮说:“我觉得他好孤独,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孤独就会减小一半,小时候的情景历历在目,他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但是我知道,他一点也不快乐,我想陪在他身边,不管晴天还是雨天,白天还是黑夜,我就是想让他知道,当年跟他说要陪他一起慢慢变老的小丫头,现在已经长大了,我爹常说,做人不能背信弃义,我答应过他的事,一定会信守承诺。”
    “有你这句话,他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快乐的!”神阙的心顿时敞亮开来,沐兮将锦囊塞到他的手里,眼神期待的说:“无阙,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是无阙!”神阙对此很无奈,沐兮笑,“好了,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嘻嘻哈哈的,别再逗我了!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无阙,我真的很想见他,你一定知道在哪儿才能找到他,带我去找他。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他说。”
    “你······”神阙张口结舌,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沐兮都不会相信的,就让时间来证明他的真实身份,沐兮见他收下锦囊,笑着说:“你是答应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到最后你还是会答应我的!”
    “这儿不宜久留,我们得迟早离开!”神阙心里一阵难过,沐兮点了点头,随后脸色一沉,仿佛想起了重要的事,“那这个怎么办!想得到它的人太多,要不是它,我爹也不会死在晚虹手里,我也就不会摔下山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带着它了!不过,我把它扔到哪儿才安全?”
    “它的力量太大,容易噬心的!最好的办法不是扔掉,而是解除它的灵力。只有这样,它才不会给你造成威胁!”神阙知道这个东西,它属于沐兮的一部分,想要解除,也并非说起来那么简单,沐兮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有机会我再跟你慢慢细说。”这块焦石里的灵力原本属于他的,也是因为它的关系,她才会变成他的死劫,沐兮说:“那我们去哪儿?”
    “芙玉山庄。”神阙想让翠眉仙子帮忙,彻底解除沐兮身上的封锁,
    天色渐晚,残阳无精打采的悬挂在地平线上,玫瑰色的光芒给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多添了几分温柔,沐兮坐在石头,手里拿着一朵小雏菊。
    细小的花瓣被她一瓣一瓣的摘下来,扔得满地都是,嘴里还念念有词,淡淡的花香被风吹散,余香缭绕,阿黑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边盯着飘落的花瓣,一边忙里偷闲,用沾有口水的爪子一遍遍的洗脸。
    “小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沐兮的手猛地一颤,一个红衣白发的男子长身而立,衣袍随风飘舞,精致的面容在飞扬的发丝间显得更加惊心动魄,他向她招了招手,温暖的笑容一如当年,沐兮缓缓的站起,残败的雏菊落在地上,一脚踩上去,支离破碎。
    “你是神阙大人?!”沐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他,眼里的惊愕逐渐变成惊喜,他将紧握的手心在她眼前摊开,一块质地圆润,小巧玲珑的玉佩展现在她的面前,沐兮眼里的惊喜又被雀跃的心情溶化为了眼泪,“我就知道无论过多久,神阙大人总会一眼认出我的!”
    “小沐真的长大了,也长高了,不过,还像小时候那样,又漂亮又可爱。”他亲手将玉佩挂到她的脖子上,沐兮羞涩,她一脸勇敢的抬起头,“神阙大人,你带小沐离开这儿好不好?”
    “小沐想去哪儿?”他满眼温柔的问,沐兮抓住他的袖子,细密而颜色艳丽的刺绣很扎手,却格外好看,也显得格外真实,“神阙大人去哪儿,小沐就去哪儿!今生今世,小沐只想永远陪在神阙大人身边。”
    “我可能要让小沐失望了。”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黯淡,像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沐兮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神阙大人,你别吓唬我,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的伤太重,又伤到了要害,只怕华佗再世也无济于事!!”他体力不支,身体徒然倒下,嘴里突然吐出一口血,沐兮受到了很大惊吓,眼泪簌簌往下落,她纤细而白皙的手上沾满了他的血,触目惊心,“神阙大人,如果你死了,黄泉路上,小沐陪你一起走,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第二百四十章 误会二
    “小沐,我之所以硬撑着来见你,就是想要告诉你,不管我是生是死,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光景,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要让我带着遗憾离开!”他吐出的血颜色深沉,应该还重了剧毒,沐兮眼泪打湿了他的脸,“神阙大人,盼了十年,终于盼来了你,哪想你却又要离我而去!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但是你也得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生死有命,如果上天非要让我们俩个人只能活一个,我想让你你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没有小沐,我就算修来长生不老,也不会开心的,小沐,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番苦心,为了我活下去,也为了我开心起来!”他说的很一个字都很痴心,也扎得沐兮心痛,沐兮紧紧的抱着他,一直支撑内心的信念突然断裂,她的心,也被碎石掩埋,失去了阳光和希望,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彻底陷入阴霾。
    “小沐一切都听神阙大人的,但是神阙大人可曾知道,你是小沐唯一的信念,如果你丢下我一走了之,这上世,便再也没有能让小沐牵肠挂肚的人,小沐害怕绝望,更害怕孤独,小沐不是一个勇敢的人,需要重新找一个寄托才能打发没有神阙大人陪伴的时光,就算小沐无法为神阙大人报仇,至少也能让小沐放弃仇恨,平平淡淡的活下去。”小沐的眼睛肿的很厉害,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什么都听神阙大人的,但是神阙大人可否也成全小沐一次。”她的眼神在泪水中更加决绝,他抓紧她的手,凉凉的,好像已经死去很久,“是无阙,他处心积虑模仿我的一切,为的就是取代我,小沐,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就更·······总之,我不要你为我报仇,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神阙大人!求你别离开我!你答应过我,要带小沐离开的!还有我们的桃园!神阙大人!”沐兮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他艰难的抬起手,用指尖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一滴接一滴,怎么也止不住,“小沐,不哭了,能在临死之前再看你一眼,这已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我不敢再奢求太多,只是你的眼泪,是我唯一放不下的牵挂,我就要走了,别让我带着担心上路。”
    “神阙大人,我有焦石,里面封锁的灵力一定可以救你对不对!”沐兮猛地想起那块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的东西,晚虹为此更是费尽心机,他无光的眼神里闪起一丝惊悚,“万万不可!万一不成功,救不了我不说,还会让你走火入魔,受到灵力控制,到时候想要脱身可变就难如登天了!”
    “我不管,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为神阙大人试一试。”事到如今,她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做,死马当活马医,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沐兮拿出焦石,轻轻的放在他的手上,“神阙大人,我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出身,可是我却可以选择未来的命运,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想博一次,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成全十年我们的未来。”
    “可是你要明白,当灵力爆裂,一发不可收拾,这形势就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你·······”他左右为难,话还没说完,沐兮忽然吻住他的嘴,“为了你,龙潭虎穴,我也愿意试一试,就算粉身碎骨,不是还有神阙大人会陪着小沐的吗?”
    “小沐!我不值得你这样冒险。”他低垂的眼帘里有掩饰不住的心虚,但也是一刹那的功夫,当他硬撑着打开焦石封印,那股蓄势待发的灵力径直撞向沐兮的心口,因为这股灵力本身就是从她体内分离出来的,灵力脱离封印,自然会回归到它原来的出处。
    剧痛之下,心口像是被活活剜出一个洞,血肉横飞,血流不止,灵力疯狂而澎湃,越战越勇,几乎撕裂了心脏,侵吞她的灵魂和神智,沐兮失声尖叫,随后整个人便陷入一片模糊不清的恍惚之中。
    “小沐,我们来世再见。”晚风徐徐,空气里弥漫着雏菊淡淡的芳香,他松开她的手,身上的红衣浸透了鲜血,变得更加红艳,白色的发丝在夕阳的余晖中惊艳绝伦,这样的情景,将会刻骨铭心的烙在她的心底,直到沧海桑田,也不会褪色。
    风吹起了他的长发和衣袍,也一点点的吹散了他的身体,沐兮亲眼看到她的神阙大人化为乌有,永远的离她而去,而她的世界,从这一刻起,也将永远陷入黑暗,未来的一切,没有选择的选择,注定身不由己。
    “神阙大人!”哀莫大于心死,小沐这一次没有落泪,只是喃喃的念了一声他的名字,可悲的是,从此以后,连这个名字也不再属于她了,闭上眼,天黑了。
    时光倒流,她好像又追着阿黑走迷路了,冒冒失失的走在果实累累的桃园里,只可惜她再也遇不到神阙大人,他也不会送她桃,亲自将她送到村口,她一回头,他曾经站立的地方空荡荡的,这便是物是人非,造化弄人吧!
    “这件事,我一定守口如瓶,直到带进棺材里为止,如果我敢对他人泄密半分,那我就遭天打五雷轰,不用您动手,我自己就拔了自己的舌头,如果这样的毒誓还不能让您放心,那我就出门被撞死,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总之不得好死。”一个满脸皱纹,身体枯槁的老人信誓旦旦的发誓,站在石头后面的人不见面目,但是衣袂飘飘,白色的丝带随风飘舞,仙气翩然。
    “那无阙他·······”老人犹犹豫豫的说,那女子语气不悦的说:“无阙是你的徒弟,他死了关我什么事,如今沐兮当神阙是无阙,那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你的糊涂装像了,在这世上,神阙已经烟消云散,现在活着的就是无阙,你的徒儿!”
    “这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神阙大人会发现这其中的原由,到那时,不知道仙子该如何收场!”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无阙的师父长鸠,沐兮之所以没有被销魂虫挫骨扬灰,是因为无阙在间不容发之际,用内力将销魂虫吸到了他的身上,结果沐兮突然昏迷不醒,没有看到当时便已魂飞魄散的无阙。
    直到现在,沐兮都还不知道无阙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还是为了她。
    长鸠在神阙和翠眉仙子起来之前,早已脚底抹油溜了,最终,他还是落在了翠眉仙子手上,长鸠为了将功赎罪,为翠眉仙子出了这个一箭双雕的计谋,一来可以阻止沐兮和神阙在一起,两人还会因此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二来,焦石中的灵力已经得到解禁,顺利回归到沐兮身上,她的神智和灵魂也得到钳制,她醒来后将什么也不记得,唯一记得的便是无阙杀了神阙大人,而她所认定的无阙就是杀害神阙大人的凶手。
    他们两人的关系,的确是她想要的势不两立。这个办法虽然卑劣,但是她和沐兮一样,只想留住想要留住的人,唯一不同的是,沐兮没有她幸运。
    “小沐!刚才不是还好好吗?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神阙将昏倒在地的沐兮抱回到床上,体贴入微的照顾她,用湿巾遮在她的额头上,他总觉得她好像哪儿不对劲,可是他又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沐兮的手忽然动了一下,神阙脸上一喜,随着他灵力的衰退,他的白发逐渐变暗,虽然不很明显,但是细细看来,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随着时日推进,这种变化会越来越明显,直到白发完全变成黑色的,这也是他灵力枯竭的极致。
    “你醒了?!告诉我,你哪儿不舒服?”神阙一脸紧张的问,沐兮看到他,心脏在痛苦中激烈挣扎,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她的神阙大人,现在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他的关心有多清澈,他的心就有多虚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尤其是那一头和神阙大人完全不同的白发,暗哑无光,这是唯一无法用模仿来完成的地方。
    他果然是冒出神阙大人的骗子!她的神阙大人已经不在了,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有资格模仿他!
    “我想吃刺梨。”那是一种周全布满尖刺的小灌木果,刚好这儿到处都是,神阙没有多想,去外面摘了很多,刺梨很好吃,就是剥的时候很扎手,沐兮面色不太好,她的手藏在袖子里,而袖子里藏着一把足以让他丧命的短刀,这是父亲在时,特意用雄犀牛的角做成的短刀,让她拿来防身用的,只要力道够大,位置够准,杀成一头熊都没问题。
    “原来小沐还喜欢吃刺梨。除了刺梨,你还喜欢吃什么?”神阙没做过这种细致碎杂的事,他的手指很快被利刺扎出血,十指连心,每扎一下,心都要跟着抽搐,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很乐意的为她做这些,只要她高兴。
    雪白的果肉上沾着些许红色的血丝,他刚要放进水里洗干净,沐兮阻止,“沾着你的血吃,味道会更好,吃的心里解恨。”
    “你就这么恨他!”他知道她说的是谁,他也清楚自己是谁,沐兮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转了个弯,“如果有人毁了你最喜欢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那得看这样东西到底值为值得你去追究。”神阙真切的感觉到她的变化,装在她眼睛里的不是冷漠,也不是绝情,而是一种想要报仇雪恨的怨怒,沐兮突然站起来,将桌上的水壶和一盘刚剥好的刺梨扫下去,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满地狼籍。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好像这一觉醒来,心里总憋着一团火,我怎么也控制不了,神阙大人,你不会怪我吧?”她知道他是无阙,故意叫他神阙大人,是想消除他的戒心,神阙心里一阵雀跃,她能跟他说实话,也亲口叫他神阙大人,说明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他就是她的神阙大人。
    “你没事儿就好,这儿还有很多刺梨,我再剥给你吃。”神阙心里很高兴,耐心将地上杂乱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沐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没想到无阙会改变这么大,几乎和神阙大人一模一样,真假难辨。
    如果他不是杀害神阙大人的凶手,她就不会故意刁难他,更不会对他存这么残忍的心。
    “我不想吃了!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去芙玉山庄?”沐兮岔开话题说,神阙说:“明天一早,那你早点睡,我就不打扰你了!”
    “神阙大人,那件东西对我很重要,甚至已经超过了我的性命,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是以牙还牙,双倍索取,还是·······”沐兮于心不忍,不知道是他装的太像,还是他的身上残留着她对神阙大人所有的眷念,神阙莫名其妙,不知道她问这话的用意是什么,毕竟他明白,沐兮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的。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而最好的,永远都是不容易得到的,如果你把那位东西视如生命,一旦失去了,也将注定永远失去,双倍索取换不回什么,如果······”神阙聪明绝顶,隐约感觉到那股不对劲到底错在哪儿。
    “如果什么?”沐兮急切的问,神阙的表情淡然了许多,“如果你视如珍宝的那样东西并非你所认知的那个,那可就错到离谱,大错特错了,小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回头再来。”
    “你什么意思?”沐兮被他的话说糊涂了,神阙暂时不想将无阙因她而死的事情告诉她,因为他不忍心看到她自责,“没什么,你自己好好思量一下。”
    她言语中充满了复杂的味道,无阙已经死了,她不知道无阙的死是真,但是,她肯定知道他和无阙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死了,这应该是真的,而且她还坚定不移的认为,死去的那个人就是他神阙,而一直以来,她都视他为无阙。
    有些误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解开的,它就像千丝万缕的结,越缠越紧,直到让深陷其中的人慢慢死去。
    要是这样想,她的反应和愤慨就有理由和出处了。但这个人是谁?是无阙的师父长鸠?还是另有其人?会是翠眉仙子吗?应该不会,他不相信她会在他背后捅刀,利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挑拨他和沐兮之间的关系,甚至是反目成仇。
    他不相信这样的残忍是他师父为他精心准备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晚虹 换心一
    农家的花园正值时令,萝卜紫里透红的茎又粗又壮,叶子绿油油的,放眼望去,红绿相间,煞是好看,黄瓜蔓上细小的爪牙像银丝一样,死死的缠住木架,还不停的往上攀爬,大小不一的黄瓜从叶子后面悬挂下来,带刺的嫩瓜绿中带黄,皮上还挂着一层淡淡的白霜。
    菜园的另一端种了几株丝瓜,黄花淡淡的,香味也是淡淡的,花园的主人是个年纪老迈的大爷,他扛着锄头,一瘸一拐的走出菜园,这儿所生长的蔬菜生机勃勃,而他的人生经历却和这儿截然相反,透着几个发沧桑和死寂。
    “是谁在里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突然一阵风似的从黄瓜架后面掠了过去,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是能隐约感觉到有人闯进了他的菜园,不过他并没有气势汹汹的冲进去抓贼,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很多人死于饥饿,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即使做出偷鸡摸狗的事儿,那也是因为情非得已,只要没有天塌地陷,只要蔬菜还能结出果实,他没必要跟走投无路的人斤斤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会损失多少。
    “谢谢!”一个断了手的女子接过一根半大的黄瓜,她用手轻轻的搓掉上面的肉刺,黄瓜特有的清脆和清爽让她很满意,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饥饿,她将残缺的手缩到袖子里,语气淡然的说:“圣君大人,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还为了我毁了你一世英名。”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不过帮你偷了根黄瓜,不劳烦你记着,特殊情况就得特殊对待,我怎么就把一世英名给毁了?”圣君大人对晚虹的印象并不深,唯一清楚的就是她是芙雪仙子的妹妹。
    “滴水之恩,我以后会想办法还给你的。”晚虹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圣君大人,她还有一大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帐没找他算算清楚,圣君大人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一根黄瓜,我可没指望你还我什么,对了,你怎么会和神阙的人扯上关系的”
    “神阙算什么东西!我可没时间和他纠缠不清,如果不是为了得到······算了算了,我绞尽脑汁所经营的一切,现在却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得不偿失,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心想得到的,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想想真是气人!”晚虹提起这事儿,懊恼不已,圣君大人说:“神阙的确算不上什么,但是芙玉山庄的庄主翠眉仙子却是个大角色,不容小觑,可没那么好对付,恐怕连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你还在找那个东西?”晚虹故意问,圣君大人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转移话题说:“这儿不是久留之地,你想过以后怎么办?”
    “事情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以后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呗!”晚虹说,圣君大人起身,似乎想要和她分道扬镳,“你要小心神阙的人,我们虽然都是仙,但是这样的人,你我都得罪不起。”
    “圣君大人,你记性没问题吧?!你下界是因为背负圣命,要将天魔缉拿归案,而我晚虹算什么?芙雪仙子曾经是我的荣耀,就是因为这样的荣耀,赐予我一个流放的罪名,让我在人间自生自灭,你完成天帝交待的事,升官发财,不在话下,而我呢?我的名字将会从天册上永永远远消失,我没有做错什么,天庭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生,更没有权利选择谁当我的姐姐!”晚虹一肚子委屈,圣君大人心虚,“流放你的不是我,你也别冲我大喊大叫的!”
    “当年的事情,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数!如果当初不是你偷偷向天帝通风报信,我姐姐和天魔的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圣君大人,你真是不要脸,明明做错了事,还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你知道在这过去的一百年里,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些都是拜你所赐,你三言两语就想把关系抹得干干净净,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晚虹趁机发难。
    往事不堪回首,圣君大人的过去也是一把辛酸泪,“就算当初没有我,芙雪仙子和天魔私相授受,暗生情愫的事,迟早还会被捅到天帝面前,再说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这么做········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你就算一刀杀了我,时间也返回不到当初。”
    “这些蹩脚的理由,你是不是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为自己打算好了?圣君大人,你将我们所有人都推进火坑,最后还要以正义使者的身份来对我们赶尽杀绝,以你和天魔之间实力悬殊来看,他三招两式就能将你碎尸万段,我真不知道天帝是老糊涂了,还是想借刀杀人,故意让你去天魔面前送死,如果是后者,那你可就悲哀了!”晚虹的笑容很恶毒,圣君大人转身就走,随口撂下一句话说:“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如果你无所事事,精力过于旺盛,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逃过神阙的追杀!我当年欠你的,就用救你的这条命一次性还清了!”
    “你说还清就还清了?!这世上哪有这么霸道的理由?空世端南,你欠我的,又何止这些!”晚虹见他就要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圣君大人侧过脸,“你说什么?”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你总不能丢下我一走了之,反正·····反正你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我!我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是想避难都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如果我被神阙杀了,那你岂不是白救我了,况且,我能帮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真的,我没有诓你。”晚虹好不容易才和他遇上,她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话当真?”圣君大人到处都在寻找笼苏,晚虹信誓旦旦的说:“现在只有你才能保护得了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为你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
    “你可知道化灵珠落在谁的手里?”圣君大人迫不及待的问,晚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化灵珠应该在姜崖苏的手里。”
    “他现在在哪儿?”圣君大人,他的急切刺痛了晚虹,“我得罪不起神阙,相信你吃了一箩筐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轻易跟他针锋相对。”
    “你可真会狗眼看人低!”圣君大人小声嚅嗫,晚虹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话对极了,神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的师傅翠眉仙子,她的杀手锏魔仙咒,就算天帝来了,也会给她几分颜面。那我们这些小罗喽,就更不是她的对手,晚虹,想要在老虎嘴上拔胡须,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得有点智谋。”圣君大人用手指了指他的脑袋,晚虹说:“我姐姐和天魔的下场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为了一个凡世女子,你当真要豁出去,铤而走险,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我只想救她,至于天魔,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给天庭以及全天下百姓一个交待。”圣君大人眼神闪烁的说,晚虹心里焦虑,有些话却又不好说出口,“我不希望你犯糊涂,最终落得一个和天魔一样的下场,你奉命追缴天魔不成,反而又被别人奉命追杀,那叫笼苏的女子,便间接害了你。”
    “不管未来怎样,我想先确定她的下落再做打算。”圣君大人说,晚虹恨不得他死,却也舍不得他死,在这两难之中,她听不到自己的心声,心乱如麻,“翠眉仙子深居芙玉山庄,高深莫测,想要对付她没那么容易,擒贼先擒王,想要破解她的魔仙咒,你可有对策?”
    “听说她的魔仙咒是由一个叫诿间的道人所授,这个人神出鬼没,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一生致力于道学,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有人说他早已得道成仙,定居南海观音山,有人说他早在十几年前寿终正寝,还有人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诿间这个人,关于他的传说全都是胡编乱造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是一个谣传。”圣君大人对诿间这个人也是知之甚少。
    “想要找到一个貌似存在的人,这不会比大海捞针简单多少。如果这世上真没有诿间这个人,我们无论花费多长时间都是白费力气,那又是何必呢!诿间这个法子肯定行不通。”晚虹说,圣君大人说:“这件事急不来,要不我们暂且在这儿住下,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我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前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居住的地方。”
    “大爷,请问你这儿可有居住的空房子?”圣君大人很礼貌的上前打招呼,老人坐在院子里,门旁放着一把锄头,上面沾着新鲜的泥土,他手里提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紫砂壶,向他招了招手说:“你不是本地人?口渴了吧!进来喝杯茶!”
    “所有人都搬到地下城居住了,为什么你还居在地面上?难道就不怕吗?”圣君大人问,老人将冒着热气的清茶递到他的面前,抬了抬眼皮说:“天灾将至,所有的人都躲到地下城避难,我敢一个人住在地面上,是因为我没几日可活了,早死晚死都是一样,都躲不过最终的下场,因此不怕死,那你又是为何敢在太阳底下行走?”


    第二百四十二章 晚虹 换心二
    “我在找一个人。”他说,老人笑,“喝吧!这是雨前铁观音,难得一遇的好茶。这个时节喝,润肺又止渴。”
    “那片菜园子是你的吗?”圣君大人看见老人身上沾着几朵黄瓜的花蒂,锄头上的泥土又是新鲜的,老人衣着破旧,双手粗糙,大致猜出他就是菜园子的主人,老人总是笑而不语,不停的请他喝茶。
    “我·····我在你的菜园里偷摘了几根黄瓜,无心之过,还请您多多包涵。”圣君大人见他不像普通的农户,对他的称呼也不禁恭敬起来,老人见他将茶喝下,这才笑着说:“与你随行之人可是芙雪仙子的妹妹晚虹?”
    “我就知道老者并非凡世之人,神机妙算,补天浴日,弟子愚昧,还请高人指点迷津!”圣君大人为了尽快找到笼苏,甘愿放低姿态,老人看着头上的日头,答非所问,“再过一刻就要午时,那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
    “弟子不才,不知高人所指何事!”圣君大人谦虚的问,老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迷心茶,只有在阳光最盛的时候才能发作。”
    “你给我喝的是迷心茶!”圣君大人勃然大怒,老人面对他的咆哮却泰然自若,“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若想找到你想找的人,我倒可以让你顷刻如愿以偿,但是你必须给我你最珍贵的仙籍才行,互惠互利,公平交易。”
    “我有天命在身,倘若将仙籍给你,我要如何才能向天帝复命!天帝若是知晓我私自将仙籍转让于人,即使不将我驱出天庭,我也将永生永世被禁于幽灵渊!那儿有的不止是痛苦,还有绝望!”圣君大人对这样的忌讳避之不及,老人又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这是迷心茶的解药,喝了它,你便安然无恙,只是你想要找的人,恐怕今生今世,便要与你无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与她的缘分,岂能容你说断就能断的?!”圣君大人更加来火,老人说:“你一面口口声声说要奉命行事,一面又大言不惭的违背天命,这样的缘分,有福无运,浅淡细末,即使我不说,也连接不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我的仙籍?”圣君大人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老人说:“那个女孩被困于化灵珠里面,而化灵珠又是由龙胎所炼,过不了多久,龙胎复生,女孩便要成为龙胎复生的垫脚石,身体被一点点的腐化,生不如死,受尽折磨,与其到了那时你再捶胸顿足,恐怕说什么都晚了,而且,你再多的眼泪和懊悔也救不了她半分,反而被人笑为虚伪。”
    “除了仙籍,我什么都能给你。”圣君大人必须权衡好笼苏和他前景的份量,晚虹说过,他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凡世女子而不惜铤而走险?
    “除了仙籍,我已万事俱备!”老人的笑容逐步收敛,圣君大人端起杯子的手瑟瑟发抖,“你让我考虑一下。”
    “在你心里,或许她并不是最重要的!圣君大人,你日后必定前途无量,为了一个小女孩,你真的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落个鸡飞蛋打,只怕你连哭笑不得的心情也没有。”老人希望他能理智一点,分清这两者的分量,他不想趁火打劫,也不想看到他误入歧途,万劫不复。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晚虹见他神情恍惚的回来,惊奇的看着他,圣君大人一惊,慌忙掩饰说:“没什么,我已经找好住的地方,还挺宽敞的,就在前面的小院子里。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你到底怎么了?走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晚虹追问,圣君大人背着脸,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心里太多的秘密,“真的没什么,你别胡思乱想了。准备一下,你现在就搬过去吧!”
    “什么让我搬过去,你不去吗?”晚虹惊愕,圣君大人依旧没有回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那也随你的便。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住这儿了。”
    “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了?”晚虹语气很冷,心情也冷的通透,血液结出冰凌,扎得她难过,圣君大人停顿了一下,慢慢的转过身,面色苍白,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狠狠的咽了下去,“她的事情来日方长,一时间也急不来,我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尘埃落定,是得紧一紧了!要不然天帝责难下来,我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你走了,那我的帐找谁算去!”晚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次见到他,圣君大人身影怔了怔,“那把我一半的心拿来还你的债,这样够吗?”
    “那另一半呢?”晚虹惊诧,以为自己听错了,圣君大人捂着胸口,“我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不管她以后会有怎样的命数,我都会遵守承诺,如今我天命在身,凶险难测,而又责无旁贷,只怕要失约了,只能将另一半心赔给她。”
    “我不要你的心!空世端南,我才不稀罕你的心!我要你好好活着!不管你把心给谁,只要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欠我的,我也既往不咎,空世端南,我活那么久,从来没有对谁认真过,你能不能为了我好好活着。求你了!”晚虹自从被贬后,从未落过泪,也断定这世上再无一人值得她落泪,她日日夜夜恨透了他,如今却为了伤心欲绝,这冰冷的眼泪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晚·····你·······为什么,你不该这样!怎么可能呢!”圣君大人隐约从她的言语和湍急中看出了什么,晚虹软软的跌坐在地上,“是啊,怎么可能呢!我也在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迫害自己的坏人心存幻想!一百年了,我恨你一百年了,也想你想了一百年!如今终于见面,你却心心念念的想着另外一个人,我的心真的好难过,想恨却又恨不起来,早就听凡人说过,恨的另一面是爱,我总是觉得荒唐,当我一步步的沦陷其中后,我才惊然发现,原来我早就变成一个荒唐的人。”
    “那你也好好活着,是你的东西迟早跑不掉,不是你的,你贪图也没用,迟早还会失去,晚虹,这一百年来,你活的太累,有时候放下也是一种解脱,为什么要一味的贪图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这儿虽然荒芜,却与世隔绝,那片菜园需要人来打理,等你真正放下的时候,我就会回来见你,希望你能好之为之。”圣君大人的气色更加虚弱了,不过他有仙籍护体,用不着多久就会恢复正常。
    “你便是晚虹吧!请进,喝杯茶!”老人依旧坐在那儿,满面慈容,晚虹神情恍惚,圣君大人走了,他的决绝挫伤了她的精神支柱,她的心变成一座废墟,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被她小心翼翼装在里面的人。
    “这是什么茶,那么苦!”晚虹嗅了嗅袅袅翻腾的热气,不用喝都觉得苦涩难咽,老人笑,“迷心茶,迷失心窍,忘掉烦忧,一切归于虚空,味道自然是苦的。”
    “这迷心茶可以洗掉我心上的痛苦吗?”晚虹抓住杯子,渐渐的靠近嘴边,老人笑,“如果你不放下,你的痛苦将会翻倍,苦上加苦,苦不堪言。”
    “要怎样才能放下?”晚虹失笑,老人说:“不念,不想,不贪,不嗔,不骄,不恨,不怒。”
    “如果当初我能理解恨的另一面是爱,那我就不会自寻烦恼,那么深切的恨他,直到将他嵌入到骨髓里,入木三分,想他,情不自禁,也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晚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滴答!”一声落入杯中,老人慈眉善目,微笑着说:“事事不能太精,太精无路,待人不能太苛,太苛无友,懂得退让,方显大气,知道包容,方显大度,已之短,不可藏,越藏越短,已之长,不可扬,越扬越少,有些事,需忍,有些事,需让。淡定,沉淀于心,便不烦,不恼。这便是放下。”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放不下,除非,将我这颗心挖去,这胸口没心了,想他的时候才不会痛,只有不痛了,我就没有理由去想他,不想他,才能将他完完全全的放下。放下了他,我才能解脱自己。”晚虹的眼泪止住了,但是脸上的绝望却愈演愈烈。
    “那就把你的心给我,把他留给你的心,放到你的心口,这样,你便能永远拥有他,即使不放下,他的心,也在你身上。”老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晚虹抬起头,难以置信,“他真的把他的心留下了么?是不是你替他出的馊主意!是不是你告诉他关于那个女孩的下落!为什么!没有心,即使有仙籍护体,他也活不了多久,我不求得到他,但求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就算让我削发为尼,我也愿意孤寂一世!难道这点简单的要求,你们也不愿意成全我吗?”
    “他有他的路要走,既然你愿意成全他,为什么不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你不放下,这迷心茶,只会让你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那你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老人依旧和蔼的说,晚虹捧着茶,怔怔的看着水面上那张无神空洞的面容,“一直以来,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到头来却只剩下虚空二字,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就算得到了,迟早还会失去。这话,我也懂了,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他!”
    “他这半颗心,可以帮你做到放下,思念不会痛,等待也不会苦。他希望你利欲心能少一点,快乐能多一点,他能为你做的,都尽力做了。”老人说,晚虹目不转睛的看着被老人捧在手心的那半颗心脏。那是圣君大人补偿给她的心,只可惜跳动的节奏里,并没有她。
    “好,那就把我的心挖去,把他的心,放到我的心里,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虽然,我们这辈子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晚虹忽然豁然开朗,有些事情,她过于计较,就算她一直计较姐姐耀眼的光辉,她也不再义愤填膺,命中注定的事,该来的总会来,她没有权利选择谁做她的姐姐,但是她有权利选择顺其自然,或许他说的对,放下就是对自己另一种解脱,为什么要苛待自己?

    第二百四十三章 痴情花的秘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终于想明白了,只可惜他却看不到。
    午时,骄阳似火,炽烈的阳光充满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迷心茶的药力发作了,晚虹沉沉睡去,她清晰的听到心跳中的难过,那颗装满思念的心被剥离出去,他的心,在她心口一下一下的跳动,虽然只有半颗,却让她得到了安慰和解脱。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变成往事,她不愿意在往事中沉沦,这片绿意盎然的菜园子成为她全新的寄托,她尽心尽力打理每一片叶子,施肥,锄草,用汗水和心血培育幼苗,只为开出最美最芬芳的花,好让他回来的第一眼,便能看到她将放下二字诠释的有多完美。
    “这是什么花,为什么只有两片花瓣,模样这般奇特?”晚虹指着一束开在院落不起眼角落的花问,老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说:“这是痴情花,原本只长在天河河畔的仙花,后来被人偷偷移植凡间。”
    “那这株痴情花是什么人种的?为什么现在只见花而不见人?”晚虹很好奇,老人避重就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这株痴情花的主人早已不在人世,一直以来都无人打理,花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是并不代表它没有感情,每朵痴情花都会有七十二片不同颜色的花瓣,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主人的好坏,它都能感应得到,现在这朵痴情花奄奄一息,只剩下两片花瓣,当它完全凋谢后,也就是它消失的时候了,如果你想成为它的主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它起死回生。”
    “当初我在天界的时候,为何没有听说过这种花?况且痴情花唯有用痴情浇灌,方能重新绽放,我答应过他放下,自然不能再用痴情,无人能救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渡起死回生?”晚虹不想徒增烦恼,只想静静守住自己的生活,老人笑,“也罢,也罢,既然你已决心放心,这痴情花便无用武之地,就让它在这角落一点一点的败落,让所有的痴情都归于尘土。”
    “你这是什么意思?”晚虹觉得他话里有话,老人挥了挥手里的指尘,不再说什么,转眼间消失于无形,那株颜色浅淡的痴情花在幽暗的角落里显得更加孤寂,晚虹蹲下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在风中微微颤栗的花瓣,忍不住的伸手去碰,哪想布满细小绒毛的花瓣突然变成锋利尖锐的刺。
    鲜红的血珠立刻从她指尖上冒出来,然而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先前还颜色浅淡的花,或许是因为沾到鲜血的缘故,花瓣变成刺目扎眼的鲜红色,娇艳欲滴,花瓣也从最先的两瓣,迅速的变成十四片,颜色迥异,但是在最基底的地方都是以红色为主。
    透过阳光,隐约还能看到几近透明的花瓣似乎还有血液流动,奄奄一息的花瓣,总算恢复生机。临近傍晚,晚虹才将凌乱不堪的小院收拾干净,这儿或许是她日后落叶归根的地方,脱去了包袱和不甘心,宁静和淡然,也许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结局。
    外面漆黑一团,唯有这片僻静而冷清的小院亮着一抹淡淡而模糊不清的灯光,晚虹就着灯光,桌上整齐摆放着笔砚和已经摊开的纸,她脸上泛出和烛光一样温柔而绯红的光彩,她表情认真的执着笔,他的轮廓和五官,逐渐在她的笔下被一点点的勾勒出来,她用痴情增添了他眼神中的柔情和深意。
    字画上的他,含情脉脉,是被她珍藏了上百年的记忆,所以下笔的时候才会行如流水,一气呵成,晚虹坐在破旧的椅子上,如果实现中,他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一眼,她就是顷刻死去,也不枉她轰轰烈烈爱他一回。
    越想得到的人越是得不到,这样的无奈实在让她无可奈何,她闭上眼睛,想要将关于他的一切统统忘记,睁开眼,他眼里的深情更浓烈了,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得了,感情这种事,她也身不由己,她叹了一口气,注定离开的人,就算将他画的再像,也注定留不住他。
    晚虹将画像在烛火上点着,看着他的眉眼被火光瞬间吞没,她的心,猛地疼了一下,这样的心痛,他还能感觉到吗?她将他的画像化为灰烬,埋入痴情花的花茎下面。她将所有的痴情,全都埋葬了,她不求世人都能懂得她的心,如今,能懂她的,也只有这株奇特而默默无闻的痴情花了。
    醒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的事了,外面依旧黑的像是化不开的一团浓墨,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是头痛欲裂,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昏睡了几天,屋里没有灯火,她摸索着从床上下来,这时一豆烛火突然从外面闪了进来,隐约的,她还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他端着烛火进来了。
    “醒了?你已经睡了很久。”他的声音很轻柔,眼里的深情温柔而深沉,晚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烛火照亮了他的眉目,他脸上温柔如水的笑意也真真切切的显示出来。
    “你不是去找她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晚虹百思不解,但是他的出现,却也让她欣喜若狂,他坐在床沿,伸手抚开挡在她眼睛上的一缕头发,款款深情从他眼底深处流露出来,“我这儿有你的心。”
    “你不是他!”晚虹更加惊愕,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手,他表情一怔,“我就在你的眼前,为什么还要去惦记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人?”
    “你的面容怎么会和他一模一样,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扮他,接近我,到底有什么居心!”晚虹质问的话并没有用凌厉的语气说出来,凡事有因必有果,他的出现,必然是有原因的,他低下头,将落空的手缓缓的缩了回来,“你将我画成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你血祭了痴情花,便成全了现在的我。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痴情花!”晚虹惊讶的张大嘴巴,她用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口,孤独的角落有着月光也很难照亮的孤独,在这么幽暗的地方,痴情花却傲然绽放,它五颜六色的花瓣密密匝匝的裹成花球。
    “是你用痴情造就了我,生生世世,就由我来陪你,这样的结果不是你想要的吗?”他的声音像惊雷一样,撕裂了黑暗,重重的落在她的心头上,晚虹侧过脸,这正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却有种莫名的恐惧,总觉得这样的美好来的太突然,这其后势必也会跟着太过突然的梦魇。
    是她承受不起的噩梦。
    “圣君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给我生生世世,我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无缘无故掉馅儿饼,这个道理,她心里是最清楚的,他笑了笑,“你是不是还想问,这株痴情花的前任主人是谁?她又用同样的痴情造就了谁?”
    “痴情花来自天界,也只有天界的人才能培育它,我也来自天界,想必对这个人也是有一知半解的。”晚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姐姐芙雪仙子。
    “这是天魔当初从天河边偷偷带入凡间的。”他的语气说的很淡,但是在晚虹听来,就像晴天霹雳,四肢顿时麻木起来,她像中邪了似的说:“不可能!是天魔祸乱人间,受天界诛杀,姐姐为了掩人耳目才私自封印了他的元神,最后还受他所累,落得这么凄凉悲惨的下场,天魔那样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是痴情花的主人!”
    “你不是接受不了天魔是痴情花主人的事实,而是接受不了你姐姐其实和我一样,都是血祭痴情花的结果。我能活着,是因为我有你的心,你姐姐能活着,也是因为她的心是天魔给的,当初霍乱人间的并不是天魔,而是你姐姐芙雪仙子,当初天庭要诛杀她,是天魔向天帝请愿,愿意担下芙雪仙子所有的过犯,他将痴情花偷偷带入凡间,每日精心照料,并用血祭造就了第二个芙雪仙子,重新获取生命的芙雪仙子,根本不记得前世的记忆,两人在这个小院共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惜好景不长,民间都有纸包不住火的说法,更何况是天界,这件事很快就被天庭的人抓住马脚,天魔为了保住芙雪仙子,这才坠入这魔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也能算是有苦衷吧!天帝将天魔发落至幽灵渊,天魔造反,这才有后来芙雪仙子奉命缉拿他的事儿,天魔知道,他只有把事情越搅越乱,将自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芙雪仙子临危受命,才会有活着的机会。”
    让这两个该死的人自相残杀,这也是天界乐意看到的结果。
    “不可能,一定是你胡说八道,你所说的这件事,我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晚虹不相信,他说:“在你还没有出生之前,这件事就已尘埃落定,你怎么可能听到相关的风声,再说了,这件事涉及到天庭安危和稳定,众仙哪个心里没有个子午卯酉,对内对外,自然是秘而不宣的。”
    “就算我相信你,你也得给我一个心甘情愿相信你的理由,圣君大人,我想知道姐姐当年到底犯了什么事!还有,既然这件事涉及到天庭安危,那就不是一般小事,在天庭,以天魔的份量,还没有资格跟天帝讨价还价,天帝怎么可能不知道轻重缓急,答应让他一个人承揽我姐姐所有的罪过!这种事情,傻子都知道不可能会有通融的余地。”晚虹心跳得厉害,嘴唇有时抖颇起来,眉毛有时也在颇动。
    “天魔答应过天帝,只要他愿意给芙雪仙子一条生路,他就帮他寻找传说中的地极之巅,那是女娲当初造世所用的仙石,有传说多了一块,后来被女娲藏进最高的一处山峰,可惜几百年来,人间发生数次巨变,最高的山峰有的被夷为平地,有的只剩下一点轮廓,或者是被其他崛起的高峰取代,总而言之,现在就是找不到了,天帝之所以愿意给天魔机会,无非就是看中他知道关于仙石下落,这是天帝和天魔共同为所有人布下的局,知道内情的也就是三个人,除了天帝和魔,还有一个就是圣君大人。”
    “我知道,就是他向天帝高发了我姐姐和天魔私相授受的事儿!”晚虹说,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斟酌自己到底要不要说,晚虹像是被万箭穿心,仓皇的看着这血淋淋的事实,“让你说你就说!如今姐姐都已经死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有权利知道当年的真相。”
    “你姐姐乱世,是因为她走火入魔,从天庭一路杀到了人间,还好有天魔及时收拾残局,芙雪仙子的恶名这才没有落入世人耳中,而罪魁祸首就是圣君大人。”他说,晚虹咬紧牙关,眼睛像是失去力量,在沉沉的黑夜里忽隐忽现,不知是问他,还是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陷害我姐姐?”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说,晚虹冷冰冰的瞪向他,“你就是第二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谁都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秘密的埋藏有深有浅,我告诉你的,都是一些我能察觉到的浅薄秘密,至于那些深沉的,那就无能为力了,只能你自己去问他。”
    “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可不相信你们俩可以长长久久的同时活下去。”晚虹陷入一股矛盾,陷害她姐姐的,居然是被她记在心上念念不忘的人,爱人和仇人,两个难以逾越的鸿沟,难以取舍。
    “我们相生相克,如果我死了,他也活不了多久。相同的,天魔的时日,也差不多该尽了!”他说,晚虹看着在暗夜里开得如火如荼的痴情花,“在我还没问出真相之前,谁也别想碰他一根汗毛!”



    第二百四十三章 巴戟
    山路蜿蜒,窄窄的小道,两边长满了杂草和野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青葱小草的叶子了滚满了露珠,一抹欢快而娇弱的身影在小路上走走停停,她手里抓着一把狗尾巴草,不时跑进草丛,齐腰深的野草瞬间将她弱小的身影淹没。
    “小柿子,草深,小心脚下,不要跑远了!”一个男人关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柿子从草丛里钻出来,露珠弄深了她的衣服,头发也是凌乱的胡在额头上,她用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抹,原本清秀可爱的面容立刻变成凌乱不堪。
    “魔天叔叔,那边有好多蛐蛐!可是它们跑的太快,我怎么也捉不住!你帮我捉一对好不好?”小柿子仰着脸看向他,这位魔天叔叔便是世人眼里无恶不作的天魔,小柿子太小,还不知道这位和蔼亲切的魔天叔叔的来历有多可怕,她只知道他是除了她父母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魔天叔叔,她故意这么念,是因为觉得搞笑。
    “让它们自由自在的在这儿生活不好吗?”天魔一脸爱怜的用手理顺黏在她额头上的乱发,小柿子撇开头,“可是我会对它们好的。”
    “那你知道它们想要什么?”天魔笑,小柿子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可以喂它们米饭吃。”
    “它们喜欢吃的并不是米饭。”他还是笑着说,小柿子不死心,“魔天叔叔,那你知道它们喜欢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说,小柿子听着满世界都是蛐蛐悦耳动听的叫声,用脚踢着小石子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说你是神人,没有你不知道的事,也没有你做不到的事,魔天叔叔,你真的是这样的神人吗?”
    “除了蛐蛐,你还想要什么?”天魔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悲哀,他所失去的,都是他最爱也是最无能为力的守候的人,小柿子一脸勇敢的抬起脸,“我想······我想爹娘,想弟弟,还想同村··········还想蛐蛐。”
    “你看,你想要的那么多东西,魔天叔叔却一个也办不到。所以,叔叔并不是他们所传说的神人,这样的叔叔,你还会跟叔叔在一起吗?”天魔叹了一口气,小柿子忽然一脸雀跃的说:“只要魔天叔叔不是神人,小柿子就喜欢和叔叔在一起!”
    “为什么!?叔叔并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和凡世的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甚至,还有着比普通人更多的悲伤和无奈,这样的神人一无是处,你又能得到什么!”天魔将她抱在怀里,小柿子却一脸认真的说:“魔天叔叔怎么会是一无是处呢!如果不是魔天叔叔,小柿子早就没命了,就算没有蛐蛐,我还是喜欢和魔天叔叔在一起。”
    “是因为叔叔对你从来不对脾气对吗?”天魔从来没有对谁这么耐心过,小柿子拿出一根狗尾巴草,插在他的头发上,“魔天叔叔,你会永远保护我的对吗?”
    “只要我还活着,叔叔就会保护你。如果哪天叔叔不在了,你也要学会勇敢一点,坚强面对所有的事。”天魔的时日所剩无多,他自己也很清楚,小柿子似乎没有听懂,“魔天叔叔怎么会不在呢?你要去哪儿?不准备带小柿子一起走吗?”
    “叔叔会送你去一个地方,呆在那儿,会比呆在叔叔身边更好。因为那儿有一个比叔叔更适合照顾你的人。”天魔安慰她,小柿子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走,小柿子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保证听你的话,小柿子不想离开叔叔。”
    “叔叔带你去捉蛐蛐吧。”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小柿子兴高采烈,她兴高采烈的在草丛里跑来跑去,天魔的手掌心向上,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边慢慢的渲染开来,地上的石头和一切能移动的东西全都轻飘飘的往上浮动,小柿子笑的更加欢快,因为她也摇摇晃晃的漂浮起来,那些原本藏在石头缝隙里的蛐蛐也都像醉酒似的,晕晕乎乎的漂浮在半空中。
    天魔伸手便捉住了两只最大的蛐蛐。
    “魔天叔叔,我们能不能再来一次?”小柿子意犹未尽的抱着他腿撒娇说,天魔很想陪她玩,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用来耗竭了,“我们现在得尽快给蛐蛐准备房子,等会儿让它们跑了可就不好了,叔叔下一次再陪你玩儿。”
    “那好吧!”小孩子的天性就是这样,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蛐蛐吸引过去,天魔用狗尾巴草编制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笼子,又轻轻的将蛐蛐塞了进去,小柿子小心翼翼的捧着笼子,不时跟它们喃喃自语,好像它们能听得懂。
    “魔天叔叔,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小柿子一手抓着他的手,一只手抓着装着蛐蛐的小草笼,天魔将她抱起,跨国前面那片挡在路道上的荆棘,“等魔天叔叔老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神人怎么会老,魔天叔叔,我不要你老!”小核子说,天魔说:“有生便有死,未定生,便已定死,这就是天道循环,不是你不想就能阻止得了的!”
    “那小柿子以后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小柿子忽然眼泪汪汪的问,天魔将她放下,继续牵着她的手往前走,“魔天叔叔死了以后,照样可以保护你,看着你快快乐乐的长大,所以,你要乖,只有这样,叔叔才能安心的离开。”
    “如果我不乖,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小柿子虽然是个孩子,可是她是亲眼经历过与亲人生死离别的惨痛,所以,她比其他孩子对分离更敏感,天魔一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魔天叔叔对你再好,也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不要在意失去和得到,这世上没有什么········算了,我对你一个孩子说这些干嘛,你又听不懂。”
    “等我长大了就会懂。魔天叔叔,你陪我一起长大行不行?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懂的!”小柿子对他很依赖,天魔点了点头,心里一阵难过,“好。”
    两个时辰后,他带着小柿子在一座破旧的茅草屋门前停下。
    “外面的人可是天魔?”屋里传来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小柿子被缠在外面篱笆上的牵牛花吸引住了,用手挨个抚摸着那些紫红色的小喇叭,她摘下一朵,轻轻的插在草笼上面,随后又摘了一朵白色的花,递到天魔的面前说:“魔天叔叔,这个花可不可以吃?”
    “不可以!”天魔否决,小柿子又说:“那蛐蛐能吃吗?”
    “不可以!”他说,小柿子一脸为难,“既然不能吃,那这些花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哦,我知道了,花不能吃,那花长出来的果实一定能吃。”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驴头不对马嘴,让人莫名其妙。
    “巴戟!几百年不见了,别来无恙!”天魔跟他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那叫巴戟的老头长着一头花白色的头发,连胡须也是花白色的,小柿子畏畏怯怯的躲到天魔后面,偷偷的向他张望,天魔抚摸着她的发顶说:“别害怕,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这孩子·········”巴戟剧烈咳嗽几声,一脸不可思议的问,天魔说:“说来话长,你还是什么都别问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跟你慢慢解释。”
    “她体内怎么会有火影灯!?这不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吗?”巴戟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他到底有什么重大意义,天魔一脸疲倦,随同他走进屋内,“我的情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来十个火影灯也不能为我改变什么,小柿子与我有缘,她已经失去了一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留下这条命。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也就没有辜负我对她的这片心意。”
    “你向来最有主张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尽力帮你。对了,我得到消息,痴情花好像再次开花了。”巴戟说,天魔看着在屋外和白狐狸相互对望的小柿子,一时间晃了神,当初芙雪仙子被天庭处以极刑,痴情花就是他从天河之畔偷偷带入凡间的,他用痴情找回曾经的爱人,却找不回他想要的结果。
    “痴情花是我种下的,不管它出现什么情况,我都可以第一时间感应到,这陈年的旧债,还是被翻出来了,只是物是人非,即使晚虹一刀杀了圣君大人,芙雪都不会再回来了!冤冤相报,到头还是扑得一场空,这又有什么意思?”他看透了这世间的恩怨情仇,巴戟说:“听说圣君大人一直苦苦追寻一个叫笼苏的女孩儿,甚至还将心一分为二,一半给了晚虹,另一半就是为那个女孩预备的。”
    “这件事,我略有耳闻,那个女孩被困在化灵珠里,也就是东海陨落的龙胎,过不了多久,龙胎重现人世,那个女孩也就········巴戟,你想办法帮我把圣君大人找出来,凭他一已之力,只怕还没找到那个女孩,自己就不明不白的死在晚虹的刀下。”天魔说,巴戟说:“你想帮他?”
    “眼看天劫就要到了,这件事务必速战速决,再这么耽搁下去,谁也收拾不了残局。”天魔说,巴戟是通晓天地的天师,这世上,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他被天帝流放人间,如果不是天魔暗中相助,他未必能活到现在,更不能落个闲适淡然的好光景。
    “魔天叔叔,这只大白狗怎么和我家的狗不一样!?”小柿子还从来没见过狐狸,巴戟笑而不语,天魔看了眼白狐,又笑笑的替小柿子拭去鼻尖上的汗珠,“魔天叔叔不在的时候,她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小柿子笑的格外开怀,丝毫没有之前舍不得他离开的情绪,她将草笼放在他的手上,蹦蹦跳跳的围着白狐打转,白狐领着她去了外面玩耍,巴戟见她们走远了,这才神情沉重的说:“暂且不说圣君大人缉拿你的事儿,现在天帝责问你关于极地之颠的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才有着落,如果你不能在七天之内将他想要的东西呈上去,他就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将你斩草除根了!”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到时候,不管我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会跟你撇清嫌疑,不会连累你半分。”天魔说,巴戟摇了摇头,“我巴戟虽然活了一把年纪,但是我还没有老糊涂,知道什么叫忘恩负义,天诛地灭,但凡我能帮到你的,势必会尽力而为,况且我能活到现在,已经赚够本了,这人生无牵无挂的,再活几百年几千年,又有什么意思?”
    “你能有这片心,我就已经很感动了。不过,我已经做好了打算,有些事,也只有你才能帮我。”天魔说,巴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该不会指的是神阙大人?”
    “怎么,你怕他?”天魔喝了一口茶,巴戟说:“他充其量只是个小角色。”
    “我知道你不想和他背后的翠眉仙子正面交锋,不过你放心,以她的份量,还没资格让我将她当成对手。”天魔神情坚定的说,巴戟忧虑,“我知道你没把她放在眼里,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和天帝的关系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她能让芙玉山庄拔地而起,立世于人间,自然有天力相助,她也不是之前那个只会三招两式的小罗喽。”
    “如果当初不是圣君大人和她里应外合,狼狈为奸,你我都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天帝虽然看在地极之颠的份上对我网开一面,不管我会不会把东西交上去,他都不会给我留下一条活路的。既然是这样,交给不交都是死,我为什么不去搏一把,就算是死,我也能死得心服口服。”天魔说,巴戟说:“翠眉仙子和天帝一个鼻孔出气,她还指望日后承接天恩,将芙玉山庄世世代代流传下去,她是绝对不会背叛天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和你联手作战的。”
    “天劫来了,她的芙玉山庄未必能绝地逢生,躲过这一劫,况且这天劫是天界每五百年来灭世重生的循环,不是天帝想偏袒她就能让她幸免于难的。天上地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可不相信天帝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做出危害天庭以及自己威名的事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他要是诠释不好,我倒也还有一丝生机。”天魔对此很有把握,巴戟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
    天魔将一只精巧的盒子放到巴戟的面前,“把它送给她,我相信,她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至于将你拒之门外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决战一 天帝知道天地之颠就藏在芙玉山庄
    红烛颤动,大红的帘幕在烛光下显得更加喜庆,淡淡的檀木香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镂空的雕花窗格细细的漏出破碎的红光,一张花梨案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宝砚和法帖,监近床榻,桌上摆着古琴,铜镜架上木制的梳妆台上。
    最显眼的便是插在汝窖花囊里的夹竹桃,红白相间的颜色将这女子闺房点缀的更加清新闲适,在西墙上,挂着一幅不知何人所绘的山水图,桃花源掩藏在一段崎岖狭隘的山林后面,桃花点点,粉雾重重,引人遐想。
    卧榻两边悬着一对红色双绣花球,细密洁白的纱帐轻轻的将床笼住,女子打量着这房中的陈设,缓步走向铜镜,一张娇丽绝伦,柔媚清雅的面容从镜子中模糊不清的显示出来,她伸手触碰铜中的面孔,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充满了苦涩。
    他若不喜欢,纵然倾国倾城,他也不会为之怜惜。
    “翠眉仙子!是阿鱼。”外面传来丫鬟的敲门声,翠眉将脸上的表情收敛下去,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太多的秘密,“进来。”
    “他回来了吗?”翠眉的声音很平淡,但是重复多次的话,还是让人容易看出这其中的焦虑,阿鱼回答说:“还没。”
    “他以前最听我的话了,不是这样拖拖拉拉的,说回来到现在还没见影子。”翠眉早已习惯他和存在,现在他不在身边,总觉得失去赖以生存的力量,阿鱼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她多多少少能看出点端倪,“神阙大人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他说回来应该快回来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回来的路上。”
    “阿鱼。”翠眉忽然没来由的问,阿鱼将沏好的金骏眉放到她的手边,善解人意的说:“这是武夷山远近闻名的金骏眉,于清明前采摘,只留芽尖,茶香飘逸,醇香浓郁,现在喝来刚刚好。”
    “天都快黑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再大的事儿,也该解决了。是不是我哪儿做错了,惹他不高兴,他才会这般迟延,躲着不见我?”她闭上眼睛,以为黑暗会淹没他,没想到夜越黑,他的轮廓就越清晰。
    挥之不去,剪不断理还乱。
    挥之不去,剪不断理还乱。
    “仙子,你对神阙大人那么好,他又是个明白人,心灵通透,总不会辜负你这翻心意的。”阿鱼没有将话说的太直白,翠眉的笑容突然残留在脸上,“辜负我的心意?他是以什么身份回报我?是徒儿还是········真是可笑,我又是以什么身份对他存留这种念想?越界的下场,已有前车之鉴,是啊,天魔和芙雪仙子的下场,那么惨烈,每每想起,我都心惊肉跳的,今时今日,我又坠入这情网之中无法自拔,又何曾想过这衍生的情便是我自个儿给自个儿酿的药,谁能替我喝下这苦涩?”
    “外面有动静,我去看看。”外面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阿鱼飞快的跑出去,很快,她又同样飞快的跑了回来,翠眉已经若无其事的端着杯盏,抬了抬眼皮说:“谁来了?”
    “神阙大人回来了!”阿鱼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高兴,反而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翠眉的手猛地一晃,险些打翻杯子,阿鱼眼疾手快,拿走她手上的杯子,又用丝帕拭去飞溅到她手上的茶水,翠眉心里一阵欢喜,但是想起阿鱼刚进来时的表情,仿佛想到了什么,火热的神情像是被冷水扑灭。
    “是他一个人还是······”下面的话,她不敢去想,阿鱼眼神闪烁,结结巴巴的说:“我也没看清楚,神阙大人好像还带回来一个人。”
    “他也真是的,怎么随随便便把外人带进山庄,他是把山庄当成他自个儿的家,还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翠眉很生气,阿鱼说:“神阙大人能回来,说明在他心里,您还是最重要的,至于他带别人回来,或许是事出有因,不得不将她带回来。”
    “你下去吧!让他一个人来见我,至于他带回来的那个人,给她准备一个干净的厢房,千万不要失了礼数,把人家给怠慢了。”翠眉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她对那个人好,是因为她对他心存愧疚,毕竟,她对他的误,是她精心为他准备的。
    “怎么才回来?吃饭了吗?我让阿鱼去厨房准备一些你爱吃的菜。”翠眉起身走向他,神阙站在门口,怎么也不愿意进去,这儿是她的房间,他从未涉足半步,“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句抱歉,没经你的同意就将小沐带山庄。”
    “她身体好些了吗?”她装的很辛苦,笑容摇摇欲坠,几乎挂不住,神阙的笑,有些情不自禁,“好多了,多谢仙子挂心。”
    “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这是要跟我疏远距离,还是要跟我划清界限?是害怕她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翠眉脸上的难过已经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神阙心虚,“我没这么想。”
    “你没这么想,看来就是我多心了。”她对他太了解了,明知道他就是这么想的,她还自欺欺人,神阙转身就要走,她忽然叫住他,有些话,有些事,她必须要为自己努力一次,就算是不择手段,她也绝不回头,“你和她,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你好好休息吧,我也累了。”他没有回答,因为她说的话,就是他未来的结果,翠眉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消失在暗夜里。
    他离开的方向,并不是她所住的地方。
    “这儿是我让阿鱼临时收拾出来的,不方便的地方还请暂时住着,等明天,我会让阿鱼再给你准备一间更好的房间。”翠眉来到她的住处,沐兮对她并不熟悉,一脸恭敬的说:“这儿挺好,比任何地方都好,而且,这么晚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的了,我随意惯了,不会挑三拣四,辜负神阙大人和您的一番好意的。”
    “这样最好。”她的落落大方,实在让她挑不出毛病,沐兮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笑的很恭维,“仙子,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儿?”
    “但凡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翠眉伪装的越深,笑容就会越精致,天衣无缝,眉宇之间有种让人无可挑剔的美,沐兮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个难以说出口的请求,犹豫再三,她还是说了出来,“我想恳请仙子帮我将这个东西销毁了。”
    “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这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你却让我帮你毁了它,这又是为何?”翠眉大吃一惊,沐兮说:“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才害得我爹丢掉性命,只要它在这个世上存留一天,就会有太多的人为它相互残杀和抢夺,我无力保持它,更无力驾驭它的神力,所以才想请仙子帮这个忙。让它永远的从这个世上消失。只有这样,我才能告过去别疲于奔命的生活,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你能这么想固然是好,可是你当真认为你毁了它,那些一心得想到焦石的人就会善罢甘休?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的。”翠眉神情惊异的说,沐兮却摇了摇头,“倘若它落到好人手里,自然会给世人带来祥和,一旦落入歹人手里,我担心它的神力会毁了所有人。这不是我当初拥有它的初衷。况且能帮我的人,非你莫属。”
    “神阙对你才用心的,以他的实力,想要毁了它,也不是件难事儿,你怎么不去找他帮忙?”翠眉的心里已经有了思量,沐兮仿佛从她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了大概,故意说:“他对我用心,那是因为他做贼心虚,利用别人的身份故意讨好我。有些表情,不是单选模仿就能以假乱真的,他是谁,我心里一肚子明白。我想以仙子的眼力,也不该·········”
    “你是说我有眼无珠,连自己的徒儿是真是假也认不认得?你说的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一下,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明儿一早,我再给你答复。”翠眉仙子不想再跟她深入攀谈下去。
    阿鱼提着灯笼,地面虽然齐整,却布满大小不一的石子,橘红色的光,足够照亮前面的路。
    “仙子,这个小姑娘心思缜密,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阿鱼说,翠眉仙子雅致清丽的面容上掠过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能被神阙看上的人,哪有简单的道理。”
    “神阙大人对她好,未必是真心看上她的,或许是因为········”阿鱼心里有数,这样安慰的话,也只能说的支离破碎,翠眉仙子踩在地上细碎的石子,在这空寂漆黑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兹兹”声,“或许是因为她可怜么?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他只对她情有独钟?那我在他眼里算什么?我原本可以得道成神,就是放不下他,才守着这芙玉山庄几百年,那么多年的孤寂,那我就不可怜了么?”
    “不知仙子打算怎么做!”阿鱼小心翼翼的问,翠眉仙子叹了口气,“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断了我和他唯一的情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我觉得有个人可以帮到仙子。”阿鱼忽然停住脚,翠眉仙子怔了一下,仿佛想到她所说的那个谁,“不行,现在把那个人放出来,还为时过早,万一被神阙发现端倪,我就是满身是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好了阿鱼,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这事儿真的不能操之过急,事情到了如今地步,我不想因为一个小角色而毁了我的全盘大计。”
    “还是仙子考虑周到,阿鱼失礼了。”阿鱼说,翠眉仙子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她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警戒,阿鱼问:“怎么了?”
    “没事儿!阿鱼,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一会儿。”翠眉仙子故意支开她,直到阿鱼消失后,她才转过身,对着不远处和黑夜融为一体的灌木丛说:“还不出来!”
    “那么多年了,仙子的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是人是狗,只要从您眼前一晃,您心里就有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从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尖嘴猴腮,眉目狡黠,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翠眉仙子一脸嫌恶的看着他,“你少来拍我马屁!这么晚还来山庄,有事儿吗?”
    “瞧你这话说的多伤感情,就以你我的交情,我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这位老朋友过的怎么样了?万一不开心,我得及时帮你教训那个让你不开心的人!”男人用手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拿开,一点点的折断,翠眉仙子冷笑,“我很好,用不着你来操心,你有帮我的闲心,不如把自己收拾一下。”
    “果然是这样。”男人颓然,将狗尾巴草扔到地上,用脚尖狠狠的踩了几下,翠眉仙子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并不知道他此番来的具体动机,“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出现在你面前?其实不用想也能知道,在你眼里,我幽冥横竖左右都是个屁,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唯一的一点尊严,也都在今晚被我自己踩碎了,我一直以来都当你是朋友,你却当我猪狗不如,这么大的屈辱,你想让我怎么跟你算帐!”幽冥和他的名字一样阴森幽暗,但凡跟他有接触的事物,无论是植物还是石头,都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翠眉仙子显然没了之前的底气,幽冥皱眉,显然对她的话很不认可,“真没意思,我千辛万苦才走到这儿,本想跟你多聊几句,谈谈心,没想到你三言两语就准备把我打发了,看来你对我的厌烦,已经无药可救了。”
    “你少来跟我阴阳怪气的,也随便你怎么想。”翠眉仙子的声音又比先前冷峻了许多,幽冥眼神一暗,“你怕跟我纠缠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被你的爱徒神阙发现?”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谁对谁错,都已成事实,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有什么意思?”翠眉仙子恼火,幽冥似乎就想惹她生气,“既然改变不了过去,那就改变我能改变的未来。比如说让你的神阙大人知道,他是怎样进入芙玉山庄,又是怎样一点点的变成你的傀儡。如果让他知道这些年你在他身上所倾注的用心,我想他一定会对你恨之入骨。”
    “极地之颠,根本不在我这儿!不过,我倒是知道焦石的下落,就是那块人人都想得到的灵石。据我所知,你曾为了寻找那块灵石吃了不少苦头。如果我帮你得到你想得到的,那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翠眉仙子说,幽冥幽暗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亮光,“此话当真?”


    第二百四十五章 猴子小灰
    芙玉山庄的西院有座巨大的假山,足有十几丈高,表面就像马蜂窝,洞口密集,假山后面还连接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这儿是整个山庄的死穴,没有翠眉仙子的允许,没有人敢擅自来这儿溜达。
    月光下,一道迅疾的黑影忽然从假山上面闪了下来,速度极快,转瞬即逝,不知又钻到哪个洞里,被踩碎的石子簌簌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灰,快点回来!再不回去就要惹祸了。”这是阿鱼的声音,很快,一只小巧玲珑的小猴子突然从她不远处的石洞里钻了出来,哧溜一个跳到了她的肩膀上。
    小小的鼻子又扁又塌,鼻孔却大到离奇,随着呼气一张一张的,一张桃型的面孔上,嵌着一双金光闪闪的眼,骨碌骨碌的乱转,小灰卷起的尾巴松懈下来,它一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又用另一只手去抓阿鱼的头发,模样特别可爱。
    “这是哪儿来的!小灰,你是不是又去偷别人东西了?”阿鱼见小灰脖子上多了一条玉质挂锁,在月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小灰歪着脑袋,一把将挂锁取了下来,双手撑着链子,想要将挂锁戴到主人脖子上。
    “又是你这只臭猴子!敢情我的东西好偷,这都偷上瘾了不成!”一个愤怒的男人气势汹汹的追过来,阿鱼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夜色刚好遮住她脸上复杂而羞涩的神情。
    “原来是你,浮厝。”阿鱼平静的音调事潜藏着一股惊涛骇浪,浮厝在看清她的面容后,火气有所缓解,“我说你也真是,养什么不好,非要养猴子!养猴子也就算了,还养出一个喜欢偷鸡摸狗的猴子!”
    “对不起,我代小灰向你道歉。它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什么叫偷,只拿它认为好玩的东西。”阿鱼还是替小灰辩解,浮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对她并不熟悉,只知道她是翠眉仙子的心腹。
    在芙玉山庄,她的份量还是挺重的,数一数二,“你尽管放心,我只拿回我被偷的东西,再说了,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和一只小畜牧斤斤计较。不过要我说,与其把它养在山庄里为非作歹。还不如把它放归山林,到了那儿,可就没人在意它是偷是抢了。”
    “我已经骂过小灰了,以后不会再偷你的东西,还有,这个还给你!”阿鱼讨厌他这套尖酸刻薄的言词,浮厝冷笑,“你骂它有什么用,它能听得懂吗?小牲畜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它还以为你在表扬它,让它下次再接再厉,给你盗取更多的东西。你在山庄里利用猴子大发横财,你的主子知道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大不了我再赔你·······”这只玉质挂锁上镶嵌了一只蓝宝石,或许是小灰不注意,一不小心撞到了哪儿,蓝宝石上出现一张明显的裂纹,“不就是蓝宝石挂锁,有什么了不得的,我会想办法筹钱还给你的。”
    “我可没有这么高贵的东西!”浮厝看到挂锁后大吃一惊,随后哈哈大笑,“这只猴子还真有眼光,都能偷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你日后在芙玉山庄混不下去了,大可带着它行走江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如果是我混不下去,你可以将猴子借给我,让我也过上几天好日子。”
    “无聊!小灰,我们走!”阿鱼觉得他不可理喻,浮厝忽然挡在她面前,坐在阿鱼肩头上的小灰见主人被欺负,冲他挥舞着拳头,龇牙咧嘴,翘起的尾巴几乎要甩到他的脸上,浮厝也睁在眼睛瞪它,“小牲畜,偷了别人东西还敢吹胡子瞪眼!信不信我把你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了干净?让你变成无毛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来招摇撞骗!”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阿鱼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却又不好反驳,浮厝说:“这一点就受不了了,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呢!”
    “这儿是山庄禁地,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小灰给你造成的损失,我会加倍补偿给你的。或者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的起。”阿鱼对他的印象极好,现在却一落千丈,浮厝不以为然,“你觉得一夜好梦得值多少银子?”
    “你······你无理取闹!”阿鱼不擅长吵架,不知道怎么应对,浮厝说:“这么好的月光,我也不想跟你东拉西扯的,要不你暂时将这只猴子抵押给我,等你筹足了一千两,我就将猴子还给你!”
    “一千两?”阿鱼目瞪口呆,浮厝笑了笑,“你觉得你的猴子不值这个价?”
    “它脾气急躁,喜欢抓人,我担心它会伤着你!”阿鱼处于被动,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浮厝说:“我破厚,不怕抓,再不行,它敢用哪只手抓我,我就敢剁了它哪只手!保证让它一日三餐文文雅雅,服服帖帖跟着我!”
    “可是·······”阿鱼犹豫不决,浮厝一把将小灰抱到怀里,双手火速控制住它的两只胳膊,防止它狗急跳墙,“我只给你七天时间,如果七天之后,你还没有将一千两筹集给我,那我只能将你的猴子开肠破肚,剥皮抽筋,煨出一锅香喷喷的猴头汤。”
    “你这人怎么这样!小灰它·········”阿鱼眼睁睁的看着小灰被他强行抱走,小灰奋力挣扎,尖声大叫,浮厝又用手捏住它的嘴,笑着看向阿鱼说:“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你好好了照顾它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随时来看我,不是,随时来看我到底有没有把它照顾好!”
    “小浮,你打哪儿弄来的猴子?”已经夜半,神阙还没有入睡,浮厝直接将猴子抱到他的房间,手忙脚乱的用绳子绑住它的双手双脚,防止它逃跑,“这只小畜牧可是芙玉山庄里大名鼎鼎的神偷。不少人都遭到它的洗劫。神阙大人,这件东西,就是它偷来的!”
    “神龙锁!不可能!芙玉山庄怎么会有这么邪祟的东西!”神阙一眼便认出这件镶嵌蓝宝石的挂锁,浮厝惊讶,忍不住凑上去仔细观摩,“我就说这只猴子的眼光不同凡响,天庭的人掘地三尺,又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也没将它找出来,没想到,最后却被一只猴子找到了,真是讽刺。”
    “关键问题得弄清楚它是从哪儿偷来的!”神阙走到小灰面前,小灰的嘴巴被封住,外露的牙齿锋利而尖锐,浮厝说:“芙玉山庄那么大,它不可能溜达到外面去的。可是您又说神龙锁不可能出现在山庄里,现在唯一知道它出处的,只有这只猴子了。可是它又不会说话,这该如何是好?”
    “你还没告诉我,这只猴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神阙将手里的书放下,慢慢靠近小灰,浮厝说:“听说它是几年前阿鱼在山林里捡来的弃猴,后来便一直养在山庄,不过这小畜牧心术不正,总喜欢在夜里出没,专干偷偷摸摸的勾当。我都被它偷过好几次,其他人也没有幸免,这只小牲畜太下作了,连靴子馒头都不放过!”
    “我知道阿鱼这个人,她是仙子身边最受器重的人,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知道猴子盗窃的事儿!要不然,她不会置之不管的!”神阙觉得这件事后面肯定有问题,小灰的双脚被绑住,它依旧在桌子上上蹿下跳,浮厝指着它威胁说:“你再折腾,小心我把你的尾巴剪了,做成灯芯!”
    “听你这么说,猴子偷来的东西全都是生活用品,阿鱼既然不知道这事儿,说明猴子偷来的东西,应该都被它藏在另一个地方,就算它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为什么要将它们储存起来?”神阙说,小灰仿佛听懂了威胁,不再挣扎,圆溜溜的眼睛快速转动着,浮厝犯难,“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它交待实情?”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在水落石出之前,千万不要走漏风声,万一刮到仙子耳朵里,这只猴子肯定死定了,线索很难继续下去,阿鱼也罪责难逃,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谁在用猴子偷来的东西!他又是如何暗中操纵猴子的?”神阙惊奇,浮厝说:“这好办,我去把阿鱼找来问问清楚不就行了。”
    “来日方长,还是等有机会再问。这只猴子很重要,你得费些心思,把它方方面面都照顾好了。”神阙说,浮厝抱着猴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用衣服将猴子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起来,只勉强露出一个脑袋,纵然它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挣脱得开。
    第二天天亮,浮厝睡的正香,忽然被床头“吱吱”乱叫的声音吵醒。
    “小牲畜,昨晚睡的香吗?”浮厝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那团被裹成圆滚滚的猴子,小灰的眼睛往下面看着,又拼命的摇着头,浮厝被它复杂夸张的表情弄的眼花缭乱,想了半天也没看出它想表达什么。
    小灰使出吃奶的劲儿晃动身体,终于从原来的地方挪出去,浮厝在看到被褥上那片深色的印子时,突然大惊失色的指着它说:“小畜牧,你敢尿我的床!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动作轻缓,不像是大老爷们敲出的节奏。
    “是我,阿鱼,我来给小灰送点吃的!”阿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灰的眼睛瞬间亮了,浮厝指着它低声威胁说:“你要是敢不好好配合我,我就让你天天吃不饱,还让你给我洗衣服刨大粪!小牲畜,你听到没有?”
    小灰身上的衣服被拿掉,浮厝捏着鼻子,将沾有尿液的衣服扔的远远的,一脸嫌恶的说:“你哪来那么多的尿!”
    “我这儿有吃有喝的,不会让它饿肚子!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你已经将一千两银子带来了?”浮厝用绳子拴住小灰的一只手,绳子的另一端拴在床柱子上,他指了指被尿湿的衣服,“地上的那件衣服是我最喜欢的一件,现在沾上了猴尿,猴骚味熏死人,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猴子和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你肯定是把它裹的严严实实,它这才·······”阿鱼说到一半便没底气说了,浮厝说:“能有你这么替猴子设身处地的主子,它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小灰动作伶俐的解开绳索,浮厝还没反应过事怎么回来儿,小灰已经跳到阿鱼的肩头,阿鱼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说:“别害怕,你先在这儿住几天,等我筹够了银子再赎你回去。”
    阿鱼拿出一根玉米放到小灰的手里,小灰二话不说,拿起玉米就啃了几口,随后它又将玉米夹在怀里,跳到更高的地方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盯着浮厝,生怕他跑过来跟它抢着吃,零碎的玉米碴不进落到他的头上,浮厝恨恨的看着它,“小牲畜,有种你别下来。”
    小灰转眼间便将玉米吃个干净。随后他故意似的,一把将玉米棒径直扔向浮厝,他闪躲不入,脑袋硬生生的被砸了一下,阿鱼见他一副要将小灰大卸八块的架势,慌忙挡在他的面前说:“我赔你!”
    “我脑袋上那么大的包,你怎么赔,又是银子?在你眼里,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银子代替?”浮厝用手捂着被砸疼的额头,阿鱼无言以对,她将手腕上的镯子拿了下来,“这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东西,要不先押给你,等······”
    “算了算了,你娘要是知道我拿了你的东西,深更半夜要来找我怎么办!不过是个疙瘩而已,我让小牲畜还给我两个就行了!”他握起拳头,准备去揍猴子,却无意中看到小灰偷偷的从托盘里拿了两根玉米,一左一右的夹在胳膊下面,眼睛贼溜溜的盯着所有人,生怕被人发觉。
    浮厝突然向阿鱼使了个眼色,故意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反正我连活人都不怕,怎么会怕死人。”
    “你什么意思?”阿鱼莫名其妙,浮厝用眼角的余光一直打量着小灰的一举一动,“把镯子拿来,还有,一会儿把我衣服全都洗了!一定要洗干净,不能有一丝点儿的猴骚味儿!”
    阿鱼只好将镯子重新递到他的手里,小灰的动作很快,它只用一转眼的功夫,便将两根玉米藏起来了,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行为流水,像是受过特殊训练。
    “你这人怎么这样,得理不饶人!”阿鱼气恼,却又无计可施,浮厝说:“我就是这样,谁让你的猴子把我的房间弄的乱七八糟,我还没问你要银子赔偿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了,你会补衣服吗?顺便把我这几件衣服给缝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九天狐妖
    芙玉山庄和别处不同,即便是冬天,山庄里依旧一片春色,这是因为山庄里的一切都受灵力充沛,外面万物枯荣,这儿却鸟语花香,盎然如春,秋日的太阳和煦而温暖,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突然从天而降,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雪,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不出半个时辰,地上便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沐兮坐在院子里,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落雪了,可是这个时节并非是下雪的时节,好端端的怎么会下雪?
    女孩对雪花都带有一种天生的喜爱,不管这场雪来的有多奇怪,她都充满期待,一片淡红色的雪花突然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掌心,这么诡异的情景,她条件反射性的想要甩开,可是红雪花在刹那间却消失不见了。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凉顺着她的掌心,迅速往她的肌力渗透,沐兮全身几乎都被这股莫名的冷控制,洁白的地面忽然变成红色,数以万计的虫子密密麻麻的从地表现在外景出来,在白雪的衬托下愈发刺眼。
    女孩对软体虫子都带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她两腿发软,不住的往后退,那些像毛毛虫一样的红虫子从四面八方向她蠕动而来,并逐渐将她围成一个圈,沐兮忍不住的尖叫,她忽然被地上突起的石头绊了一下,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离她最近的一只虫子忽然加快速度,在她指尖上咬了一口。
    强烈的刺痛从她的指间向全身蔓延,阳光越来越弱,红色虫子蠕动的就越来越快,她惊恐万状的发现指尖的地方竟然消失了,随后就是胳膊,肩膀,腿,腰,脸,头发,直到完全消失,但是她的意识却非常清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清这一切所发生的事。
    当虫子将她侵吞之后,不一会儿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知道从哪儿来,又往哪儿去,沐兮的意识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别人找不到她怎么办!
    或许谁也不知道她在这一刻遭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又会突然失踪。
    就在这时,又一幕惊恐的事情发生了,沐兮消失的身体逐渐在半空中显现出来,一股诡异的黑气从地底冒了出来,悬空而置的身体缓缓下降,黑气剧烈翻滚着,并显露出人形,原来它在寻找合适的身体。很显然,沐兮就是黑气最理想的身体。
    “小姑娘,委屈你了!你的身体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身体,也是最全身的身体,没有你,我还不知得等上多少年。”黑色迅速穿透身体,当她落地的一刹那,迅速睁开眼睛,清亮的眼睛流露出令人厌恶的贪婪和疯狂,沐兮的身体是透明的,她想去抢回自己的身体,透明的手掌却从她的脸上径直穿了过去。
    “没用的,我现在就是你,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是不会错过的,小姑娘,你不要再白费功夫,还是自认倒霉吧!”那人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沐兮流不出眼泪,她好不甘心,“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偏偏是我!”
    “如果不是仙子暗中相助,我要猴年马月才能遇到你?小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不想让你死的不明不白,这辈子算是我欠你的,下辈子,记得找我报仇!我叫九天狐妖。”那人说完转身就走,沐兮总算听出所以然来了,怪不得翠眉仙子那么热情的给她准备这么好的房间,原来是让她来送死的!
    “神阙大人!”沐兮在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一阵雀跃,九天狐妖在看到他时,立刻变的温婉可人,扭着腰肢向他走去,“神阙大人,你终于来看我了。”
    “你在这儿还过的好吗?”她过分的笑容让他很不习惯,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沐兮走到他的面前,狠狠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九天狐妖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瞪向她,仿佛在用眼神告诫她,不出七天,如果她拿不回自己的身体,等待她的,便是彻底消失。
    “如果你能来看我,再不习惯也会变成习惯的。”九天狐妖亲昵的靠近他的怀里,神阙身体明显怔了一下,这么亲密的举动,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沐兮对他拳打脚踢,可是在他看来,她所有的努力和存在全都归于空气。
    “你身上好香。”他凑近她的脖子,眉头不经意的皱起,九天狐妖羞涩一笑,用手捶了下他的胸膛,“神阙大人,你一向正经了,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坏!”
    “只要你开心,我做坏人也无妨。”神阙用手将她耳边的一缕发丝援到耳后,九天狐妖像没骨头似的,总是若有若无的黏在他身上,神阙揽在她的腰,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九天狐妖笑的更加妖媚,沐兮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的跟在他后面,“你果然是眼瞎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她都快妖媚成狐狸精,你还看不出她是假装我的吗?”
    “回来那么久了,你难道没有话要跟我说吗?”九天狐妖娇滴滴的问,神阙和她在阁楼坐下,亲昵的搂着她的肩膀,“你先说。”
    “人家想听听你的想法嘛。”九天狐妖原本就喜欢神阙,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哪有不心花怒放的,只是她也明白,现在她不能把喜欢表现的太明显,凡事一度过了限度,就会露馅儿。
    “欠你的,我会加倍补偿你的。”神阙不知是对九天狐妖说的,还是对身后无影无形的沐兮,九天狐妖一头雾水,“大人,你这话我该怎么理解?”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吗?”神阙眼睛看着她,九天狐妖对他的喜欢,已经不能用非常来形容,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让她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那些好听的话,我说不出来,但是,我想要的就是这一刻的拥有。外面其他的事,都跟我们无关。我们就这样相互拥有着对方。”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儿。那么多年了,未曾敢忘。”神阙说,九天狐妖想抬头,却被他的手按下去,九天狐妖以为在说她,呼吸里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忐忑和期待,“那现在呢?”
    “我和她之间出现了一点误会,导致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远,我不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而她依然是我心上的那个小不点。”那个说好要守着他一辈子的小女孩儿,九天狐妖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你还在为无阙的事情内疚?”
    无阙?沐兮纳闷儿,她现在也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是真正的神阙,还是伪装神阙的无阙?
    “他已经死了,为了她而死。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还以为我就是他,其实她不知道,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神阙喃喃的说,九天狐妖似乎听明白了,他所喜欢的人并不是她,表情在理解后的那一刻凋零,“她长的有我漂亮吗?”
    “在我眼里,没有人能和她相比。”神阙推开她,九天狐妖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说过,有些东西是装不来的!”神阙闻到她身上有股老朋友的味道,在他记忆里,有个人的味道和她似曾相识,那就是九天狐妖,沐兮难以置信,无阙怎么会因她而死呢?
    “那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这个人是仙子替我准备的。”九天狐妖用手卷起胸前的一缕发丝,神阙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九天狐妖笑,“我没有骗你,她说她替我找到一个可能适合我的人。没想到我还真找到了。”
    “你想要什么!”神阙没想到翠眉仙子也会做出这种卑劣的事,九天狐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这个愿意,我已经许愿了很多年。”
    “把身体还给她吧!”神阙没有拒绝她,九天狐妖看了眼身后的沐兮,随后又看向神阙,“她是你什么人,居然让你为了她向我低头?”
    “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一件事。”这句知,算是跟她一刀两断的决心吧,沐兮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九天狐妖仿佛听出他言语中的妥协,“我容得下她,但是翠眉仙子未必能容得下她,我事先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个让你喜欢到情不自禁的人,仙子能利用我加害她,想必也有别的办法让她永远消失。所以,你想保护她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她送离这儿,天涯海角,越远越好。”
    “我知道。”神阙点了点头,九天狐妖凑近他,在他嘴角亲了下,“这儿的事儿,已经够你忙上一阵子了,等你忙完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我在老地方等你。”
    九天狐妖化作一道黑气,眨眼的功夫便从身体里消散出去,等她再次睁开眼时,沐兮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的眼睛依旧明净清澈,眼泪忽然控制不住的涌出来,顺着下巴往下落。
    神阙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嘴唇剧烈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有些伤害,用再多的道歉也收不回来。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无痛关痒的话,神阙替她擦的眼泪,越擦越多,“没关系,我都知道的。你准备一下,我马上送你离开。”
    “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无阙的事儿!”沐兮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看他,神阙说:“解释了又能怎样,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能相信吗?”
    “但·······”他说的极是,她认定他就是伪装神阙的无阙,他越解释,她就越认定他是无阙,适得其反,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说过,要守着你一辈子的!神阙大人,我不要走,我怕走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你。我不要你心里有别人!这不是我想要的!”沐兮后悔莫及,没有珍惜他们尽可能可以在一起的时光,神阙揉了揉她的发顶,就像小时候那样,如果他注定不能和她在一起,他宁愿守着孤独,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所有,祝愿的话,就不能再说了,只有让她死心,才能将她送离最远的地方。
    “你跟我说话好不好,哪怕就一句话!”沐兮紧紧抓住他的手,神阙向来果断,面对梨花带雨的她,却犹豫了,“我从来没有对你许过任何承诺。你刚才已经听到了,我的承诺,已经给了别人!”
    “我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只要能让我时时看到你就行!”这已经是她表白的极限,神阙没有说话,如果他敢辜负九天狐妖,她会第一个杀了她,沐兮仿佛想起了什么,目光熠熠的看着他,“你送我的那片果园,我会帮你打理好的,等到下一个十年,换我摘桃给你吃好吗?”
    “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送你什么。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帮助。”沐兮将焦石递到他的手上,神阙低下头,刻意避开她的眼睛,那儿有他无法抵抗的无辜和清丽,在沐兮转身的瞬间,他忽然说:“无阙为了救你,被销魂虫咬到了,几天前便已经魂飞魄散,不再存在了。”
    “都怪我不好。把所有人都害死了。”沐兮看见此时正从墙头上跳下来的猫,那是被时间冻结了十年的阿黑,它悠哉悠哉的走向神阙,在它眼里,过去的主人已经变了模样,它此时记住的是平日定心照顾它的主人,沐兮忽然发现,这世上,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
    “能把阿黑送给我吗?十年的时间,足够让阿黑重新记得我。神阙大人,我让你等了十年,如今我已经长大了,足够有能力用一辈子偿还当初答应你的事。就算你的心里已经不再有我,也请你记住这个十年之约,我在桃花园等你回来。”沐兮忽然拔出刀,将自己胸前的一缕头发割下,放进那只蹩脚而丑陋的锦囊里,送到他手里后迅速转身,她想用眼泪留住他,却又害怕眼泪会陷他于言而无信的泥潭。
    神阙张了张嘴,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告别的话,无非也就是那么几句,可是他就是说不出口,他害怕过于郑重的告别会成为他们此生无缘相见的诀别。



    第二百四十七章 次用
    没有月光的夜晚,仿佛多了几分凄楚和冷清,翠眉仙子端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看着那些逐渐飞向远方的萤火虫,那并非凡世普通的萤火虫,而是人死后残缺不全的魂魄受恶灵招引,恍恍惚惚,聚散飘渺,飞向它们该去的地方。
    “仙子,神阙大·······”阿鱼前来禀报,哪想她的话还没说完,神阙早已气冲冲的走了进来,阿鱼从来没见过神阙大人发这么大的火,像是来找仙子兴师问罪的,翠眉仙子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他来了,这原本是让她非常高兴的事,可是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应该是为了那个人来讨债的。
    “神阙大人,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阿鱼不想看到他们两个起冲突,翠眉仙子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能躲就能躲得过去,放下茶杯,目光淡淡的看向阿鱼,“你先下去吧!刚好我也事儿想跟神阙单独谈一谈。”
    “九天狐妖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阿鱼走后,神阙这开腔,翠眉仙子怔了一下,她知道这件事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以至于让她措手不及,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你来找我,是想替她打抱不平,还是报仇雪恨?”
    “她已经离开这儿了。”神阙的表情毫无情绪,翠眉仙子对沐兮所做的事儿,他虽然很生气,却没有责怪她的理由,因为她是他的师父,他能有今天,全都得益于她的悉心栽培,人生在世,行事做人,总不能忘恩负义。
    “你修道那么多年,眼看就要水到渠成,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自己的道行,神阙,不管我做什么,过分也好,越界也罢,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好。我的苦心,不求你能体会,但是,别辜负我好吗?”翠眉仙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神阙避开她的眼神,她对他的好,他感激涕零,但是,她用在沐兮身上的好,却不是他想要的。
    “我这么晚来找你,是向你来辞行的。”这个地方,他已经没办法再呆下去,有些事情一旦被捅破,破碎的局面,他将无力收拾。
    “你说你要离开我?神阙,这些年以来,我有亏待过你吗?芙玉山庄上下有亏待过你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沐兮,你有必要说出这么狠心的话?”翠眉仙子起身的动作太快,撞翻了桌子的同时,也将桌子上的杯子摔下地。
    “咔嚓”一声,划破黑夜的沉寂,残破的杯子碎了满地,茶水四处飞溅,神阙白色的袍角上沾上几片墨绿色的茶叶,翠眉仙子缓缓的蹲下身,想要将他袍子上的茶叶弄干净,神阙却往后退了一步,他已下定决心,不管她对他的用心有多深,都无法改变她蓄意伤害沐兮的残忍手段。
    “你对我的恩情,今生今世,神阙无以报答,只望来世,神阙愿为仙子做牛做马,以还仙子恩待之恩。弟子不孝,恳请仙子恩准。”神阙在她面前缓缓跪下,或许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向她行礼了,翠眉仙子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你都已经做好了决定,还说什么恩准不恩准的话,虚情假意的客套,还真是让人无力拒绝。算了,你的性格,没有人可以比我更懂你,你想走,那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就当我的心白白付错了人。”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而恐怖的声音突然从后院传了过来,一转眼的功夫,又迅速归于平静,神阙神情震惊,一脸匪夷所思的看向她,翠眉仙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悚和心虚,侧过脸,慢悠悠的说:“芙玉山庄向来不留外人,既然你要走,时间又不早了,那就赶紧上路吧。”
    “你到底在后院里藏了什么?”刚才传出动静的地方就是芙玉山庄的禁地,连他都无法涉猎的地方,也不难想像关在后院的东西有多诡异。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走吗?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轰你出去了!”翠眉仙子的拳头紧紧握起,让她百思不解的是,明明蛰伏百年的怪物,怎么会突然觉醒,而且最后几天动静尤为频繁,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事儿。
    山庄里肯定有人偷偷潜入禁地,并唤醒了它,翠眉仙子一脸狐疑的看向神阙,他向来中规中矩,况且他刚才的疑问也是他对禁地的怪物一无所知最好的证明。
    神阙见她沉默不语,再问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只好先回自己的住处,芙玉山庄处于山林繁密地带,稍有风吹草动,山庄附近便会传出阵阵稀奇古怪的声音,雾气厚厚的从山顶倾泻下来,天还没有完全黑透,露珠就已悄然爬上花叶上,在灯光的折射下,闪耀出迷离而剔透的光芒。
    忽然地面震颤,天摇地动,花叶飘落,仿佛蛰伏地底的怪物即将拔地而起,芙玉山庄的小路都是选用清一透的白色鹅卵石铺设而成,在有星光的晚上,鹅卵石白润的光芒闪闪发亮,与天上的水银月光遥相呼应,如果站在阁楼上往下俯瞰,可以看到整个山庄都闪烁着淡华彩,像是水面上波光粼粼的余辉,温柔而不失甜美。
    神阙从翠眉仙子那儿出来后,便一直寻思着后院禁地的东西,地面的颤栗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乎是转瞬即逝,神阙眉头紧蹙,他虽然从记事起便一直住在山庄,不过他潜心修行,并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管和他无关的事儿,尤其是翠眉仙子。
    他对她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只想靠自己的道行和努力达到最终的结果,对她的尊重和崇拜,只因为她是他的师傅,除此以外,再无其他,神阙虽然尊她为师傅,可是对她的了解以及他向来冷漠的个性,致使他对她的了解知之甚少,甚至连她什么时候掌控山庄的都不太清楚。
    “神阙大人!”
    “神阙大人!”
    就在他聚精会神的时候,一个怪异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神阙条件反射性的转过头,哪想一股粘稠的液体猝不及防的泼到他的脸上,神阙没有防备,灼热而激烈的剧痛在瞬间夺走了他的意识,在昏迷的最后一刻,他依稀听到翠眉仙子的声音,应该是吩咐人将他抬到后院。
    “神阙大人,你终于醒了?”还是那个怪异声音,神阙神智迷迷糊糊的,他隐约听到不远处有溪水拍打石头的声音,力量并不激烈,但是从潺潺流水的声音上可以判断出水流的速度和方向。
    空气很湿,脸上黏糊糊的,嘴唇干裂,舌头无力的粘在上颚,后背被地上尖锐细碎的石头扎得生疼,他艰难的睁开眼睛,视线里的画面和他的神智一样模糊不清,半睁的眼睛勉勉强强能看见不远生的火堆,以及一个盘膝从在火堆旁边,手里拿着铁棍好像在火上烧烤东西的人。
    “我要是你的话,就会乖乖的躺在那儿休息一会儿。”那人的眼睛依然盯着火堆,心无旁骛,他最关心的并不是神阙的死活,而是在烈火里闪烁红光的面具,神阙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人一根根拆卸下来似的,随后又随随便便的拼凑在一起,每挣扎一下,身体的皮肤就会传来皮开肉绽般的剧痛。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神阙口齿不清的质问,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专心致志烧烤面具的人听到,他将铁棍上的面具从火焰上收了回来,脱离了烈火,一股股袅袅而蜿蜒的青烟迅速往上翻腾,散发出呛人的铁锈气味儿!他用嘴巴吹了吹,一脸心满意足的看向神阙说:“你应该问问你的师傅都对你做了什么,神阙大人,难道你就一点儿也记不起我了吗?”
    “你是来报仇的,还是········”神阙的神智清醒了许多,话还没说话,浓烈的烟气便呛得他剧烈咳嗽了几声,他捂着胸口,总觉得有股郁气怎么也抒发不出来,死死的堵在胸口,他试着用内力将那股郁气强行压制下去,哪想适得其反,胸口堵的更加厉害。
    “你天资聪慧,骨骼奇特,悟性又很通达,是个不可多得的修道奇材,你在山庄里苦苦修炼那么多年,勤勤勉勉,付出常人无法想像的努力,就是寻常人,也该有所建树,你却始终无法突破最后极限,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怀疑这其中的隐情么?”怪异声音说,或许是因为面具还没有达到一定的火候,他再次将面具放到火中烤炙,这一次,流转在面具上的光不再是红色,而是比较隐晦的暗紫色。
    “师傅不可能对我动手脚的!”他怀疑翠眉仙子故意封住了他的命门,这才会致使他的灵力无法达到最下层,怪民声音却否定了他的猜想,“你是说翠眉仙子?她怎么会是你师傅呢?”
    “我是师傅收养的·······一直以来,都是她传授我武艺和心法,她对我不仅有知遇之恩,也有养育之恩,我·······”神阙的话还没说完,那人断然说:“好一个知遇之恩!她可真会收拢人心。”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诋毁她,你和仙子有何恩怨?”神阙气息恢复了许多,勉强可以坐起来,那人依旧专心烤着面具,“我和她素不相识,哪来的诋毁,恩怨,那就更谈不上了。”
    “那我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对她抱有很大的成见?”神阙摸不透他的底细,那人低笑一声,“论起来,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惜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哪有资本入得了她的眼。”
    “你先前往我脸上泼的什么东西?”神阙深吸一口气,缓缓调节内力,胸口的那股郁气竟然有所收敛,随着内力的增大而抒发出去,那人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你放心,如果我要是对你不利,在你回头的那一刻,便有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点卯去了。”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往我脸上泼东西呢?”神阙忽然感觉到鼻子前有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儿,那人见他表情怪异,不禁笑出声,“我的舌头笨的很,没本事让你乖乖跟我来这儿。笨人有笨法,只好投机取巧,换一另种方法来请你过来了。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神阙大人多多海涵。”
    “烦请老先生贵姓,不知找我来这儿所为何事儿?”神阙得知他并无敌意,虽然情绪有所缓和,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烧制面具,也不知道是给谁戴的,或许,就是精心给他准备的。
    是敌是友,时下还不能下定论。
    “老朽次用。”老人淡淡的说,仿佛他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少感情,神阙怔了下,随后眼神闪烁的说:“原来你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次用老先生,您所烧制的面具天下无双,就连当年善行天下,普度众生的芙雪仙子,她的面具也是由您亲自打造的,神阙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之处还请老先生不要见怪。”
    “你能有这样的态度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不过话说回来,次用这个名字,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已经被岁月慢慢沉淀,不再有人记得我,我也不想被更多的人知晓,往事如烟,大浪淘沙,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所以次用这个名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老人的声音充满颓废,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提及一次,就像揭一次伤疤,撕心裂肺的痛,一如往昔。
    时间并不能治愈所有的伤痕。
    “老先生,我知道您生性淡薄,与世无争,素来不管天下世事,如今这面具,又是为何人打造?”神阙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敢妄自菲薄,贪恋那面具是为他而量身定做。稀贵的东西自然有它稀贵的地方,据他所知,只要戴上次用所打造的面具,就可以透过面具看到自己的来世今生,甚至是即将发生的预言。
    传说次用老先生有史以来,只为三个人烧制过面具,一个是芙雪仙子,一个是芙玉山庄的翠眉仙子,再一个便被江湖上人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索,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他的鬼索神鞭狠辣绝杀,无人能敌,就连以恶名传世的天魔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殿下。



    第二百四十八章 钟儿反噬
    这世间最美的莫过于昙花,不是因为它花瓣娇柔,芳香飘逸,而是它的美转瞬而逝,让人抓不到,留不住,连珍惜也无能为力。、
    “主人,您又不舒服了?这是奴婢精心为您准备的········”一杯热气腾腾的汤药随着破碎的瓷碗洒了满地,旁边站着的小女孩大气不敢出,怔怔的看着被汤药溅湿的裙摆,翠眉仙子面色愠怒,目光从她无辜惊惧的面容上转了转,随后又落到地上,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捡起一片瓷碗,破碎的边缘锋利而尖锐。
    “钟儿,你知道我那么多年以来,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将神阙大人关在芙玉山庄?”她拿着瓷片逼近她,名叫钟儿的小女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惊颤的说:“主人冰雪聪明,神勇无双,奴婢只是一个服侍主子的下人,不敢随意揣测主人心思。”
    “你是不敢还是不敢相信我真会那样对他?”翠眉仙子忽然双手握拳,菱角尖锐的瓷片立刻扎破她的手心,让人惊奇的是,瓷片直接突破她的手心,惊悚的扎出手背,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即便是这样,她的伤心却没有流出一滴血,钟儿知道她是修仙得道的仙子,但是仙子也是凡世中登峰造极的另一类人,既然是人,又怎么会没有血呢?
    “钟儿,你看你的脸都快白透了,是因为害怕吗?”翠眉仙子美貌倾城,此时此刻,她精致的笑容却显得异常恐怖,钟儿脚底虚浮,险些摔倒,结结巴巴的说:“奴婢没有害怕,只是·····只是对主子的敬仰心生·······”
    “说来说去,你还是害怕,钟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谁都可以骗我,但是你绝对不会骗我对吗?你根本就是怕我,还说什么心生敬畏!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儿做错了?”翠眉仙子松开拳头,掌心的瓷片在瞬间变成细末,洋洋洒洒的从她手心飘落下去,钟儿诚惶诚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主子飘忽不定的表情安静下来,“钟儿还是以前的钟儿,主人还是以前的主人,我们都没有变,一切或许·····”
    “事已至此,许多事情都已成定局,你或许还是以前的钟儿,可是我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风光无限,曾和芙雪仙子并驾齐驱的翠眉了!我真的好想重新开始,就算天帝剔除我的仙籍,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这些牺牲又能算得上什么!”翠眉仙子神色凄惶的看向外面昏昏沉沉的夜,钟儿忽然跪在她的面前,“只要能解主子郁结,奴婢愿为主子肝脑涂地。”
    “如果这件事能是你一个丫头能左右得了的,那我这仙子的名头岂不是名副其实?传出去只会损我一世英明,再说了,神阙一旦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势必要和我一刀两断,从此路归路,桥归桥,两不相欠。”翠眉仙子也不知道接来来该如何是好,钟儿抬头,“神阙大人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倘若主人跟他坦诚相告,或许他念着您这么多年来精心教养的恩情上,事情也就不会像主子想像的那样糟糕了。”
    “这种事情,是注定没有或许的,如果你是神阙,我现在告诉你,是我故意害死了你的家人,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的身上有我需要的灵力,这些年来,我也是靠着他才勉强活到现在,我攫取了他所有的一切,而他却一直把我当成恩人,这样的欺骗,即使我对他有着再大的恩情,过大于恩,他可以不取我性命,但是,他会快刀斩乱麻,斩断和我现在以及以后所有的关联。这样的结果,在我当初领他进芙玉山庄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我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那么主子可想好如何应对?”钟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低下头,开始默默的收拾地上的狼籍,翠眉仙子忽然抓住她的双肩,神情期盼的看着她,“钟儿,现在能帮我的人只剩下你了,而且你也说过愿意为我肝脑涂地对吗?”
    “奴婢的命是主子救下的,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性命之恩,奴婢上刀山下火海,自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钟儿话说的很英勇,可是她的语气却在颤抖中显得那么虚弱无力,翠眉仙子也不管她是真心不是虚情,清丽优雅的面容上挑起两抹满意的笑纹,“我现在的灵力越来越弱,而且这段时间我不能再吸附神阙的灵力来充沛自己,他以前没注意,是因为我每一次都很小心谨慎,但是现在他已经有所警觉,在我没有勇气向他坦白之前,我不想失去他。所以·······钟儿,帮帮我好吗?其实我要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你满足我这个愿望,下辈子,我一定给你一个荣华富贵的人生。”
    “不要!主人,不要!除了这件事儿,奴婢愿意为您········”钟儿惊慌失措,她没想到翠眉仙子已经到了走投无路,不得不启用禁令的地步,翠眉仙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连同语气也变得阴森森的,“你刚才不是说愿意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的吗?怎么一转眼就说话不算话了呢?钟儿,你从来都不会骗我的,怎么你也跟他们那些人一样,把我当成随意应付的傻子!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跟你来商量的事,你的意愿不在你,因为你这条命本来就是我的,我现在要收回了,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钟儿,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不该遇到我!”
    “主人,我不想死!不想血祭苍龙兽!”钟儿惊恐万状,跪在地上不停的向她磕头,额头很快鲜血淋漓,翠眉仙子一脸漠然的看着她,“刚才是谁说了那么多大义凛然的话,现在又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真是让我失望。”
    “奴婢不是贪生怕死,只是眼看还有几日就要熬出头了,想去寻找失散的亲人,奴婢恳求主人慈悲为怀,等奴婢找到亲人,自当信守承诺,以还主人恩情,血迹苍龙兽!”钟儿并不是凡间世人,而是翠眉仙子在她奄奄一息之时利用灵力救了她,并将她长年累月养在这儿,每日都会用灵力滋养,封闭外围,她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强,却无法渗透出来,逐渐变成灵人,这也是她当初救她的初衷,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天。
    苍龙兽是她当初从天界私自带入凡间的幼兽,它只有接受灵人血祭,才能将更大的灵力爆发出来,这样翠眉仙子就不再依靠神阙灵力来维持功力,苍龙兽将会让她变成除天帝之外,再无敌手的穹苍之颠。
    “等你找到亲人,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别说是猴年马月,黄花菜都凉了,如果你一日找不到,我不主得等你一日,你一年找不到,我还得等你一年不成?钟儿,不是我不想让你活下去,而是事态紧迫,瞬息万变,很多事情,我已经无力掌控,如今,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愿意帮我,等你死了以后,我自然会帮你找到你的家人,并将他们接入山庄,你没能过上的好日子,就让他们代替你来过,你没能得到的荣华富贵,我全都给他们享受,钟儿,难道这不是和你找到他们的结果是一样的吗?难道你还想和他们继续过着从前漂泊不定的生活?”翠眉仙子之所以好言相劝,那是因为血祭苍龙兽必须心甘情愿,不然苍龙觉醒后,可能会出现让她措手不及的变化。
    “主人的恩情奴婢三生三世也报答不完,只要家人日后能得到主人眷顾,奴婢愿意为主人鞠躬尽瘁,即使是现在血祭,奴婢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钟儿也想开了,就算她在外面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她又能给他们带为什么安逸生活?再说了,她只是翠眉仙子含辛茹苦培育出的灵人,她活着就是为了今天的血祭,如果她的死可以给家人换来一世安宁的生活,那么她的死也就没那么悲凉。
    当年的幼兽已经长成巨兽,它如今只差最后一点就可以横空出世,就像点睛的飞龙直入云间一样,灵人钟儿便是这最关键的一点,这也将是她决定成败的一点,苍龙在完全觉醒之前,它会频繁出现异动,企图挣脱禁锢,翠眉仙子必须在苍龙被人发觉之前动手,否则她也不知道这步步惊心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要么傲视群雄,要么一败涂地,她没有选择,只能豁出去,再跟命运博一次,无论输赢,都得她自己兜着。
    一段若隐若现的灵妙歌声突然在这幽灵般的黑夜里浮现出来,翠眉仙子神情惊疑,这歌声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听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相关的记忆。
    歌声漂浮,如同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沉浮的绿萍,像细细风音一样,在耳边缓缓的流转,听不真切,却又真真实实的存在,钟儿只觉得歌声美妙,歌喉清润而干净,像是站在云端的仙子轻声呤诵,又像是庙宇间和尚婉转而神圣的梵音。
    “主人,那是什么人唱的歌儿,真好听。”钟儿情不自禁的说,翠眉仙子神情凝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将钟儿挡在后面,低声说:“这歌声诡异,快把耳朵捂起来,不要听,更不要顺着音调想。”
    “主人,我头痛!好像有钟扎进脑袋里,一直一直往下扎,快要把我的脑袋扎穿了!”钟儿突然捂着耳朵痛苦的呻吟起来,翠眉仙子用灵力将她罩在封印之中,钟儿脑袋上的疼痛这才有所缓和。
    她好不容易才站直身体,忽然看到前面走来四五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他们有的跛着脚,一瘸一拐的往前挣扎,有的披头散发,有的满脸污秽,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纷乱的白发半遮半掩的盖在脸上,黝黑的皮肤上皱纹深刻,浑浊的眼神在这幽暗的夜间显得异常无助。
    “爹,娘!是你们吗?”钟儿镇定心神,终于从他们模糊不清的轮廓中认出他们,翠眉仙子忽然挡在她的面前,神情惊恐的说:“钟儿,这都是你的幻觉,他们根本不存在!”
    “主人,他们明明就是我的父母,不信我指给你看,走在最前面的是我爹娘,后面三个是我姐姐和姐夫以及弟弟,你不认识他们,但是我怎么会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记得!”钟儿真真切切的看到他们向自己挥手,翠眉仙子再次加大了外层封印的强度,钟儿受到封印内力的束缚,致使他们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好像在不停的后退。
    “钟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离开家那么久,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快点跟爹娘回家!”父母急切向她挥手,示意她快点过来,钟儿越想挣扎,封印就缠她越紧,翠眉仙子见她情绪越来越激动,挣扎也随之激烈,封印的灵力似乎被她迅速吸收了,只好当机立断,拿出三只缠着她发丝的木偶,施了灵力之后便变成灵偶,迅雷不及掩耳,立刻打入封印之中。
    “住手!”钟儿亲眼看到三个灵偶手拿剑刃,凶神恶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也在刹那间的功夫杀了这些羁绊她意志的亲人,钟儿见他们倒毙在地上,母亲临死之际,向她伸来的手血迹斑斑,眼神依依不舍,充满怜爱和凄惶,仿佛想要带她离开。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照顾他们的么?这就是你对我的承诺?”钟儿内心深受重创,她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在她面前烟消云散,连尸骸也不曾留下,她缓缓的站起身,体内蓄积的灵力掀起狂澜,衣衫无风自鼓,发丝也随之飞舞,灵偶体内的灵力在瞬间被她吸食殆尽,现出原形,变成三只木偶。
    她的灵力跌宕起伏,时而冲上云霄,时而冷却到了冰点,起起伏伏,风起云涌,等她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涣散的灵力在刹那间得到聚拢,并疯狂吸收任何一切带有灵力的东西,身边的事物一点点的以她为足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花草树木迅速凋零,翠眉仙子大惊失色,她没想到灵力会突然爆发,形成反噬,致使钟儿走火入魔,神志不清。
    “是你害死了他们,我要杀了你!为我的亲人报仇!”钟儿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已经变成血色,面容阴沉,笑容恐怖,五指屈伸,双手如刀,头发和衣衫在漩涡中剧烈飞舞,咬牙切齿,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她一步步的向翠眉仙子逼近,翠眉仙子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被钟儿强大的风行吸噬,灵力越弱,她的功力也会随之骤减,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无力和钟儿抗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这样的局面,也是她未曾想到的。
    钟儿指尖的白光如刀一般凌厉,劈头盖脸的向她挥去,翠眉仙子岂会坐以待毙,她默念口诀,一束祥瑞之光突然从昏沉沉的天际坠落下来,灼烈的光束刚好将灵儿笼在其中,灵儿体内灵力仿佛受到了某种能力的制约,海浪平息,风卷残云,灵儿眼里的红煞有所减弱,她的眼神也不再凶猛,翠眉仙子这招‘长云贯月’是她耗费多年心血才修炼而成。
    她是准备用来对付天魔的,没想到最终却浪费在一个无名小卒身上,她这回倒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她满头大汗,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下来,钟儿仿佛疲惫到了极点,面色憔悴,神情迷茫,虚软无力的跌在地上,那阵令人动心的旋律再次响起,像潺潺水声,清脆而心旷神怡的钻进耳朵,又像一股无形胜有形的力量,将她体内涣散无力的灵力再一次聚拢。
    这一切来的悄无声息,却又来势汹汹。


    第二百四十九章 翠眉仙子死一

    野兔在火中发出微弱的爆裂声,晶亮亮的油脂渗出表皮,滴在木头发便发出‘滋滋’的声响,火势呼的一声涨起来,随后又恢复原样,神阙轻轻的翻转木棍,空气里到处都是野兔的肉香味儿,缠得人口水都要落下来。他见兔子烤得差不多了,便将最肥美的兔腿扯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送到次用面前。他却摇了摇头,将做好的面具紧紧的捏在手里。
    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仿佛已经看破生死,只等命运最终的审判。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千方百计想躲,却也躲不过时间。这样也好,以后就不用像老鼠一样,过着东躲西藏,暗无天日的生活。”次用的话里充满了对过往的无限悔恨和忌惮,神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得尴尬的将停滞在半空中的兔腿收回来,不知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谁唱歌。”神阙听的也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的。好像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歌声已经被风吹的残缺不全,连音调也没有听出来,咿咿呀呀的,像是哼唱。
    “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只面具,茫茫人海,你我在此相见,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我就把这只面具送给你,不过你要记住,越是神秘的东西,它的代价必定会超过它本身的神秘,只要你戴上这只面具,以后就再也拿不下来,你的命运也将出现变化,神阙,这不仅仅是只面具,也是一种责任。”次用的话说的很吃力,好像在交待临终嘱托,神阙被他的话弄的云里雾里,“次用先生,我相信你制作的这只面具的动机应该不是心血来潮,更不会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如果遇到的人不是我,这只面具,你也会赠于他人对吗?”
    “实不相瞒,我出现在这儿,是因为被人追杀,实在没办法才闯入山庄,老天对我不薄,让我遇到了你,如果我遇到的是其他人,或许这只面具将会胎死腹中,成为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又哪来赠与他人的说法!在这乱世之中,每一个机遇,每一个遇见,都是在特地的时间才会出现的特定旨意,这只面具,原本是我为我的徒儿景宁制作的,只怪他福薄命浅,时运不济,又怪我这个做师傅的窝囊无能,眼力愚钝,为他人做嫁衣却毁了自己的道行,你说你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歌声,那不是别人,正是鬼索,我也普为他制作过面具,我现在把景宁的面具送给你,戴上他,从今以后,你便要但当景宁的责任,将鬼索那个叛徒就地正法,还这世间一个太平。”次用艰难的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便不顾神阙的推脱,将面具放到他的手上,随后便撒手人寰。
    神阙怔怔的看着次用惨白而绝望的脸,他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次用到底经历了名声之外的人生,但是他知道鬼索能有今天的声势,全都是他一手提携,可以说没有曾经鼎力相助的次用,就没有今时今日的鬼索,按理说,鬼索即便狼心狗肺,不对次用感恩戴德,至少也不会对一个有恩于他的人痛下杀手,甚至逼得他慌不择路,躲进芙玉山庄。
    如果接受次用的面具,也就接下次用和鬼索之间的梁子,一个连天魔都敬畏三分的人,他哪会是他的对手?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么?
    “啊!”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神阙心惊肉跳,几乎没有拿住手上的面具,这不是别人的声音,这是翠眉仙子,既然鬼索追到这儿来了,翠眉仙子势必与他起了冲突。
    “你把次用藏到哪儿去了?不说实话,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是怎样一点点毁掉你所建立起的山庄。”一个站在漩涡中间发丝飞舞的男人说,他的五官长的颇为漂亮,像是唱戏的花旦,声音也清亮柔媚,他看了眼已经失去心智的钟儿,媚媚的笑了两声,“那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变聪明了呢?就培育了一个灵人用来未雨绸缪的吗?你也真是荒唐!不对,你是色迷心窍,被一个凡人男子羁绊,忘了你自己是谁,什么身份!真是好大的出息!”
    “鬼索,你给我听着,这件事跟他无关,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什么都冲我来,如果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是耗尽我所有的功力与你同归于尽!”翠眉仙子心里很矛盾,很爱他的同时却也在不停的伤害他,鬼索娇嗔一声,指了指身边的钟儿,“你所有的功力和灵力不是已经被这个灵人吞噬?现在的你,跟凡人没什么区别,翠眉,你看看你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人不人,仙不仙,竟然还要为了一个凡人跟我这个大师兄鱼死网破,你信不信,不用我动一根手指头,这个小灵人就能送你去十八层地狱转一圈?”
    “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他?”翠眉仙子的灵力已经被钟儿吞噬,现在的她手无缚鸡之力,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鬼索的胳膊上缠着一圈布满花纹的鞭子,就在所有人还没有意识到怎么一回来之前,花鞭却又死死的绞住她的脖子。
    “我真不敢相信,这些低三下四的话竟然是从一个仙子嘴里说出来的!你这样忍辱偷生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为了博那个男人一笑?你是位列仙班的仙子,不是男人的玩物?翠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恶心!一直恶心到想吐都吐不出来!”鬼索加大力道,翠眉没有血,面色越发惨白,像是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似的。
    “求你别杀她!”钟儿恢复神智,她弱弱的说,鬼索的手一甩,钟儿的身体便轻飘飘的被甩了出去,只听“咔嚓”一声,径直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爬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眼神恳求的说:“求你了!别杀她!”
    “你这鼻涕虫也很讨厌!”鬼索再一次踢开她,钟儿还是爬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袍子,眼神恳切在泪水中显得更加楚楚可怜,鬼索原本想将她一脚踢出山庄的,或许是因为他太久没有看到敢当着他面流眼泪的人,心里掠过一股迟疑,他的手猛地一收,之前绞在翠眉仙子脖子上的鞭子竟然在眨眼间的功夫又重新缠在了他的胳膊上。
    “她在利用你,把你变成灵人,甚至还要将你血祭苍龙兽,这么多的居心叵测,你还可怜巴巴的替她求情?难道你不恨她吗?还是你想亲手结束她?”鬼索用手在她手上划过,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他指尖像羊脂球一样,颤颤晃动了几下,他忽然张开嘴,将那滴眼泪放到舌头上,他能从一个人的眼泪中尝出那个人的真实意愿。
    很多人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但是那些人的眼泪却是苦的,但是她却是异常甜美,他缓缓的蹲下身,修长的指尖扼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从眉毛到嘴唇,又从面颊到汪汪汪的眼睛,被泪水浸透的羽毛愈发纤长,像扇子一样垂落在眼睑上,她的眼泪像是一股令他无法反抗的诱惑,情不自禁的凑过脸,钟儿的眼泪随着剧烈颤抖的身体而流的更快,源源不断,像是即将决堤。
    “真是扫兴!”鬼索的嘴唇还没碰到她的眼睛,却又狠狠的推开她,这么真诚的眼泪很容易干扰他的决定和心志,而且还让他觉得自己和逼良为娼,横行霸道的恶徒没什么两样。
    钟儿畏畏缩缩的看向气若游丝的翠眉,随后又畏畏缩缩的跪在一边,低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指尖,他袍子上绣满了精致而繁密的刺绣,她的目光又从自己的手指游荡到他的袍子上,偷偷的看,却又害怕被他发现。
    “我再问你一次,你把次用藏哪儿了?”鬼索声音凌厉的问,翠眉仙子哪知道次用潜入山庄的事儿,视死如归,反而也不害怕了,冷笑说:“你哪只眼看到他在山庄里?”
    “以前只知道你死鸭子嘴硬,原来你还有不见棺材不下泪的毛病!次用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自身难保了,还这样处心积虑的护着他!难道只是因为他帮你打造了一张以假乱真的面具,不过话说回来,他将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罗喽,转眼变成一个威震八方的山庄庄主,坐享其成不说,还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换作是我,我也对他感激涕零,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你的好日子也将到头了。”鬼索轻细的嗓音的确很适合唱戏,但是他犀利而果断的眼神却让人退避三舍,钟儿见他抬脚,以为他还是不愿意放过翠眉仙子,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袍子,鬼索怔了怔,看着她说:“你是不是被她的灵力弄傻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翠眉仙子,只是一个移花接木的无耻之徒,她不仅攫取了翠眉仙子生前所苦心经营的仙果,也享受她的无上荣耀,这样的人分明就是个骗子,她骗你去死,骗了山庄所有对翠眉仙子忠心耿耿的人,还肆意骗取神阙的感情,你的心对好人好,你就是好人,你的心对坏人好,那你就是助纣为虐,你也会变成跟她一样的坏人。我向来对坏人深恶痛绝,你这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找死?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更别听信她的鬼话,说什么还有下辈子!谁都没见过的东西就是假的,那都是苟且偷生之人说给你听的故事。”
    “她已经很可怜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钟儿抓住他袍子的手逐渐失去力气,鬼索一字一句的说:“你不是觉得她可怜,而是你还不够勇敢。有时候恨反而比爱更强大。”
    “冤冤相报何时了,人生苦短,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爱恨是非上,就算杀了她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过去的伤害就能一笔勾销了么?心里就能真正释然了么?时光无法重来,眼下还得继续,只有放下了,才能让自己解脱,世态炎凉,但是还有很多值得用心去珍惜的东西。”钟儿抬起头,很果敢的说,鬼索听过太多富丽堂皇,铿锵有力的话,但是这些话从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嘴里说出来,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三言两语谁不会说,我不是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只是我与她有深仇大恨,不杀了她,恐怕我做了鬼还是无法释怀,这可能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鬼索也难得语气温柔的对别人说话,钟儿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眼睛里有股莫名的火,将她的脸都烧红了,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哪有资格指手画脚,随意论断是非对错,他不杀她就已经是她祖坟冒青烟的功德了。
    “你走吧!”鬼索说,钟儿惊愕,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你想留下来陪她一起死也行。”他又说,钟儿缓缓站起身,哪想跪久了,两腿一软,她条件反射性的去抓住身边能支撑的东西,哪想却无意中碰到缠在他胳膊上的神鞭,巨大的力量立刻将她弹出十几步远,钟儿的身体先是撞到了树上,强韧的树枝又将她弹飞到墙上,强劲的力量不是把墙撞破,就是她的身体四分五裂。
    她闭起眼睛,如果老天爷注定要今天收她性命,她也没什么好委屈的,然后半天也没见身体吃痛,难道是撞得太快,死的也在刹那间么?
    “以后不要碰我的鞭子!不然你会死的很惨!”耳边突然传来他的声音,钟儿如梦初醒,缓缓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被他的胳膊抱住,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她当真会被撞成一堆肉酱。
    “神阙大人!”钟儿的脸红到耳朵根,她惴惴不安的松开他的胳膊,低着头,像是犯了错似的,连感谢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当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的时候,却无意中看到站在不远处神色惊悸却又难以置信的神阙。
    他一步步的走近翠眉仙子,她艰难的想要撑起身体,却怎么也撑不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来,只留下一道泪痕,便消失在了发际里,鬼索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有不舍也是愧疚。

    第二百五十章 翠眉仙子死一

    “他说的都是真的么?”神阙反而豁达了,她欺骗了所有人,他也没必要再对她信守任何承诺,翠眉连叹息的力气也没有了,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纵然我欺骗了全天下人,但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你也可以重新找回你自己。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不是你不择手段就能守住一辈子的,别人的,总会归回到别人那里去,不管你是谁,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你,相信也没有我神阙的今天,我不恨你。真的。”神阙将她轻轻的抱起,让她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翠眉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原本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他说,此时此刻,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和沐兮在一起,她那么喜欢你,一定可以给你带来更多的快乐,神阙,对不起,是我错了,一天始就错了,一步错,步步错,最终铸成大错,害得你们相爱却不能相守,如果你见到她,帮我向她道歉好不好?只要她能给你幸福,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还有,不要那么快的忘了我,闲暇的时候,可以想想我对你种种的好。神阙,答应我!”翠眉奄奄一息,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她多想再一次清清楚楚的看着他,神阙也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她的请求。
    她忽然觉得眼睛很累,身体莫名的飘忽,夙愿没有变成遗憾,其实这样的结局也不错,至少她死在了他的怀里,带着她所眷恋的气息离开这儿。
    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归宿。
    “次用老先生已经死了。这是他临死之前留下的东西。”神阙将次用留给他的面具拿了出来,鬼索看了一眼,先是一怔,随后神色漠然的说:“既然他已经魂飞魄散,那我与他的恩怨也就到此了解。面具是他送给你的,那你就收下吧,毕竟,这也是他最后的意愿。”
    “我不想做别人的傀儡。”神阙不愿意,是因为他的心里始终牵挂着沐兮,他不想到最后变成一个沐兮不认识的人,鬼索说:“你的命比我们都好,因为你是在他快要死的时候才遇到他,要不然,我们可就要成同门师兄弟了。”
    “你为什么杀他?他可是你的师父。”神阙问,鬼索的回答很直接,“我脑子没病为什么要杀他?那是因为他对我做了件让我不得不造反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你以为他真是江湖上声名远播的好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多少好人背后藏着一桩桩一件件残忍无情的另一副嘴脸,何况他就是做面具的,人生百态,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之所以对自己的师父痛下杀手,只是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立下心志,等到他哪天成了气候,寓意丰满,便要出来闯荡江湖,摆脱束缚,自立门户,然而在他认为气候尚未完全成形的时候,他的小师弟,也就是次用的儿子景宁发现他修炼魔功的事情,并在第一时间捅到了师父面前。
    师父不顾师徒情分,也在第一时间将他逐出师门,责骂他心术不正,想要靠邪魔外道偏走急锋,其实他所练的功夫也并非邪魔外道,而是他在一个山洞里捡来的一本武功秘笈,也正是这本秘笈让他练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索神鞭。
    半年之后,他与师弟偶遇,话不投机半句多,鬼索只想教训一下小师弟,没想到却失手杀了他,师父痛失爱子,自然要与他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再深厚的师徒情分也在一次次的交手中消耗殆尽。
    鬼索虽然对他师父喊打喊杀的,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对师父敬畏有加,要不然以他如今的气候,早就能杀他一百次绰绰有余了,鬼索来这儿并没有恶意,他与翠眉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深仇大恨,他只是恨她故意伙同师父对付他。
    如今师父死了,翠眉也死了,这些年来一直周旋的追逐游戏到此为止,忽然觉得心里好像缺失了好大一块,胸口空空落落的,不知道接下该去哪儿?还有什么值得他去逗留和珍惜的东西。
    他向神阙要回了师父的尸身,他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木材堆了,相互追杀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也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头发早已白了,衣服破旧不堪,右脚的靴子还破了一个大洞,以前向来顾全面子的师父,现在却变成一个不顾形象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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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0 11:22:23  更:2021-07-10 11:2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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