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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中国上古神话小说 《山海传说?洪荒之劫》[第1页]

作者:沧海泛波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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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

    犹记得小时候,不知从哪里翻出几片残缺的书页,上面大约是记载了黄帝战蚩尤的故事。可惜只有几张纸,内容并不完整,但这丝毫不影响自己的欣喜之情,捧着那仅有的几页纸,像淘着宝贝似的看了好几遍。幼小的心灵被字里行间描述的奇幻场景所吸引,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一窥中国上古神话的全貌。
    可惜由于学业的关系,青少年时期一直没有机会去实现这一理想。后来随着学业完成,踏上工作岗位,闲暇之余阅读了一些相关的文学作品,像《开辟演义》、《上古神话演义》、《山海经》、《封神演义》、《西游记》等等。这些作品中有比较系统的中国古神话作品,像《上古神话演义》,包含的故事十分详尽,也比较贴合神话的原貌。不过这种以上古帝王纪事为故事线索的作品,总感到看得不过瘾,勾不起儿时的那种激动。至于《山海经》并不是故事性的文学作品,更像是各种神话传说的集合,以至于一些相互矛盾的内容时而出现。而《封神演义》则更像是仙话而非神话了。
    后来,又接触了《魔戒》等西方奇幻文学作品,被托尔金所构造的中土世界所吸引,便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读到以中国上古神话故事为蓝本的类似作品,可惜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找到。细想起来,可能是中国神话太过于零散繁杂,甚至有许多说法不一、自相矛盾的内容,而且在历史演变中丢失了很多细节,更甚者经改编后融入了历史或者哲学和寓言中。所以要以这些相互独立的故事片段为线索,连缀成一个完整的、合乎逻辑的文学作品,应该是有些难度的。
    随着网络文学的兴盛,为非职业作家提供了写作并展示作品的平台,而玄幻小说是其中很受欢迎的一类文体。严格意义上说,玄幻故事不能等同于神话故事,而是依托神话的文学创作。玄幻故事内容上不一定复原神话的本貌,而是进行一种全新的解读和演义,体现为仙话化的新故事,多着墨于修仙、得道、超脱凡尘、唯我独尊等情节。
    我所理解的神话,得益于神话学大师袁珂先生所著的《中国神话传说》一书。袁珂先生穷一生之力,收集整理了大量的中国神话传说,并详细介绍了神话的概念,与仙话、人话、传说的区别和联系,以及创作神话故事之于今天的深远意义等,可谓中国神话的权威之作,深受中国古神话爱好者的青睐。
    对于即将展示给大家的这部作品,我总有一些班门弄斧的感觉,毕竟给自己的定位比较高,不知道能不能达成这个初衷。在这里,我想先约略介绍一下对这本书的构想,希望在写作过程中能得到大家的斧正,也希望能和喜欢中国上古神话的朋友共同探讨和交流。
    作为一部上古神话作品,必然尽可能涵盖大家耳熟能详的上古神话故事。如盘古开天地,女娲抟土造人、炼石补天,伏羲画卦,神农尝百草,精卫填海,刑天舞干戚,黄帝战蚩尤,怒触不周山,夸父逐日,大羿射日,禹王治水等等。这些故事大家都比较熟悉,如果原原本本复述出来,必然没有什么新意,也不具备吸引力,更谈不上是创作,所以我会把它们融入到一个完整的故事体系中。既力求保持上古神话朴素的原貌,又赋予其一些新的涵义,体现作为现代人的一些思考。这种思考包括人与人的情感关系,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人类社会的发展等等。
    作为中国的神话故事,必然要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不会掺杂异国情调,不做信口的改编和联系。我以为中国本土神话特有的气派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朴素的世界观。这是中国神话有别于他族神话的一大特色。中国神话中的神多为自然力量的实体化,这一点从中国神话中大神之间的关系相互独立,没有家族化的神族谱系,便可见一斑。这种以对自然力量的崇拜为依托所构筑的神话体系,体现了中国上古先民对大自然的艰辛探索,体现了中华民族适应环境、改造自然、开拓务实的特质。而“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等神话故事,更体现了中华民族对世界起源的独特幻想。这是我们的祖先在心智初开的时候,对宇宙及世界的一种探索和认知。也可以说我们现在当做奇谈幻想来听的神话故事,是当时先民们对自然规律的朴素解读,即他们那个时代的科学知识。中华先民对宇宙“从无到有”、“从虚到实”的开辟起源观,不同于其他民族由一位祖神凭空创造宇宙的神话想象,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当代物理的“大爆炸”理论。这也是中国神话优于其他神话的一大特点。
    二是高尚的价值观。不同于其他神话体系中诸神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统治者形象,我国神话里的神多是对人类有重大贡献的。他们或如盘古,献祭血肉、化育世界;或如女娲,补天屠龙、救民水火;或如神农,教民稼樯、辨识百草;或如伏羲,明晓天理、启民心智。总之,中华民族崇拜的诸神都在人类适应自然、改造自然的斗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从而被尊为神并受到世人崇拜。先民们从不是因为畏惧才敬神,而是要有益于人民,为人民造福才能成为中华民族的尊崇对象。这种为民牺牲、甘于奉献的精神是中华民族极其宝贵的特质,也是华夏子孙代代传承的价值认同。
    三是积极的人生观。中国神话中从不缺少英雄,英雄虽为人类,却可以通过自身努力作出一番事业,成为万众缅怀的对象。这体现了我国先民在与恶劣环境的斗争中,形成的积极向上的人生理念。在灾难困苦面前,自强不息,敢于和大自然相博弈的精神。比如大羿射日的传说,面对十日并出的灾难,大羿挺身而出,弯弓射日、扫除六害,最终成为万民景仰的英雄。再如禹王治水的传说,面对史无前例的大洪水,西方造方舟以避难,而我们却靠双手治水,从而求得种族的生存权。这些都体现了中华民族不信宿命、敢于抗争的特质,彰显着中国神话所特有的魅力。这也是我们现在创作本土神话时,所不能遗忘的文化内涵。
    中国上古神话还有许多值得一提的特质,作为一部小说的序言,并不是研讨性文章,这里不再一一列出。
    总而言之,中国上古神话是宏伟瑰丽、大气磅礴、绚丽多彩的,凝聚了中华神州上古先民的智慧、情感和追求,是中华民族厚重文化的积淀,是独一无二的文化遗产,不逊于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的传世神话。
    谨以此文抛砖引玉,期待着更多的神话爱好者和我一道去发掘这片有着深厚底蕴的文化沃土,一起传承宝贵的民族精神,并感谢致力于研究中国神话的开拓者们,为我今天的写作提供了诸多的帮助和启示。
    最后,想探讨一下小说的题目,取名《山海传说》也确有一番考量,“山海”是指小说中的世界以《山海经》为蓝本构建,不过作者并没有经过严格的考证,提到的地理方位也仅限于故事中,不能与现实地理相对应。而“传说”则表明小说不是以诸神的事迹为核心,而是以人类的故事为主线,并且带有一些历史的影子,但要声明的是,本书属于神话传说而不是历史,所以请不要与历史性文学作品相并论。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就请喜爱本土神话的读者和作者一起打开中国上古神话传说的大门,领略中华先民们伟大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吧!













    引章 开天辟地

    鸿蒙伊始、混沌初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回到遥远的过去,上溯到时间的起点,那时宇宙还没有形成,时间也无法计量,一切都还处于广大的虚无中。在无限的虚空中有这样一团稀薄的自然元气,也就是后人所称的“鸿蒙”。
    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在神奇的造化之下,虚无缥缈的“鸿蒙”紫气变得厚重,越发清晰,逐渐演化为一片形质兼备的混沌实体。在混沌之中,孕育了伟大的、独一的、同时也是最早的始祖大神——盘古。
    又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盘古从沉睡中醒来。
    他感到周身被一片黑暗黏着的混沌包围着,狭小而憋闷,就像置身于一枚充满岩浆的鸡子中,肢不得展、目不得视、耳不得闻,遂抓住与之俱生的“天斧”用力挥斫。
    随着金光闪过,一声巨响,混沌开裂,轻而清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降为地,在电光火石的爆炸声中,鸿蒙时代结束了。
    “宇宙”——这个在以后的时代中演化了无数传奇的世界,随着混沌的消亡而诞生,时间和空间也从此时开始了奔流不息的前行步伐。
    盘古挺立于天地之间,擎天踏地,就像巍峨的天柱稳固着初成的宇宙,并随着天地的增长而增长。
    时间过去了一万八千年,天升的极高了,地也增的极厚了。盘古大神远望空旷无垠的世界,寂寥深远而又了无生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盘古牺牲了自己有形的身体,化育了天地间最初始的万物——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呵为风云、叱为惊雷,躯为山岭、血为江河,筋为阡陌、肌为沃土,骨为金石、汗为雨露……
    总之,祖神盘古用自己的躯体化生了有形的世界。
    他的灵魂则化育为十二位大神,他们分别是:伏羲、女娲、神农、太一、西王母、烛九阴、共工、句芒、祝融、蓐收、玄冥、后土。
    这十二位大神分别继承了祖神盘古的一部分特定神力,并运用这一伟大力量对初始世界进行了相对独立的改造。
    经过艰辛而漫长的努力,在创世大神们的精心设计和辛勤劳动下,世界越发变得美丽和丰富起来。
    单说这一天,大神女娲信步来到青要山上。
    极目北眺,是奔腾而去的黄河,渭水从西面蜿蜒而来,与黄河汇为一体,在从极渊前飞流直下,咆哮翻滚的水花撞击在遍布青苔的岩石上,化作团团水雾,道道长虹在水雾中若隐若现,蔚为壮观。
    黄河岸边是绵延千里的丹木林,红艳欲滴,微风拂过,层层荡荡,动似飞焰、灿若红霞,黄色的花朵在繁茂的枝叶间闪现,恰似眨眼的星辰。
    脚下是荀草遍野的青要山,青山如仪、逶迤起伏,山峦叠翠、碧水潺潺,瑰丽的畛河从这里发源,经过郁郁葱葱的枭谷向北方的黄河款款流去,宛如一条落在翡翠间的白玉飘带。
    头上蔚蓝的天空中,随意地挂着几抹白云。东方是放射着金色光芒的太阳,耀眼而夺目;西方是散发着银色光辉的月亮,温柔而美丽。
    在世界初成的时候,太阳和月亮是盘古之睛所化,在天空的位置是固定不动的。以一天计,太阳从卯时开始发光,到午时达到最亮,而后慢慢减弱;月亮从酉时开始发光,到子时达到最亮,而后慢慢变弱,每日往复。在每天的卯时和酉时,是日月光辉交替的时候。此时,一方的余晖和对方的初辉会同时存在,并交织在一起,天地间便充盈在金色和银色交融的世界里。
    女娲欣赏着这位于天地一隅的美景,在其间流连忘返,想到世界何其之大,美景何其之多,不禁由衷赞叹祖神盘古的伟大。
    女娲每日沉醉于这美丽的景色,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感到有些寂寞。为什么总觉得这美丽中似乎还缺少了些什么呢?她陷入了深思。
    一道闪念划过女娲的心际,景色只有展现在能够感受的心灵前,才能成就其美。那么,这世界其实还缺少一种能够感受其美的生命。
    于是大神抟土造人,用黄河岸边最肥沃的黄土,和上最清净的河水,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生命。她给他取名为“人”,并赋予人高超的智慧和细腻的情感。
    众神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天起,就由衷地喜爱上了这些美丽的生物。他们纷纷现世,向人类传授祖神意会给自己的天地玄理、生存技能以及其他各种知识,以使人类能够更深刻地了解这个世界,并过上更好的生活。
    虽然人类的形体是渺小的,但他们是大神女娲亲手创造的生命,倾注了神最美好的祈愿和祝福,具有与生俱来的灵性和智慧,很快就展现出卓越的学习能力和杰出的改造能力。
    他们在摸索中进步、蹒跚前行,逐步从懵懂走向文明。
    他们开山辟土、刀耕火种、畜牧渔猎、繁衍生息,建造了雄伟壮丽的城邦,形成了聚群而居的部落,大有一种管领宇宙的气度。
    人类对于帮助过自己的创世大神是心存敬畏的,并羡慕和崇拜着诸位创世神所具有的伟大力量。于是他们屯土为台,用隆重的祭祀仪式来表达他们这种复杂的情感。
    在许多年以后,人类还依各位大神对人类文明发展的功绩为他们冠以不同的名号。分别是:天皇 伏羲、地皇 神农、人皇 女娲、仙宗 太一、巫祖 西王母、龙神 烛九阴、水神 共工、木神 句芒、火神 祝融、金神 蓐收、海神 玄冥、土神 后土。
    在诞生之初,人和自然的相处是和谐的,人类的生活也是幸福的,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没有权庶尊卑之别。
    但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没有止境的,大家并不满足于已经享有的美好,仍然在致力于进一步的发展和壮大。
    大神伏羲在世界形成之初,曾深入思考宇宙运行的规律。明阴阳、演八卦,并在传授人类结网而渔、结绳记事等实用知识的同时,对那些相对更加智慧的人类传授了一些宇宙演化的奥秘,并被后人尊为“天皇”,即天道规律的执掌者。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就存在于阴阳八卦所演示的宇宙规律中。
    但其实“智慧”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既可以让你看清纷扰的世界,冲破束缚自身发展的桎梏,也可以让你陷入狂热的执念,使自己已拥有的美好遭遇劫难,它实在是大神女娲赐给人类的特殊礼物。
    或许是人类前期走得太顺利,不能预料其实生活中更多的是坎坷;或许是人类在改造世界中取得了空前的成就,便坐在自己的丰功伟绩上狂傲自大;或许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冲淡了追求道路上遍布荆棘带来的刺痛。
    总之,人类在文明追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开始逐渐打破了和自然的和谐。
    人类生产的产品越来越丰富,建造的住所越来越豪华,缝制的衣衫越来越华丽,对生活的品质要求越来越高。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随着人类文明的越发强大,等级差别也悄然出现,原来自然随意的生活被越来越严苛的社会秩序所束缚;原来带领大家前行的圣人,变成了至高无上的氏族首领;原来对贤者自发的尊重变为了庶人对权力的臣服……
    然而更坏的事情还在发生,祭祀的场面越来越宏大,祭品也越来越丰富,但祭祀者的感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化。在原来的敬畏和崇拜中,还掺杂了一种对拥有创世神力的热切渴望,这一点在统治者的心中表现得尤为强烈。
    只是这些都是隐于心中的思考,埋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阴影中,并没有人明确的表示出来。
    人类的祭祀给创世大神们心理上带来了无比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但随着人类的逐步强大,祭祀规模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影响了大神们本来平静的内心。诸神都以能够受到人类更多的敬仰和赞美为荣耀,所以更加热衷于传授人类各种知识,以获得更多的回报。
    基于人类对物质的创造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大神们改为传授更多的天地秘术以满足人类对神力的渴求。
    这个时期中,最著名的应当是太一,他挑选人类中的智者教授其修仙秘术,炼丹健体、延年益寿、斩邪除祟,被后人尊为“仙宗”。
    还有西王母,她指导人类中的灵者与神交流、占星问卜,祈借神力、降妖驱魔,被后人尊为“巫祖”。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朝人类所向往的方向前进,人类的力量正在空前强大起来。可是大家都没有去思考,光明必然伴随着黑暗,阴和阳是共生并且此消彼长的,对创世大神平静内心的扰乱即将为人类文明带来一场空前的灾难。
    而实际上,此时黑暗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他在人、神内心最隐蔽的角落里偷偷窥视着这个世界,耐心地等待着时机,并随时准备掀起一场席卷宇宙的暴风骤雨……
    第一卷 山林惊变现瘟兽 赤子解疫赴征程

    第一章 少年

    历儿山,位于黄河的一处河湾里。
    这里河流纵横,水草丰茂。
    渭水、共水、渠猪水等数条河流在山周围的草地上蜿蜒而过,把绿色的大地分割为无数的河洲和小岛。大大小小的池沼、湖泊,星罗棋布地散落于千里草地,宛如大神镶嵌在绿毯上的美玉。
    如果能够登上山顶,向西方还可以望见美丽的瑶泽,方圆百里、碧波荡漾,岸芷汀兰、一碧万顷。
    盛夏时节,历儿山山高林茂、郁郁葱葱。
    繁茂的杤树上,黄色的花蕾在翠绿的圆叶后含羞待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高大的橿树则高耸入云、开枝散叶,各种古藤缠绕其上。还有榣木、檀木、柞木、楠木等傲然挺立,诉说着这片森林的古老。
    在林地间散发着薄薄的雾气,川穹、野韭、茜草、野菊等各种数不清的小草焕发着勃勃生机。各种鸟儿在看不见的地方尽情鸣唱。
    蓦然,在茂密的草丛中,走出一只白首人面,三只爪子的瞿如鸟,可能是觅食完毕,正要振翅飞上树梢。
    突然,“咻”的一声,一支羽箭不知从哪里呼啸而来,可怜的瞿如鸟一声不响就做了别人的餐肴。
    “哈哈,中了”随着一声兴奋的喊叫,从大树后闪出一个少年。
    说是少年,想来也就五六岁的光景。只生得剑眉虎目、英气勃勃,黑黝黝的皮肤是常年在日头下劳作留下的痕迹。他一身猎户的打扮,衣衫破旧,赫然挂着几个窟窿。
    少年走到猎物面前,把它提起来别在腰间,一面嗟叹道:“要是能打到几只橐(tuo)蜚(fei)就好了,听村里的巫师说‘橐蜚的羽毛可以避雷呢!’到时候用羽毛做一件蓑衣,以后下雨上山,就不怕雷击了。”
    而后,他又自言自语地安慰道:“不过这也不错啦!最起码可以解决今天晚上的伙食问题。”言辞中自带一种孩子才有的稚趣和童真。
    然而,他却不知道橐蜚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更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猎取的。
    少年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大山深处。他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日光正在变得柔和,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流泻下来,把草地染上了一道道金色。
    从早晨自己踏着月光偷偷上山,已经过去了近四个时辰,刚才专注于搜寻猎物还没有感觉,现在一停下来,他才感到肚子正在唱着歌对他表示抗议呢!
    少年四处寻摸了一下,找了一块从山崖前突出的岩石,就像一个平台一样,正好可以享受午后的阳光。
    岩石旁边是一条款款流过的小河,从崖上流下时变得湍急,形成了一帘小瀑布,飞泻到崖下的一个小水潭中。
    少年蹲坐在岩石上,从怀里掏出出门时备的干粮,就是一块和着祝余草的普通粟米饼,就着甘冽的河水,胡乱地祭了自己的五脏庙。
    时间不早了,该下山回家了,本来这次上山打猎就是偷偷出来的,要是再回家晚了,又要遭殃了,挨打倒在其次,就怕老爹伤心。
    少年的思绪不觉间飘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从儿时开始,自己就没有关于母亲的任何印象,有传言说自己是老爹在山里捡来的野孩子。
    有一次自己实在憋不住了,就去问老爹。
    老爹却大发雷霆,骂道:“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如今不知从哪里听来几句风言风语,就跟着人家附和,我以后还能指望谁呢?”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提及此事了。
    但他知道,天底下最疼自己的人就是老爹!因为没有女人,老爹一边要操持家里,一边又要下地干活,委实不易。
    虽然家里穷,可有什么好吃的老爹总是先留给自己。为了给长身体的自己保证足够的营养,老爹还不顾年迈上山打猎,时不时地加餐,给自己打牙祭。
    每当自己狼吞虎咽地吃饭时,老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说“慢点吃,别噎着!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就不能给老爹留一口!”说归说,老爹却从来舍不得分他哪怕一小口。
    也许老爹的能力是有限的,却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尽全力把能够创造的最好的东西给了自己,他所倾注的爱确是无限的啊!
    自己虽然年幼,却深知父爱的艰辛,也想为老爹分担一点儿家庭的重担。可老爹却不允许他私自上山。说“深山里的凶险,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就能应付得了的!”
    可是上天好像并没有要眷顾这个贫苦家庭的意思,老爹还是因为过度操劳病倒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个中又有多少无奈,没有经过命运磨砺的人是无法真正理解的。
    “嗷——”一声低沉的吼叫把少年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哪里来的声音,他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然而四周除了鸟儿的鸣叫,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好像是刚才听错了一般。
    就在少年以为是虚惊一场,正要收拾准备回家之际,却从旁边的灌木丛中窜出了一只野兽,形状像猪一样,却比猪大好几倍,两只长长的犬齿伸出嘴外,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一只脚刨着脚下的土,对着他“狪、狪、狪”的叫嚣着,好像在示威。
    少年一见,紧张起来,这可能是“狪(dong)兽”。别说是自己,就是一个成年人恐怕也不敢和它正面交锋吧,只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才敢伏击它,都是自己捕猎心切,误入大山深处,才碰上了这样的大麻烦。
    狪兽在距离几十米的地方注视着他,似乎也不敢贸然进攻。
    少年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事到如今恐怕只有逃跑才是上策,但自己的后面是悬崖和瀑布,前面是猛兽,左右都是高山密林,怎么看都是绝境,直接逃跑肯定是不现实的,怎么办呢?
    少年想起了老爹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打猎,首要的不是技术,而是冷静,任何时候都不能临阵慌了手脚,给猎物以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少年微弯着腰,一边正面注视着狪兽,一边瞄上了旁边的一棵橿树。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吟,吸引着狪兽的注意,猛然虚发一箭。狪兽本能地把头一偏,少年利用这个空挡迅速爬上了大树,躲进了繁茂的枝叶间。
    狪兽发现自己被骗,怒上心头,直奔大树而来,在下面“狪、狪”地低吼着,并把两只前爪搭在粗大的树干上仰头虎视。少年也不惧色,拉弓搭箭朝狪兽的眼睛就是一下,正中左眼。
    狪兽虽然皮厚,眼睛却是薄弱之处。这一箭虽然力道不大,可也让它血流如注。疼痛激发了狪兽的野性,它用庞大有力的身躯发疯似地撞击着橿树的树干,每一下撞击树干都为之震动,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
    少年紧紧抓住粗大的树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撞击持续了有一段时间,狪兽似乎累了,便停止了攻击,伏在树下低声地咆哮着,并用那鲜红的舌头,舔着左颊上流下来的鲜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然而这畜生并没有放弃,过了约么半个时辰,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来了精神。挺着它长达半尺的长嘴在树根部位扒去拱来,并不时用身体猛撞树干。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见了效果,大树在狪兽的上下夹击中摇摇欲坠,倾倒在地也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已经到了日月交替的时辰,阳光开始暗淡,月光逐渐亮起。
    少年明白再这样僵持下去,等天黑了自己就是凶多吉少。他四下打量着周边的地形,猛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思维真是奇妙的东西,如果你固执己见,就只能束手待毙,如果能因地制宜,就有可能柳暗花明。只是思维的一个转变,刚刚还看似绝境的山崖给少年带来了一线绝处逢生的希望。
    他利用自己体重轻的天然优势,向大树的枝杈边缘靠近,趁着橿木左右摇晃的力道,纵身跳向另一棵更靠近小河的大树,并折下一大枝树枝,抓住缠绕在树枝上的古藤,飞身跃进了崖下的水潭。
    古藤能够伸展的部分并不够长,下落几丈后,少年就不得不松了手,并以自由落体的方式重重摔入了水潭中。可是由于体重轻,身体灵活,加上大树枝剐蹭四下的岩壁消化了一部分下坠的冲量,在一头扎进水潭后不久,他就靠着树枝的浮力冒了出来。
    虽然,作为一个山里的孩子,少年熟谙登山、爬树、游泳等技能,却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呛了几口水,凉冽的河水呛得他猛烈地咳了好几声。
    可少年并不敢稍有怠慢,因为悬崖并不高,狪兽也不是吃素的,这头凶兽随时有绕道下来的可能。
    少年抓住树枝,蹬开双腿,顺流而下,很快就在曲折的河水中漂流出很远,直到觉得确实安全了,他才慢慢靠边上了岸。
    少年抹了一把脸,河水还带着微微的咸味,看来自己流了不少冷汗,好在有惊无险。然后又摸了摸腰里,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猎物居然还在。
    “总算没有白忙活!”少年兴奋地说道。
    此刻,他也顾不得累,急忙在乱木丛中找路下山。
    “嗷——”,那声低沉的吼叫再一次响起,少年不由得一惊,肯定没有听错,就像是在耳边一样,但那声音气若游丝,比中午时弱了很多,如果不是晚上万籁俱静,可能根本就听不见了。
    少年扒开乱草,眼前是一片斜坡,草木长得非常茂盛。
    在草地中间,有大概一丈宽的草被压伏在地,形成了一条长长的伏草带延伸到坡下。月光中还隐隐可以看到几处小树的断茬,好像曾有什么巨大的物体从坡上滚落下去。
    少年在坡上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在山坡下的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时,天已经全黑,月光还没有完全亮起。
    理智告诉他要赶紧找路回家,不要让老爹着急,可好奇心却绊住了他的脚,并最终战胜了理智。
    少年蹑手蹑脚地走到山坡下,扒开草丛朝里看去,看到的景象却吓得他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第一卷 山林惊变现瘟兽 赤子解疫赴征程

    第一章 少年

    历儿山,位于黄河的一处河湾里。
    这里河流纵横,水草丰茂。
    渭水、共水、渠猪水等数条河流在山周围的草地上蜿蜒而过,把绿色的大地分割为无数的河洲和小岛。大大小小的池沼、湖泊,星罗棋布地散落于千里草地,宛如大神镶嵌在绿毯上的美玉。
    如果能够登上山顶,向西方还可以望见美丽的瑶泽,方圆百里、碧波荡漾,岸芷汀兰、一碧万顷。
    盛夏时节,历儿山山高林茂、郁郁葱葱。
    繁茂的杤树上,黄色的花蕾在翠绿的圆叶后含羞待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高大的橿树则高耸入云、开枝散叶,各种古藤缠绕其上。还有榣木、檀木、柞木、楠木等傲然挺立,诉说着这片森林的古老。
    在林地间散发着薄薄的雾气,川穹、野韭、茜草、野菊等各种数不清的小草焕发着勃勃生机。各种鸟儿在看不见的地方尽情鸣唱。
    蓦然,在茂密的草丛中,走出一只白首人面,三只爪子的瞿如鸟,可能是觅食完毕,正要振翅飞上树梢。
    突然,“咻”的一声,一支羽箭不知从哪里呼啸而来,可怜的瞿如鸟一声不响就做了别人的餐肴。
    “哈哈,中了”随着一声兴奋的喊叫,从大树后闪出一个少年。
    说是少年,想来也就五六岁的光景。只生得剑眉虎目、英气勃勃,黑黝黝的皮肤是常年在日头下劳作留下的痕迹。他一身猎户的打扮,衣衫破旧,赫然挂着几个窟窿。
    少年走到猎物面前,把它提起来别在腰间,一面嗟叹道:“要是能打到几只橐(tuo)蜚(fei)就好了,听村里的巫师说‘橐蜚的羽毛可以避雷呢!’到时候用羽毛做一件蓑衣,以后下雨上山,就不怕雷击了。”
    而后,他又自言自语地安慰道:“不过这也不错啦!最起码可以解决今天晚上的伙食问题。”言辞中自带一种孩子才有的稚趣和童真。
    然而,他却不知道橐蜚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更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猎取的。
    少年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大山深处。他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日光正在变得柔和,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流泻下来,把草地染上了一道道金色。
    从早晨自己踏着月光偷偷上山,已经过去了近四个时辰,刚才专注于搜寻猎物还没有感觉,现在一停下来,他才感到肚子正在唱着歌对他表示抗议呢!
    少年四处寻摸了一下,找了一块从山崖前突出的岩石,就像一个平台一样,正好可以享受午后的阳光。
    岩石旁边是一条款款流过的小河,从崖上流下时变得湍急,形成了一帘小瀑布,飞泻到崖下的一个小水潭中。
    少年蹲坐在岩石上,从怀里掏出出门时备的干粮,就是一块和着祝余草的普通粟米饼,就着甘冽的河水,胡乱地祭了自己的五脏庙。
    时间不早了,该下山回家了,本来这次上山打猎就是偷偷出来的,要是再回家晚了,又要遭殃了,挨打倒在其次,就怕老爹伤心。
    少年的思绪不觉间飘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从儿时开始,自己就没有关于母亲的任何印象,有传言说自己是老爹在山里捡来的野孩子。
    有一次自己实在憋不住了,就去问老爹。
    老爹却大发雷霆,骂道:“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如今不知从哪里听来几句风言风语,就跟着人家附和,我以后还能指望谁呢?”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提及此事了。
    但他知道,天底下最疼自己的人就是老爹!因为没有女人,老爹一边要操持家里,一边又要下地干活,委实不易。
    虽然家里穷,可有什么好吃的老爹总是先留给自己。为了给长身体的自己保证足够的营养,老爹还不顾年迈上山打猎,时不时地加餐,给自己打牙祭。
    每当自己狼吞虎咽地吃饭时,老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说“慢点吃,别噎着!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就不能给老爹留一口!”说归说,老爹却从来舍不得分他哪怕一小口。
    也许老爹的能力是有限的,却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尽全力把能够创造的最好的东西给了自己,他所倾注的爱确是无限的啊!
    自己虽然年幼,却深知父爱的艰辛,也想为老爹分担一点儿家庭的重担。可老爹却不允许他私自上山。说“深山里的凶险,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就能应付得了的!”
    可是上天好像并没有要眷顾这个贫苦家庭的意思,老爹还是因为过度操劳病倒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个中又有多少无奈,没有经过命运磨砺的人是无法真正理解的。
    “嗷——”一声低沉的吼叫把少年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哪里来的声音,他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然而四周除了鸟儿的鸣叫,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好像是刚才听错了一般。
    就在少年以为是虚惊一场,正要收拾准备回家之际,却从旁边的灌木丛中窜出了一只野兽,形状像猪一样,却比猪大好几倍,两只长长的犬齿伸出嘴外,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一只脚刨着脚下的土,对着他“狪、狪、狪”的叫嚣着,好像在示威。
    少年一见,紧张起来,这可能是“狪(dong)兽”。别说是自己,就是一个成年人恐怕也不敢和它正面交锋吧,只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才敢伏击它,都是自己捕猎心切,误入大山深处,才碰上了这样的大麻烦。
    狪兽在距离几十米的地方注视着他,似乎也不敢贸然进攻。
    少年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事到如今恐怕只有逃跑才是上策,但自己的后面是悬崖和瀑布,前面是猛兽,左右都是高山密林,怎么看都是绝境,直接逃跑肯定是不现实的,怎么办呢?
    少年想起了老爹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打猎,首要的不是技术,而是冷静,任何时候都不能临阵慌了手脚,给猎物以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少年微弯着腰,一边正面注视着狪兽,一边瞄上了旁边的一棵橿树。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吟,吸引着狪兽的注意,猛然虚发一箭。狪兽本能地把头一偏,少年利用这个空挡迅速爬上了大树,躲进了繁茂的枝叶间。
    狪兽发现自己被骗,怒上心头,直奔大树而来,在下面“狪、狪”地低吼着,并把两只前爪搭在粗大的树干上仰头虎视。少年也不惧色,拉弓搭箭朝狪兽的眼睛就是一下,正中左眼。
    狪兽虽然皮厚,眼睛却是薄弱之处。这一箭虽然力道不大,可也让它血流如注。疼痛激发了狪兽的野性,它用庞大有力的身躯发疯似地撞击着橿树的树干,每一下撞击树干都为之震动,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
    少年紧紧抓住粗大的树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撞击持续了有一段时间,狪兽似乎累了,便停止了攻击,伏在树下低声地咆哮着,并用那鲜红的舌头,舔着左颊上流下来的鲜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然而这畜生并没有放弃,过了约么半个时辰,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来了精神。挺着它长达半尺的长嘴在树根部位扒去拱来,并不时用身体猛撞树干。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见了效果,大树在狪兽的上下夹击中摇摇欲坠,倾倒在地也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已经到了日月交替的时辰,阳光开始暗淡,月光逐渐亮起。
    少年明白再这样僵持下去,等天黑了自己就是凶多吉少。他四下打量着周边的地形,猛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思维真是奇妙的东西,如果你固执己见,就只能束手待毙,如果能因地制宜,就有可能柳暗花明。只是思维的一个转变,刚刚还看似绝境的山崖给少年带来了一线绝处逢生的希望。
    他利用自己体重轻的天然优势,向大树的枝杈边缘靠近,趁着橿木左右摇晃的力道,纵身跳向另一棵更靠近小河的大树,并折下一大枝树枝,抓住缠绕在树枝上的古藤,飞身跃进了崖下的水潭。
    古藤能够伸展的部分并不够长,下落几丈后,少年就不得不松了手,并以自由落体的方式重重摔入了水潭中。可是由于体重轻,身体灵活,加上大树枝剐蹭四下的岩壁消化了一部分下坠的冲量,在一头扎进水潭后不久,他就靠着树枝的浮力冒了出来。
    虽然,作为一个山里的孩子,少年熟谙登山、爬树、游泳等技能,却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呛了几口水,凉冽的河水呛得他猛烈地咳了好几声。
    可少年并不敢稍有怠慢,因为悬崖并不高,狪兽也不是吃素的,这头凶兽随时有绕道下来的可能。
    少年抓住树枝,蹬开双腿,顺流而下,很快就在曲折的河水中漂流出很远,直到觉得确实安全了,他才慢慢靠边上了岸。
    少年抹了一把脸,河水还带着微微的咸味,看来自己流了不少冷汗,好在有惊无险。然后又摸了摸腰里,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猎物居然还在。
    “总算没有白忙活!”少年兴奋地说道。
    此刻,他也顾不得累,急忙在乱木丛中找路下山。
    “嗷——”,那声低沉的吼叫再一次响起,少年不由得一惊,肯定没有听错,就像是在耳边一样,但那声音气若游丝,比中午时弱了很多,如果不是晚上万籁俱静,可能根本就听不见了。
    少年扒开乱草,眼前是一片斜坡,草木长得非常茂盛。
    在草地中间,有大概一丈宽的草被压伏在地,形成了一条长长的伏草带延伸到坡下。月光中还隐隐可以看到几处小树的断茬,好像曾有什么巨大的物体从坡上滚落下去。
    少年在坡上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在山坡下的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时,天已经全黑,月光还没有完全亮起。
    理智告诉他要赶紧找路回家,不要让老爹着急,可好奇心却绊住了他的脚,并最终战胜了理智。
    少年蹑手蹑脚地走到山坡下,扒开草丛朝里看去,看到的景象却吓得他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第二章 义救

    少年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的草丛,在他正前方的黑暗中,伏卧着一头巨兽。虽然天色太暗,看不大清楚,但仅就体型来说绝不比狪兽的个头小。
    少年被这庞然大物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他马上就醒过神来,轻轻地退了回来,转身想要逃离这危险之地。
    也是该着倒霉,在转身的时候,他竟冷不防被草丛中一块光溜溜的石头绊了个大马趴,一下子扑倒在前方的草地上。伤倒是没有伤着,但这重重一摔却惊动了那头巨兽。
    巨兽回头一瞥,两只眸子发着幽幽的蓝光,像是黑夜中的两盏小灯。
    少年心中一阵丧气,暗暗想道:“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事到如今,看来就算是大神亲临也救不了我啦!”但他还是本能地爬起来撒腿就跑。
    奇怪的是巨兽并没有跟过来,甚至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仍然趴伏在原地上一动不动,发出“嗷——”的低吼声,或者说更像是在呜咽。
    自古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觉得事有异样,居然又转身回来,仗着胆子慢慢走上前去察看。
    随着一步一步地靠近,巨兽的形貌也越来越清晰,原来伏卧在地的是一头棕罴(pi),左前掌腕部还深深地扣着一只补兽夹,在月光下可以看到已经干涸的深黑色血迹,看来棕罴被困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种兽夹是当地老猎人放置在深山里捕猎大型动物的,一般要很长时间才会来查看,恐怕再厉害的猎物也熬不过去的吧。
    少年的恐惧之情渐渐消退,甚至还滋生了一丝怜悯。
    棕罴深褐色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虽然体型巨大,但估计还很年轻,有可能只是一头幼兽。
    少年轻轻地蹲下来,慢慢地把手伸向棕罴,在手指触到它皮肤的那一刻,竟感到一股温暖传来。
    他慢慢地抚摸着,稚声说道:“你是因为调皮从家里私自跑出来玩,还是你的老爹也病了,所以出来给它找吃的?”
    棕罴继续“嗷、嗷”地低吟着,却又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蓝色的眸子里显出一丝祈求之色。
    “也许你和我还是难兄难弟呢,我就发发慈悲吧!”少年自言自语道。
    他的话可不是随意说说,这种补兽夹有一个机械锁扣,只要清楚其中的门道,不用多少力气就能打开。
    “老爹算得上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手,这种夹子的机械构造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掌握啦!”少年一边说着大话,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兽夹。
    虽然说着“从很小就明白这机关里的门道!”但其实他现在也有没多大。由于年小力弱,少年着实还是费了一番力气,不过最后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棕罴成功脱困,伏在地上用舌头舔着自己脚上的伤口。
    少年则坐在棕罴的旁边,自言自语道:“这么晚了,老爹一定很着急吧,可下山的路却不好找,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儿呢!”
    “小熊,你也有父母吗?你的母亲一定很疼你吧,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它们一定很着急的!”少年转向棕罴问道。
    棕罴却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在自顾舔着伤口。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只有老爹一个亲人!”少年又自言自语道,言语中还带着一丝忧伤,“前几天老爹还病了,开始只是偶感风寒,却因为不能好好休息,今天咳喘得越发厉害了!”
    “我本想出来打点儿吃的,谁知竟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唉!也不知道老爹怎么样了……”少年的情绪越说越是低落。
    棕罴静静地卧在一旁,仿佛是在侧耳倾听,又好像是觉得与己无关,不住地舔舐着伤口。
    少年絮叨了一会儿,又苦笑着说道:“为啥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估计也听不懂?”
    就这样,少年在棕罴旁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梦中,他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包围在柔光中的一个非常美丽而慈祥的女人。他偎依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到无比的安全和温暖……
    突然阵阵凉风拂面而来,少年睁开朦胧的睡眼,原来自己在棕罴温暖的臂弯里做了一个美梦。
    那凉风是棕罴的呼吸,它侧头注视着这个少年,眼里充满了关爱。
    “如果这是梦,我倒希望永远不会醒过来”少年自言自语道。
    此时大概是黎明,太阳才刚刚泛起红晕,月光也很暗淡。棕罴突然站了起来(棕罴又名人熊,古人称为“罴”,可似人而立,是熊科中最威猛庞大的一类)。
    突发的动作吓了少年一跳,他甚至觉得自己救棕罴会不会是一件天大的蠢事。可是棕罴马上又把前爪伏在地上,用头轻轻地触碰着少年。
    “你是想感谢我吗?”少年壮着胆子问道。
    那棕罴竟然会意似地点了点头,并把前肢跪在地上示意少年爬上它高隆的脊背。
    少年翻身而上,一只手紧紧抓住它颈部的鬃毛,那棕罴低吼一声,猛然飞身跃出。
    棕罴是这山中的兽王,有谁能够想象一个孩子坐在它的背上飞奔呢?这种情景恐怕自洪荒时代以来还没有发生过吧!就算是创世大神估计也会感叹这种传奇呢!
    棕罴的速度飞快,须臾之间就把少年带到了一片古木林立,遮天蔽日的地方。这里阴暗潮湿,经年的落叶在地上不知铺了有多厚,各种小草穿出落叶的重重包围,顽强地生长着。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少年不解地问道。
    棕罴示意少年下来,并叼着他的衣角,把他领到了一丛植物的跟前。
    这丛植物开着暗紫色的小花,长着心形的绿叶,叶子的边缘还有一层白色的绒毛。
    突然,少年想起村里的巫师好像跟他讲过,有一种草叫做“杜衡草”,是止咳平喘的珍贵药材,和面前这株植物很是相似。
    “你是想让我用这草药给老爹治病吗?”少年大喜过望。
    “太谢谢你了,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啦!”少年察觉棕罴好像是点了点头,不由兴奋地说道。
    说完,少年挖出了几株杜衡草,小心翼翼地放在贴身的口袋里,然后又被棕罴驮负着朝山下而去。
    此时的太阳已经开始亮起,第一缕晨曦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向大地。
    棕罴跑得很快,渐渐的树木稀疏起来,甚至可以看见山脚下的那个小山村了。
    “我就快到家了,谢谢你!”少年扒着棕罴的耳朵喊道。
    棕罴再次把前腿跪伏在地,把少年放在了地上。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少年抚摸着棕罴光滑的毛发,棕罴则用鼻尖碰了碰他的小脸蛋,然后转身缓缓地走向密林深处。
    少年目送棕罴远去,然后哼着山歌朝山下走来。
    美丽的晨曦迎接着我,
    月亮的余晖洒满了小河;
    小鸟的歌声伴着我的脚步呀,
    一刻也不能停歇。
    忙碌的人儿啊!
    你为什么匆匆而过?
    归心似箭却又是为何?
    我的老爹还在家里等着我,
    我带回了药草可以止咳,
    父子团聚是多么美好啊!
    任他山高路远,
    也不能把我们阻隔。
    …… ……
    少年一边唱,一边朝山下走。突然,他停住了歌声。
    在他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沧桑的面庞长满了皱纹,由于常年劳作,皮肤变成了黑红色,正在焦急地朝山里张望,身上还挂着山里的晨露。
    见少年走来,又气又喜,大声喊道:“是祁昆吗?可回来了!”
    随后,就传来了一声紧似一声的咳嗽。
    “爹爹,是我——”少年一边挥手,一边飞奔下来,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抱里。
    看到儿子在消失了一天一夜后,又平安归来,老爹本来积攒的一腔怒气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紧紧地抱着孩子,老泪纵横地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爹爹,我跟你说,你肯定不会相信的……”
    一老一小两个身影在晨曦中越走越远…… ……
    第三章 山海世界

    在历儿山的脚下,有一个小山村,仅几十户人家,连名字也没有,只是一小片简陋的茅草屋稀稀落落地散布在一处河湾里。
    这里是少典部族领土的一部分,少典部族是自洪荒时代以来最古老的部族之一。
    祁昆就在这个小村子里长大,靠近山脚的几间茅屋就是他的家。他的父亲复姓公孙,是村里比较资深的猎手,大家都尊称一声“公孙老爹”。
    要说村里最“宏伟”的建筑,应该就属“圣火堂”了,其实也就是几间大一点儿的茅屋而已,外围还用篱笆圈了一块空地,权当作村民集会的广场。
    不过,圣火堂确是个神圣的场所,里面存放着全村最珍贵的圣火。
    相传,当今天下共主——姜氏的祖先,在火神祝融的指引下,历经千难万险取回火种,为大家带来了光明,遂以取火之德受世人追崇,久而久之聚成了燧人氏族。
    后来,燧人氏子孙因旅居姜水之畔,遂改为姜姓。
    许多年后,姜氏族又迁至神农曾经现世的神泉之野,并和那里的原住民融合,组成了神农部族。
    这也是迄今为止,山海大陆上唯一一个奉祭两位族神的部族。
    一千多年前,姜氏因掌管火种有功,感得大神祝融亲自现世,并赐之以创世神火。巫师若以神火为凭,可令施术的威力大增,天下部族一时哗然,各族求火者趋之若鹜。
    姜氏趁势崛起,终以火德之功,被海内万族拥立为主,并尊之为“炎帝”,帝室传到今天已然历经了九世。
    具体情形由于年代久远,大多已经成为不可考证的传说。
    现在的情况是:炎帝的帝宫里有当今天下最大的圣火祭坛,里面是火神祝融亲赐的神火。深宫中还有一棵圣树,是当年炎帝祖先从大荒西野移植的遂木,可以钻木而得火,也是维持圣火的唯一燃材。
    当然,真正进过帝都,见过圣火坛和圣树的人是很少的,这个小山村里更是一个也没有,这些都是大家口口相传的故事而已。
    纵观海内各大部族,大到繁华的王宫,小到历儿山这样的村落,都有取自帝都的圣火,并由专职的巫师守护。巫师以圣火为凭,可以守一方平安,也可以及时与其它部族的巫师通灵,相互传递消息。
    可以说,圣火是一方天地最不可缺少的圣物。
    姜氏也因此被极度尊崇,甚至有氏族把炎帝族室与太阳并列,尊为“太阳神”,其夸张程度可见一斑。
    祁昆带回来的杜衡草,果然效果不错,老爹的病一天天见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一天,祁昆又跑到了圣火堂,不过他可不是来观瞻圣火的,而是来找巫师聊天的。
    巫师在村里是很有名望的人物,他可以与神交流,为村民消灾弥祸,大家有犹疑不决的事,也会来找他占卜问卦。
    可最让祁昆着迷的还是巫师渊博的学识,知道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奇闻异录。而这些,对于一个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山村的孩子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巫师也非常喜欢这个开朗、阳光、懂事的孩子,平时对祁昆更是关爱有加,经常给他答疑解惑。
    巫师称他们所处的世界为“山海世界”,这是始祖大神和后来的十二位创世大神,亲手创造并建立起来的一个神奇世界。
    山海世界的中央是地域广阔的大陆,大陆周围环绕着浩瀚的海洋,在海洋之外,是广袤的大荒之野,有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度和神山。
    在中央大陆,横亘着二十六条或巍峨、或绵延、或壮丽、或秀美的山脉,被称为万山之祖的昆仑山就屹立在大陆的西北方。
    巍巍昆仑,山高万仞,周围环绕着连羽毛都要沉溺的弱水之渊,弱水的外面是炎火山,山上终年燃烧着熊熊不息的烈焰。
    据说,在昆仑顶上生长着一种神树,叫做“不死树”,吃了树上结的果子可以百病全消、长生不死。
    昆仑山的西北有一座玉山,巫祖“西王母”居于其上。
    在西方的三危山上还有三青鸟,分别被唤做“大鵹(li)”、“少鵹”和“青鸟”,曾经危害人间,后被西王母降服,成为她的属神。
    传说在西北的大荒原上有座不周山,由一层层褐黄色的岩石堆垒而上,像一根柱子直抵天际,奇崛突兀、寸草不生,但却生长着一种“无忧树”,开黄色的花,结桃子一样的果实,吃了就可以使人化解忧愁,被称作“忘忧果”。
    在大陆的西方有一片浩瀚的沙漠叫做“洹(huan)流”,那里的沙轻细的能像水一样流动,被称为“流沙”。
    人一踏上去就会往下陷,而且深不可测。
    在这流沙之上,却生长着一种叫做“石蕖”的奇异植物 ,一千年才开一朵花,青绿色的叶子浮在流沙的波面上,绮丽而秀美。
    每逢大风刮过,沙子随风而起,飘飘扬扬,就像迷蒙的水雾。据说,还有许多长翅膀的鱼儿在其间飞翔,真是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流沙的西边,是广阔的西海,在大海中有座泑山,金神“蓐收”居住其上。
    在西海岸边,有棵高达万丈的大桑树,唤做“穷桑”,桑叶像红色的枫树,桑葚像紫色的水晶,一万年才结一次果子。据说,天上的银河就是从这里发源。
    在西海岸边还有一个部族名叫“巫咸”,是天下巫师的国度,巫师们经常在附近的登葆山上,与诸位创世大神冥想交流。
    传说,在西方海外的大荒中有燧明国,太阳和月亮的光辉都照不到那里,那里不分昼夜,圣树遂木的母本就生长在那里。
    在大陆西南的都广之野上,有一片由九个山丘(分别为陶唐丘、叔得丘、孟盈丘、昆吾丘、黑白丘、赤望丘、参卫丘、武夫丘、神民丘)组成的丘陵地带,这里水流丰富,草木冬夏长青,百谷四季生长,宛如人间的天国,地上的乐园。
    在都广之野的中央生长着天梯之树——建木。建木有青色的叶子、紫色的茎干,黑色的花朵、黄色的果实,笔直生长直到云霄,离地百丈之内都没有旁枝,只在顶端生有九根弯延曲折的桠枝,弯弯曲曲成伞状,对应九条盘曲交错的虬根深植大地。
    人皇“女娲”就居住在建木之上。
    在建木的附近生活着西南最大的部族——巴族,他们建造的夷城,雄伟而壮丽。
    据说,在这片土地上有一种 “巴蛇”,一口就能吞掉大象。
    大陆南方最强大的部族是“九黎”部族,据说他们高大强壮,铜头铁额,刀枪不入,还善于制作各种精良的武器。
    在南方海外有一座融天山,相传被熊熊的大火包围,火神“祝融”就住在山顶的光明宫中。
    在大陆东南的高山密林中,生活着“百越”部族。他们是山海世界里氏族最多、种姓最繁的部族,与东南海里的“青丘”部族隔海相望。
    青丘部族的青丘山上有一种四足九尾的狐狸,能行迷幻之术,幻化男女之形,美貌华服、能言善笑,使人为之倾倒。如若被其引诱入彀(gou),就难免被其吞噬的命运,但若是不受其蛊惑,吃了它的肉,反而能不受妖邪之气的侵袭,还能抗拒蛊毒。
    “东夷”部族生活在东海之滨,他们擅长骑射,以狩猎为生。
    据说,东海的海域中有一种鲛人,一哭泣就会从眼睛里流出美丽的珍珠。每当月朗星稀、海涛宁静的时候,她们还会唱起美妙的歌声。
    在茫茫东海里,有一座度朔山。山上有一棵枝干盘曲、荫盖三千里的大桃树,在其东北的枝叶间有一座“鬼门”,是天下万鬼往来冥世和人间的门户。大神后土的属神神荼、郁垒就在此镇守。
    东方海外的大荒里有一座东极山,仙宗“太一”居住其上。
    在东方海外不知几万里的远方还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大壑,名唤“归墟”,是大陆上的百川海洋,甚至天河水流的最后归宿。
    传说,在归墟里面有五座神山,分别为:岱與、员峤、方丈、瀛洲、蓬莱。山上有黄金打造的宫殿、白玉筑砌的栏杆,长满了文玉、琅玕、玕琪、珠树、璇树、瑶树、碧树等珍奇的树种。
    天皇“伏羲”居住在那里,据说木神“句芒”也经常会来那里散步。
    在东北方被称作“欧丝之野”的荒原上,生长着三棵高有百丈、没有枝桠的桑树,唤做“三桑”。
    在靠近北海的岸边有纵横千里的大泽,名唤“瀚海”,是各种鸟儿养育幼雏、更换羽毛的地方。瀚海中有一种叫做“鲲”的鱼,跃出水面能变化为大鹏,翼若垂天之云。
    在冰山沉浮的北方海外,有一座成都载天山,海神玄冥居于其上。载天山下有一个巨人部落,名唤“夸父”,他们都是身高数丈的巨人。
    那北海之外的大荒,是被积雪和寒冰覆盖的黑暗之地。在大荒中,有一处巨大的水域,唤做“泰泽”。泰泽之北有一座幽都山,幽冥世界的统治者土神“后土”就居住在那里。
    在黑夜中有一座城池,名唤“幽都”,那里是鬼魂的归宿,地狱的入口,看守者是后土的属神——巨人“土伯”。
    大陆的西北方有宽广辽阔的泑泽,它南临不周山,实为黄河的源头,水神“共工”居于其间。
    在西北海滨有“栗广之野”,龙神“烛九阴”居于附近的章尾山上。他张目为昼、闭目为夜,吹气为冬、呼气为夏,口衔“火精”,淡淡的微光照耀着日月之光都无法到达的幽黯之地。
    传说,烛九阴运用神力,火精之光可以照亮幽都之下的九重泉壤。
    山海世界的广大是难以想象的,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草、怪兽猛禽,只可惜没有时间一一叙说。
    而且有很多事情巫师也只是听说,知道的并不真切,或者还有很多事情恐怕巫师也是没有听过的。
    别说一个在小村落里看护圣火的巫师,就是那巫咸部族的众巫之王也不能把这山海世界的神奇一一道尽吧!但仅仅这些就足以挑动祁昆那好奇的神经,让他浮想联翩,欣然神往了。
    不过,祁昆也只是当做一种奇闻听听而已,根本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得不被形势所迫走遍山南海北,亲自去闯一闯这神奇的山海世界。
    第四章 山林惊变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就过去了十年。
    祁昆也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壮硕英武的男子汉。他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明猎手,公孙老爹也早就不再担心他一个人进山了。
    老爹不再关心生活琐事,一切由祁昆定夺。如今的他只忙着要给祁昆张罗一门合适的亲事,好能早日抱上孙子。
    老人有时坐在门口的青石上,眯起眼睛憧憬着未来,好像已经看到子孙满堂、幸福欢乐的晚年生活了。
    这一天,祁昆起了一个大早。因为今天是老爹的生日,他想早点上山,多收获一些猎物,晚上回家好好庆祝一下,最好是能够邀请邻居一起热闹热闹。
    他拿上弓箭,又在腰间别了一把短刀和一卷麻绳,然后就在温柔的晨曦中,匆匆奔深山而去了。
    天刚过午,祁昆已经收获颇丰,就算晚上来个“大会餐”,也是没有问题的。他一面坐在一棵大树突出地表的树根上,享受着自己的午餐,一面盘算着今天的晚宴,准备吃完后就下山回家了。
    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祁昆敏锐地察觉到距离自己不到十几丈的方向,传来了动物走动的声音。他迅速地收起了吃食,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偷偷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窥探。
    不一会儿,从前面茂密的丛林间走出一只玃(jue)如(洪荒时代的一种怪兽,就像普通的鹿,却长着四只角,白色的尾巴,前两只脚像人的手,后两只脚像马的蹄子)。它一边用前脚扒拉路边的野草,一边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危险。
    玃如是十分机敏的动物,想要捕获它则需要十二分的耐心,非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出手。作为大山里长大的猎手,这一点儿祁昆是十分清楚的。
    祁昆决定偷偷跟踪这只猎物,伺机而动,一举把它拿下,这样还可以在明天午间的集市上换一些日常用品(炎帝为了让子民能够互通有无、各取所需,开辟了市场,让大家以太阳为准,每日午间自发在固定的地点进行交换贸易,可以说开了经商的先河,被后世尊为“商神”)。
    祁昆远远地跟着玃如,在丛林的掩蔽下翻山越岭,不知不觉间就走出去很远。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祁昆不禁感到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因为一只猎物耽误了回家的时间,更别说晚上还要组织一场规模不小的晚宴呢!
    祁昆抬头看了一眼数丈之外遮蔽在乱草间的玃如兽,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决定冒险一试。
    祁昆挺起了弯着的腰,轻轻地从背后抽出一只羽箭,暗暗地搭弓扣弦,准备击发。可就在他要发未发之际,玃如突然扬起了头,往四周不安地张望着,好像察觉有什么危险就在附近。
    祁昆不由得放缓了动作,莫非是自己被发现了吗?他正在纳闷儿,忽见玃如转头向他的斜侧方狂奔而来,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祁昆。
    祁昆不由得一慌,竟不由自主地躲避了一下,猎物就这样从他眼前一跃而过,很快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中。
    祁昆一个人独自打猎已经很长时间了,遇到的复杂情况也不在少数,这么邪门儿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猎物怎么会朝着猎人的方向逃跑呢?
    祁昆只是思考了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问题。这只有一种可能,玃如察觉到的危险并不是来自自己,而是有别的什么危险就在附近。
    想到这里,祁昆那刚刚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周边到底有什么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祁昆紧走几步来到刚才玃如所在的位置,认真观察着四周的情势。周围都是高大的乔木,地上是茂密的灌木丛,灌木下还有许多杂草。
    时间已近深秋,树上的叶子随风飘落,发出沙沙的声响。祁昆巡视一圈也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就在他意欲转身的时候,突然发现就在他的右手边不远处有一丛枯萎的灌木,那是一丛夙条草。
    夙条草的叶子是赤红色的,因为它的茎干直滑而且坚硬,特别适合做羽箭的箭杆,所以祁昆非常熟悉。
    本来植物的枯荣乃是时令使然,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从小在大山里长大的祁昆,还是凭借着对大山的熟悉发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这株植物决不是正常的枯萎,因为正常的枯萎总是从最外层的叶子开始,变得干枯并掉落下来。植物并不是真的死去了,而是为了度过严冬,进行的一种自我保护,等到来年又会抽出新芽,茁壮成长。
    但眼前的这株植物却是从根到叶整株的枯死了,根本不是逐渐地枯萎,而像是一瞬间就腐败变质,结束了原本蓬勃的生命似的。
    祁昆走到夙条草前,蹲下身去认真观察,草儿通体发黑还散发着一种腥臭的味道,连草下的土地似乎也是黑臭的,还有些潮湿。
    祁昆一伸手扒开周围的乱草,却看到了一幅令人作呕的景象。
    在茂密的丛林后面是一个不大的斜坡,有一股溪流从斜坡的上游缓缓流下。
    在祁昆的印象中,历儿山的水向来都是清澈甘甜的,可眼前的溪水却是黑褐粘稠,还散发着腥臭,上面飞着嘤嘤嗡嗡的蚊虫。
    溪流两边的草木都已经枯萎死去,几棵溪边的小树无力地举着黑色的树枝,像是伸向天空的干枯的手臂。
    显然,树木枯死的范围还在扩大,刚刚蔓延到自己所在的地方,而这株夙条草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这是怎们回事?
    祁昆突然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历儿山下的村民们还浑然不知。他毅然决定继续沿着小溪向下游探查探查,看能不能把事情搞清楚。
    祁昆沿着溪流一路向下,看到沿溪两岸到处是枯死的花草树木。慢慢的,枯树的范围越来越大,溪水流动的也越来越缓慢,祁昆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最后,溪水流注到一个小水潭里,水潭的面积不大,周围满是枯草朽木。水面上还飘浮着几具死去的动物尸体,滋生了蚊蝇和蛆虫,掩映在丛生的枯草之间,散发着阵阵恶臭。
    一切都沉浸在死寂中,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祁昆绕着水潭认真地探查,在谭边发现了一道拖移的痕迹,弯弯曲曲延伸到密林中,痕迹下的枯草都倒伏在地,还断续地沾着肮脏的潭水。
    祁昆顺着痕迹追踪了数十丈远,发现拖痕消失在前方的一丛乱草中。
    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尽量放轻脚步,弯腰屈身前进,悄悄地靠近草丛,轻轻扒开向里观看,却看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情况。
    在草丛中,躺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穿着苎麻布的短衫,乍一看长得眉清目秀、古灵精怪,但此刻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头上显着淡淡的青黑之气。
    祁昆上前探了探,女孩的呼吸还很平稳!
    这是谁家的姑娘?
    怎么会出现在这深山里?
    祁昆驻立在一旁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管是怎么回事,都没有遇上了不管的道理!”
    祁昆决定还是先把女孩背到山下的家里,找巫师给看一看,一切都得等她清醒后,才能再做打算。
    就在祁昆动手搬动女孩时,她突然“吭吭”地咳了几声,胸口跟着剧烈地抖动着,紧接着一口黑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吐到了正前方的地上。
    祁昆也是一惊,赶紧让女孩坐下,依靠在旁侧的一棵大树边。
    女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到祁昆就显现出惊奇的神色,好像是看见面前有人而觉得十分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祁昆问道。
    女孩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祁昆又问。
    女孩还是没有回答。
    祁昆心里一惊,暗想道,“莫非是个哑巴!真是个不幸的人!”
    祁昆摇了摇头,转而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女孩也摇了摇头。
    “你是受伤了吗?”祁昆又问。
    女孩点了点头。
    “那——,要不你先跟我回家吧!”虽然有些犹豫,一番踌躇后,祁昆还是真诚地说道。
    女孩闻言猛然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好像看到了什么洪荒猛兽一般。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家就住在这山脚下不远处,等你伤好了我再送你回家!”祁昆连忙解释道。
    话刚说完,他又发现女孩突然眼光一变,充满了如临大敌的恐怖。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像看见怪物一样!我可是一片好心……”祁昆一句话没说完,就觉得脑后传来了呼呼的风声,风里还夹杂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他的心猛然一沉,知道大祸就要来临了。
    第五章 熊王

    祁昆正在和一位陌生的女孩攀谈之际,猛觉得脑后恶风突起,还夹杂着一股腥臭味,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型的野兽从后面对他奔袭而来。
    凭着这几年打猎积累的丰富经验,他知道,要是此时回头观看,肯定被野兽扑个正着,躲也是躲不开的。
    为今之计,时间就是生命,他一把搂住女孩,就势扑倒在地,沿着地面滚出去十几丈远,然后迅速用手撑地爬了起来,转身朝刚才的地方观看。
    只见刚才他们谈话的地方站定了一头巨大的猛兽,长得像牛一样,浑身棕黑,却唯独脑袋是白色的。
    两只牛角闪着幽光,犹如两把匕首向前伸展着,在头部的正中间竖长着一只橄榄形的眼睛,血口獠牙不时有腥臭的涎水滴流下来。滴到哪里,哪里的草木便像遇到剧毒一般,瞬间腐败枯萎,并腾起一股青黑色的烟雾。粗大的尾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在身后左右摇摆着。
    须臾之间,被猛兽四蹄踏过的草地也枯萎变黑,顿时失去了勃勃生机。
    面对这一不知名的巨型猛兽,祁昆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祁昆从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对山里的大部分动植物都熟悉得很,从来还没有见过,哪怕是听说过历儿山还有这么一种怪兽。
    虽然不认识,但明显是来者不善,如果处理不当,恐怕自己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了。
    怪兽一见自己扑了个空,也转过身来,直盯着祁昆和女孩,目露凶光,并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祁昆抽出腰间的短刀,十分机警地站在树下,一边护着旁边的女孩,一边蓄势待发、准备迎战。
    女孩此时应该是恢复了一些气力,扶着大树勉强支撑起孱弱的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祁昆和怪兽就这么相互对峙,谁也不敢先出手,但祁昆并不知道,怪兽其实真正忌惮的是旁边看似柔弱的女孩。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怪兽最终耐不住等待,抢先发动了攻击。它一跃而起,朝两人冲了过来。
    祁昆毕竟是久经历练、沉着冷静。见怪兽扑面而来,他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待其快要到跟前时,突然偏头下蹲,右手反握匕首狠狠地朝怪兽的肚皮就是一刀。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噱头儿。
    要是别的野兽,就这一下,怎么也得肚破肠流,最起码得在肚皮上留下一点儿痕迹。
    可今天却是遇上了敌手,祁昆感到自己的刀好像刺到了坚硬的磐石上一样,“当”的一声,直震得虎口发麻,刀都差点脱了手。
    怪兽一下扑空,由于用力过猛,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到对面的一棵大树上,竟把大树一下子撞成了两截,树干断裂发出的巨大声响充斥着森林。
    倒下的大树撞到旁边的树冠上,挂断了旁出的树枝,并最终轰然倒下,枝叶掉了一地。
    更恐怖的是大树就像触到了什么剧毒的汁液一般,在倒下的短暂时间里,竟然迅速枯萎腐烂,变成了一堆朽木。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凶兽,怎么有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祁昆暗想道。
    那怪兽转过身来,再次把头朝向了祁昆,两只尖锐的长角直指他的方向,鼻孔里呼呼冒着青黑色的臭气,把周边的杂草熏枯了一大片。
    只稍停了片刻,怪兽就一声怒吼又低头猛冲了过来。
    祁昆迅速抓住旁边的树干,两腿一齐用力,只三纵两纵就爬上了数丈的高度。
    待怪兽临近下方,他一手紧握匕首,一手抓住树干,双脚对着树干用力一蹬,翻身向下跃来,并就着下跳的力道,把刀用力朝怪兽的独眼上猛戳上去。
    怪兽见短刀带着风声戳来,猛地一摆头,短刀和猛兽的长角碰到了一起。随着一声尖锐的碰撞声,祁昆右手一松, 短刀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中。
    祁昆心道一声“不好!”顺势一个后空翻,落到了距离怪兽一丈多远的草地上,又就地滚出五六丈的距离。
    他随手抓起了一根粗大的树桠,两下就清理成一根木棒。趁怪兽还没有转身,果断从其后方猛攻。
    怪兽摆开像蛇一样的尾巴,只一下就把木棒抽得粉碎。祁昆也因为挡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跟随着被甩出去十数丈,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
    由于地上落叶非常厚,他倒也没有受什么太重的伤。
    祁昆眼看怪兽又要伺机扑来,而自己又没有了武器,自知只有暂时转攻为守,才是上策。
    祁昆在林地间,一边灵活地闪转腾挪与那怪兽周旋,不断地消耗着对手的锐气,一边瞅准了刚才短刀掉落的方向渐渐靠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突然从旁边的丛林中飞跃出一头庞然大物,朝怪兽猛扑过来。巨大的身躯和怪兽撞在一起,犹如两块巨大的磐石相碰,带着呼呼的风声,竟撞断了好几棵林间的树木。
    怪兽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吧!估计心里也在纳闷呢!它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和这个来不及看清楚的巨物一起滚下了一道斜坡。
    祁昆对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冷静的状态,迅速找到刚才失落的短刀。然后,又找到躲在树后的女孩,此时的女孩已经恢复了不少,行动也自如了许多,祁昆拉着她急匆匆地顺着斜坡追了下去。
    斜坡下是一处弯曲的河谷,河水已经干涸。从谷底向上看去,四面的群山就像黑色的巨人一样巍然耸立,而谷底就像一个大碗的底部。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月亮也已经亮了起来。
    祁昆早已把生日宴会的事搁到了一边,他和女孩小心而又迅速地来到谷底部位,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借着月光观察着对面的战场。
    那巨物原来是一头棕罴,正在与怪兽展开激烈的搏斗。
    看来,仅仅刚才一会儿的功夫,两头巨兽就都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
    怪兽低着头把两支角冲向前方,呼呼地喘着粗气,右前蹄一下一下蹬着脚下的泥土。
    而棕罴则高抬着头,两只前膀巴着地面,发出低沉的咆哮,两只巨大的尖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突然,怪兽低吼一声,支着角卯足力气顶向棕罴。棕罴也不示弱,人立而起,两只前爪紧紧握住了冲过来的兽角。
    这是一场力量的角逐,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怪兽猛烈地摇动了一下硕大的头颅,棕罴一个冷不防,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
    由于重量太大,它并没有被甩动多远,但仍然在撞断了几棵小树后,重重地摔在了一块大石头下。
    棕罴一翻身从地上跃了起来,迅速爬上了身后的岩石,站在岩石上,怒视着面前的怪兽,突然仰头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咆哮。
    不一会儿,四周的山上就传来了回应的咆哮声。
    随着咆哮声,山林里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身影,快速朝谷底聚拢过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跟前,竟是一只只熊罴,颜色有棕色、褐色、黑色等等不一,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一个个呲牙瞠目,怒视敌手。
    很快,来援的熊罴就把怪兽围在了当中,还有更多的回应和更多的身影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怪兽见势不妙,步步后退。
    棕罴从岩石上一跃而下,直扑过来,把怪兽扑倒在地,撇出去很远。怪兽从地上趔趄着站起来,低头向旁边的熊群撞去。
    熊群虽然数量众多,力量却参差不齐,在怪兽在左冲右撞下,包围圈终被撕开一个缺口,怪兽奔逃而去。
    熊群也没有要追击的意思,它们拥簇在巨石之下、低头默立,好像见到了尊贵的首领。棕罴再次登上岩石,对着天际咆哮一声,其他的熊罴也都跟着低沉地咆哮起来。
    祁昆为这一幕不可思议的情景而感到惊奇,自己打猎这么多年,这种情景还是第一次看到。
    然而更令人吃惊地还在后面,棕罴竟然开口说话:“把我们尊贵的客人请上来!”
    当几只大熊走到祁昆跟前发出邀请时,这个青年还在因为今晚见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而发呆。
    祁昆茫然地和女孩走到棕罴跟前,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吗?”棕罴首先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不和老友打声招呼呢?”
    祁昆刚刚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已经猜到您就是当初带我找到杜衡草的那只棕罴了,不过让我吃惊的是您怎么会说话呢?”
    “我为什么不能说话,我可是比你们人类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早多了”棕罴回答道。
    “……”祁昆一脸的茫然。
    “你们人类是在一万多年前,女娲大神用黄土和水创造的,我们熊族则是在洪荒时代的初期,山海世界未成之时,神农大神用山中的土石塑造的!”棕罴又解释道。
    “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呢?”祁昆施了一礼,说道,“感谢您又一次帮了我!”
    “其实要说‘感谢’的人应该是我,要不是当初你在林间救了我,哪还有我的今天!”棕罴回道。
    “可是,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祁昆又问道。
    “我乃熊王,是“熊罴”部落的首领,就居住在黄河林源中!”棕罴答道。
    说完,熊王昂首人立,俨然一位傲然挺立的王者。
    祁昆又深施一礼,拱手说道:“那就多谢熊王!”
    棕罴再次转向石下的熊群,说道:“我代表熊罴部落郑重宣布‘自今日始,熊族将世代效命于公孙氏,永不相违,如有违背、人神共弃’!”
    话音一落,群熊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今天发生的稀奇事太多了,祁昆一时都不能完全消化。
    但其实,等后来他经历了更多的爱恨情仇后,再回想起今天的事,也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小朵浪花罢了!
    熊王和另一头壮硕的灰熊把祁昆和女孩送下了山,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了。
    在转身回深山之前,熊王突然凑近祁昆的耳边,轻轻地说道:“要注意你身边的那个女孩,虽然我看不透她的来历,但我真切地感到她决不是一个普通人!”
    第六章 疫情肆虐

    辞别了熊王,祁昆搀扶着女孩缓缓地朝山下走来。
    在快到村口的时候,他发现前方的大树下站着一位老人,黑红色的皮肤,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背已经驼了,一手拄着拐杖正在朝山里张望,眼睛里显出焦急的神色。
    看到有人远远走来,老人喜出望外,远远喊道:“是祁昆吗?怎么才回来呀!”言语中带着些许的责怪之意,这情形就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此情此景,祁昆不禁眼睛湿润了。
    孩子们总是觉得,随着一天天长大,父母就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宠爱自己。
    其实,父母的牵挂是永远不会变的,真正改变的是我们自己呀!
    祁昆走上前,搀着父亲回到了家里,把昨晚的事情向父亲说明了一番,并把女孩做了简要的介绍。
    其实,他对这女孩也实在是了解得不多,所以也没有什么可介绍的,只是觉得她很虚弱,需要好好地调养一下,等身体恢复以后再做打算。
    公孙老爹听完后,表情很严肃。他喃喃道:“天降异兽、必起祸端,只是不知道是应在‘天灾’、还是应在‘人祸’!”
    “ 祁昆,从今天开始,万事要小心谨慎才好!”老爹又嘱咐道。
    “爹爹放心,孩儿知道!”祁昆回道。
    “傻小子,你知道啥!”老爹忽然又换了一副脸面,吩咐道,“还不去圣火堂找巫师来,为这位姑娘看一看,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事!”
    “哦……”祁昆一边应着,一边暗想,“老爹今天这是怎么了?咋想起一出是一出,变脸也有些太快了吧!”
    长话短说,巫师为女孩诊治后,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曾身中剧毒。不过,毒素现在已经退去,只是身体还比较虚弱,需要再好好调养几天。
    祁昆见女孩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放了心,每日里精心照料,女孩的身体也很快就开始好转起来,只是仍然闭口不言。
    女孩一天天好转,就做些缝补浆洗之类的家事。祁昆也不用再穿着有窟窿的衣服了,虽然衣服仍然是破旧的,但之前的窟窿已经被细密的针脚缝补好,家里也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公孙老爹自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心中暗想:“这女娃长得倒是机灵可爱,只可惜不会说话,要是……”
    公孙老爹每天在脑袋里翻腾着“祁昆和女孩般不般配的问题”,觉得万一小孩子腼腆,不好意识说破,岂不是误了一桩好姻缘!作为老爹理应在这件事上撮合一把,只是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心意如何。
    既然祁昆把女娃带到家里,应该还是有点儿意思的吧!可是不知道女孩子怎么想的,希望他们能情投意合,两厢情愿,最好……
    哎,只可惜不会说话……,老爹翻来覆去地琢磨,就在他终于决定要开口时,村里却出了天大的祸事,这件事便不得不给搁置了,更没有想到这一搁置,竟成了永久的遗憾。
    因为常年在山上劳作,身体强壮,猎户是很少得病的,但最近村里的猎户突然间陆续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事情的起因,是村头的刘家大哥打猎归来,觉得有些发热。本以为是进山着了风寒,便熬些生姜水喝了,发发汗,也没有在意。可是几天之后,病不但没有要好的意思,还越发的严重了。
    这病说也奇怪,病人上吐下泻、时冷时热,冷的时候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热的时候则像是抱着个炭火盆,随后会昏迷不醒,皮肤出现溃烂,器官衰竭,惨不忍睹。
    可怕的是从那一天起,这种病的发生范围迅速扩大,村里很多人都陆陆续续得了病,苦不堪言。
    公孙老爹得知后,大呼这是瘟疫,嘱咐祁昆千万不要再上山打猎。
    由于没了进项,家里过得一天比一天拮据。幸而祁昆还能在山脚附近挖些野菜,运气好的话,偶尔还可以碰到一两只山鸡野兔之类的,总算是还揭得开锅。
    这一天,祁昆信步走到圣火堂附近,脑海里又浮现出小时候,年幼的自己坐在圣火旁聆听巫师讲山海世界奇闻异事的情景。
    忽然,他想到应该和巫师谈一谈自己那天在深山里遭遇异兽的事,或许与当前的疫情有一些关系也说不定。
    巫师博学广闻,一定是知道一些东西的。想到这,祁昆加快了脚步,来到圣火堂旁的配房前,还没有进去,里面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我们是为了村里的疫情而来,要赶紧进行隔离控制,否则以瘟疫现在的扩散速度,不久全族都要受到牵连!”一个人扯着公鸭嗓说道。
    “所以,还要请巫师全力配合协助我们。”另一个苍老但又透着威严的声音补充道。
    “是,守一方平安也正是我等的责任,长老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吩咐吧!”巫师回答着。
    “你先准备行大祭的一应所需之物,我和长老要去找一处合适的隔离场所。”公鸭嗓吩咐道。
    随着巫师的应诺之声,传来了脚步声响。
    紧接着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一名老者,身形瘦削、神情坚毅,灰色的胡须,长长的袍衫,头发一根不乱,柔顺地披在身后,头上箍着一根蓝色的带子,带子的正中间额头的位置,还镶着一块翠玉。
    老者身后是一个满头卷发的矮胖子,满脸油光,圆眼厚唇,透着凶蛮之气,巫师则紧跟在他们后面。
    可能是没想到外面有人,那为首的老者见到祁昆,不由得一愣,问道:“这是谁?”
    巫师紧走几步来到前面,谦恭地答道:“这是村里的猎户之子,经常来这里找我闲谈!”
    老者眉头一皱说道:“这圣火堂也是闲杂人等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巫师低头没有应答。
    “看来我最近还真是该到下面走走了!”老者又说道,“村子里竟堕落至此!也难怪会有天灾!”说完便拂袖而去,那矮胖子也紧跟在后面颠颠地径自走了。
    祁昆心情大为不悦,但碍于巫师的情面也不好当面发作,待两人走远后,上前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巫师言道:“他是公孙氏族长老会长老之一——应节,奉族长之命前来调查疫情!”
    “噢!”祁昆一边点头,一边恍然记起老爹曾经跟他说过,他们所生活的地区有很多的氏族。其中,少典氏是最大的一支,所以其它氏族都臣服于少典,共同组成了少典部族。
    他们这个小山村隶属于少典部族的公孙氏,氏族的一切族务由族长和长老会统领裁决。
    虽然氏族是这个小村子直接的统治和管理者,但由于地域荒远,氏族领袖们百年来从没有想过要到这片土地上看一看他的子民。要不是因为瘟疫的发生,只怕祁昆这辈子也见不着应节长老一面。
    所以,老爹曾经跟他说过的这些事情,祁昆的印象并不深刻,刚才巫师提到后,这些信息才逐渐又复现在他的脑海中。
    祁昆说道:“氏族领袖啊!应该也是本领高强、学识渊博的人呢!”
    巫师笑了笑,不置可否。
    “既能为民造福,必然受到大家的爱戴和敬仰,可为什么那么盛气凌人,不似您一般平易可亲呢?”祁昆忽然转了语气问道。
    这不明就里的一句话,却把巫师拉进了遥远的回忆。
    巫师也是出生并成长于公孙氏族的贵族之家,和族长还是远房亲戚。
    他从小就聪明机敏,过着无忧无虑的富足生活。当时的他恐怕就是做梦的时候也不会想到,世界上还有像这样的一个小山村,住着像祁昆一样的穷人。
    氏族里每隔五年,就要举行一次隆重的仪式,从适龄的小孩中精心挑选人员,送到西方的巫咸部族学习巫术和各种知识。这些孩子学成归来后,会被安排到氏族中的各个村落,作为圣火的守护者。
    少数人在经过历练后,更是有机会走进长老会成为氏族首领,拥有统御全族的权力。所以,很多贵族都想方设法要把子女安插在其中,以作为未来的跳板,以期登上氏族的权力中枢。
    巫师仍然记得当年自己被选中时,父亲兴奋的样子。父亲对他寄予了厚望,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要担负起家族的未来”。
    然而,命运总是无常的,不幸则总是和你不期而遇。就在你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给你一场萧瑟的秋雨,摧枯你心中那正在萌动而生的芳华。
    巫师经过艰苦的学习和磨砺,就在终于学成归来,想着要如何大展宏图之际,才发现久违的家族已经败落,亲人故去、家仆四散,具体原因已不可考,所以不得而知。他自己随后也被安排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成为了一名圣火的守护者。
    现在想来,这其中必然是掺杂着复杂的权力斗争,不过现在的自己,也无心再参与其中了,而思想的这一转变,却都源自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
    来到这里后,巫师看到了在远离权术统御的深山里,还有这样一方净土,有这样质朴醇厚的民风,虽然贫穷却依然快乐,有祁昆这样聪慧的孩子,如果生在贵族家里,他今后一定能成大事。
    相比之下,巫师觉得自己也算是幸运的,既见到过贵族的尔虞我诈,又见识了贫民的善良坚韧。
    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也许至今还没有看到在社会的最底层,还有着生机勃勃的离离原草,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把那日渐腐朽的牢笼付之一炬。
    “您在想什么呢?”祁昆的话把巫师拉回了现实。
    巫师看了一眼面前的祁昆,说道:“你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自然不懂政治斗争的残酷!”
    “什么是政治斗争?” 祁昆天真地问道。
    巫师拍了拍祁昆的肩头,说道:“记住,并不是天下的巫师都像我一样。还有,你最近还是少来我这里比较好!”
    祁昆刚要问为什么,巫师又说道:“好了,我今天还有事,不能陪你多聊了,有事改天再说吧!”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哎!我还有事没说呢……”看着巫师走远了,祁昆的后半截话只得咽了回去。
    错误113
    第七章 隔离

    应节长老办事的效率很高,隔离区很快就建立了起来。
    在靠近山脚的位置,搭起了一排排的茅草棚,周边圈着坚固的围栏,围栏底部则是坚硬的岩石。
    隔离区的外面靠近村庄的这一边,则被清理成一个小广场,广场的中央还搭起了一座祭坛。
    祭坛夯土而成、分为三层,每一层都插着数面旌旗,上面绘着古怪的符号,在第三层的长案上,放置着蓍草和龟甲,长案前是熊熊燃烧的圣火坛,正是从圣火堂引来的火种。
    越来越多的村民被运进了隔离区,应节长老要求全体村民都来到广场前,主持了盛大的祭祀仪式,祈求执掌神罚的创世大神——“西王母”为他的子民消灾弭祸、驱除瘟疫。
    应节长老在祭坛前,煞有介事地行叩拜大礼,一步一叩走上祭坛,在案前大声颂道:
    伟大西王母啊!
    创世的大神!
    您给了我们通灵的本领,
    您给了我们预知的能力,
    您教会我们与神交流,
    让我们走出懵懂。
    您的恩情生死肉骨,
    我们的心意
    又怎能用有限的言辞表明!

    仁慈的西王母啊!
    悲悯的大神!
    您睁开那如炬的慧眼,
    看一看这曾经的世界,
    您的子民又在遭受苦难,
    请再一次给予慷慨的恩赐,
    让我们走出瘟疫的阴影。
    …… ……
    最后,广场上所有的人都虔诚地跪伏在地,祈求大神的祝福,场面十分壮观。
    在一片祈祷声中,应节长老用圣火点燃了面前的蓍草,把龟甲放在其中进行烧灼,并在烧完的灰烬中,捧出龟甲残片,认真寻找着神的指示。
    最后,他拿腔作调地说道:“大神已然给出神谕,但我还要细细领会,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众村民闻言一脸感激,唯有祁昆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他偷偷瞄了一眼在前面站立的巫师,巧得是巫师竟然也偏头看了一眼他,祁昆见状连忙又低下了头。
    应节长老随后遣散了民众,不必细说。
    祁昆匆匆回到家中,他并不认同这种祭祀的仪式。
    虽然祁昆深信着创世大神的存在,也见识过这个世界上的一些神秘力量,但这种祭祀却怎么看怎么是形式大于内容,他越发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那患病的村民估计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祁昆把自己的想法偷偷地告诉了老爹,意外的是,这想法竟得到了老人的认同。
    老爹赞许地说道:“还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小小年纪就敢质疑族里的长老,嗯!像是我的儿子!”
    老爹授意祁昆悄悄地去找巫师谈一谈,谋求解救村民的办法。
    祁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和巫师说完的话。于是,他趁着夜色悄悄向圣火堂潜去。
    祁昆走得很快,因为村子本身也不大,时间不长就来到圣火堂前。一路上,他听到四处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心情也愈发的沉重了。
    祁昆在圣火堂前驻足踌躇,想起了之前巫师说过“近期不要找他”的话,一时不知怎样才能见到巫师,又尽可能不惊动应节长老和那个矮胖子。
    就在思考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圣火堂里走了出来,祁昆急忙闪在了一边,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巫师。
    祁昆喜出望外,轻轻凑过去,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巫师大人”
    巫师猛然回头望见了他,感到有些意外,但马上就拉着他以极快的速度遁入了黑夜中。
    巫师带着祁昆来到了村外的一条小河旁。
    西方的月亮正在逐步亮起,天上淡淡的云朵时时飘过,一轮圆月在其间时隐时现,把银白色的柔光挥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一时让两人忘记了最近的压抑。
    巫师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圣火堂前闲逛?”
    祁昆笑着答道:“大人还真是会开玩笑,我怎么是闲逛?我可是专程赶过来的!”
    “这么说,你是有事要讲。”巫师问道。
    祁昆严肃地问道:“在过来的途中,我听到很多村民在家里偷偷地啼哭,是怎么回事呢?”
    巫师黯然低头,过了良久,才抬头说道:“应节长老把患病的村民集中到隔离区,为了避免疫情传染,不允许家属探望,甚至死者都不能收尸!大家畏惧氏族的权威,心有所伤却不能明言,所以才会有啼哭之声!”
    祁昆问道:“就不能想办法祛除瘟疫吗?”
    “今天白天,长老不是已经带领大家祭神领谕了吗?”巫师反问道。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巫师大人不是真的认为就这么一个形式化的东西,便能祛除疫情,解救苍生了吧?”祁昆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怀疑和调侃之气。
    巫师正色说道:“祁昆,我承认你是一个聪慧的孩子,也很阳光乐观,我有时竟也会在不觉中羡慕你的生活态度,但我要忠告你,任何时候都不要调侃和创世大神有关的事!他们是继始祖大神盘古以来,天地间最伟大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论及的。”
    祁昆见巫师神情严肃,也赶忙收起了轻佻的言语,正色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我只是觉得仅仅靠着祭祀,恐怕救不了大家!”
    巫师沉默了一会儿,愤而说道:“什么祭祀?什么仪式?只不过是愚弄民众,稳固统治的工具和手段而已!”
    “……”祁昆没想到巫师竟会这么说,一时惊得合不拢嘴。
    巫师抬起头看看祁昆,又说道:“祁昆啊!虽然不知道告诉你这些对不对,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些事!”
    “创世大神西王母,教授人类通灵问卜、聆听神谕,是需要通过虔诚的冥想才可以实现的,这是灵魂的深层次交流。而借助诸神的力量驱妖除魔,更是要勤学苦练,苦常人所不能承之苦,方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只有经过艰苦的修炼,才能不断提升个人修为,这没有任何的捷径可走,更不能投机取巧!”巫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长老白天的祭祀是……”祁昆若有所思道。
    “所谓的祭祀原本只是人类对大神们表达感恩的一种方式,却在岁月的演化中,逐渐变成了统治者们,借神之名、行己之政、谋己之私的工具,实在是玷污了巫师们的名誉!”巫师愤愤地回道。
    “您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您理解的这么深刻!”祁昆一边点头,一边赞许地说道。
    “好了,你还没有说这么晚到圣火堂来找我的原因呢!”巫师打断了他的话。
    祁昆猛地一拍脑袋,说道:“看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接下来,祁昆便把前些日子在森林里遇到怪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巫师,只是有意把熊王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巫师显然对他所说的很感兴趣,一边听一边询问着一些重要的细节,但那天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而且又是晚上,有很多东西祁昆也实在是记不清楚了。
    最后,巫师问道:“那个怪兽长得什么样子,有什么特点,你能再描述一下吗?”
    祁昆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儿,说道:“怪兽么,总体来说长得像牛,但却比牛大好几倍,像座黑色的小山丘一样,脑袋中央只长了一只橄榄型的眼睛,要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凡和它有所接触的东西,瞬间都会腐败枯死,像是见了克星似的!”
    “好,我都知道了,您提供的线索非常有用,想这历儿山是村民赖以生存的栖息之地,如果有什么变化……”巫师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道,“祁昆,您害怕吗?”
    祁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懵住了。
    “不,不怕,没有点儿胆子怎么当猎人啊……哎,不是,巫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啊?”祁昆不明就里地问道。
    巫师非常郑重地说道:“我想,你那天遇到的怪兽说不定还真与这次瘟疫有关系呢!而且我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是什么?”祁昆一听便来了精神。
    “还不能确定!”巫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如果真是那怪兽带来了这场灾难,它现在就一定还在历儿山的深山里,我想让你带我找到那天你遇到怪兽的地方,一起去探查寻找灾疫的源头,也好溯本清源,化解当前的危机!”
    “好啊,正合我意!什么时候出发?”祁昆突然莫名地兴奋了起来。
    巫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大概已经到子时了,说道:“事不宜迟,就是现在!”
    祁昆突然向巫师靠近了一步,嘴巴几乎挨上了巫师的耳根,轻声说了一句:“小心,有人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第八章 探源

    祁昆是猎手出身,耳朵聪敏得很。在和巫师谈话时,他突然听见后方的一棵大树下有轻微的呼吸声。
    其实,用“听”这个词也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感”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某种东西传来的气息,这是猎手的直觉,来自人的五感之外,源于意识,应该算第六感吧!
    祁昆向前一步,对着巫师耳语道:“小心,有人在偷听!”
    巫师闻听此言,马上也警惕了起来,二人同时瞥向那棵大树。
    这是一棵靠在河边生长的柳树,由于已是深秋时节,树上的叶子掉了不少,在夜色中像是一只伸向天空的大手,要触摸散发着柔光的圆月一样。在树干的阴影中,果然贴附着一个人影。
    巫师突然把手一扬,一道白光直冲了过去,在人影上部爆裂开来,很多光点儿纷纷飘落,像是放了一道烟花,把那人站的地方照得非常明亮。那人躲闪不及,直接暴露在二人的面前。
    “哎!怎么是你?”祁昆首先叫出了声。
    原来树下不是别人,却是祁昆前些日子救的那个女孩,她轻轻用手势比划着,大概是说见祁昆久久未归,公孙老爹担心,所以让她来看看!
    祁昆大概会意了她的意思,回答道:“我今晚要和巫师去办大事,麻烦你和老爹说,要晚些回去!”
    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巫师笑着说道:“看样子,她和你的脾气秉性倒是很合适!一样的开朗阳光,不错不错!”
    祁昆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却始终还是年轻,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儿,急说道:“巫师您乱说什么,什么合适?”
    “我什么也没说呀!倒是你在想啥呢?干嘛这么紧张?”巫师诡异地反问道。
    祁昆急忙辩解道:“我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为了救人,才把她领回家的!”
    “好、好,我也没说你不是为了救她,我只是想知道你救她又是为了什么!”巫师笑着说道。
    “怎么巫师大人也会说这种轻浮的话?我就是单纯的救人而已,没有别的目的,真的……”
    巫师和祁昆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向山里走去。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祁昆还真是觉得和女孩在一起时蛮开心的,只是还没有想到“喜欢”这一层,被巫师开玩笑似的一逗,他心中竟荡起了层层涟漪,不再那么静如止水了。
    巫师和祁昆对历儿山的地势非常熟悉,他们借着月色在崎岖的山道上迅速地前进着,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大山深处。两个人收起了笑容,降低了音量,在祁昆的带领下,找到了那天偶遇怪兽的地方。
    “就是那个小水潭!”祁昆指着前方说道。
    虽然离着还有一段距离,但刺鼻的腥臭味儿仍然扑面而来,非常凝重,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二人掩住口鼻,小心翼翼地向水潭的边缘靠近,随着越走越近,水潭的现状也越来越清楚。
    虽然过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水潭的情况却有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水没了,原来的水潭正在慢慢干涸,现在已经成为一片低浅的沼泽地。在沼泽的表面到处都是枯萎腐败的灌木和水草,还有几副动物的骨架以及几具正在腐烂的动物尸体,夹杂着沼泽里烂泥的腥臭味,让人不由得直反胃。
    在沼泽的边缘和中间,稀疏地长着几棵只剩下茎干和主枝的树木。在淡淡的月光下像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魔影,张牙舞爪随时准备着吞噬误闯进来的猎物。
    巫师微微嗅了嗅空气的味道,又沿着沼泽转了小半圈儿,认真地检查了周边的腐草朽木。
    他低声说道:“很显然,这里的植物和动物都中了毒,而且毒性非常的强烈!我们现在必须要顺着这些枯死的草木,继续向前去追踪那怪物的踪迹!”
    “然后呢?”祁昆小声地问道。
    “然后?”巫师头都没回,坚定而平静地回道:“杀了它!”
    “好嘞!”祁昆兴奋地差点没跳起来。
    以前只是打猎,这次可是和巫师一起猎杀妖物,想一想就觉得够刺激。
    巫师认真地检查了沼泽的四周,由于地处深山、人迹罕至,祁昆上次和怪兽打斗的痕迹还残留得比较明显。
    “祁昆,你看这是女孩被拖动的痕迹,这是怪兽滚下山坡时的痕迹,草木都是背着沼泽的方向倒伏。”巫师一边查勘一边说道。
    经过努力地辨别,他们终于找到了怪兽来时的道路。在月光下,这条痕迹中的草木倒伏方向都是向着沼泽的。
    “看来,只要我们逆着这条痕迹向前,就能够找到怪兽的栖息地了。”巫师说道。
    巫师和祁昆逆着怪兽的痕迹向前追踪,逐步向大山的更深处走去。
    越向大山的深处,就越显示出这场异变的恐怖,到处是枯死的树木,腐败的灌木,糜烂的杂草,干涸的小溪,散发着臭味儿的污泥。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被污染的山林,不断向前探查,又过了两道河谷,终于来到历儿山深处的一座山峰下。
    山峰不是很高,算是历儿山众多侧峰中的一座,痕迹沿着山峰间的乱石曲曲折折地向上延伸,两个人也顺着痕迹敏捷地向上攀登追寻。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就来到了半山腰。
    这里是一小片平地,就像是陡峭的山腰上突出的一座平台,一条小瀑布从山上流下,在平台的一侧冲出一个小水潭,水溢出后又从平台的这一侧奔泻到山下。
    整个平台到处是腐朽的草木,原来肯定是个草木茂盛的地方。
    二人正要向前查勘,祁昆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巫师,并拉着他躲在了一棵大树下。
    “巫师大人,您看!”祁昆小声地说道。
    巫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平台靠近山体的一侧,树木的掩映下有一个黑洞洞的山穴。
    “看来这应该就是怪兽的巢穴了,我们要做好准备!”巫师说道。
    “要怎么做呢?”祁昆问道。
    “我先摆好一个法阵,然后你去诱它出来,把它引入我的阵中。”巫师说道。
    “敢吗?”巫师紧接着又补问道。
    “行,我都与它较量过了,虽然降不住它,短时间内它也别想占我的便宜!”祁昆坚毅的话语中透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巫师选中了位于水潭南侧的一处空地,在它的四面分别有四棵粗大的树木,虽然都已经枯死,但巨大的树干仍然非常坚实,就像四根漆黑的巨型石柱一样,包围着中间的草地。
    巫师拿出了四张桃木片,上面刻划着繁复的祷文,把它们分别贴附在四面的树干上,然后转身对祁昆说道:“你现在可以去引它出来了,记住一定要把它引到四棵树的中央才行!”
    祁昆领命,一探身便走进了怪兽的巢穴。
    山洞里非常黑暗,那不是像夜晚一样没有光亮的黑,而是一种失去光明的绝望,这种黑好像不是虚无的,而是一片黑色的实体,走进去就会被这无边的黑色吞噬,令人没有一点儿迈步前进的愿望。
    洞内的潮气在岩壁上凝结成水滴,不时滴落在地面的积水中,渗透着彻骨的寒冷,更彰显出山洞的深邃。
    祁昆定了定神,小心地朝里面探寻。洞并不深,他摸索前进了大概几十丈后,前面出现一个拐弯,在拐弯的后面传来了动物“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怎么把它引出去呢?”祁昆思考着,“不能再走了,如果走到怪物的跟前,只怕是还没等引诱,就成了它的口中餐”
    想到这,祁昆又轻轻地往洞口方向退了几步,在地上捡起一块儿差不多大小的石头,朝着拐弯处的洞壁投掷过去。
    由于发力巧妙,石头与洞壁呈三十度角相撞后,又转向朝着洞弯里面飞去。只听“咚”的一声,随后传来了动物的低吼,在这寂静漆黑的山洞里层层回荡、摄人心魄。
    紧接着,在对面的黑暗中显出了一只闪着绿光的眼睛,仿佛地狱中的鬼火,时隐时现。
    祁昆早已经做好了向外跑的姿势,看那绿光缓缓靠近,觉得距离差不多了,回手又投出了一块儿石头,不过这次是瞄准了怪兽的眼睛。
    由于黑暗中怪兽放着光的眼睛非常明显,这一下正好投中,怪兽一下子被激怒了。它狂吼一声,像一座小山向外冲撞过来,祁昆早已如离弦之箭,飞也似的朝洞口跑去。
    祁昆飞奔至洞口之外,来到早已计划好的林地间,举弓搭箭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几乎是同时,一股狂风从洞里呼啸着涌出来,将洞口的枯枝烂叶席卷而起,空气中一时弥漫开腥臭的味道。
    随后,怪兽像小山一样巨大的黑色身影从洞里窜了出来,恐怖的气息随之布满了这片林地,月亮也躲进了云层中,林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祁昆并不惧色,迅速地射出了一击响箭,怪兽循着箭声摆头,看到了站在林间的祁昆。
    随着一声咆哮,怪兽不顾一切地朝他扑了过来。
    第九章 蜚兽

    祁昆站在四棵大树的中央地带,沉着地注视着怪兽与自己的距离,在它最后一下扑向自己的当口,迅速地一侧身,就势翻出了林地。
    怪兽正好落在祁昆刚才站立的地方,巨大的身躯激起了团团尘土。
    怪兽一看扑空,双腿用力又要跃起,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得逞,因为四面的大树上泛起了层层光环,分别为苍青、火红、银白和黑褐色。
    光环顺着树干上下浮动,好似电光萦绕,放出一道道光华,在两棵相邻的树木间交织起来,形成一张光线组成的大网,任那怪兽在其间横冲直撞,终不能冲破光网的阻隔。
    巫师此时正站在离法阵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他的身形似乎变得高大了许多,身上泛着柔和的光芒,给这漆黑的夜色带来了一片光明。
    巫师双手举向天空,嘴里呢喃着晦涩难懂的祷文,头顶的天空上很快就积起了大片的云朵,并汇聚成扭曲的漩涡,就像一个巨大的“暴风眼”,慢慢向着怪兽的上方移动。
    怪兽被困在林间的大阵中,忽然停止了冲撞。
    它的眼、鼻、口中冒出熊熊的绿色火焰,幽幽地说道:“巫师,你的‘四象浮光阵’果然不凡,但是如果你以为这就可以困住我的话,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怪兽一声嘶吼,四足腾空而起,朝东方的祷文猛冲而去。
    巫师似乎有些吃惊,但他仍然没有流露出丝毫放弃的意思,他左手向前一挥,一道绿色的光辉直射到对应方位的树干上。
    木之力量受到祷文召唤,大树仿佛枯木逢春,又重现了蓬勃的生机。枝杈迅速地生长着,像一根根利刃向着阵内伸展,无数的藤条从树根部拔地而起,带着尖锐的荆棘交织成一堵坚韧的树墙。
    怪兽不顾一切地猛冲,每一次冲撞都有一些树木和藤条腐败枯萎,但马上又会有新的树木和藤条生长出来填补原来的位置。
    眼看“暴风眼”越来越近、越压越低,怪兽仰天长吼,更多的绿色火焰从它的血盆大口中冲出,带着浓浓的烟气,把它包围在中间。它卯足力气,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树墙,发起了最后一搏。
    仿佛一道绿色的闪电,击穿了黑色的树干,贴有祷文的大树被拦腰折断,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掀起了大团的尘土和枯叶,腥臭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几乎是同时,“风暴眼”中劈下一道电光,像一把利剑割裂了黑色的天幕,在林地间燃起熊熊烈焰。
    怪兽吼道:“你以为引来天雷就可以打败我?哈哈哈……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底细!不过,你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带着这个遗憾前往幽都往生去吧!”
    巫师站在磐石之巅,一时无计可施,他有些后悔带祁昆前来冒险,搞不好要连带这孩子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祁昆看到怪兽冲出大阵,敏捷地顺着山岩向上攀登,同时接二连三地射出去好几支羽箭,每一箭都直奔怪兽的要害,但是怪兽的皮肤坚硬如石,羽箭根本伤不到它。
    怪兽抬头看到祁昆,笑道:“小娃倒是勇敢,只是可惜了!”
    说完,它低沉地咆哮着,更多的火和烟向四周扩散开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东方突然现出了一丝光亮,起初只是一点点的火光,之后就急速地扩大,形成直径一丈左右的火球,像流星一般直朝怪兽而来。
    怪兽急忙躲闪,那火球砸在地上,引燃了林间的枯枝败叶,大地随之震动,裂开了一道道缝隙,地下的烈焰猛窜出来,包围了志在必得的怪兽。
    怪兽怒吼道:“怎么又是你,坏我的好事!”
    巫师见怪兽一时间纠缠在地火中难以脱身,在磐石上高呼道:“祁昆,把你的短刀给我!”
    祁昆听到呼声,急速从山岩上跳跃而下,一甩手把腰间的短刀抛给了巫师。
    巫师接过短刀,朝自己掌间一划,鲜血顿时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巫师用流淌的鲜血在面前绘制了一个简略的图形,并诵念着祷文,鲜血符印升腾起点点红雾,缓缓与巫师的手掌连接在一起。
    随着念完最后一句祈祷,巫师猛地把手向前一挥,并大声喊道:“觉醒吧!大山,把这亵渎你纯洁身躯的污物彻底地涤荡干净!还世界一份清平!”炙热的鲜血随着巫师高亢的呼喊向着怪兽飞去。
    伴随着鲜血落到林地间,地上泛起了亮白色的光芒,巨大的符印以落点为中心层层扩散,一道道光柱冲破地面直达天际,整个平台被照得亮如白昼。
    在烈火和光明的笼罩下,一切的黑暗都是那么的软弱无力和不堪一击。怪兽的毒焰更是相形见绌、黯然熄灭,它的周身在一瞬间便被无情的烈焰包围了。
    烈焰中的怪兽忿然狂笑道:“竟然会用血祭召唤山神助你一臂之力,好!算你小子有种!”
    怪兽话锋一转又说道:“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拯救那些无知的愚民了吗?实话告诉你,我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我随时准备着为了主人的计划献上这卑微的生命!”
    “你的主人是谁?”巫师大声地质问道。
    “哼哼……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就能见到他了!”怪兽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在强烈地烧灼下化为了一片灰烬。
    怪兽终于灰飞烟灭了,祁昆急忙攀到大石上,扶着巫师坐下,问道:“巫师大人,您怎么样?”
    “不打紧的!”巫师回道,“都怪我事先对可能面临的危险预估不足,才差一点儿着了妖兽的道!”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如此的厉害?”祁昆问道。
    “这是‘蜚兽’,古籍有载‘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是世上少见的凶兽!”巫师回道。
    “这怪兽长得确实和书上说的很像!”祁昆一边回味着巫师刚才那诘屈的描述,一边自言自语道。
    “不过,刚才这只却不是普通的蜚兽,它认识我的‘四象浮光阵’,并有重点地冲击被它克制的‘木’象一方,从而躲过了我的天雷之击,一定是受过点化的,被它称为‘主人’的应该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只是不知道是谁!”巫师又补充道。
    “见则天下大疫,这次的瘟疫果然与它有关!”祁昆这才把巫师的第一句话理清楚,自顾自地说道。
    “我想,肯定是有人豢养并点化了这头妖兽,让它在此污染山林。历儿山是众多大河的流经之地,蜚兽的毒液可以顺着水流向四周扩散,带来规模巨大的疫情。如果不是这次及时将它铲除,搞不好瘟疫还会沿着水流蔓延到黄河的中下游,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巫师继续缓缓说道。
    “对啦!它说这只是一个开端,那岂不是还有更多的灾难要接踵而至?”祁昆终于跟上了巫师的思路。
    “所以,世界可能要有大的变动,有极其邪恶的力量正在黑暗中悄然崛起!”巫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可能是洪荒时代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灭世之灾,由不可想象的大人物在幕后操纵着!”
    祁昆叹息道:“可惜我们还不知道对手是谁,甚至连近在家门口的危险都没有察觉呢!”
    “不,任何时候都不要自我轻视!”巫师冷静地说道,“虽然我们在这场角逐中甚至连一个小卒都算不上,只是随时有可能被牺牲的祭品,但只要永不放弃、敢于一搏,总会有希望的!”
    “我明白了,巫师大人!”祁昆坚定地点了点头。
    “而且,起码我们知道已经有力量开始和它对抗了,刚才我们即将败北的时候,出现的那道闪光就是证明,还有蜚兽的那几句话,明显是指有人在阻止它的恶行,也因此救了我们的命,只是不知为什么此人不和我们相见!”巫师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推测。
    “既然与妖兽对抗,那肯定就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啦!不出来相见也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吧!”祁昆说道,“我相信是朋友早晚会现身的,倒是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巫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光辉正在转弱,已经接近黎明了,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祁昆,感谢你冒着生命危险和我来到这深山里,相信山下的乡亲们如果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也会感激你的,但是邪恶力量并不会这么想,他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乡亲们还笼罩在瘟疫的威胁下,在一切都没有明朗之前,我们就从眼前的事情做起,先想办法为大家祛除疫情吧!”
    “那巫师大人可有袪瘟之法吗?”祁昆问道。
    “要说延缓,甚至是治愈染病的村民不是没有可能,但要控制疫情地蔓延,则需要彻底净化被污染的山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暂时还没有主意!”巫师回答道。
    “那怎么办呢?”祁昆又问道。
    巫师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先回村里,看护好‘圣火’,我要去巫师的国度——‘巫咸部族’,向诸位大巫寻求克制瘟疫的方法,相信不久就能回来!”
    “好的,我一定不负您的重托。”祁昆郑重地回答道。
    巫师则欣慰地点了点头,嘱咐道:“一切要小心,我回来前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便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祁昆看着巫师走远,独自向山下走来。
    他很快就到了山脚,看到天刚蒙蒙亮,伫立在村口的圣火堂里,隐现着闪闪烁烁的圣火之光,想到巫师的托付,祁昆决定先到里面去看一看圣火的情况。
    谁知这一去,竟在无意间窃听到一起惨绝人寰的阴谋。
    第十章 民变

    祁昆悄悄走进圣火堂的大厅,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圣火的样子,感到十分温暖。虽然平时他经常来找巫师,但圣火却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接近的,只有看护它的巫师才可以走到近前检视。
    “圣火”在青铜祭坛中熊熊地燃烧着,萦绕在一片祥和的光辉中。
    祭坛的四面都雕刻着复杂的纹理,东面是流云纹掩映着一条腾空而起的青龙,南面是烈焰纹环抱着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西面是山石纹承托着一只登高长啸的白虎,北面是波涛纹衬托着一只乘波踏浪的玄武。
    祁昆想起巫师曾经跟自己说过,这便是“四方四象”,也是守护四方的灵兽。他正看得出神,忽听隔壁传出说话的声音,于是把耳朵贴近在墙壁上仔细探听。
    “长老,这瘟疫的规模这么大,看来我们是阻止不了它的蔓延了,下一步该怎们办?”一个公鸭嗓问道。
    原来是应节长老和他的仆人在谈论如何控制疫情。
    “而且我们禁止患病人员的家属到隔离区去探望,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现在之所以还相安无事,只是因为没有人敢出这个头,一旦有人闹事,恐怕局面不好收拾。”应节长老补充说道。
    “是啊!倘若灾民闹事,我们的人手也不够呀!”公鸭嗓继续说道。
    “这样吧!你马上派人到氏族长老会去搬兵,以备不时之需!”应节长老指示道。
    “那患病的灾民怎么办?看这瘟疫来势凶猛,说不定会威胁到整个公孙氏族啊!”公鸭嗓又问道。
    “看形势吧,只要搬来援兵,一切都好办!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斩草除根了!”应节长老咬牙切齿地答道。
    “长老所言极是,用几条贱民的性命,换取整个氏族的安定,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公鸭嗓恭维道。
    “胡说,都是公孙氏的子孙,何来贵贱之分,这是舍生取义、舍己为公!跟着我这许多年了,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应节长老训斥了几声。
    “是、是……,长老见教得是!”公鸭嗓卑下地搭着腔。
    应节接着说道:“倘若真到了这一步,也不能明来,你去暗中准备引火之物,那隔离区都是些茅草棚子,一旦天火降临,救无可救,明白吗?”
    在隔壁窥听到应节和仆人的一番对话,祁昆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恨不得马上冲到屋里和他们对峙,但刚走到门前,他又止住了脚步,平息怒气冷静下来。
    如果应节不承认刚才所说的话,怎么办?氏族长老是族里领袖,没有切实的证据,谁又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呢?
    想到时机还不成熟,而这个残忍的计划也还没有真正实施,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陷入被动,祁昆决定先回家和老爹商量对策。
    还没到家门口,祁昆就见老爹拄着拐杖站在门前,正在翘首张望,连忙赶上去扶老爹进屋,女孩端来了热汤,为大家驱寒。
    祁昆早已顾不得这许多,把自己和巫师如何进山,如何与妖兽搏斗以及巫师对时局的推测,应节长老的残忍计划等等,火急火燎地向老爹和女孩全盘托出。
    老爹一边听一边皱眉,在祁昆说完所有的事情后,表情沉重地说道:“天灾虽厉,尚能幸存;人祸之害,殃及万民啊!祁昆,值此大难之际,我们要为家乡父老尽一份力呀!”
    祁昆说道:“这是自然,所以想和爹爹商量对策!”
    老爹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公孙家世代生活在这个小山村,虽人丁稀落,还是有几家挚友的,可以与他们先行联络,特别是有家人被关在隔离区的,争取他们的信任和支持,然后暗中观察、伺机行事!”
    “恩,孩儿今天就去办!”祁昆说道。
    接着,老爹把可以联络的人员一一向祁昆说明,并嘱咐他一定要隐秘行事,不能走漏风声。
    祁昆悄悄地联络可以信任的村民,一直忙到太阳放出明亮的光辉,鸟雀开始飞出去觅食,才回到家中。
    祁昆一回到家里就紧闭门户,低声和老爹说道:“爹爹,我已经和大家都联系过了!”
    “怎么样?”老爹问道。
    “虽然个别人还有些疑虑,不大相信氏族长老会做这么残忍的事,但大家还是支持我们的,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大家已经约定,轮流在隔离区旁隐蔽守夜,如有情况,以哨音为号。”祁昆回答道。
    “好,从今天起,一切都要小心!”老爹吩咐道。
    接下来的几天是平静的,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就在大家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形势又紧张起来。
    这天早晨,祁昆起床开门一看。一夜之间,村子里的各个路口都戒了严,把守的士兵一个个严阵以待,把整个村庄围得像铁桶一样,风雨不透。
    祁昆心想:“长老会的援兵终于到了!”
    他一边思想着,一边又提高了警惕。
    一天无话,单说这天夜里,祁昆正在熟睡中,突然一声尖锐的口哨划破了长空。
    祁昆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隔离区一片火光,他急忙下床,匆匆地朝火场赶去。
    说也奇怪,路上怎么都不见了那些兵丁。
    祁昆顾不得多想,迅速赶到现场,眼前早已成了一片火海,患病的村民在烈焰中哀嚎,活脱就是一座人间地狱的景象。
    应节长老站在不远的祭台上,面色冷峻,一旁的公鸭嗓透露着得意的笑容。
    应节长老向着怔怔站立的祁昆,冷冷说道:“怎么样!小子,还想和我作对!叫你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你看那是谁?”
    祁昆随声望去,见老爹和女孩被两个士兵绑缚在祭台旁边的木桩上,俱都是蓬头垢面、奄奄一息。
    刽子手已经举起了明晃晃的大刀,随着应节一声号令,刀锋带着呼呼的风声一挥而下……
    祁昆“啊!”的一声,从梦中醒来,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被噩梦惊醒,祁昆再也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悄悄起身来到老爹的门前,里面传来均匀的鼾声,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祁昆正要回屋,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仔细一想,才发现路口的士兵竟然都不见了踪影。他猛然觉得不好,恐怕今晚真要出什么大事!
    于是,祁昆顺手抄起打猎时的武器,悄悄来到外面,顺着小路朝隔离区摸去。
    很快,祁昆就来到隔离区后的山岩间,借着月色向下望去,山脚下的茅草棚像是一口口黑色的棺材,不时传来病人痛苦的呻吟声。
    祭坛静静地伫立在广场的中央,圣火在台上熊熊燃烧着。
    突然,从远处来了一队人影,都携带着成捆的柴薪,一边还有人低声地说着:“轻一点儿,不要惊动了村民!”
    祁昆的热血一下撞到了脑顶门,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绝不能任人宰割、逆来顺受。
    只感到眼前一阵人影忙乱,来人已经把引火的物什摆好,接着就有人走上祭台,用圣火引燃了火把,甩手向成堆的柴草掷去。
    祁昆引弓搭箭,一支响箭携着风声呼啸而至,正好射中半空中的火把,火把被这一击偏离了方向,掉到广场的空地上,火星散落了一地。
    一声响亮的口哨从山脚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三纵四纵从远处来到广场中央,正是祁昆。
    那些放火的士兵见从隔离区后面的山石后窜出一个人来,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手持武器把祁昆包围在中间。
    祁昆毫不惧色,大声说道:“怕死不是好汉,怎么样?是单打独斗还是一起上!”
    “好小子,有种!”一声独特的公鸭嗓喊道。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应节手下的矮胖子踱了进来,上下打量着祁昆,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视死如归,也得想一想老父和自己的女人吧!”
    说着,公鸭嗓打了一个响指,老爹和女孩被绑缚着从人群外押了进来。
    “多亏本大人神机妙算!”公鸭嗓得意地说道,“你以为自己这几天在村子里乱窜,我就不知道吗?”
    祁昆一见家人被抓,一时没了主意,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区区一个山间小民,还敢挑战氏族长老会的权威,识趣的赶紧放下武器!”公鸭嗓命令道。
    “他不是一个山间小民,而是代表我们整个村子!”
    随着一声响亮的回答,一群手持着农具、弓箭或短刀的历儿山村民由远而近,一窝蜂地包围了过来。
    “赶紧放人,不然就把你们赶出村子!”
    “对,赶出村子……”
    村民七嘴八舌地嚷道。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公鸭嗓高呼道。
    “都不让人活了,还怕什么!”村民气愤地说道。
    “好、好、好,看谁敢动,格杀勿论!”公鸭嗓气急败坏地嚷道。
    双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谁要在这里闹事啊!”远处传来应节长老的声音,双方见势都收起了锋芒,应节长老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下来到了现场。
    应节上下打量着祁昆,又看了一眼公鸭嗓,哼了一声,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退下!”
    公鸭嗓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应节长老来到祭坛的前面,大声说道:“各位公孙氏的子孙,今晚之事都是老朽律下不严,致使手下生出如此祸事,我代表氏族长老向大家表示歉意,回去之后我一定不会护短,将严惩不贷!”
    应节一番场面话,平息了村民的怒气。
    “请大家放心,神谕即将明示,长老会一定能带大家一道走出瘟疫的阴霾!都散了吧。”应节又适时说道。
    说完之后,应节亲自为公孙老爹松了绑,祁昆赶紧上前搀扶。
    在为女孩松绑时,应节愣了一下,向旁边的人问道:“她不是本地人吧!”旁边的人点头称是。
    村民见长老发话,至情至理,也都收了武器,纷纷回家。
    见村民从广场上渐行渐远,应节长老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一条歹毒的计策在他心中正在萌发。
    第十一章 火祭

    自从晚上的对峙之后,村子里平静了好些天。
    应节长老带着兵丁不断地走访慰问,为村民发放吃穿住用等一应物资,公鸭嗓也收起了一贯的嚣张气焰,耷拉着脑袋,一幅痛改前非的样子。
    同时,戒严的程度也有所放松,村民可以自由地到山脚下找一些食物,家属也可以到隔离区去看望病人,并送去一些生活所需。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气氛变得轻松和融洽起来,但好景不长,统治者很快就露出了凶狠的本色,然而此次却是专门针对祁昆一家而来的。
    单说这一日,祁昆到圣火堂巡检了圣火,顺便到山脚附近看看有没有可以猎寻的东西,好改善一下伙食。
    祁昆一路走去,不知不觉间追踪出去很远,总算没有白费力气,一只到山下觅食的数斯鸟被他收入囊中。眼见时间已接近中午,祁昆收起了脚步,准备回家。
    刚回到村里,祁昆就觉得不对劲儿,四周特别的安静,好像人一下子都蒸发了一样。他回到家中,把猎物放在地上,连叫几声却发现父亲和女孩都不在,不由得有些纳闷儿。
    进到里屋,眼前的景象令祁昆不由得一惊,屋里十分凌乱,还有一个摔碎的陶碗,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祁昆忽然想到了什么,疯了似的朝祭坛跑去。
    祁昆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隔离区的祭坛前,只见广场上挤满了人,一队兵士在四周维持着秩序。
    祭坛的旁边,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台子,女孩被捆绑在台上的一根木桩前,脚下堆满了柴薪,一个兵士手举着火把站在旁边。
    老爹被两个兵士拦在一旁,正在焦急地呼喊。
    只见应节长老危襟正坐于祭坛前,说道:“公孙氏的灾难始于此女,公孙老爹你就不要坚持了,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殃及全族,你于心何忍呢!”
    老爹申辩道:“此女是我儿到山里打猎时所救,只因身负重伤,才带回我家治疗,她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怎么就成了‘妖女’,至于‘来历不明’更是无从谈起,她只是不会说话,一时弄不清来处而已!”
    “都给我让开!”祁昆在人群外大喝一声,众人都为他的气势所震撼,自动闪开了一条道路。
    祁昆大踏步地走到广场前,说道:“瘟疫是山里的蜚兽所播,与她有什么关系?长老身为氏族领袖,不知为宗族子民谋福,却在此装神弄鬼,拿一个弱女子开刀,算什么本事!”
    “大胆,竟敢和氏族长老如此说话,还没有追究你的连带责任呢!”公鸭嗓嚷嚷道。
    “放肆,谁让你说话啦!”应节长老训斥一声,接着起身说道,“祁昆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却不明智,你说瘟疫是山中的蜚兽所为,证据在哪里?”
    “前些日子,我和巫师到深山除了那祸害,巫师现已经去寻找祛除瘟疫之法!不日就将回程。”祁昆说道。
    “你所说的都是查无实据,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着实让人难以信服。”应节说着转向民众,大声说道,“大家仔细想一想,这妖女没有来村里之前,村子里一直都太平无事,自从她来了以后,瘟疫就随之而来,能说与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况且这么一个弱女子,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竟没有人家来寻,岂不是奇怪!”
    一席话说得村民窃窃私语、众说纷坛。
    应节长老紧接着说道:“老夫昨日已经解读出神谕,巫祖明示‘外来妖物、祸及公孙,天火驱魔、乾坤自明’,老夫思之再三,决定遵照神示,以一人之牺牲,换举族之安宁,岂不是顺天应人,为民谋福之举!”
    好一个久经世故的政客,一番说辞大义凛然、滴水不漏。
    祁昆被抢得一时没了词儿,只得奔到火祭台前持刀立定、怒目相向,大声喝道:“我自是山野匹夫,怎比得过你翻云覆雨、颠倒黑白的三寸之舌,旁的都不要讲了,要想烧死她,必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怎么样,谁先上?”
    应节长老怒道:“大胆竖子,我本爱惜你有点儿本事,才百般忍让,你既想自绝于公孙氏,就别怪老夫无情!”
    说完,应节一个眼神儿,示意左右动手抓人。
    “听应节长老之意,是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拿此女祭天,就能祛除瘟疫,拯救全族喽!”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祁昆闻声眼睛一亮,就像等到了救星一样。果然,离开已久的巫师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巫师接着缓缓说道:“应节长老,我们不如在巫祖面前立下一誓,如若火祭此女,瘟疫不能祛除,你当自尽以谢全族之信任,如何?”
    应节长老被说得一愣,他没有想到正在这关键时刻,巫师居然出现了,不但打破了他的谋划,而且仅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扭转了局势,着实地将了他一军。
    不过,应节马上就反击道:“听巫师的意思,倒是大有把握替大家驱瘟辟邪呢!”
    巫师微微一笑,回道:“我这些天正是为寻求解决瘟疫之法而奔波,自然是颇有收获,我在此立誓,若不能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自当以死谢罪!”
    说完,巫师又转过身来对广场上的民众说道:“应节长老来到这历儿山下,也有不短的时间了,除了祭祀大神,隔离病患,他实在也没有拿出什么有效的措施!瘟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自己失去治疗的信心啊!”
    “可我们对这病的来历一无所知!”有村民说道。
    “日前,我和祁昆已经进山除掉了散布瘟疫的蜚兽,现在战斗的痕迹应该还未消失。这些天,我又到巫咸部族——我曾经学习的地方,拜访了有名的贤者和大巫,已然找到了治疗瘟疫的办法!”
    巫师的一番话极具煽动性,村民一时议论纷纷,最后终于有人率先喊道:“自从巫师大人来到我们这里后,为大家消灾避祸、问诊疗疾,做了很多善事,我愿意相信他!”
    “对,我也相信!”。
    “我也是!”
    …… ……
    大家纷纷表态,在正义和邪恶之间做出了选择。
    “谢谢大家的信任,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一定可以共度难关!”巫师就势又说道。
    “一起努力,共渡难关!”,
    “一起努力,共渡难关!”
    …… ……
    村民一边握拳振臂,一边高喊着,呼号声响成了一片。
    巫师回头说道:“长老,这就是百姓,这就是民意!谁对他们好,他们一清二楚,谁道民可愚也?”
    应节长老见闹到如此局面,自觉不好收拾,又怕火烧村民的丑闻传到族长耳朵里,有损自己的声誉,只好说道:“既然巫师大人,有如此悲悯之心,我自当回去禀明族长,把这里的疫情交你处理,不过你可要记住自己的承诺,不要食言呀!”
    说完,这位老谋深算的长老带着仆人和兵丁绝尘而去。
    见应节长老走得远了,巫师又遣散了一众村民。
    祁昆早已救下女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巫师面前,说道:“辛亏大人回来得及时,否则我非跟他们打起来不可!”
    巫师说道:“你以后还需要历练,这次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岂止是免不了一场争斗,恐怕你就要吃大亏了!”
    祁昆点头称是,却又透着一股不服气的神情。
    巫师继续说道:“这其中的利害你可能还理解得不够深刻,应节肯定是事先拉拢了一部分民众,才有今天之行动,一但这女孩性命不保,她的罪名便成了板上钉钉的铁案,你和公孙老爹必然会沦为同谋和帮凶,成为应节长老下一步的攻击目标!到时候他就步步为赢,你纵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是翻不了案的!”
    “大不了和他拼个鱼死网破!”祁昆忿忿地说道。
    巫师正色道:“祁昆,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言生死,自从大神女娲创造了人类,并赐福于我辈,我们便拥有了别的生命形式所不具备的特性,智慧、情感以至于灵魂,这与那些只有肉体的生物是十分不同的,我们活着不再只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自己的至亲、挚爱、族群乃至整个人类。”
    祁昆静静地听着,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莽撞。
    “每个人都应该肩负起一份自己的责任,轻言生死则是逃避责任的一种表现,是一种自私的行为,枉自为人一世,而且生命因有限而珍贵,就算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亲人惨然离去呢!”巫师一番话循循善诱,使祁昆陷入了沉思,觉得自己还真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对问题看得过于肤浅和幼稚了。
    巫师和祁昆回到家里,祁昆才想起来,问道:“您说已经找到了祛除瘟疫的方法,是不是大家有救了?”
    巫师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不是很确定!”
    祁昆一听就急了,说道:“什么!您可是以死立誓的,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要说那样的狠话呀!”
    巫师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祁昆,我的性命从今天起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第十二章 坎途

    祁昆本以为巫师在外奔波的这段时间,已经找到了祛除瘟疫的方法,从今以后就天下太平了。谁知巫师最终却说了一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我并不确定该怎么办!”
    祁昆一听就急了,说道:“这以命立誓、一诺千金,岂可儿戏视之!”
    巫师并没有马上回复祁昆的疑问,他默默不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那一晚,巫师和祁昆合力铲除了散播瘟疫的蜚兽,便匆匆往巫咸部族的方向赶去。
    巫师趁着夜色一路向西翻过了历儿山,在清晨的时候到达了共水岸边,这共水本是黄河的一条支流,自甘枣山发源后,便缓缓向西流入黄河。
    甘枣山上生长有很多的杻树和漫山遍野的箨(tuo)草,巫师摘取箨草的荚果置于水中,瞬间化做一叶扁舟。他立于船头,低吟祷文,只见河水微波涌动,推动小舟顺流而下,急速地向西方驶去。
    小船行驶的速度很快,不久就到了共水和黄河相汇的湾汊处,奔腾的黄河自西北咆哮而来,在此处与共水汇合后向东南流去。
    随着地势变得平缓,河面也逐渐增宽,但流出不远后,它就从崇吾山东面的断崖飞流直下,形成了一帘非常宽广壮丽的瀑布,瀑布下是深不见底的漹渊。
    在崇吾山的西南面是宏大瑰丽的瑶泽,而瑶泽的西面则毗邻着从西而来,向东南蜿蜒而去,绵延数千里的流沙带——洹流。
    巫师无心欣赏山川的秀丽奇伟,一路向西飞速前进,不久就来到了黄河河道的中央。突然河水翻滚,水涨三丈,惊涛骇浪自上游奔腾而下,小舟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遭受了无情地撞击,被抛到半空后,又重重摔在了河面上。
    怎么回事?
    这本该是一段平静的河面,怎么会掀起无名的滔天巨浪!
    巫师奋战于波涛中,时而腾空于巨浪之巅,时而又被抛落在波谷之内。他稳住心神,侧耳倾听,邪恶的声音伴随着滚滚的波涛传来,一种强大的咒力让他感到窒息。
    巫师知是来着不善,大声吟念着对抗的祷文。
    河水稍稍平静了片刻,像沸腾了一般冒着水泡,忽然上游又传来雷鸣一般的声响。一道白线从远方宽广的河面极速而来,越来越亮,攒动的水浪汇聚为数万头奔腾的水中猛兽——軨軨(ling)的形状,闪亮的长角像是一把把尖刀,嘶吼着从上游直扑而下。
    巫师大声地召唤着,脚下的河水幻化为一只胜遇鸟的形状,从水中喷薄而出,水花四射散落在河面上,就像下了一阵疾雨。
    巫师站在“胜遇鸟”的背上,一跃飞上数十丈的高空。
    几乎是同时,下方的“軨軨兽群”奔涌而过,卷起一道强大的气浪。
    “軨軨兽群”奔过之后,又在巫师的后方重新化为一道水墙,然后水墙从中间开裂,形成两道巨大的浪头,在半空中变换为两只洪涝之鸟——蛮蛮。它们合二为一,相互偎依在一起,展开巨大的水翼,朝“胜遇”俯冲袭来。
    巫师躲闪不及被巨大的水浪拍在下面,没入了湍急的漩涡中。
    不知过了多久,巫师从昏迷中醒来,他挣扎着起身,见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离他不远处飘忽着十几颗闪烁的寒星,在不停地游移着。
    突然,前方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蝼蚁之力、安与天争?我劝你还是回头是岸!”
    巫师吃力地探查着四周,想要看清楚面前的黑暗,但他感到四周的黑暗不住地渗透过来,就像一潭泥淖一样,根本看不透,同时一种被吞噬的感觉压迫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要试图逃脱我的掌控,那是徒劳的!”那声音又说道。
    巫师痛苦地半跪在地上,他本是要到巫咸部族拜见自己的师父,拯救天下民众,谁知一腔热血,却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由英雄泪满襟。
    巫师紧闭着眼睛,想到了应节冷酷的形象,看到了祁昆热切的眼神,听看到了村民痛苦的呻吟。
    “不,我还不能失败,最起码现在还不能!”他轻轻地呢喃着。
    “什么!你说什么?”那个声音好像有些意外。
    巫师猛然抬起了头,两只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随时能洞穿这无边的黑暗。
    “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蝼蚁之力,一样可以啃碎坚硬的白骨,击溃千里的长堤!”巫师说着高举双臂,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召唤道,“伟大的神啊,请赐予我驱散黑暗的力量吧!”
    随着虔诚的祈祷逐渐消散在深邃的空间中,一头白鹿笼罩在祥光瑞霭中徐徐而来,正是水中的兽王——夫诸。
    它头上长着四支虬曲的长角,雪白的皮毛散发着银色的光辉,四周的黑暗都在这光辉中不断地收缩。
    巫师翻身跃到夫诸的背上,立刻感到一种温暖的力量传遍全身,前方的黑暗在银色的光辉中四散奔逃,只剩下一团黑色的烟雾,缥缈跳跃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火焰中游移着若隐若现的“寒星”,其实是数对寒光四射的眼睛。
    那火焰的黑色在强光中越来越浓,直到收缩为一团,突然间朝天上飞去,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很快与漆黑的天际融为一体。
    “你很不错,不过同样挽救不了这个世界的堕落!哈哈哈……”天边传来那黑影最后的声音。
    巫师坐在神兽之上,夫诸后腿用力一蹬,朝天上而去,随着越飞越亮,强烈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突然眼前一晃,巫师又看到了蓝天白云,宽广的黄河从下面缓缓流去,就像刚才那场恶斗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夫诸载着巫师越过巍峨挺拔的崇吾群山,来到了静如明镜的瑶泽,轻轻下落,前足轻点水面,在湖中荡起了层层涟漪。
    夫诸轻盈地踏着微波前行到湖边,把巫师放在瑶泽之畔,说道:“你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说完便隐没于层层荡荡的水波中。
    巫师挣扎着起身,一边踉跄着向前走去,一边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恐怖的黑暗力量让他感到心悸,恐怕巫咸部族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即将到来的灾难。
    虽然学识殿堂里,浩如烟海的书籍中记载了洪荒时代以来无尽的秘密,有许多的知识是创世大神当初亲自传授并流传下来的,甚至有些是只在历代巫王中传习的秘辛。
    但山海世界的历史要久远的多,有些更是在混沌初开的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古老力量,相比之下人类的历史只是这世界演化中的一瞬间罢了。
    巫师的心中不由充满了哀伤,他想到:人类在贪婪的欲求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随着生产能力的提升,脱离了温饱之虞的统治者们开始疯狂地追求改天换地的神之力量,却淡忘了大神们悉心教授的生存知识和宇宙之道,对大神的感恩也由一种纯粹的情感变成了另有图谋的政治仪式。
    这种舍本逐末的行为,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许多知识的流失,连创世大神教导人类的事迹都在漫长的时间消磨中几乎成了遥远的神话,后来的人类对大神的敬畏之心也在渐渐远去。
    人类还能幸运地度过这突如其来的浩劫吗?
    这可能是自祖神开天辟地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灾难,更或者是人类自食其果的终结。
    不知道山海世界的未来将会走向何方,目前所遭遇的一切都隐藏在深不可测的谜团中,而未来也是笼罩在难以预知的迷雾里。
    巫师感到自己就像处在一个黑暗的战场上,明知道危机四伏,却不知道危险会来自何方。
    巫师边走边想,不觉间来到了浩瀚如海的洹流之滨。
    这里是瑶泽湖畔和荒凉大漠的交界处,东面是花草芬芳的五彩瑶泽,西面则是绵延天际的黄色流沙。
    巫师想到自己刚才死里逃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却不知道在前方等候他的是更大的危险。
    第十三章 海市蜃楼

    巫师行走在荒凉的流沙中,之前的消耗已经用尽了他体内的念力,不能再召唤任何形式的帮助了。
    巫师用瑶泽湖畔的草木编织了一双和地面接触面积很大的草鞋,以便能够在流沙中行走,这是他在学生时代学到的野外生存技能,不过当时也只是作为自己学习之余的一种消遣而已。
    作为学习巫术的学生,他和同学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需要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横渡流沙。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再高超的技术也无法替代最本色的劳动,也许你觉得过时没用的知识真的会在某一天成为你救命的稻草。
    巫师很庆幸掌握了这么一门当初自己并不看重的技能,他穿着草鞋艰难地跋涉着,要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地走到目的地。
    巫师凭借着坚强的毅力,穿越了瑶泽和洹流的交界地带,来到了大漠的腹地。
    稀稀疏疏的绿色植物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黄沙和起伏不断的丘陵。
    巫师一路向前,靠太阳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很快随身携带的水就喝光了,而眼前的路却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流沙,绵延着与遥远的天际相接,好像一个严丝合缝的口袋。
    大地上更是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太阳远远挂在东方的天上,光辉似乎没有一丝一毫要减弱的意思,无情的热浪滚滚而来,炙烤着大地,仿佛要烤焦大漠中一切的生命,细腻如水的流沙,像是要沸腾了一样,腾起一层黄色的沙雾。
    巫师行走在无边无际的沙海中,开始的时候还挥汗如雨,但随着体内水分一点一滴的流失,他逐渐变得没有任何汗水可以挥洒了。
    巫师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烈火环绕烧灼一般,双唇早已经因为缺水而开裂,呼吸也因为干热的气流而变得越来越困难,喉咙里更是干得甚至连唾液都咽不下一口。
    脚下的大地火热得就像被烧红的石板,仿佛随时都能毁灭踏上这片土地的一切。
    巫师觉得好像走进了沙丘和沟壑组成的迷宫,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中绕来绕去,永远也走不出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生命力也在烈日和缺水的情况下慢慢流逝,几乎要被消耗殆尽。
    “莫非被什么妖物迷住了双眼!”巫师暗自想着。
    如果还有一点儿力气可以占算,也许还能有幸走出这谜一样的沙海,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估计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里,巫师不禁一阵黯然,叹道:“本以为只是一次轻车熟路的旅行,却遭遇了这么多不可预期的坎坷!”
    人生真是无常啊!你永远都猜不到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有备无患,时刻做好最周全的准备。
    巫师轻轻地苦笑一声,想到自己在漹渊前的激战,如此大的危机都被化解了,却栽在了一只不知名的妖物手里,正是之前战斗中的不遗余力,才导致自己被如今的雕虫小技所困。
    危机虽大,却不一定影响结局;困局虽小,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烈日的持续曝晒,巫师感觉仿佛身体的最后一滴水都被榨干了一样,皮肤也在逐渐变得干瘪。
    他艰难地爬上了一座沙丘,在顶端放眼望去,面前是沙丘的迎风面,比自己刚才攀登的斜坡要陡峭得多,再往前仍然是绵延相连的沙丘,沙丘群起伏不断,就像是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突然巫师眼前一亮,仿佛久驻黑夜中的人又看到了一线光明。
    就在重重叠叠的沙丘后面,漫天沙雾的掩映中,有一片葱郁茂盛的树林,树林的外围还环抱着一湾清澈的湖水,恰似一弯明镜倒映着苍翠欲滴的树木。
    在树林的深处有一座高大的城池,但见厅堂殿阁、楼宇广厦,影影绰绰地漂浮在朦胧的雾气中。
    巫师心中一阵狂喜,强打起已然颓靡的精神,向着沙雾中的城市奔去。
    随着走了一程又一程,眼看着鳞次栉比的楼宇离自己并没有多远,却总也走不到近前。
    巫师一次次的满怀希望,又一次次的被失望所取代,内心被一遍遍地煎熬着。
    欣喜的情绪逐渐变为一种渴望,渴望又转为对残酷现实的恐惧,恐惧最后又变为完全的绝望,最后的一点儿精力在一遍遍地追逐和落空中被消耗殆尽。
    巫师终于体力不支、颓然倒地,俯卧在这荒凉的流沙大漠中,一片雾气瞬间围拢了过来。
    一片凉凉的东西掉到巫师的脸颊上,随即又消失了,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
    他挣扎着挺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处在一片银装素裹的荒原上,天上飘着铺天盖地的大雪。
    “我这是到哪了!”巫师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一个人在风雪中由远而近,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大人,您这么多年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孩儿!”巫师失声喊道,来人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策马向前匆匆而去。
    巫师正要追赶,突然雾气袭来,周围的时空一阵扭曲,把他送到了一个非常考究的庭院中,竟是自己儿时的家。
    他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后院,只见父母的屋里还亮着灯火。
    “睡吧,夜已经深了!”是父亲的声音。
    “还有一点儿就缝好了,明天宇儿便要远行,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接着便是母亲低低的啜泣声。
    “唉!你们女人就是多愁善感,又不是不回来!”父亲安慰道。
    “可一想到他去的是巫咸……我就担心……”母亲欲言又止。
    “知情人都已经不在了,哪里还有人知道,不会有事的!就算真的有人幸存,又恰好让他碰到,那也是他的命数,是上天让他担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父亲说道。
    “父母这是在讨论什么?怎么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巫师暗暗地想道。
    雾气猛然一阵浓烈,对面不见五指,待雾气散去,前面显现的却是遍体鳞伤,被绑缚刑场前的父母。
    一个人在前面大声地问道:“公孙大人,这是您最后的机会了!我劝您还是识时务一些,只要肯开口说出那东西的下落,就可以挽回你全家人的性命,还可以再见到您远在外乡的儿子归来,何乐而不为呢!”
    父亲默不作声,那人恼怒道:“既如此,莫怪我无情了!”
    随着那人一声令下,高举的大刀带着寒光呼啸而下。
    巫师急忙去拦,却发现根本到不了近前,他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突然,大漠中刮起了一阵清风,风儿徐徐拂过,就像一张纤纤玉手,把面前的海市蜃楼擦得一干二净。
    丘峦叠嶂、沟壑纵横的沙海也一时变得澄清无比,一片微云轻轻飘来,遮蔽了天空的烈日。
    一位一袭白衣、形容姣好,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的女子不知从何方飘然而至,落在已经失去知觉的巫师近前。
    那女子对着前面的沙海言道:“不知好歹的妖物,还不现身出来!”
    随着女子的一声断喝,面前的沙地突然沉了下去,陷落为一个直径近百丈的大坑,比水雾还细的沙粒不断地向坑的中心滚落,使陷坑边缘向外扩张,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女子和巫师所在的沙丘马上就面临垮塌的危险。
    那女子毫无畏惧,把手掌托在唇前轻轻一吹,一粒种子顺着她的气息飘落到沙坑里,接着便生根发芽、抽茎开花,只一弹指间便把绿色的叶子铺满了沙地,并绽放开一朵朵美丽的石蕖花。
    迅速生长的植物牢牢地把住了流动的沙粒,使整片地面坚硬的像磐石一样。
    片刻的平静之后,突然从沙坑底部隆起一个小丘,紧接着一道沙柱从丘顶喷薄而出、直上云霄,像是突然爆发的一股喷泉,把沙尘散落得到处都是。
    沙尘之中,现出一个巨大无匹的身躯,却是一条蜃龙。
    它覆盖着金绿色的龙鳞,在空中飘摇盘旋成各种错综复杂的花样,形成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团闪光。
    “怎么总是有爱管闲事的人,本尊才感觉有点儿意思就被搅了局,是谁活的不耐烦了!”蜃龙嚣张地说道。
    “小小妖龙,竟敢称‘尊’,这世上除了‘烛九阴’大人,恐怕连‘苍龙’、‘赤髯’、‘应龙’这些一等一的神龙都不敢这么称呼自己吧!”女子冷冷地回道。
    蜃龙不由得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道:“哪里来的女娃?竟有此等见识!”说完一口蜃气向着二人袭来。
    女子把手向天空一抛,一阵狂风带着雨露把蜃气吹了个干干净净,细雨落入沙坑,石蕖花猛烈生长,绽开的花朵像一张大嘴,待放的花苞则像是一根根长矛,向空中的蜃龙伸展攻击。
    蜃龙躲闪在一旁,见女子身手不凡,自嘲道:“有两下子,不过本尊不想玩了,今天姑且放你们一马!”说罢便向远方飞去,一头扎进了空旷广大的流沙中,激起了一道巨大的沙浪。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巫师,摇头叹道:“往昔情难释,今朝落彀中!遇上我算是你的幸运!”
    说完,携起巫师把他带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第十四章 沙澜秘境

    女子从最大的一朵花上取下一个花瓣,巨大的花瓣就像一叶小舟。
    她把巫师置于其中,自己则站在花瓣的尖端,口中念动咒语,向着流沙深处驰骋而去。
    时间不长,花瓣船便载着他们来到一片由石蕖组成的巨大绿洲前。
    青绿色的荷叶漂浮在细腻的沙海上随风荡漾,层层叠叠有数里之阔。美丽的石蕖花在无边的绿海中婀娜摇曳,与黄色的沙海相映衬,形成了大漠中的一道奇观。
    在绿洲的深处,有一个凌于荷叶之上的平台,平台上坐落着一所由茅草搭建的庭院,一道浮桥把庭院和大漠连接在一起。
    浮桥是用石蕖的茎叶搭建而成,又处在在荷叶的掩映里,若不是事先知道,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女子越过浮桥径直来至庭院门前,把巫师放在了正堂中。
    “到哪里去了?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屋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爹爹,我救了一个人!”女子答道。
    “噢!”随着声音从里屋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这倒是一件善事,快把他搭到里屋!”老者吩咐道。
    待把巫师搭到床榻上,老者又说道:“月儿,你到后面取些水来,我要先看看他的脉象。”
    女子应诺来到屋后,在屋后的平台下有一眼清澈的泉水,从荷叶间喷涌而上,形成一柱小小的喷泉,主人就势做了一个承接的装置,把一部分泉水收集起来,以备随时取用。
    女子用陶罐取了泉水回到屋里,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在看着巫师的胳膊出神。她悄悄走到跟前,看到巫师挽起的袖子下,赫然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红色胎记,就像一条吐信的小蛇。
    “爹爹,这是什么?”女子好奇地问道。
    “哦!”老者回过神来。
    “为父也不太清楚。”老人含糊地答道。
    “他的伤没事吧?”女子又问道。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过于劳累、耗神过甚,只要好好休息,不日即可恢复。”老者答道。
    “月儿与此人又是如何相遇的?”老者回过头来,反问道。
    女子答道:“女儿带着石蕖花种去找地方栽植,想让这大漠多一些绿洲,方便过往的旅人,却碰到此人被蜃龙所困,就顺便解救了他!”
    “蜃龙,你居然能独自对付一条蜃龙?”老者质疑道。
    “爹爹你也太小看我了,那蜃龙只是和我过了一招就逃之夭夭了!”女子自豪地说道,然后把整个过程和父亲详细地描述了一番。
    老者说道:“蜃龙最大的本领是依靠蜃气迷惑敌人,它们是非常出色的幻术师,但并不擅长与敌人正面交锋,不过如果被逼到绝路以死相搏的话,也不是好对付的,而且有修为的蜃龙还有改变天候、兴云布雨的本事,所以和你相遇的要么是一条学艺不精的幼龙,功夫还不到家,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想和你真正的较量!”
    “爹爹又小看我!”女子不服气地说道。
    “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万不可有轻敌之心,还有你不准再私自跑到洹流腹地里去!”老者吩咐道。
    “遵命!”女孩嘟着嘴回道。
    巫师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四周是茅草的墙壁。
    这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巫师仔细地回想着。
    他想起了自己晕倒在流沙中,想起了自己见到父母的情形,虽然是悲伤的,却宁愿在这一片幻象中多待一会儿,再看一眼父母的影像。
    突然,他记起了父母的话,好像家族的败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应该还有更多的内情,而且说不定还与自己有关。
    “你醒了,我去告诉爹爹!”一个女子的声音袅袅传来,打断了巫师的回想。
    “为父已经听到了!”一位老者随声音从外面走进来。
    老者坐在床边,介绍道:“这是小女,名唤‘临月’。看样子,你也是习过巫术之人,却怎么弄得如此落魄?”
    巫师赶紧半起身子,向老者施礼道:“前辈说的没错,我本是少典部族公孙氏的一名巫师,只因要到巫咸办事,途遇无妄之灾,力量不敌才在此落难!”
    “噢,原来是一名巫师,倒不知你是哪家贤门的子弟!”老者问道。
    “不才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宇’字,父亲大人名唤‘公孙昊英’。”巫师谦恭地答道。
    “你父亲是‘昊英’大人?”老者眼中猛然显现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巫宇很是惊奇:“怎么?前辈认识家父?”
    老者似乎觉得有些失态,连忙答道:“不,你父亲年轻时经常到巫咸游历,且巫术超群,我虽避世于荒僻之野,却也是有所耳闻!”
    “但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又为何事避世于此呢?”巫宇问道。
    “老朽只不过是巫咸的山野小民,只因当年巫咸部族发生政乱,遂举家避难来到此处,此地名唤“沙澜”,处在流沙大漠的深处、踪迹难觅,才得以安居,不觉已四十余年!”老者答道。
    巫宇又问道:“但不知是什么政乱?”
    老者答道:“具体情况我也知之不详,总之是王室内部为争夺权力而手足相残!后来巫厉在争夺中胜出,登上了王位,成为现任的巫咸之主。”
    “这么说,前辈是巫咸贵族之裔?”巫宇问道。
    老者微笑着摇头答道:“巫厉掌权之后,惧怕王位不稳,遂大肆屠杀与前任巫王之长子孟桓有牵连的人,实际上却是宁枉勿纵,被冤杀之人不知其数,老朽因怕被牵连才避祸隐居此处的!”
    巫宇拱手答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巫咸部族还有这样一段尘封往事,还要感谢前辈赐教,更要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容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巫宇在老者家中逗留了数日,闲暇时间便与临月姑娘谈论外界之事。
    月儿虽然与巫宇年龄相仿,却没有去过流沙之外,更不知道这世界还有那么多的光怪陆离。很快,她就被大漠之外的神奇世界所吸引,并对巫宇博学广闻的学识、济世救民的胸襟倾慕不已。
    爱情的花蕾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绽放,这个久居大漠的姑娘甚至萌生了与巫宇一起出外闯荡的想法。
    很快,巫宇便恢复了体力,准备启程。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忽听屋后传来袅袅的歌声。
    灿烂的飞霞,
    映着你秀美的脸庞;
    五彩的云朵,
    是你美丽的华裳。
    你是大海的精灵,
    在波涛中尽情地歌唱;
    月亮的柔辉呀!
    也不及你散发的华光。
    啊!
    梦中的姑娘!
    你可愿偎依在我的身旁?
    一起去数天边的星辰,
    一起去看落日的雄壮!
    相伴一生一世,
    直到地老天荒!
    …… ……
    巫宇被歌声吸引,不禁循声而来。
    只见临月驻立在屋后的围栏前,一边望着月色下的荷塘,一边低吟着优雅的歌词,见到巫师出现,不禁有些羞赧之色。
    “这是什么歌?”巫宇问道。
    “我也不清楚,是小时候父亲教我的!”临月回道。
    “那歌词里赞美的姑娘,为何听起来不似人类呢?”巫宇又问道。
    “歌词描述的是大海中的鲛女。”临月点头回道,“据说,她们都非常美丽,还会在无风的夜里唱起缥缈的歌声!”
    “原来如此,听说鲛人部落远在东海,是比人类还要古老的生灵,为何伯父大人会知道鲛族的歌乐?”巫宇再次问道。
    “我也曾问过爹爹同样的问题,他没有回答我,却给我讲述了这首歌的来历!”临月回道。
    “噢?”巫宇静静地听着。
    “很多年前,一位英雄爱上了一名鲛人,鲛人被他热烈的追求所打动,最终和他一起回到了家乡。在英雄美人、琴瑟和鸣的短暂时光里,英雄为自己的恋人作了这首歌,以表达内心的爱慕之情,但无疆的爱情却难以逾越异族的鸿堑,有情人还是难成眷属,鲛人最终悲惨的死去!”临月缓缓地讲述着,完全沉浸在这忧伤的传说中。
    巫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想到如此浪漫的歌词背后,竟隐含着如许伤情的故事!”
    “你也为这段异族之恋感到遗憾吗?”临月问道。
    “种虽有异情何异,胜过同族相负人!”巫宇轻轻回道。
    “你……”临月欲言又止,忽转而问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恩!”巫宇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那……你愿意带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去领略这山海世界的神奇瑰丽,一起去经历人生路上的五味杂陈!”临月终于鼓足勇气小声地问道。
    “我……”巫宇一时语塞。
    虽然这些天他确实对月儿姑娘有相当的好感,但碍于相识短暂,恐怕前辈不会同意,而且此次路途凶险,一旦有什么闪失,自己又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
    “如果你愿意等我……等我办完事就来找你,和你一起去游历名山大川、四海八荒!”巫宇最后默默地说道。
    月儿的眼睛一时变得黯淡,那炙烈的火焰也逐渐归于平静,但她还是回答道:“好吧,我明白了!”
    巫宇突然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临月的手,说道:“月儿有爱慕之情,我又岂能没有怜惜之意!只是此行凶险,我自不忍心让你与我一起涉险,待事情办完,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临月闻言欣慰一笑,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囊,说道:“这是我从小佩戴之物,里面装了石蕖花的花瓣,希望你随身携带、睹物思人,不要忘了在这大漠中还有人在翘首相望!”
    说完,临月又取了石蕖叶上的露珠,即时化作一颗珠子,回头说道:“这清露上附有我的祈愿,可助一切绿色植物的生长,希望能帮你解一时之急!”
    巫宇接过临月的赠物,也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作为回赠,并说道:“这是我家传之物,赠与姑娘,以表我心!”
    荷叶田田、荷花摇曳,月亮把柔和的光辉洒满在绿洲之上,沐浴着夜色的恋人,安静而又祥和。
    第二天,巫宇踏上了征程。
    送别之后,老者突然问道:“月儿,你是不是喜欢此人!”
    临月微微地点了点头。
    老者又问道:“你可知他的身份?”
    临月低头埋首,没有应声。
    “他给你的那块玉,是一块遗玉。松枝千年化为茯苓,再千年化为琥珀,又千年方才化为遗玉,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凡品!”老者说道。
    临月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玉佩,只见上面雕着两条蛇纹,中间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整个玉石晶莹剔透、温润柔滑,确实是个稀罕的物件。
    “爹爹,你可是知道他的身份!”临月反问道。
    “一言难尽啊!”老者摇着头叹息道。
    第十五章 尘封的历史

    巫宇借着临月的石蕖走得很快,不久就来到了流沙的西侧边缘。
    绿色又渐渐回到了视野中,一开始只是稀稀疏疏,而后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后形成一片繁茂的树林。
    千里赤水自北向南环绕着森林的边缘流过,林地间水流纵横交错,滋养着这里的万物生灵。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古藤绕树虬曲,低矮的灌木蓬勃苍翠,绚丽的花草娇艳欲滴。各种的鸟儿、猿猴、稚鸡时不时受到扰动,在林间倏然而去,洋溢着勃勃的生机。
    这是并封森林,山海世界最古老的森林之一,里面生活着很多自天地开创以来就存在的古老生物,而并封林的西面就是巫咸部族的属地了。
    巫师加快步伐,很快就穿越了并封森林,来到巫咸部族的王城前。
    巫咸部族紧邻西海,城池的北面是部族的圣地——登葆山。
    登葆山的主峰高耸入云,两侧各有一座侧峰,恰似两只张开的手臂,环抱着西海的海湾,而巫咸王城便坐落在登葆山的臂弯里,整个城市通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平台搭建在碧蓝的海水之上。
    巫咸城池分为内城和外城。
    内城靠近大山,在城中的位置是最高的。庞大的神殿,雄伟的厅堂,高耸的楼宇,宏伟的祭坛等标志性建筑都集中在内城中。这里是部族首领居住和举行重大仪式的场所。
    内城的城墙之外是地势较低,但面积广大的外城。
    高大的城门建在海湾开口的侧面,两边的望楼像两座小型的山峰傲然挺立,坚固的吊桥跨越海水通往城门。
    西面是烟波浩渺的海面,南面是地势平坦的原野,高大的城墙一直修筑到登葆山两侧的侧峰处,并与大山连为一体。
    进入外城,一座巨大的石质桥梁把内城和外城的城门直连起来,也把外城分隔为两个区域。
    一侧为平民居住,多是相连的排屋;另一侧则为贵族居住,多为两层左右的独体建筑,屋舍之间由数目众多、样式各异的小桥连接。
    大桥两边排布着精雕细琢的护栏,整个桥面非常宽阔,可以并排走过两辆马车。
    每日清晨,缥缈的海雾徐徐升起,笼罩着壮丽的巫咸城,恰似飞云飘逸、恍若仙境。
    巫师十几年后又再度故地重游,不禁感慨万千,不过他并没有心情去欣赏巫咸人民的鬼斧神工,而是匆匆进城朝内城而去。
    内城之中,也被分为数个区域,区域之间通过廊道连接,每个区域都有自己单独的门户和守卫。
    正对城门的是供奉巫祖——西王母的神殿。
    神殿前是可以容纳万人的广场,广场的中央是一座九层的高大祭坛,上面燃着熊熊的圣火。
    神殿、祭坛、广场、内外城门以及连接城门的桥梁,被精确地安置在城市的中轴线上,把城市分为对称的两个部分。
    广场的东侧是一片壮观的建筑群,里面有巫咸部族的议事大厅、冥想之殿,巫咸王的寝殿、花园,以及城中最高的建筑——凌霄塔,站在塔顶能俯瞰整个繁华壮丽的王都。
    广场的西侧主要是处理族务的办公场所,也是整个部族日常运转的神经中枢,长老会的大巫中,除巫王之外的十位大巫也都居住在这一侧。
    另外,在靠近大海的一隅,还有一片建筑,是青年巫师修行的圣殿,令天下巫师向往的学识殿堂就在里面。
    巫宇径直朝着圣殿而来,顺着长廊来到大门前。
    他躬身施礼道:“我是圣殿的学生公孙宇,今日前来拜访我的授业恩师莘礼大人!”
    守卫自是不敢怠慢,急忙进去传话,不一会儿便放了行。
    巫宇顺着熟悉的道路来到居住区,停在一所考究的庭院前,早有家仆在外等候,于前引路把巫师让进正堂。
    正堂中间是巫祖的挂像,前方供奉着祭品,在供台的左边坐着一位身着玄衣的中年人,头上戴着钉缀玉片的飘带,一头长发散在身后,深深的眼窝中一双锐利的眼睛透着深邃,正是巫宇的老师——莘礼。
    莘礼可以说是巫师中的翘楚,他的父亲也是部族十大巫之一,又因为自己聪敏好学,所以在青年时期就已经小有名气,在圣殿任职。
    但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就是对统治阶层的腐化堕落十分厌恶,这也是他既有背景又有才华,却一直得不到部族重用的原因,只是碍于其家庭实力,也没有人愿意轻易找他的麻烦。
    莘礼却也乐得清闲,只是每日精研巫术,传道授业解惑。
    当初,刚刚来求学的公孙宇发出:“神创万民、安分贵贱?”的疑问时,令他眼前一亮。从此他就对这个敏而好学,又敢于质疑统治者权威的少年十分关注,并私下教导了他很多,当然除了巫术还有对时政的看法。
    说是老师,其实莘礼比公孙宇年长也就十来岁而已,所以二人可以说是亦师亦友。
    见到公孙宇从外面走来,莘礼站起来远远相迎,调侃地问道:“宇弟近来在哪里高就?怎么突然就想起为兄来了!”
    “老师说哪里话,我可担当不起!”巫宇连忙回道。
    “诶,你我二人在自己家里,哪来的这么多规矩!”莘礼把巫宇让到正堂里面,分宾主落座。
    一阵寒暄之后,便步入正题。
    巫宇把自己离开巫咸后的经历一一说来,包括自己家道中落、受人排挤,到历儿山山村任职,于近期遭遇蜚兽和谜一样的敌人袭击等等事件以及自己的推测都和盘托出。
    莘礼一边听一边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腐朽的世界也确实需要澄清,只是苦了天下万民!”
    巫宇说道:“这世界或许真得到了该变一变的时候,但不是就此毁灭,我辈自当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救民于水火之中!”
    莘礼赞道:“果然是公孙宇,即便是历尽了现实的艰辛和冷酷,依然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欲为人类的未来博得一线生机,乃真英雄也!”
    巫师叹道:“说来惭愧,我本也是心如死灰之人,却被一个年轻人感化,竟又死灰复燃,看到了希望!”
    “哦?什么样的年轻人,有机会我倒想见识一下!”莘礼惊奇道。
    “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民之子,但其淳朴、善良、乐观、勇敢等诸多的品质却是旁人所不及的,更让我觉得这世界还值得守护!”巫宇回道。
    “那么你想如何守护呢?”莘礼又问道。
    “我也还没有主意,甚至连敌人是谁都还没有搞清楚!我此次前来就是想查阅典籍,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记载!”公孙宇无奈地答道。
    莘礼说道:“好的,我来安排,今天天色已晚,我自当为宇弟接风洗尘,切不可推辞!”
    …… ……
    在莘礼大人的安排下,巫宇可以自由地出入学识殿——巫咸最大最全的藏书圣地。
    一连几天,巫宇都埋在浩如烟海的群书中,查找能够袪瘟除疫的办法,但书中所记述的均是关于疾疫的治疗之法,对如何净化被污染的山林,防止疫情扩散却鲜有提及,对可能发起近期一系列灾难的幕后黑手更是找不到蛛丝马迹。
    巫宇在各种古籍中翻来找去,案头堆满了羊皮、木牍、布帛、龟甲等各种材质的书籍。这一日,他无意中翻到了巫咸部族的历史存档,忽然记起在沙澜秘境,月儿的父亲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巫宇细细查阅,终于找到了巫咸部族对这段历史的官方描述:“巫咸纪年两千一百三十年秋,巫王之长子孟桓,离经叛道、自甘堕落、触犯族规,被十大巫围困捉拿,后自感遭万民唾弃,携通灵权杖只身逃走,经长老会裁议,削其族籍,凡孟桓之余党,皆按律惩处。”再往后翻看,就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了。
    巫宇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既是巫王之长子,在族人中便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说不定还能继承巫咸大位,要有多么大的罪过才会至于如此境地?
    如果当真是犯了这么大的罪过,怎么又记录的如此简单?好像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被记录者一带而过,连具体是做了什么事,违犯了哪一条族规都没有说明,摆明了是一笔糊涂账。历史记录人员就是再马虎也不至于此吧!
    巫宇正在出神,莘礼大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他的身后。
    “宇弟,想什么呢?”莘礼问道。
    巫宇抬头见是莘礼来了,连忙起身回道:“老师,您看这段记录是不是有些奇怪?好像记录者故意不想让后人清楚这段历史一样!”
    莘礼瞄了一眼巫宇手中的书册,连忙说道:“宇弟,既要查阅对抗瘟疫之法,就不要再顾其它了,而且此事也不要向别人问起,是要犯我族之大忌的!”
    巫宇好奇地问道:“莫非此间还有什么隐情?”
    莘礼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当今巫咸的领袖巫厉就是长公子孟桓的弟弟,论才能、论功绩、论威望,本来这王位是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的,只因孟桓触犯族规,潜逃它乡,巫厉才有机会继承了巫王之位。”
    巫宇又问道:“但不知孟桓到底犯了哪一项族规?”
    “这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和某个异族为伍,弃正入邪吧!自巫厉掌权之后,就禁止谈论此事,有私下议论者立斩不赦,很多人都为此掉了脑袋,连十大巫都讳莫如深,况且时光流逝,上一辈的老人多有故去,如今恐怕是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实情了!”莘礼回答道。
    “噢!”巫宇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倒是近几日,你每天沉浸于文山书海中,可有什么收获吗?”莘礼转移了话题问道。
    “唉!几日的忙碌,一无所获!”巫宇沮丧地答道。
    “宇弟不必烦恼,也不急于这一时,随我到这巫咸城中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可好!”莘礼宽慰道。
    “好吧,弟子愿意相陪!”巫宇回答道。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学识殿,来到巫咸外城,却无意中看到了解决问题的一线希望。
    第十六章 冥想圣坛

    巫宇和莘礼大人一同来到巫咸外城。
    他们走在宽阔的石桥上,西侧的平民区,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百姓们在集市上相互交换需要的日常物品,孩子在小桥边嬉笑打闹、追逐玩耍,老人在屋门前晒着太阳,聚在一起闲聊,好一派安泰的景象!
    相比内城的戒备森严、死气沉沉,外城倒多了几分人气,让人感到十分畅快。
    巫宇感慨道:“老师您看,这外城虽是平民百姓,生活简朴,却是热闹非凡,一派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气象!”
    莘礼回道:“是啊!可惜权贵们争名逐利,费尽心思爬到那大位之上,享受无限尊荣的同时,却不知道已经失去了平常人家的天伦之乐,一生注定孤独无朋,岂不是悲哀!”
    二人在街道上信步闲游,忽听前面有两个人在议论。
    “听说没有?宫中的文玉树突然枯死了!”
    “真的?听说这树是几十年前巫族的一位英雄从东海带回来的,巫后十分喜爱呢!”
    “是吗?那英雄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知道!都是老一辈的传言!”
    “唉!竟连先辈英雄的名字都失传了,只知道守着祖先的荫蔽过日子,巫咸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
    “谁说不是呢!听说原来巫族有很多大人物,经常巡游海内外,甚至去过大荒之地呢!”
    “就是,我也听说过……”
    二人边走边说,渐渐远去。
    巫宇突然灵光一现,说道:“老师可否帮我求见巫后,我想我有办法医活那棵树!”
    莘礼回家后,请自己的父亲帮忙牵线,但长老说自己不便亲自出面,还要他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抛向前台,否则一旦出了变故,就很难明哲保身。
    长老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传出风声,说是圣殿有一名学生,对树木枯荣之道很有研究,而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被巫后身边的仆人得知,仆人为讨主人欢心,就把消息禀告了巫后。
    巫后自是十分欢喜,即令人召巫宇前去。
    巫宇听宣,随宫人穿过许多千回百转的长廊来到宫中。他觐见过巫后,便来到文玉树前,默念祷文转动三匝,突然手掌发力,点点白光似萤火飘荡,笼罩着枯死的树木。
    说也神奇,那枯树竟然新芽萌发、开枝散叶,不一时又恢复了活力,片片嫩叶就像无暇的美玉,晶莹剔透,缤纷的花朵则像五彩斑斓的彩色宝石,绚烂夺目,甚至比枯萎之前还要美丽。
    巫后十分高兴,问巫宇想要什么奖赏。
    巫宇回道:“臣下理当为巫后效力,不过要说奖赏,我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巫后言道:“但说无妨!”
    巫宇谦恭地说道:“作为巫师,最大的愿望当然是能到登葆山的冥想圣坛前与大神通灵,以求学业精进!”
    巫后说道:“这登葆山可是不允许一般巫师上去的!不过你极有才华,又帮了我的忙,我少不了要还你一个人情!”
    “多谢巫后成全!”巫宇强压着兴奋之情回道。
    “去吧,不日就有会有巫王的口谕到达!”巫后微笑着吩咐道。
    巫宇回到府中,莘礼急上前问道:“如何?”
    “我已救活那棵树,并求得了上登葆山通灵的许可!”巫宇回道。
    莘礼闻言大喜,问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宇弟这一手是哪里学到的!”
    巫宇回道:“这可不是我的本事,是我的朋友送我一颗珠子,可助一切植物的生长,我只是想试试,不想还真有效果!”说着把珠子拿给莘礼观看。
    莘礼拿在手中认真地端详后,说道:“这珠子里有甘露之光,而且有强大的生命祈福,确是个稀罕物件!”
    二人子在府中闲叙不谈。
    巫后果然出手不凡,第二天就有人前来把巫宇召到了议事大厅。
    议事厅是一个十分高大的建筑,仅仅它的台阶就有六十六阶,是巫王平日里和众大巫商议部族政务的地方。
    巫宇抬头望了望高耸在面前的大厅,暗自定了定神,之后拾级而上来到大厅的正门,门两侧各有十二根粗大的石柱,柱身通体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饰。
    巫宇谦恭地走进大殿,里面铺着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圆形的穹顶上绘满了巫祖教化世人的画作。
    在穹顶的正下方是一个宝座,靠背是云纹环绕中的两条盘曲交错的大蛇,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大蛇的头部微微向上昂起,被巧妙的做成了宝座的左右扶手。
    在宝座旁边有另一个小一号的高背靠椅,椅子上坐着不怒自威的众巫之王、巫咸部族的大首领——巫厉。还有十把更小的高背靠椅呈圆形环绕在四周。
    那巫厉一脸海髯,浓眉豹眼,穿着一袭白袍,披着白色的披风,披风边缘绣着金色的蛇纹,头上勒着发箍,中间钉缀着红珊瑚,侧面斜插着一只鸑(yue)鷟(zhuo)的翎羽(凤属分为五类,多赤色者曰凤凰,多青色者曰青鸾,多黄色者曰鹓(yuan)鶵(chu),多紫色者曰鸑鷟,多白色者曰鸿鹄)。
    巫宇小心地走进大厅,深施一礼道:“公孙宇参见巫王!”
    巫厉低头看了一眼巫宇,问道:“听说你略施小术就救活了巫后的文玉树?”
    巫宇回道:“这并不是什么精深的巫术,所谓术业有专攻而已!”
    巫厉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术业有专攻!但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巫师,竟然对控树之道如此精熟?”
    “我是少典部族公孙氏的子弟,自幼便对这方面的研究比较感兴趣!”巫宇不慌不忙地答道。
    “嗯!公孙氏吗?”巫厉若有所思道,“为什么本王没在公孙氏的巫册中见过你的名字呢?”
    “我自学成归去便被派驻到一个无名村落,可能因为驻地过于荒僻,族中在编写巫册时遗落了!”巫宇答道。
    “哦,原来如此!公孙氏还真是人才济济啊!如你这般的能为,居然只被委派去看守一个无名村落!”巫宇感慨道。
    “公孙氏子弟不语族中政务,一切愿从长老会派遣!”巫宇答道。
    “嗯!”巫厉点了点头表示赞许,接着又问道,“那你来巫咸又是为了什么呢?”
    “村里发生疫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特来巫咸求取神示!”巫宇恳切地答道。
    “巫者守一方平安,自应该为民解难!”巫厉一边说着,一边又问道,“这一路过来可还顺利?”
    “途中小有波折,确遇到了一些阻碍!”巫宇答道。
    “是何阻碍?”巫厉追问道。
    “在洹流为一蜃龙所迷惑,耽误了行程!”巫宇答道。
    “蜃龙吗?居然有这等妖物在巫咸的土地上作祟,你把来时的路线绘制一份地图,我要安排人前去清剿!”巫厉说道。
    巫宇起身施礼,答道:“自当效劳,巫王心系旅人,巫宇不胜感佩!”
    “嗯,你退下吧!明日把地图呈送上来,届时巫祖神殿自会为你打开!”巫厉吩咐道。
    …… ……
    巫宇回到住处,莘礼忙问道:“不知今日觐见巫王结果如何?”
    巫宇回道:“巫王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要我绘制一份来巫咸的路线图,并允我明日登山,说起来有些奇怪!”
    莘礼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巫王居然会为一只蜃龙兴师动众,还让人专门绘制路线图,真是闻所未闻!
    不管如何,要想得到巫王的首肯,当然要照令执行。
    巫宇连夜把自己一路所经历的地点绘制成图,并请人呈报给巫王大人,而巫王也信守承诺,为巫宇打开了登葆山圣地的大门。
    接到巫王的准许令后,巫宇不敢怠慢,沐浴更衣,斋戒三日,换上最正式的巫师长袍,做好了登山的准备。
    登葆山的冥想圣坛是巫师的圣地,只有德高望重的大巫才有资格登上圣坛,与诸位创世大神冥想交流,这是当初巫祖为人类留下的一条与神沟通的灵魂通路,登山的道路就在巫祖神殿的后方。
    这天一早,巫宇穿过宽阔的广场,一步一步登上神殿的九十九阶台阶,来到神殿的大门前。
    神殿的正门进去是西王母的神像,她正坐于宝座之上,身着华服、披发及腰、头戴玉胜、手持嘉禾、十分威严。
    神像的左右是两排高大的石柱,石柱后的壁画描述着西王母的创世神迹和教化世人的传说。
    巫宇在巫祖像前恭敬地行叩拜大礼,请求大神赐福,而后来到殿后。神像背后是两扇巨大的石门,上面刻着嶙峋的山石,还有振翅欲飞的青鸟。
    石门此时已然打开,在石门后露出一条通向大山深处的石阶路,两只酷似鹰鸢的巨型雕像镇守在路旁,应该是传说中的大鵹和少鵹。雕像的眼睛燃着点点荧光,仿佛随时会将利爪伸向过往的猎物。
    巫宇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了大山深处。
    随着越来越深入大山,树木开始变得繁茂,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古树的枝叶密得连阳光都透不进来,整个大山安静的出奇,没有任何生物穿行其间,甚至连一两声鸟叫都听不见。
    巫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沿着崎岖的台阶不断攀登。
    走到半山腰,前方的路上却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让巫宇一时难以抉择。在思考了良久之后,他径直朝着正前方的大路走了上去。
    又将近走了三个时辰,在即将到达绝顶之前,巫宇见到了一座巨大的门殿,门殿坐落在犹如被刀刃削平的绝壁上,前方是由两根石柱支撑的廊檐,后部则与石壁紧紧贴合在一起。
    也许这门殿本就是山体的一部分,只是后来才被人为的开凿成门殿。门两边各长有一棵近千年的帝屋树,大树的枝杈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拱门,一根根倒刺锐利无比,像是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士。
    门殿后是一个幽深的山洞。
    巫宇再次叩拜,步入了山洞,洞内十分的幽远,两侧的洞壁每隔三丈左右就有一个火把,映照着湿滑的岩石。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巫宇顿觉前面豁然开朗,在山洞的尽头,他看到了巫师们梦寐以求的冥想圣坛,也看到了西王母的真实化身。
    真实地令他打了一个寒战。
    第十七章 巫师的幻象

    巫宇几经辗转,来到了山洞的尽头。
    这是一个隐藏在山体中的巨大岩洞,岩洞的顶部正中间有一个裂隙,能看到外面的天空,裂隙的四周雕刻着盘古祖神开天辟地的情形,那天地分开的瞬间与裂隙结合的恰到好处。
    一道阳光从裂隙中照下来,正好照亮了下方的一座神坛,神坛的上面是一尊人形的雕像,她倚坐于宝座之上,一条豹子的尾巴从肩膀处绕到身前,一头长发随意地飘洒在身后,头上戴着玉胜,两只虎齿似两把利剑从口中穿出,怒目横视,血口圆张,好像在仰天长啸。
    在雕像的身旁蹲坐着一只像狗一样的动物,身上覆盖着豹子的斑纹,脊背上长着长长的鬃毛,头上还长着两只像牛一样的尖角。
    这就是真实的西王母。
    巫宇不禁想起了一段记载:“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有兽焉,其状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名曰狡,其音如吠犬,见则其国大穰。”
    看来这就是西王母的真实形象了,不愧是掌管着瘟疫、疾病、死亡和刑杀的大神,仅雕像就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人不禁脊背发凉,让一切来到她面前的邪恶和黑暗都无从遁形,不敢造次。
    巫祖身旁的应该是狡,可以给国家和人民赐福的神兽,在巫祖雕像的前方是熊熊燃烧的圣火,圣火前有一个圆形的小祭坛。
    巫宇来到祭坛上,对巫祖行大礼并烧了祈愿符文,随后便盘坐于祭坛上,进入了冥想之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巫宇闭着双眼,只觉面前的火焰在轻盈地跳跃着,慢慢的思绪和火焰融为了一体,并与火焰保持着同一的节奏。
    巫宇的思绪飘飘忽忽,竟顺着裂缝飞出了岩洞,他一路向前,也不知道自己要飘向何方。
    正行间,巫宇忽见一座大山,周围覆盖着隐隐的雾气,令他奇怪的是,自己的目光竟然穿过浓雾看到了山峰上的一个山洞,洞前正好蹲坐着一头狡兽。
    巫宇径直来到了洞前,狡兽立刻发出低沉地吠叫,问道:“你是哪里的巫师?竟然来到神山圣地!”
    巫宇拜道:“我是少典部族的巫者,前来拜见巫祖大神,求教救民之道!”
    “莫不是我被蜃气迷住了双眼,你只是一名普通的巫师,竟也能来到此处?”狡兽又问道。
    巫宇回道:“我自是没有大巫之德行,但为了人类的安危竭尽全力,也是天地见怜,让我有机会登上登葆山,得以亲自求教于巫祖大神!”
    “那不行,如果谁都可以见到大神,那还要我看的什么门?”狡兽断然拒绝了巫宇的请求。
    巫宇又说道:“我虽身份低微,却也对人民的疾苦感同身受,难道巫祖大神就对人类的存亡漠不关心了吗?”
    “大胆!一介凡人也敢对大神的行止品头论足!”狡兽怒道,“凡人之多,多如蝼蚁,若谁都要和巫祖大人陈怨诉苦,怎的还有尽头?”
    “我见巫祖自是有非见不可的缘由,你既为神兽理应通禀,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一概拒之门外,枉受供养矣!”巫宇激动地说道。
    巫宇本是一个冷静处事的智者,怎奈看多了人间的悲戚冷暖,想不到在自己最敬重的创世大神门前,还要受到如此刁难,一时接受不了,不由得口不择言起来!
    “好小子,你既有本事,可与我过几招!看看你是真有两下子,还是只能耍耍嘴皮子而已!”狡兽说完一跃而起,朝巫宇直扑过来。
    巫宇自是不敢轻敌,忙向一旁侧身,狡兽便擦着他的前胸窜了过去。
    狡兽一见扑空,在前脚着地的瞬间,来了一个急转身,又从巫宇的背后攻来。
    巫宇听见脑后恶风来袭,知是来者不善。
    他也不回头,在原地猛然俯身躲了过去,并在狡兽从头上穿过的瞬间,甩出一道焰火帖。趁着狡兽落地的当口,巫宇祈借火神之力,随后高声喝道:“燃!”顿时火焰腾起,包围了狡兽的身躯。
    狡兽哈哈大笑,道:“有两下子,不过这点小火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说完他人立而起,仰天吠啸,顿时火焰升腾变成了蓝色,并且烧得更旺。
    浓烟把狡兽隐在其间,就像一团黑色的云朵,一霎时四周烟尘弥漫,飞沙走石,大大小小的石块都飞了起来,像冰雹一样砸向巫宇。
    巫宇默念祷文,风云骤起,把周边的阴霾一扫而净,真个是玉宇澄清万里埃,狡兽也被旋风卷起抛向了空中。
    狡兽四脚化为五彩的云朵飞出旋风,停在空中,向下俯视着巫宇,说道:“好小子,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身!”说完陡然一变,化为一物,八足两首,形如牛而马尾,长吼一声似号角齐鸣,只喝得山摇地动,平地升起一座山岳,直挺挺向巫宇压来。
    巫宇仰头一看,黑压压的大山越来越近,一种巨大的压抑感陡然而生。他大声祈祷着,晴空中顿起云层,一道电光直劈山巅,只听得哗喇喇的巨响,山石崩塌、倾泻而下。
    巫宇见势不好,抽身向东而逃。
    也不知跑了多久,巫宇恍惚间来到一片大泽前,整个泽水纤尘不染、微澜不惊,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大泽四周静谧异常,树木花草纹丝不动,鸟儿不鸣、虫儿不叫,整个世界甚至是时间在这里好像都停止了,纵是再暴怒的人都不禁会暂息怒气,不忍心去打破这片宁静。
    “这该不是西王母的瑶池吧?”巫宇暗想道。
    据说,在槐江山上有一条清冷透骨的泉水,名叫“瑶水”。
    瑶水蜿蜒屈曲流经昆仑,孕育了不死树,最后又汇聚于昆仑和玉山之间的大泽,是为“瑶池”。西王母取不死树上的长生果,施以瑶池之水,炼就长生不死之药,极其珍贵。
    巫宇望着泽水出神,忽觉周围正在逐渐变得模糊,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在时空的骤然扭曲中,掉进了泽水深处。
    眼前一阵流光溢彩,令他头晕目眩。待平静下来之后,巫宇才得以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狡兽早已没有了身影,四周是灰蒙蒙的雾气,目之所及不过十数步远而已。
    这是到了哪里?是真实的存在还是我自己的幻觉?
    巫宇有无数个疑问却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明确的,甚至是敷衍的答案!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见前方赫然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
    上书:
    天道昭昭、地道煌煌,
    人道乱世、神道无常;
    盛极而衰、此消彼长,
    欲壑难填、累及洪荒;
    戚戚往事、祸起萧墙,
    浴于瑶水、再续称王;
    北国奇木、治瘟良方,
    疫情易解、劫数难挡;
    玄门蒙难,遗子归乡,
    痴怨情深,泪洒西荒;
    巍巍帝都、无辜获殃,
    尸骨积山、血流成江;
    澄清玉宇、刮骨疗伤,
    人王崛起、光照八荒。
    巫宇默念着碑文,觉得它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将临的浩劫,会打破这个世界的格局,但个中细节又不甚明朗。
    正在思索间,巫宇忽觉天空越来越亮,前方的雾气慢慢变薄,在若隐若现中,浮出一座大山,山之高不知几万仞也。山下绿树成荫,山顶则覆盖着皑皑白雪,在阳光下闪动着银色的光芒,庄严而肃穆。
    慢慢地山体越来越近,就在靠近山顶的白雪中,竟闪出一片圆形的丛林来。在丛林的环抱间有一棵大树,貌似杨树一般,树冠荫蔽有数里之广,恰似独木成林,红色的花朵顶着山巅的风雪傲然开放。
    就在巫宇一愣神的时间,忽有一只猛禽从树顶飞起,展翅从巫宇眼前掠过。紧接着大地颤动、山石崩塌、岩浆纵流、火焰横飞,大地裂开了一道道伤口,就像一张张贪婪的大嘴。
    滚滚洪水自地下涌出,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无数生灵在大水与烈火中呼天喊地,衣衫褴褛的难民在痛苦挣扎下苟延残喘。
    山海世界几乎在瞬间成为一座充斥着洪水、烈火与血流的地狱。
    巫宇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所震撼,他看得心跳猝然、汗流雨下,不由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呼喊声消失了,爆炸声停止了,只有火焰依旧伴着巫宇的思绪起伏跳跃。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仍然坐在神像前的小祭坛中。
    对面是熊熊燃烧的圣火,圣火后是西王母的巍然神像,那狡兽也静静地蹲伏在旁边。一道柔和的月光通过岩顶的裂隙挥洒进来,映照着神坛。
    时间已经是晚上了,虽然得到了神的预言,但要悟透其中的深意,还需要时日。
    巫宇缓缓起身,再次祭拜了巫祖。就在他准备转身下山时,忽觉有一股力量在体内缓缓流动,使他精力倍增,同时也激发了自己对巫之道更深刻地感悟!
    巫宇下山回到圣殿,之后一路来找自己的老师莘礼大人。
    虽然夜已深沉,莘礼却还在正堂等候,见巫宇回来,急忙迎接过来,问道:“怎么样?可是颇有所得?”
    巫宇把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莘礼听后鼓掌而呼:“宇弟真是大造化!竟到了此处!”
    巫宇连忙请教道:“老师何出此言?”
    那莘礼言道:“我听说登葆山上山之路自古就有三条,一边是大巫通灵冥想之处;另一边原是历代巫王修行之地,但本代巫王却不知为何将其划为了禁地!”
    “那中间呢?”巫宇问道。
    “中间是当年巫祖与祖神通灵所留的神迹!”莘礼说道。
    “神迹!”莘礼此言一出,巫宇也是一惊。
    “是啊!”莘礼补充道,“我之所以忘记提醒你,一来是宇弟走得匆忙;二来历来能上山的巫师都是巫族声威显赫的圣者,自然都了解此事。宇弟你来自少典,又是第一个登上神山的外族人,想来是误打误撞进错了地方,却歪打正着得到了祖神的神示!”
    巫宇听闻,结结巴巴地说道:“祖神?盘古?不会吧?我明明见到了巫祖的神像,并与其座下神兽在山洞前大战一场,还险些丧命!怎么可能又稀里糊涂地惊动了始祖大神?这不合常理呀!”
    “与祖神通灵,自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就算能到神坛之前,能不能通灵,亦或是通灵多少,也要仰仗通灵者的修为,我巫咸部族也只有第一代巫王才敢如此,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大家争名逐利,巫术荒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要知道灵力不够而勉强施为,可能会流落在异界,永无回神之日,正所谓万劫不复!”莘礼接着说道。
    “那我为何可以?”巫宇问道。
    “我想宇弟心境清明、忧怜天下,所以先到了巫祖的玉山之巅,后因误入瑶池,充盈了灵力,才得以窥见祖神之谕,或是祖神见怜,垂青于你,也未可知!不过你终究修为尚浅,所窥见之预示,自然也是虚虚实实,亦真亦幻,要细辨斟酌才可明白!”莘礼解释道。
    莘礼说完之后,巫宇又想到通灵回来自己忽觉灵力充盈,顿感老师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既是浴过瑶池之水,想来宇弟以后定会大有所成,远超吾辈了!”莘礼见巫宇低头沉思,又即接着说道。
    巫宇回过神来,自谦道:“多谢老师赐教,不过未来之事都存有变数、犹未可知,我现在只想明白这北国奇木应该到哪里去寻找?”
    莘礼答道:“我也不甚明了,不过我想可能与你隐约中见到的那座大山有关!”
    巫宇又研究了几天,终不能确定这幻象的深意,掐指一算时间已久,又担心祁昆应付不了时局,遂与莘礼大人告别,踏上了回历儿山的道路。
    …… ……
    冥想之殿——巫咸部族已故先辈的灵堂(相当于后来的太庙)。
    在殿内的正面驻立着巫咸部族自建立以来十一任巫王的画像,每张画像前都有一张条案,上面供奉着牌位和刻有个人生平的白玉书。
    大殿的两侧各有五个巨大的火坛,燃着熊熊火焰,火坛后的墙壁上是连绵的画卷,描述了巫咸历代巫王济世救民、降妖除魔的丰功伟绩。
    在大殿的中央,坐着一个人,他闭着双眼,嘴里喃喃着咒语。
    在他的前面是一个小型的火炬,火炬的火焰随着咒言的声音缓缓扩大,最后在火焰中显现出一个人的映像来。
    此人一身褐色的长袍,披着带有兜帽的黑色披风,兜帽的前沿一直垂到他鼻子的位置,让人难以窥见他的真容。
    “怎么,你找到了吗?”火焰中的人问道。
    “是的,有能力救活文玉树的,只有她的传人,我想就在那小子来的路线上,虽然他绘图时有意遮掩了一下,但我还是确定了洹流中的那个位置。”火炬前的人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可以行动了!”火焰中的人说道。
    “是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四十六年!”火炬前的人有些激动地说道,甚至握紧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只要行动成功,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到那王座上,再也不用偏占一隅了,还请大人帮我!”
    “好的,我会帮你的,就像以前一样!哈哈哈……”火焰中的人说道。
    大殿里传来一阵阴森恐怖的笑声。
    第十八章 启程

    祁昆望着巫师在那出神,实在等不了了,又说道:“大家可把宝都压在您这了!您可不能大意呀!”
    巫师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这治瘟之法我倒是找着了!”
    祁昆大喜,忙问道:“要怎么办?”
    巫师摇了摇头,又说道:“却不知从何做起!”
    祁昆听得一头雾水,急道:“您就别打哑谜了,是怎么回事,直说就是啦!”
    巫师便把自己的幻象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想,如果能找到神谕中的‘北国奇木’,兴许能克制瘟疫的蔓延,但不知道这幻象中的大山在哪里,而北方之广大又不知要找多少年月,显然是不现实的!”
    “那是东北海滨的北号山!”屋里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祁昆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几步走到屋里,一边瞪大了充满疑惑的眼睛,一边张着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看啥呢,嘴再张大点儿,下巴就掉地上了啦!”女孩笑着说道。
    “你能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祁昆说道。
    女孩一听“哑巴”俩字就不高兴了,反问道:“不说话就是哑巴啦?”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祁昆不明就里地问道。
    “我一开始是伤势太重不能说话,谁知遇上你个傻瓜,天真地觉得我是个哑巴,我就不好意思再说啦!”女孩抢白道。
    “啊!哪有这样的道理呀?”祁昆不服气地说道。
    这时巫师走进屋里,笑道:“祁昆,别辩了,再说就更说不清楚了!”
    祁昆闻言噘起了嘴,不再吭声。
    巫师接着又反身问道:“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怎么这么久都不发一言呢?”
    女孩说道:“我是有蟜氏的女儿,名唤‘附宝’,其实是为蜚兽而来,却力有不济,反为所伤,想着伤好以后再去除它。原不想在此地多有所扰的,所以既然被先入为主地认成了哑巴,也就将计就计,以免节外生枝,不想却又引出这许多的事来!”
    “原来如此!”巫师缓缓说道,似有所思,突然又有些兴奋地问道,“‘有蟜氏’,是不是‘华胥部族’的有蟜氏!”
    “正是!”女孩回道。
    祁昆在一旁憋不住了,急道:“什么跟什么呀?什么‘有蟜氏’,还有‘华胥部族’的,快给我讲讲!”
    巫师说道:“要说起华胥部族,还得从华胥神国讲起。当年创世大神女娲抟土造人,并建立婚姻制度,让男女相互结合,人类得以繁衍生息,所以女娲又被尊为‘婚姻之神’或‘高禖’。相传,女娲在造人之际,曾特意选择了一小部分人类,为他们注入神之灵血,并把他们送往华胥之地,世代守护人类!这就是华胥神国的起源!”
    “那华胥神国在哪里呢?”祁昆又问道。
    “没有人知道它的真实位置,传说在山海世界西北海外几千万里的地方,那是一片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私欲、没有争斗的极乐国土。那里的人都有很长的寿命,他们水火不惧,在空中往来如履平川,云雾也不能遮挡他们的视线,雷霆也不能扰乱他们的听闻,他们真可以说是人类中的神灵!可是从来没有人到过华胥之地,更没有人见过华胥神国的子民!”巫师解释道。
    “那‘华胥部族’又是怎么回事呢?”祁昆有些纳闷。
    巫师回道:“很久以前,中原诸部的勇者集合起来,分几路去寻找传说中的华胥神族。大家有乘车的,有乘船的,有的氏族甚至举族行动,扶老携幼奔着西北方向迁徙!”
    “还扶老携幼?就算是知道华胥国在哪里,恐怕也走不到吧!”祁昆说道。
    “是啊!不知走了多久,大家来到西北海滨的一片土地上,那里水土丰饶、鸾凤翔集,实在是一片世外桃源,因为实在无力再向西行,大部分人便定居在那里,并把这片土地称为‘诸沃之野’。慢慢地诸沃之民分化为许多氏族,而有蟜氏就是其中之一,为了表达对‘华胥之地’的向往和尊崇,他们便自称为‘华胥部族’!”
    祁昆听完后,说道:“那华胥国岂不是个传说,有没有还两说着呢!”
    “不,华胥神国肯定是存在的,只是华胥国人从不轻易现身在大众面前,而是习惯在暗中守护这个世界的安宁!”女孩抢着说道,神情有些许的激动。
    “你又怎们这么肯定?”巫师好奇地问道。
    “我……”女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我族一直以来最神圣的信仰!”
    巫师看了一眼女孩,面露疑色,然后说道:“好吧,先不谈这些了!说一说北号山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幻象中出现的就是北号山呢?”
    女孩回答道:“是我母亲告诉我的,母亲是有蟜氏的巫师。她年轻时四处游历,十分熟悉这个世界的山山水水,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为我讲述。你所描述的地方,特别像她给我讲过的北号山。”
    “说来听听!”巫师说道。
    “‘北号之山,临于北海。有木焉,其状如杨,赤华,其实如枣而无核,其味酸甘,食之不疟。’怎么样?”女孩默诵道。
    “恩,还真是很相似!巫师一边点头,一边喃喃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启程去北号山吧!”祁昆说道。
    巫师示意祁昆安静,说道:“凡事不能着急,磨刀不误砍柴工,总要先计划好路线才行,我从来没有到过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路总是人走出来的,如果不敢迈出第一步,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地方!”祁昆说道。
    巫师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祁昆,也许你是对的!有些时候确实需要有魄力一些,虽然条件不够成熟,但如果总是瞻前顾后,最终就要错失良机!不过,这么大的一件事,你总该和老爹商量一下吧!”
    “我没有意见,让他去吧!”老爹不知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爹,此行可能万分凶险,祁昆他……”巫师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老爹拦了下来。
    老爹说道:“我已经都听到了,在这危难之际,祁昆自当以大义为重!”
    “那我就代表公孙氏先向您表示感谢了!”巫师说着站了起来,向老爹深施了一礼。
    接着,他又回身说道:“那么我们分一下工,现在村子里还有很多的病人需要医治,我必须留下来控制疫情,防止灾民在你们回来之前就不治而亡,寻找北号山的事情就由祁昆你和附宝姑娘代劳,可以吗?”
    “您就放心吧!”祁昆突然有一种天降大任的激动。
    “你们可以乘船出发,从渠猪水一直向南,不久就会到达黄河,沿着黄河顺流而行,据说可以一直到达东北海岸,至于到了之后该怎么办,北号山又在哪里,我也就不知道了!”巫师说道。
    “既然大家都没有去过,便只有随机应变了!”祁昆回道。
    “这一路可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艰难险阻,你们要小心谨慎、患难与共。记住,氏族的存亡就靠你们两个了!”巫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之后,他特意望向附宝,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的神情。
    女孩笑道:“叫我宝儿就好,我会尽力的!”
    女孩说着又转向了祁昆,说道:“话又说回来,还没有感谢你连救我两次呢?”
    “不用谢!哈哈哈哈……”祁昆不好意思地回应着。
    大家商量停当,各自准备所需之物,自不必细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祁昆就起床了。
    他来到山脚下寻找了很久,直到太阳已经泛起金色的光辉,才猎到了一只稚鸡。
    回到家中时,公孙老爹也已经起来了,正在和附宝姑娘准备早饭。
    看着热气腾腾的灶台和忙里忙外的老爹,想到自己即将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又不知几时才能回来,祁昆不禁又有些恋恋不舍了。
    好在老爹并没有特别伤情的意思,正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嘴里还轻声地埋怨道:“这孩子,一大早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今天吃完饭还要去办正事呢!”
    “老爹,我回来啦!”祁昆喊道。
    老爹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说道:“又到处乱跑,如此散漫,如何能担大任!”
    “我只是到外边去打了一点儿吃的!”祁昆有些委屈地答道。
    老爹见祁昆站在门外,身上还挂着湿漉漉的雾气,马上停止了念叨,笑着走出来,说道:“马上就要出门了,还打什么猎!快进屋暖和一会儿,一会儿就开饭啦!”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早饭,期间大家都想说点什么,却又谁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这样匆匆地吃完了最后一顿团圆饭。
    这时,巫师也来了,说道:“船我已经预备好了,大家准备出发吧!”
    祁昆带上昨天准备好的行囊,一张弓、一把短刀、数条绳子、几件换洗的衣物,箭箙(fu)里还装满了羽箭。附宝则除了换洗衣物之外什么也没有带,大家一起踏着清晨的朝晖来到河边。
    在朦胧的朝雾中,早已经有一条船停靠在岸边,这是一条用沙棠木打造的小船,在船的前方还雕刻着一只鸠鸟。
    老爹拿出自己晚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用一个包袱包着递了过来,说道:“都是大人了,还是顾三不顾四的,难道路上不要吃东西的!”
    祁昆接过吃的,说道:“爹爹,你放心,我不久就回来啦!”接着又转向巫师说道:“巫师大人,老爹就交给您啦!麻烦您多照应!”
    巫师回道:“这是自然,我父母早亡,必待老爹如亲父一般!”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说道:“祁昆,你喜欢用箭,这本《虚弦落雁》就送给你吧,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祁昆欣喜地接过这珍贵的馈赠,打开布包摩挲了一把封面,又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揣到了怀里。
    巫师又说道:“这里还有几张祷文,皆是随机借五行之力的文贴,可解你一时之急!”
    老爹则对附宝说道:“祁昆这孩子,没出过远门,性格又有些大大咧咧,还得麻烦姑娘一路关照!”
    附宝愉快地应诺。
    大家又相互嘱托了一会儿,其中言语不必细说。
    最后,祁昆和宝儿踏上小船,缓缓向前奔向了未知的征途……
    这正是:
    殷殷离别意,拳拳赤子心,
    一别登舟去,热血济山林。
    将行言未尽,犹然念至亲,
    长路何所依,唯有相伴人!
    第二卷 故土依旧人不在 生死相随暗愫生

    第十九章 离伤

    祁昆和宝儿告别了公孙老爹和巫师公孙宇,踏上了茫茫未知的旅程。
    两个年轻人在灰蒙蒙的晨雾中,沿着渠猪水顺流而下,只一会儿就漂流出很远,老爹和巫师的身影也很快被浓浓的雾气所淹没。
    祁昆突然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痛感,随着离家的距离越远就越发的强烈。宝儿此刻正静静地坐在船头发呆,注视着前面雾气中隐约可见的群山。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缓缓地流水和快速后退的山峰在时刻提醒着他们正在前进。
    随着太阳的光辉逐渐浓烈,潮湿的雾气也在悄悄地变淡,天也越来越明亮。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渭水和渠猪水汇入黄河的港汊处。
    几条大河在这里归于一处,丰沛的水源滋润着两侧的土地,也哺育了两岸的生灵。
    河岸边是绵延千里的黄河林源,到处都是茁壮生长的丹木,在朝阳的照耀下,红彤似火、绚丽如霞,顺着河水在两岸蜿蜒而行。
    远远地可以望见秀丽的青要山,静静地伫立在大河的南岸,就像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披着五彩斑斓的嫁衣,两岸的丹木林就是她嫁衣上两条美丽的红色飘带,“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
    据说,当年女娲大神就是被这里的美景所吸引,于流连忘返中才灵感突现创造了人类。
    祁昆和宝儿沉重的心情也因为这美丽的景色而暂时得到了缓解。
    过了黄河林源,就出了公孙氏的范围,也就彻底离开了家乡的土地。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真正的异族他乡了!”祁昆略带伤感地说道。
    “而我早已经在异族的土地上游荡了不知多少岁月!”宝儿回道。
    “说起这个,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四处游荡呢?”祁昆好奇地问道。
    宝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我的使命,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说,你不怪我吧?”说着她突然抬头望着祁昆,眼睛里充满了热切的神情。
    祁昆被盯得脸色通红,甚至有些微微发热,不好意思地说道:“不会、不会,嘿嘿嘿……怎么会呢!”
    女孩看着祁昆憨厚羞赧的样子,忽然眉毛一弯,格格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像银铃儿一般,充斥着宽广的河面,穿透了红艳的丹木森林。
    “你笑起来好可爱!”祁昆搔着后脑勺说道,宝儿听完笑得似乎更加欢畅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宝儿问道。
    “当然,我和蜚兽一场恶战,几乎都以为自己要呜呼哀哉了,千钧一发的时刻,竟是熊王救了我!想不到十年前的一场偶遇竟会有这样戏剧性的效应!”祁昆兴奋地回道。
    “这便是‘天道循环、因果有报’之理”宝儿说道。
    “对了,熊王不是说他们就住在这黄河林源吗,怎么看不到呢?”祁昆手搭凉棚一边张望,一边说道。
    “他们是大山里的精灵,森林中的王族,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你看到!”宝儿接着说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你救了我!”
    “嘿嘿嘿……”祁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向前行驶,在过了一个急弯后,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景。
    宽广的黄河在转弯之后河道突然变窄,水流也随之加快了许多,然而就在这段狭窄的河湾两岸,却站满了棕色、黑色、褐色、灰色等等各种颜色的熊罴。他们静静地驻立在两岸,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欢送仪式。
    祁昆也被这壮观的场面震撼了。
    前方的河岸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站着威风凛凛的熊王,深棕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高贵的光泽。他注视着这条小船由远而近,朝天长吼一声,震天动地。
    祁昆把手合拢在嘴边,拉长声音喊道:“谢谢熊王!”
    熊王也点头示意。
    熊族一直注视着小船渐行渐远,熊王自言自语道:“好小子,接下来的路就靠你自己啦!愿大神的祝福永远伴随着你!”
    祁昆和宝儿越行越远,熊群渐渐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祁昆说道:“想不到我竟然能和森林中的熊族结下深情厚谊,近期的奇遇还真是让我对这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
    宝儿说道:“天下万物都是大神所创,皆具有与众不同的特性与灵力,人类取得了一些成就后,就自命为‘万物之灵长’,而无视其他生命的奇伟,这其实是一种见识浅薄、妄自尊大的表现!”
    “也不是所有人啦!我爹从小就教导我,人和猎物皆是天地间的生命,没有贵贱之别,所以要学会感恩!”祁昆解释道。
    宝儿又说道:“我们能在雾气中平安走到黄河林源,说不定就是因为熊王在暗中护送着!”
    “想不到动物也是有感情的,十多年前的一点儿小忙竟也念念不忘!”祁昆感慨道。
    “熊王可不是动物,熊罴部落是非常古老的种群,是神农大神亲自创造的生命,要说历史可比人类久远得多呢!”宝儿纠正道。
    “是吗?那岂不是比人还厉害!”祁昆问道。
    “虽说历史久远,也确有过人之处,但总体来说却不及人类灵性非常!”宝儿解释道。
    “那除了熊族,还有其他类似的种族吗!”祁昆又问道。
    “有的,在昆仑的东侧有一座雄伟高峻的恒山,在它的悬崖绝壁上居住着鹰鹯(zhan)部落。部落曾经有一位伟大的母亲把她的四个儿子分别送往四方,并在多年后成为了四方的鹰王。鹰王统率天下的鹰、鸢、鹯、鹖(he)、鵰、隼、枭等猛禽,也是山海世界最古老神秘的力量之一!”
    “宝儿,你知道的可真多!”祁昆一脸羡慕地看着宝儿说道。
    “是我母亲跟我说的,她当年送我远行的时候,跟我讲了这个故事,说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看着儿女远行都会万分不舍!”宝儿说道。
    祁昆闻言脑袋点的像是鸡啄米,表示赞同。
    宝儿接着说道:“当初鹰王的母亲在把儿子送往四方后,她悲戚的哀鸣响彻山林,听者无不动容!”
    “那为什么不把他们留在身边呢?”祁昆问道。
    “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远离家乡呢?”宝儿反问道。
    祁昆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因为母亲知道,孩子们的志向在四野,出路在蓝天,不经历风雨的洗礼、雷电的锻造、苦难的磨炼是不会成才的,所以就算是再怎么不舍,也不会阻拦他们的远行!”宝儿答道。
    “可惜我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见过,不过我想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祁昆伤情地说道。
    “老爹给你的爱也不逊于任何的母爱呀!你应该感到幸福才是!”宝儿安慰道。
    “恩,我们一定要快点儿完成这次任务,好回来孝敬老爹!”祁昆激动地说道。
    小船迎着微微的河风,急速地向前行驶,宝儿坐在船头任风儿吹乱了自己的秀发,自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丽,让人不由得赏心悦目。
    她轻轻地哼起了歌谣:
    风儿啊!
    请静静地吹过,
    莫弄乱
    我乌黑的长发;
    船儿啊!
    请慢慢地前行,
    莫弄湿
    我靓丽的衣裙;
    远行的孩子啊!
    请你放缓匆忙的脚步;
    回望一下,
    遥远的故乡吧!
    在那里
    有坚强的后盾,
    是你无私的母亲!
    在那里
    有安全的港湾,
    是你温暖的家门!
    回头
    是家的方向!
    回头
    有家的温馨!
    在外漂泊的孩子啊!
    无论你经过了多少坎坷!
    无论你遇到了多少棘荆!
    只要回家
    一切的苦难都将荡然无存!
    祁昆听着宝儿富有感情的哼唱,不禁入了迷,思绪跟着缥缈的歌声飞到了遥远的天籁。
    直到船头一转,眼前闪出一座大山,壮丽的景象一下子把他拉了回来,也迎来了这次旅程中的第一次考验。
    第二十章 遇险

    祁昆沉醉于宝儿的歌声中入了神,不知不觉间就驶出了黄河林源。
    两岸的景色在不断地交替变化着,一会儿是遍布黄贝的礁石,一会儿又是长满荆蔓的山岩。不过这些都没有引起祁昆的兴趣,此刻的他正专注于曼妙的歌声里,任千般美景在快速前进的小船前转瞬而过。
    直到船头一转,前方闪现出一座大山来。
    这座山高大险峻比周围的地势要高出近一倍,满山遍布着绿白相间的色彩,恰似披着一匹素底绿纹的锦缎。
    不过,这锦缎居然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淡淡的光华美丽而不张扬,祁昆还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布帛!
    随着越来越近,大山也越来越清晰。
    原来山上并没有什么草木,却到处布满了白色和绿色的玉石。那白色的瑶玉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绿色的碧玉则安静优雅,默默地点缀在白玉之间,就像皑皑白雪中的一丛丛绿植。
    整个山体由许多巨大的岩石堆垒而上,从山顶到山脚大致有五个较为明显的层次。
    十来条水流从山上发源,绕着山体弯曲盘旋,从高岩大石间飞泻而下,形成一帘帘瀑布,飞瀑直下撞击着山脚的岩石,飞溅的水花在周围形成了迷蒙的水雾,像云气一样环绕着大山,恍若仙境一般。
    “这山叫什么名字?好像神仙居住的地方诶!”祁昆赞叹地说道。
    “这是和山,本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宝儿回道。
    “啊!真的?是谁?”祁昆忙不迭地问道。
    “恩——,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吉神泰逢。你看那九条水流绕山而下,在不远的前方汇入黄河,这就是‘九水归河’的奇景啦!在往前就应该是壮丽宽广的从极渊大瀑布群。”宝儿激动地说道。
    “吉神!那岂不是个好兆头,让我们此行能一路顺风!”祁昆高兴地说道。
    “应该是吧!”宝儿笑着回答道。
    祁昆望着渐渐变宽的河道,说道:“宝儿你看!河水仿佛也变成了碧玉的颜……”
    话还没有说完,祁昆突然止住了声音。因为在他前方的水里居然有一条大鱼,说是鱼却长得有些像小猪一样,浑身布满了火红色的花纹,正在露着头吐泡泡。
    “好大的一条鱼,我要抓来做午餐!”祁昆心里暗暗地想道。
    说干就干,祁昆悄悄地抽出了一支羽箭,把绳子的一头绑在箭尾上,另一头拴在了船头,右手则紧紧地握着绳子的中间位置,然后拉弓搭箭。
    随着“咻”的一声,羽箭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去。
    宝儿顺着羽箭的飞行方向前望,看到在不远处有一条鱼时,才明白了祁昆的目的,想阻止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祁昆的这一箭射得很准,正好射中鱼的背脊。
    大鱼受伤疼痛难忍,在水里猛然一个翻身,带起了一丈多高的浪花,小船在水中被带得一纵,差点就翻覆在波涛中。大鱼再次落水后,感到疼痛并没有稍显减轻,便扭摆着身子急速地向前游动。
    祁昆紧紧地抓住绳子,随着大鱼的游动时而收紧、时而放松,反复的和大鱼开展着拉锯战,消耗着它的气力,小船也在大鱼地拖曳下像离弦的箭一样急速前行。
    宝儿在一旁喊道:“快把它放了,会有危险的!”
    “不会,我经常逮鱼,只要它的力气耗没了,就乖乖听话啦!”祁昆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不知道……”宝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大鱼便从水中一跃而起,伴着一声凄厉的啸叫,大鱼两片胸鳍伸展开来就像两只翅膀一样,竟直直地朝空中飞去。
    “鱼儿还会飞吗!”祁昆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老天并没有给他留下多想的机会,小船的船头一下子就被拉了起来,祁昆和宝儿站立不稳,摔在船舱里,差一点儿落水。还好船和人的重量最后占了上风,在船头被拉得与水面大概呈三十度角时,大鱼没有了力气,复又重重地摔回了水中。
    祁昆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从邻近的水面下,扑棱棱跃出了成千上万条同样的鱼儿,只是都没有这条鱼的个头大。
    鱼群一起飞上天空,就像乌云一样遮天蔽日,在空中打了一个回旋后,又一个猛子朝小船周围的水面扎了下来,鱼群落水掀起了多而密集的水浪,水珠四溅就像一阵疾雨。
    小船在剧烈涌动的水波中来回摇晃,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快把它放了!”宝儿又一次焦急地喊道。
    祁昆虽然觉得有些不舍,但也感到这顿午餐其实并不容易吃到,他迅速地抽出短刀,利落地割断了绳子。
    大鱼带着羽箭和半截绳子很快就潜回了水底,那天空的鱼儿也都争相扎入了深水中,只在宽广的河面上留下了无数圈回荡的涟漪。
    “啧啧,可惜了一顿好吃的午餐!”祁昆惋惜地说道。
    “还午餐,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呀!”宝儿埋怨道。
    “不就是一条鱼吗?虽然长得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祁昆撅着嘴说道。
    “那是正回河里的飞鱼,顺着水流北游到黄河中,这种鱼总是成群结队的游动,而你要抓的这只很可能是它们的头领,你要是拽着不放,它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是谁吃谁还说不定呢!”宝儿气呼呼地说道。
    “原来我刚才要抓的是它们老大呀,怪不得小弟们这么拼命呢!”祁昆高兴地嚷嚷道,全然没有领会宝儿的意思。
    “这时候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真是有点儿佩服你了呢!”宝儿说着也笑了起来。
    小船在碧波上轻轻地荡漾,两个年轻人则在小船中开着玩笑,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一阵阵笑声挥洒在河面上,打破了这片山河的宁静。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刚才的一阵喧闹惊动了这水中的一头圣兽。
    圣兽是洪荒时代生长于大自然中的祥瑞之兽。它们的数量很少,出现的时候又往往会给人带来好的征兆,或是其本身就能为人提供某些力所不能及的帮助。比如说一日千里的神马——乘黄,又叫飞黄,就是一种圣兽,后世的成语“飞黄腾达”便来源于对这种神马的描述。
    不过,在本书设定中,圣兽和神兽还差着一个等级。神兽拥有高强的本领和灵力,本身就是被人膜拜的一方神灵,比如说四方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又比如大神的守护或信使,比如前面提到的狡兽、三青鸟等,它们虽然仍旧保持着兽形却已经不再是兽,而是相当于创世大神的属神了。
    这匹圣兽已经在这片水域里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本来正在水中沉睡,却被突然胡乱涌动的水流所惊醒。
    它睁开睡眼、四蹄发力、兴风带雨从水底深处扶摇而上,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水面上如此喧嚣,却由此引发了一场无谓的纷争。
    只说祁昆和宝儿正在开着玩笑,突然前面的河水像是沸腾了一般,咕咚咕咚地冒起了气泡。
    祁昆最先发现了问题,指着水面说道:“宝儿,你看那是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前方的水面就纵起了一阵狂风,巨大的水浪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着小船的方向横扫过来,一眨眼的功夫浪头就到了近前,把小船一下子拍在了下面。
    水浪扫过之后,水面上波涛翻滚,小船像一片落叶一般在其间随波飘摇。片刻之后,在距离船尾几丈远的水面上突然水花一翻,祁昆的脑袋随后露了出来。
    祁昆四下里巡视了一番,焦急地大喊道:“宝儿!宝儿!你在哪里?”
    宝儿从船舱里露出了头,一手扶着船舷,一手搭在嘴边喊道:“我在这儿,快上来!”
    祁昆见宝儿并没有落水,这才松了一口气,三下两下游到了小船的跟前,在宝儿的拉动下扒着船帮又爬上了船。
    这时候的水浪越来越大,波涛汹涌就像大海一般,小船在其间剧烈的颠簸着,已经失去了控制,祁昆只好任由它随波逐流。
    宝儿站在船头,张开双臂对着天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祷文,一阵强风沿着水面平行着向前方刮了过去,强风横扫下的水浪,稍稍平静了一些,就像浪涛中突然被劈开了一条平坦的大道。
    “宝儿,你可真厉害……”祁昆赞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前方的水面突然打起了旋,而且范围越来越大。几弹指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急速地旋转中仿佛要吞噬掉它引力范围内的一切事物。
    “我们还得想想办法,不然会被吸进去的!”祁昆焦急地喊道。
    宝儿把手往回一挥,强风随之风向一转,又刮了回来,在河面上筑起了一道奔腾而来的水墙。
    小船被疾速而来水浪远远地抛向了后方的水面,重重地摔在了激流中,撞击起无数的水花。
    祁昆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被呛了好几口水,他一面吭吭地咳了两下,一面说道:“这方法也太粗暴了吧,哪像是女孩子的招式!”
    一句话没说完,祁昆马上就又闭上了嘴,因为对面的漩涡中突然水浪一翻,现出了一匹奇形怪状的巨兽。
    @如织Helen 2020-02-27 13:19:44
    默默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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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二十一章 水中圣兽

    祁昆和宝儿一边走一边开着玩笑,很快就行驶到从极渊大瀑布群的上游河道,他们甚至都可以听到瀑布飞泻而下时发出的那雷鸣般的巨响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危机。
    先是一阵狂风大作,之后河浪翻滚、暗流涌动,而后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二人驾驶着小舟在河面上劈波斩浪,想要化解眼前的危机,可就在这时,漩涡中突然水浪一翻,现出了一匹巨兽。
    这巨兽外形看起来像马,但至少要比马大两倍以上,它嘴后有鳃,背上生鳍,鼻子下还飘着长长的须子,在腿根部长有红色的花纹,身后拖着一条像牛尾一样的长尾巴。
    这奇特的生物从水中浮起后,不住地在水浪中摇头摆尾,呼呼地喘着气,一团团水雾不时从它的鼻孔中喷涌出来。
    “原来是你在搞鬼,看我怎么收拾你!”祁昆一边喊着,一边早已经搭好了羽箭,朝着巨兽的脑袋就是一下。
    羽箭转瞬就到了巨兽跟前,正射中它的脑门,但却丝毫没有伤到它。巨兽脑袋一摆,后蹄发力一跃而起,朝着小船直跳过来,宝儿猛地一把就把祁昆推下了水,随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小船的当口,那巨兽前蹄重重地踏在小船上,只听“咔嚓”一声,小船瞬间开裂被踏成了两段。
    祁昆和宝儿落水后,随即被湍急地水流冲出去很远,幸好被河道中突出的一大片光溜溜的岩石拦了下来。
    二人费力地爬上了其中的一块儿大石头,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们的前面就是壮丽的从极渊大瀑布群,宽广的河面被这些突出的岩石分隔为一道道急流,之后有的又汇合为一体,有的则保持着单独的一道。
    急流从险峻的断崖上奔涌而下,落到高低不平的崖岩上,形成了很多帘长短不同、宽窄各异、规模不一的瀑布。
    最大的一帘瀑布直泻到崖底的深潭中,捣珠崩玉、飞沫升腾、如烟似雾,在阳光的映照下形成了一道道虹霓,震天的巨响,如千人击鼓,似万马奔腾,远震数里之外。
    两人乘坐的小船被踏为两段后顺着瀑布的急流掉下了深渊,被峭壁上突出的岩石撞得粉碎,在他们的后方则是扑空的巨兽,此时已经回过身来,正冲着他们的方向嘶鸣。
    “得想个办法,要是掉下去肯定会被撞得粉身碎骨的!”祁昆大声地说道。
    “我知道!”宝儿一边回答,一边埋怨道,“以后你行动前就不能先说一声,早晚要被你害死啦!”
    巨兽高高地抬起前腿,昂首嘶鸣,尖厉而辽远,直冲云霄、响彻天际,祁昆被震得直捂耳朵。
    嘶鸣过后,天上乌云滚滚而来,霎时间遮蔽了午后的阳光,仿佛黑夜提前降临了一般,一切都笼罩在天空的阴影里。
    巨兽前足猛然下落,踏到水面上,陡然掀起一道高达数丈的水墙,浪峰高耸,咆哮着向祁昆和宝儿的方向奔涌而来,百丈之外都能感到那强大的气浪所带来的猛烈冲击。
    宝儿迎风高声地祈祷着,天上的乌云迅速扭曲变形,并向下发展成漏斗状,在接近水面时卷杂着水浪形成巨大的龙卷风,把迅速涌来的水墙一分为二,化为两个巨浪从两人所处的大石旁一扫而过。
    龙卷风越来越大,迅速地旋转着朝巨兽奔去。
    巨兽四蹄腾空横向一跃,跳出去十几丈远,顺利躲过了来袭的飓风,它落到水面上,再次四蹄齐踏,激起无数的水柱,从四面八方朝着祁昆和宝儿飞来。
    宝儿双手在空中一洒,形成一个五彩的圆形光幔,笼罩着二人所在的岩石,随后而来的水柱和光幔发生了剧烈的碰撞,一时间水花四溅。
    宝儿一边靠左手撑着光幔组成的防护网,一边展开右手现出一团火焰,那火焰灵动地跳跃着,就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宝儿在火焰前呢喃了几句,那火苗便迅速变大,成为一个发着强光的圆球,宝儿拼全力把光球抛向巨兽。
    从抛出的瞬间,光球便开始越变越大,待到达巨兽所在的位置时,已经成为一团直径数丈的球状火焰。
    巨兽见势不好,腾空跃起一下拉近了与他们的距离,火球砸在巨兽刚才盘踞的河面上,引发了剧烈的撞击,火焰夹杂着水花迸射开来,散落在四周,丝毫没有要熄灭的意思,竟然在水面上引发了熊熊大火。
    可能是投掷火焰消耗了太多的念力,宝儿一手制造的防护网随着火焰的飞出而瞬间崩溃瓦解。
    巨兽转眼就来到他们头顶的上空,张开巨口,直接喷出一道水流,大水由高空倾泻而下,劈头盖脸拍到祁昆和宝儿身上,二人站立不稳双双落到大石下的河水里,随着湍急的水流顺着瀑布掉下了山崖。
    万幸的是他们并没有直接落到瀑布群中最大的瀑布里。
    祁昆和宝儿所站的岩石后方对应的水流,在跌下悬崖后不久便落在了断崖间的山岩上,日久年深的冲击,在山岩上冲出了一个水潭,水潭的水积满后又溢出到岩石边缘,并冲出岩石与其它水流汇合为更大的瀑布奔泻而下。
    还有无数的山岩散布在崖壁上,就像一个个小小的平台,使整个瀑布群重重叠叠,相互交织在一起,有的平台上还生长着一株株绿色的植物,远远望去就像阳台上的盆栽。
    不过祁昆和宝儿可没有这份雅致,他们感谢这些在岩石上顽强生长的植物为他们提供了保命的机会。
    二人很快就分别抓住了一株植物,停在了瀑布中的平台上。
    然而老天并没有给他们多少喘息的机会,巨兽也没有就此收兵的意思,它跃下山崖,重重地落在二人所在的水潭中。
    巨兽定睛观察形势后,朝着离它更近的祁昆直冲过来。
    祁昆眼见巨兽越来越近,从腰间迅速地抽出短刀,在巨兽来到跟前的瞬间,他猛然向一旁转身,躲开了猛烈的撞击,并就势反握短刀朝巨兽狠狠地扎了下去。
    由于巨兽甲坚皮厚,这一刀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反而激怒了它,它回转身来一头将祁昆所抓的小树拦腰撞断。
    祁昆在树断的瞬间,就势一跃,跳到了巨兽的背上,举起短刀朝它硕大的脑袋猛戳。
    巨兽在水中挣扎跳跃,带着祁昆翻滚在水浪中。
    正在酣战之时,突然巨兽一跃而起,朝对面的另一个平台跳去,并在空中翻了一个身。
    祁昆本来就一手拿刀,一手抓着巨兽的背鳍,对这突如其来的翻身毫无预料,他用力抓了一把巨兽那没有毛发、没有鳞片、光溜湿滑的身躯,便无声无息地落下了瀑布底部的深潭。
    在落下的瞬间,祁昆似乎看到高高的和山之阳,有点点闪光出现,给这乌云遮盖下的战场带来了一丝暖暖的希望,但他并没有时间多想,便一头栽进了深深的水潭中,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只剩那小树的断茬还在展示着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场激战。
    宝儿看到祁昆落水,沉入深水潭中,不顾一切地高喊着,但她拼尽全力的呼喊却被雷鸣般的瀑布所湮没,根本一点儿也听不到。
    巨兽在对面的平台上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能杀一个回马枪。
    宝儿在万分焦急中思想着对策,此时的她,也看到了和山上那点点的闪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宝儿伸出右手,展现出手掌心一个鲜红的印记,仿佛是一个火焰形的胎记。
    宝儿闭目凝神,发出了心中最虔诚地祈祷,手掌中的印记越来越亮,一道道红光冉冉升起,像一条条红色的彩带盘旋着向上升腾,把黑暗笼罩下的战场洒满了红色的光辉。
    很快和山之阳便有了回应,那点点的光明一闪一闪地越来越亮,最后竟光芒万丈,就像有一轮烈日隐藏在山后,随时都会冲破阻隔喷薄而出。
    巨兽显然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亮光所吸引,不禁回头观看。
    光芒中隐约现出一条条光带弯曲回转,就像一条条巨蟒屈身而来,不一时就把巨兽缠绕在其间。
    巨兽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一声仰天长嘶,奋力挣脱了束缚,但光带非常轻盈灵活,而且速度要比巨兽快得多,几个回合下来,逼得巨兽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最后,巨兽终于认了输,翻身跃进瀑布下的深潭里,不见了踪影。
    宝儿见巨兽消失在滚滚水流中,来不及喘息,便借水遁来到从极渊下,焦急地寻找着祁昆。
    第二十二章 吉神泰逢

    祁昆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分不清东西南北,辨不明上下左右,好像自己正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我死了吗?我明明记得自己掉进了深潭里,这又是哪里呢?”祁昆用手重重地捶打着脑袋,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就在祁昆实在想不明白的时候,远处却出现了一闪一闪的光芒,就像是萤火飞舞,又像是寒星闪烁。
    亮光越来越近,竟从这漆黑的虚无中慢慢显现出一个怪人来。
    这人长得十分和善,身后竟还拖着一条鸟雀的尾巴,展开后像是一把扇子一摆一摆的,特别有趣。
    怪人周身散发着点点光辉,手里还拿着一个绘有云纹的葫芦,笑吟吟地朝着祁昆走了过来,问道:“请问这位帅哥从哪里来呀?”
    那个时代好像还没有“帅哥”这个词,不过这么描述显得更贴合来人的身份设定,姑且这么说吧!
    “我……从少典部族来!”祁昆一边回答着,忽然有点儿想笑的冲动。
    “少典部族……”来人一边用手摸着下巴,一边斜头思索道,“不会吧!华胥一脉的气息,我是不会认错的!”
    “和我一起的朋友就是华胥部族的!”祁昆兴奋地说道。
    “哎!我不是说你的朋友,更不是说什么华胥部族,我是说……算啦!和你也说不清楚!”来人轻轻地自言自语道,“不过……莫非是本尊近日害了风寒,五感失灵啦!”
    “请问阁下是哪位?怎么称呼?”祁昆插嘴问道。
    “不对,好像是封印!”来人并没有理会祁昆的问话,而是自顾自地嘟囔道。
    “什么?封印?”祁昆有些云里雾里地问道。
    怪人依然没有理会,却抬起右手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祁昆的眉心,一股气息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祁昆感到气息所到之处,身体就像松了绑一样,强劲的力量从内心深处激荡扩散开来,游走于经络之间,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溢满了灵气。
    来人却忽然变了脸色,刚才的滑稽之态一扫而光,竟有些结巴地说道:“怎么?不只是华胥,还有……还有……”说着又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地把祁昆看了个遍,末了来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祁昆被对方瞟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道:“什么不可能?还有你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哦……也没什么,只是帮你开开窍,只是不知这对你来说是福还是祸!”来人终于第一次回答了祁昆的问题,却有些心不在焉。
    祁昆听得糊里糊涂,也失去了兴趣,一脸的茫然。
    忽然,怪人又问道,“你的朋友就是那个小姑娘吧?”
    “对呀!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我要去找她!”祁昆一下子又打起了精神。
    “知道是知道,不过你还能不能见到她就不好说啦!”来人言语中带着一种惋惜的腔调。
    “怎么,她有危险吗!她怎么样啦?”祁昆着急地问道。
    “好啦!好啦!自己都自身难保啦!还有心替别人担忧,真是个痴情的种子!”来人劝道。
    祁昆闻言脸红了,嘟囔道:“我这么憨,她未必就看得上我!”
    “先不要讲丧气话吗!以前你是有些不开窍,不过我刚刚已经给你解开了。而且女孩儿吗,没点儿死皮赖脸的劲儿怎么能追得上呢!”来人戏谑地说道,玩世不恭的神态再次回到了脸上。
    “可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哪呢!”祁昆说道。
    “看在你一片痴心,又有华胥神族的面子罩着,我就再帮你一把,但是帅哥小弟,话要先说到头里,我只能给你指路,能不能回去还得看你自己呦!”来人说道。
    “可是路在哪里呢?这附近根本就是一片漆黑呀!”祁昆问道。
    “呵呵呵……五感所致、方得能知。你现在身处虚无,五感哪有用武之地呀!你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哪有光亮就往哪走,到了不得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你想看的人啦!”来人说完径自去了。
    祁昆听得稀里糊涂,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闭上眼睛一试。
    四面依然寂静无声、空洞无物,待了好一会儿,祁昆心里越来越着急,不禁烦躁起来。
    “不要心烦意乱,注意凝神静气!”耳边突然又传来了怪人的声音。
    祁昆稳了稳心神,让自己安静下来,感受着无边的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眼睛旁边有一点儿光亮在隐隐地跳动,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光亮闪闪烁烁向着远处飘去,祁昆赶紧拔腿就追,也不知追了多远,也不知追了多久,他渐渐觉得累了,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千万别停,你要是在这儿睡着了,就永远也回不去啦!”那声音再次震动着祁昆的耳膜,他一激灵又继续向前追去。
    祁昆不住地跑啊跑,追啊追,直累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迎面的强风吹来,就像刀割一样疼痛。
    祁昆强忍着疼痛,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突然脚下一空,好像掉下了万丈深渊,他心头一沉,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竟是繁星满天的夜空,而那闪烁的光亮竟也变成了身边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旁有一个用树枝搭起来的简易架子,上面覆盖着长衫。在火光的映照下,长衫后显出一个身影,是女性凹凸有致的身体勾勒出的柔美曲线,长衫下面还露出一双白皙的小腿。
    “宝儿在换衣服?”想到这里,祁昆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心突突地跳个不停。理智告诉他赶紧闭眼,被发现就惨啦,但一种本能却牢牢地控制着他的眼睛,让他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祁昆感到浑身燥热,不禁咽了一口口水,挣扎着想坐起来。
    正在这时,宝儿换完衣服从后面转了出来。看到祁昆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不禁失声叫道:“早知道你是个登徒子,就该提前防着你!”
    祁昆并没有听明白宝儿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失态,踉跄着想起身,却因全身无力又倒了下去。
    宝儿见祁昆摔倒,忘记了生气,赶紧过来搀扶他。
    “我没事!”祁昆逞强地说道。
    “什么没事?都昏迷了两个时辰啦!一定是掉下来的时候摔得脑震荡啦!”宝儿嘟着小嘴说道。
    “呃!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枉我还为你担心了那么久!”祁昆忿忿地说道。
    “哪个要你担心?要不是你冷不防地射了那圣兽一箭,它也不至于和咱结这么大梁子,非要把我俩置之死地而后快!”宝儿也不服气的辩道。
    祁昆见宝儿生气,一下子就泄了劲儿,说道:“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孤陋寡闻、冒冒失失的,才惹了这祸事!还要多谢宝儿姑娘的救命大恩!”
    “哼!我才不稀罕救你!”宝儿把脸扭向了一边,突然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宝儿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祁昆马上狼吐虎咽地大吃了一顿,总算恢复了一些气力,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宝儿听完后开心地说道:“你大概是遇到吉神了,是他把你送回来的!”
    “什么,吉神?”祁昆说什么也不能把那无厘头的怪人和威武的天神联系在一起。
    宝儿看他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确实是吉神泰逢没错,他就是住在这和山之阳的天神,我也是看到闪光才想起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击退圣兽,这才有机会脱身的!”
    “你一口一个圣兽,它可是差点儿就要了我们的命耶!”祁昆忿忿地说道。
    “它本就是天地间少有的圣兽,叫做‘水马’,也有人把它唤作‘龙精’的,我想应该是我们在河面上的打斗惊动了它,它才想到水面上看一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刚一冒头就挨了你一下,这才翻了脸!”宝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噢!这么说还是我们的不对喽!”祁昆说道。
    “随你怎么想吧,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宝儿说道。
    “好吧!既如此就不跟他一般见识啦!”祁昆大度地说道。
    “呵呵呵……”宝儿一阵轻笑。
    “笑什么?”祁昆有些奇怪地问道。
    “笑你本事不大,脸皮倒挺厚,命都差点儿丢了,还不和别人一般见识!你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宝儿调侃道。
    “不过,宝儿你的本事还真不小,都跟巫师大人差不多啦!”祁昆眼珠一转,凑到宝儿跟前,诡笑着说道,“还有你抛出的那个火球,让我想起了在历儿山大战蜚兽的时候,有一个从天而降的火球救了我们,难不成就是你吗?”
    宝儿笑道:“看来脑袋还没摔傻,这么久的事情都还记着呢!”
    祁昆想起了泰逢的那句话,嘿嘿地傻笑着,自顾说道:“果然有点儿死皮赖脸!”
    “什么死皮赖脸?”宝儿不解地问道。
    “噢,没什么?”祁昆发现自己失神说走了嘴,立刻正色道。
    宝儿也没有深究,又问道:“既然脑袋这么灵光,没事的时候翻翻巫师大人送你的书,以后会有帮助的!”
    祁昆懊悔地说道:“其实我也看过两眼啦,可是上面的内容太过深奥,有些看不大明白……”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想起书是不是被浸湿了,急着去包袱里翻找。
    宝儿看他一副着急的样子,说道:“没事啦!在这呢不是,看不懂还这么宝贝!”
    祁昆拿过书来,看到并没有损坏的样子,这才放了心,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说也奇怪,原来觉得晦涩难懂的内容竟然变得清晰了,以致他很快就领悟了几项技艺的法门。
    祁昆兴奋地说道:“我好像突然能看懂了,原来箭法还能这么用!”全然像一个小孩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晚上的山风非常寒冷,宝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小小的动作居然也没有逃过祁昆的眼睛,他的五感好像突然灵敏了很多,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花落水面、蝴蝶振翅的声音。
    “你离我近点儿,兴许还能暖和一些!”祁昆说道。
    “我才不要呢!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宝儿一口回绝道。
    虽然嘴上说得很坚决,但凛冽的山风还是把她吹得离祁昆越来越近,最后两个人偎依到了一起。
    宝儿像一只依人的小鸟,很惬意地躺在祁昆坚实温暖的胸膛里,任由这个男孩结实的臂膀环抱着自己,在面前熊熊跳跃的火光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谁又知道情种刚刚萌芽,命运便给了他们一场生死考验。
    第二十三章 师鱼和黾蛙

    清晨的阳光透过密集的树木挥洒在山林间,宝儿在小鸟清脆的鸣叫声中醒来,面前的篝火已然熄灭,漆黑的灰烬中还在冒着缕缕青烟,自己的身上覆盖着祁昆的衣服,还带着暖暖的余温。
    不远处就是静静流淌的黄河,两岸是高峻的山峰和茂密的山林。
    随着气候日渐寒冷,多种多样的树木呈现出不同的颜色,火红的枫叶、金黄的银杏、苍翠的水松,紫色的小檗,在朝阳的光辉下,真个是关山万重、层林尽染,恰似一幅五彩斑斓的水彩画卷。
    昨天水马退走后,宝儿匆忙赶下大瀑布,在下游的乱石间找到了已然昏迷的祁昆,待她携着祁昆,艰难地顺着河流来到这座山谷时,天色已经大黑,自不曾留意这谷中的美景。
    “难得在这般时节还能有如此的景色!”刚刚醒来的宝儿一边欣赏着山间的美景,一边信步踱到黄河岸边。
    千里黄河虽浊,独在里却是清亮透彻的,河底浅滩中长满了青苔、遍布着苍玉,水面上倒映着两岸的山岭,静谧优雅、美不胜收。
    宝儿伏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望着水中那秀美的脸庞,梳拢着有些凌乱的长发,享受着这一份晨光中的惬意。
    忽然,面前的水中浮出一条非常美丽的大鱼,火红的身躯布满银白色的花纹,宽大的尾鳍就像一团飘舞的彩带,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则像是两颗忽闪闪的黑珍珠。
    宝儿惊奇地看着这美丽的生物,不禁用手向水面凌空一抓,那大鱼连同包围它的河水被一起抓了出来,呈一个水晶球状飘到了宝儿的手掌中。
    大鱼包围在这圆形的水球中,并没有受到多少惊扰,还在悠闲地吐着泡泡。
    “你自己抓了吃的!”身后响起了祁昆的声音。
    宝儿回头看见祁昆赤裸着上身站在后面,强壮的肌肉勾勒出健美的曲线,周身洋溢着男性蓬勃的气息,脸色不禁有些微微泛红。
    但她马上又回道:“什么‘抓了吃的’!这么美丽的生灵是用来欣赏的,你怎么忍心把它吃掉!”
    祁昆走到近前看了一眼,说道:“辛亏你不是抓来吃的,要不就没命啦!”
    宝儿瞪大眼睛,问道:“啥叫‘没命’,一大早就说这晦气话,是不是我昨晚说你脑震荡,你今天就拿这话来报复我!”
    祁昆一脸冤枉地说道:“你们女人就是小心眼儿,昨晚上的事我早就忘啦!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宝儿一听“忘了”俩字,当时就撅起了小嘴,生气地说道:“男人就是忘性大,永远都靠不住!”说完把大鱼放回了水里,径自回到夜宿的地方去了。
    祁昆摸着后脑勺,纳闷地想道:“这女孩子还真是多变,我还没跟她解释鱼为啥不能吃,咋就生气了呢!”
    祁昆讪讪地在附近找了一圈,拾了一些干柴,然后来到篝火旁扒拉了半天,总算从灰烬堆里找到了一根带着火星的木棍,连吹带扇的把火又重新生了起来。
    缕缕黑烟升腾而起,呛得祁昆直咳嗽,他不住地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会儿功夫就被烟灰抹了个大花脸。
    看到祁昆忙乱的样子,宝儿又噗嗤一声笑了。
    祁昆抬起头,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说道:“早晨的露水比较重,火不太好生!”接着又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宝儿,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一句话让宝儿笑逐颜开,脸色很快就多云转晴了,她问道:“你不是有巫师给的灵符吗?怎么不拿来用一用!”
    祁昆并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让宝儿消了气,只是觉得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也笑着回道:“你不说我还给忘了,不过用灵符来生火是不是有点儿暴殄天物了!”
    “那你大早晨生火又是为了什么?”宝儿轻快地问道。
    “昨天的大战消耗得太厉害,我想做点儿肉食,补充补充能量!”祁昆一边把火吹大,一边说道。
    宝儿往四周扫视了一圈,手拖着下巴颏问道:“这么说你早起找吃的去喽?怎么没看到你的猎物呢?”
    “在这呢!”祁昆一边说着,一边从一块石头后面拿出他忙活了一早上的战果,竟然是五六只大蛤蟆,有的身上还长着疙疙瘩瘩的瘤子,都被一根绳子系着后腿绑成了一串。
    “呸、呸、呸!这怎么能吃?恶心死了!”宝儿一脸厌恶的表情。
    祁昆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猎物,一边说道:“这谷底能吃的东西并不多,我们的时间也不充裕,我这才抓来充数的,不过呢,这可不是劣质的吃食,这是黾(meng)蛙,营养丰富的很呢!”
    宝儿说道:“什么不多,是你自己没找到吧!我刚才不是就抓到一条漂亮的鱼儿吗?”
    “宝儿你虽然是见多识广,但都是些神仙圣兽,对这些普通的生物未必就知道的那么真切!”祁昆自豪地说道,“我就不一样啦!咱从小在大山里谋生,和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打交道,你抓得那条鱼不中吃!”
    “什么不中吃?我看比你的癞蛤蟆强多了!”宝儿不服道。
    “刚才一看,我就知道那是条‘师鱼’,是有剧毒的,要是吃了,不消一会儿就得命丧九泉啦!”祁昆解释道。
    宝儿听完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惊叹道:“怎么会!那么美丽的生命,说不定是创世大神的杰作呢!”
    祁昆头也不抬,冷静地回答道:“我肯定不会认错的,本来自然界就是这样的,老爹很早以前就教育我说‘这外表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要提防的紧’!比如说吧,这山里的蘑菇越是有毒的,就越是长得颜色鲜艳,越是口味鲜美的就越是生的朴实无华,有的伞盖上还有裂纹,看上去虽然不起眼,却是真正的好东西!还有蛇,那些长着靓丽环纹或是颜色明艳的,往往是有剧毒的,那些看起来灰不溜秋不出众的才是没有毒的!”
    “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说起来都一套一套的!”宝儿夸赞地说道。
    “这叫‘术业有专攻’!”祁昆有些得瑟地回答。
    “呵呵,你还知道这么文绉绉的言辞啊!”宝儿不禁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
    “是巫师大人教我的啦!以前老是和他聊天,耳濡目染的自然就记得一点儿啦!”祁昆回答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欢快的声音飘荡在清晨的山林里,打破了这里长久以来的宁静。
    很快剥了皮的黾蛙就在火上烤熟了,鲜亮的油滴不断地落在烘烤的炭火上,滋滋地冒着烟,一股清香顷刻撒满了这巴掌大的地片。
    祁昆提起鼻子闻了闻,赞叹地说道:“味道不错呀!”
    说着,他扯下一只蛙腿,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拈出一点儿盐巴洒在上面,递到宝儿面前,说道:“吃吧,可好吃呢!”
    宝儿迟疑地接过来,试探着咬了一小口,感到确实是鲜香味美,也就放心地吃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刚才对这食物的排斥感。
    祁昆看宝儿吃得开心,也狼吐虎咽地大吃大嚼起来,很快食物就如风卷残云一般被扫荡一空。
    祁昆一边摸着饱饱的肚子,一边心满意足地说道:“下面,咱们研究一下后面该怎么走吧!小船已经被撞了个稀巴烂,顺流而行的计划也自然跟着泡了汤,咱们还得找一条可行的道路才好啊!”
    宝儿说道:“昨天我们自从极渊大瀑布群一路来到这里,也没有仔细看,不过据我推测这山谷应该是枭谷,而北面那巍峨的群山应该就是泰威山了,它是薄山山脉的一部分。我们可以沿着这列山脉一直向东,横穿黄河的河套地区,便可以到达发丸山,再沿着教水翻过教山,就是北方的大荒原了!那里虽然荒凉、渺无人烟,地势却比较平坦,不用翻山越岭!”
    祁昆说道:“亏了有你这个活地图,不然我肯定走不下去了,老在这大山里蹒跚前进,恐怕一百年都到不了东北海滨了!那我们这就赶紧出发吧!”
    宝儿又说道:“只是穿越河套走到发丸山,也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哩!我们得做好长途跋涉的准备!”
    祁昆说道:“我们还能准备什么呢!周边也什么都没有,先往目的地的方向前进吧,说不定半路上还能意外碰到一条小船呢!”不过他说完以后,又看了看四周,很快就相中了这山间的两棵小树。
    说是小树,其实是两株钩端竹,这种树木不但长得十分挺直,而且韧性非常好,因为是空心的,所以拿起来也十分轻巧,非常适合走山路时使用。
    祁昆抽出腰间的短刀,十分熟练地砍了两株竹子,三两下就削出了两根竹杖,竹杖的下部还削了锋利的斜口,并细细地缠绑了数圈绳子。
    祁昆递给宝儿一根,说道:“这个拿着,走路时可以省些力气,碰到了野兽还可以当长矛防身,一举两得!”
    宝儿接过竹杖,和祁昆一起沿着茫茫的薄山山脉向东走去。
    两个年轻人向着未知的旅程前进,宝儿心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二十四章 暗影

    祁昆和宝儿在从极渊大瀑布群和水马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后,在枭谷作了短暂的休整,但很快他们就又踏上了漫漫征途。
    两个人翻山越岭、爬坡涉水,终于走出了峰峦叠嶂的薄山山脉,来到了黄河的河套地区。
    薄山山脉自吴林山转向正北方,到达阴山后又向东转,最终和单狐山脉的首峰相接,好像一道拐了个直角的高墙,与南面微微斜向东北方的太行山脉合围起来,形成一片狭长而富饶的原野。
    这里地势平坦、水源丰沛,到处是遍布水草的滩涂,在滩涂之外则是丰茂的水岸草原,在草原之外更加遥远的地方,地平线和天际相接的位置还能望见绵延不断的高大山脉,像是黑色的巨人横卧在远方。
    在河套间丰美的草原上,斜卧着一个细长的大泽,泽面顺着太行山脉蜿蜒而行,宛若一条蛟龙。悠长的水流从远方的山脉发源后迂回而下,在草甸间形成遍布的水网。
    数不清的河汊、水塘、溪流,把这里滋养成一个天然的动物乐园,虽然天气正在变得日渐寒冷,但仍然不失一派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生机和气象。
    祁昆和宝儿完全沉浸在这美丽的大自然中。
    两个年轻人在草原上恣意地奔跑,尽情地呼喊,大声地歌唱,全然不顾脚下的泥泞和水沼,释放着年轻人才有的热情和活力。
    他们晓行夜宿,白天一路欢歌,晚上则相拥而眠,俨然一对幸福郊游的小情侣。
    祁昆时不时地拿出《虚弦落雁》认真研读,不久便有了不少新的感悟,箭法也是大有精进。
    就这样一路向北,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他们终于来到了一片河谷前,这是一条干枯的河道,从东面弯曲而来和黄河相接。
    河谷中长满了寒带树木,非常的茂密,只是由于时节寒冷,相当一部分的树叶已经凋零了,光秃秃的枝杈直直地伸向天空,好像遍布谷底的一丛丛荆棘。
    顺着河道的方向,可以看到两个不大的小山丘,在更远的地方则伫立着一座高峻的山峰。
    “前面应该就是发丸山啦,而那座更远的大山就是教山,这河谷本是教水的河道,它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才会有水流过,到了冬天就干涸断流了!”宝儿一边伸展着腰肢,一边说道。
    “那我们是不是要穿过谷底的河床到东边去呀!”祁昆问道。
    宝儿点了点头,回答道:“恩,如果我所料不错,在教山的东面应该是紧邻着一个被唤做‘少泽’的湖泊,在湖的另一边则有一条由东向西而来的河流叫做‘汜水’,它一路沿着北方大荒原的南缘流注到少泽中。在荒原东部的边缘是太行山脉的群峰,山脚下有一条婴候水,它是从丹林发源后向北流入汜水的。丹林是林氏部族的领土,但愿我们运气好能够从林氏那里找到一条新船,再补充一些需要的物资!”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先翻过教山,再沿着汜水河穿过北方的大荒原,然后在山脚下改沿着婴侯水向南走到丹林,对吧?”祁昆总结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基本上是这样的!”宝儿说道。
    “那我们今晚就在这河谷边缘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吧!”祁昆说着来到河谷的谷坡上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黄河穿过枭谷后,流经阴山脚下继续向北,转了两个几乎九十度的大弯,呈一个巨大的“几”字形,再次向着南方而来,静静地从旁边流过。
    巍峨的王屋山屹立在河岸边,和它所在的太行山脉组成了一道雄浑壮伟的巨大石墙,正慢慢地和夜色融为一体。
    随着袅袅的青烟升起,红黄色的火光为这夜色下的河谷增添了一抹温暖的亮色。
    宝儿斜依在祁昆的肩头,遥望着天边的寒星,若有所思,突然她感到身后一阵发冷,好像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宝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可是除了伸展着枝杈的树木,什么都没有。
    祁昆发现了异样,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宝儿!”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我们!回头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看到!”宝儿不安地回道。
    “没事,有我呢!”祁昆拍着胸脯说道,“你先睡,我守夜!”
    宝儿嘟囔道:“正因为有你我才担心!”
    祁昆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又似有所领悟,一把拉住宝儿的手,说道:“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惹事的!”
    宝儿心事重重地看了祁昆一眼,抽回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祁昆有些不解道。
    宝儿却没有继续搭话,她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忐忑。
    作为一名巫师,她知道自己的感觉不会是空穴来风。她仔细地从脑海里搜索着自己积累的信息,母亲教的,书上学的,亲身体会的,乡间传闻的等等等等。可是这山海世界还是太广大了,而自己知道的则远远不够,就这样她靠在祁昆的肩头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一声遥远的犬吠声传来,把宝儿拉出了梦乡,她小心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慢慢地山林间传来了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从河谷的枯树林中,走出了一团黑影,说是黑影其实是一只动物,只是这动物躲在一团黑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实在看不真切,只有两只眼睛在雾气中闪闪发着绿光,带着低沉的咆哮向她一步一步地靠近。
    宝儿猛地站起身来一边慢移微步,一边注视着它,那黑影则一边弯脖抬头,一边围着她转动。
    在对峙了小半圈后,暗影突然跃起发动了攻击。
    宝儿一抬手,一道红光从手心闪过,形成了一道红色的屏障,黑影撞到屏障上,被弹落在篝火的侧旁,带火的木柴一下子塌了一半,一时间火星迸射,散落了一地。
    暗影抬头吐出一团黑雾朝宝儿包围过来,宝儿双手挥洒,一个五彩的光幔笼罩下来,把她保护在中间。黑雾越来越浓,和五彩光芒纠缠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暗影纵身一跃凌空扑来,眼看着到了宝儿近前,却又一偏身转向了熟睡的祁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宝儿这才发现祁昆居然还沉睡未醒,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焦急中猛然睁开了眼睛,原来只是一个梦魇,却真实的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让她一时难以摆脱这噩梦的余音。
    巫师的梦境往往代表着某种预兆。
    宝儿看着一旁的祁昆,睡得很熟,还带着微微的鼾声,柔和的月光映照着他英武的脸庞,十分平静。
    宝儿轻轻地起身环视,对面的王屋山就像黑色围墙后的高塔岿然不动,身后的树木则像一根根长矛直插天际,想着明天就要进入这荆棘林立的教水河谷,而巨大的危险就隐藏在未知的密林中,她不禁有些退缩了。
    那不是害怕的情绪,那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在起作用。
    宝儿想到母亲临终前讲给她的家族使命,想到自己一个人常年在险山恶水间颠沛流离,想到在无数的危机前她死里逃生,想到……她从不曾畏惧过,可今天她犹豫了。
    为什么呢?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孩吗?
    或许是吧!自从认识了这个人,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已经在不经意间深植于心田,也让宝儿多了一份牵挂和眷恋,以至于她不敢再独自面对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也不敢想象再一个人去四处流浪。
    “你怎么醒了?”祁昆双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地问道。
    宝儿回头说道:“睡不着,做了一个梦!”
    “噢!什么梦?”祁昆问道。
    宝儿没有回答,她突然把头深深地扎在祁昆温暖宽厚的胸膛里,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颈肩,动情地说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的,明白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没事的,有我在呢!放心吧!”祁昆紧紧地抱着宝儿,不住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你先答应我!”宝儿自顾地说道。
    祁昆有些手无足措,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古灵精怪的宝儿会突然间变得这么脆弱和伤感。
    宝儿抬头注视着祁昆那炯炯的双眼,好像害怕一会儿就见不着了似的,祁昆也低头看着宝儿那含水的眸子,心中不禁萌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这个大男孩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紧张,终于忍不住把双唇凑到了宝儿的嘴边。
    两个年轻人闭目拥吻在柔和的月光里,任凭山风肆意的凛冽,任凭河水大声的咆哮,任凭群山骇人的呼号,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吸引他们的注意,他们的眼中此时只剩下彼此。
    这正是:
    谓情深如许,尽在不言中!
    自始青山偶遇,点滴心意浓。
    未曾甜言蜜语,何必海誓山盟,只愿此生同。
    携望云卷舒,共赏百花红!
    披星月,历风雨,破浪涌。
    执子之手,哪怕关山几万重!
    漫漫坎坷路远,茫茫前途晦明,难卜是吉凶。
    与汝永相伴,险阻俱成空!
    — —《水调歌头?初恋》
    第二十五章 蜪犬

    东方的太阳泛起了淡淡的光晕,这片大陆是如此的孤寂,天空总是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连太阳的光辉在这里都失去了威力。
    祁昆和宝儿艰难地跋涉在教水河谷底部泥泞的河床上,四周都是寒区的树木,它们生得繁密且挺直,一根根直立如笋的树干上长满了倾斜向上的尖长枝杈,让人觉得好像置身于枪矛林立的兵器丛中。
    教水虽然断流但并没有完全干涸,河床上到处是成片的泥沼。
    一连几日以来,两个人都是在晦暗湿冷的天气下前行,先前的惬意早已经荡然无存。
    幸运的是,宝儿的梦魇并没有应验的迹象。
    虽然环境依然恶劣,却没有性命之虞,但宝儿仍然坚持要祁昆和自己轮流值夜,以做到有备无患,祁昆却因为心疼宝儿经常自己一个人扛着,所以精神越发的不如之前了。
    两个人用了四五天的时间才翻过发丸山丘,又用了两天时间才来到教山脚下。他们找了一块树木比较稀疏的的地方,清理出一片宿营地生起了篝火,两个人在火上热了一些干粮,慰劳了辘辘的饥肠,然后坐在火堆前伸着双手烤火驱寒。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酸与、酸与”的鸣叫声,祁昆抬头看时,却只见高天上掠过一只怪异的身影,身躯长长的像一条蛇,但却煽动着四只翅膀一闪而过。
    “宝儿快看,居然还有会飞的蛇!”祁昆惊奇地欢呼道。
    宝儿看了一眼天空,紧张地说道:“会飞的蛇倒是有不少,像化蛇、鸣蛇、肥遗蛇等等,但刚才飞过去的可不是蛇,只是长得像蛇而已,听它的叫声应该是一只‘酸与’鸟,它是地狱的使者、恐怖的预言家,我们要小心了!”
    “你肯定吗?”祁昆有些怀疑地问道,“我们一路走来虽然环境是比较差劲儿,但连一只活物都没有遇见,能有什么危险呢?”
    “不会错的,这教山的南面是景山,‘景山有鸟,其状如蛇,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鸣自詨,见则其邑有恐。’。”宝儿回道。
    “就是说景山上有一种怪鸟,所到之处往往伴随着大的恐怖!”宝儿见祁昆一脸蒙圈,紧接着又解释道。
    祁昆问道:“既然这怪鸟是相邻山上的特产,在这里见到不是很正常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宝儿心道:“这等凶禽数量稀少、隐踪潜行,恐怕就是在景山也不容易遇到吧,何况是在这儿!”但她却只回了一句,“也许吧,但愿你是对的!”
    祁昆听完没有再问,却不由得又绷紧了已经放松的神经。
    教水河谷的夜晚宁静而阴冷,祁昆抱拢着双膝坐在火堆旁边,宝儿则在一旁恬静地沉睡,胸脯随着鼻翼的翕动而轻轻地起伏着。
    “连只小虫儿都没有,这地方也太荒凉了!”祁昆兀自想着,突然发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点儿闪光。
    祁昆悄悄起身,一手紧握着竹矛慢慢地走了过去。
    在落叶的掩盖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祁昆伏下身子拨开落叶,竟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在冰冷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原来这荒山中竟还藏着宝贝!”祁昆刨出玉石揣进了怀里,想到了林氏部族以后,可以拿来换些东西。
    祁昆刚刚起身,前方又出现了一处闪光,过去一看竟然也是一块儿玉,祁昆兴奋地把它挖了出来。
    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玉石,祁昆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为了这个想法,他开始四处寻找,不知不觉间追着玉石的踪迹走出去很远。
    最后,祁昆来到一片林间的空地上,在空地的边缘乌秃秃地耸立着一块大石头,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走的太远了,把宝儿自己留在营地很危险,于是赶忙转身想往回走。
    这时,突然从大石后面传来一声狗的吠叫声。
    祁昆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往上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从大石的后面攀出一只猛兽来。
    这猛兽像是一条狗的样子,却有牛那么大的个头,浑身长满了青灰色的长毛,在月光下泛着油亮,两只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一嘴参差不齐的獠牙,长长的涎水顺着血盆大口滴到了大石下,此时,正在恶狠狠地注视着祁昆,发出低沉的咆哮。
    祁昆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右手握紧竹矛,两腿做了一个微向下蹲的动作,把身体重心集中在两个脚尖上,抬头牢牢盯住上面的这个庞然大物。
    那巨兽稍待了片刻后,从大石上一跃而下,就势朝着祁昆扑来。
    祁昆顺着巨兽下扑的力道一转身,同时手持竹矛朝它猛刺,正扎到它的后腹部,顿时血光崩现。
    巨兽感到疼痛摔落到前方的地面上,由于强烈的冲击,夹杂着乱石的尘土腾空而起。
    虽然这一击并未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巨兽似乎也感到了对方的不凡身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它慢慢地围着祁昆转动,想要伺机寻找对手可能的破绽。
    祁昆则保持着微蹲的姿势,以一只脚为轴,另一只脚划地,在原地随着巨兽的转动而转动,始终保持着侧身对敌,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巨兽转了一圈后见无机可乘,只得一跃而上,又扑了过来,祁昆一侧身躲过了攻击。
    巨兽前腿落地迅速地回转过来,它屈身抬头一声吠叫,从口鼻中冒出许多的黑烟,黑烟越来越浓,范围越来越大,几弹指间就弥漫了整个战场。
    黑色的烟气遮住了月光,遮住了树木,遮住了地面,也遮住了祁昆的视线,他甚至连自己的手脚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祁昆静静地站在黑烟的笼罩中,眼睛已经失去了作用,无论再怎么努力看都是徒劳的。
    突然,呼呼的风声从侧面传来,祁昆本能地侧身一偏就势翻倒在地,他在翻了一个身后,又重新站了起来,眼前依然是漆黑的一片。
    就这样,祁昆非常被动地和巨兽过了几招,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以减少外界对自己判断的干扰,专门用耳朵去捕捉敌人行动时的微小声音。
    又过了两招之后,祁昆便掌握了这种战斗的技巧,他从腰间拔出了短刀,打算以静制动、守株待兔,以期这一次能一击制胜。
    祁昆闭着眼睛,调动每一根神经,收紧每一块肌肉,认真感知攻击的来向,终于他听到了脑后传来的呼呼风响。
    祁昆站在原地不动,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两臂上青筋暴起,任风声越来越近,近到甚至可以嗅到巨兽那腥臭的口气了,才猛然反身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把面前的雾气吹得一干二净。
    祁昆不由得睁开了眼睛,顿时大惊失色,面前的局势一下子就发生了逆变。
    …… ……
    宝儿被一阵吠叫声惊醒,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竟不见了祁昆的影子,十分着急。
    “河谷这么大,他到哪里去了?找也没办法找呀!”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宝儿心头。
    突然在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吠叫,宝儿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路披荆斩棘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在经过一段跋涉后,前方显现出一团黑色的雾气,里面的情况却根本看不清楚。
    宝儿来到雾气边缘,把拇指相扣、食指合于胸前,低头闭目默念祷文。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把面前的黑雾吹得干干净净,眼前的战斗态势豁然变得一览无余。
    祁昆正面对着自己,手握短刀准备回身猛刺,一只狗状的巨兽则从他的背后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祁昆也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宝儿,他大叫一声:“小心!”再也顾不得回头攻击敌人,而是向前一扑把宝儿横向一带拽倒在地。
    两个人抱在一起横着滚出去很远,而巨兽则从祁昆的身后一跃而过,落到了前方的地上,但很快巨兽就转过身来,又朝着两个人的方向扑了回来。
    事态紧急,祁昆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文贴,也不知道是什么效用,就狠力抛了出去。
    这道文贴迅速化作一道火光,并和巨兽撞击在一起,在空中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巨兽立时被火焰包围掉到了地上。
    祁昆则趁此机会迅速地爬了起来,一腿半跪,一手从身后摸出一支羽箭,搭弓拉弦射了出去,并伴随着念了一句咒文。
    这是他不久前刚刚从书上学到的“流星箭”,心想:“不知道好用不好用,今晚先拿你开开刀!”
    随着一声箭鸣,羽箭飞速朝着巨兽而去,随后在半空中幻化为无数条闪光,就像一支支光之羽箭,瞬间把巨兽刺得遍体鳞伤、血花四溅。
    巨兽感到疼痛难忍,不由得朝天吠吼一声,一团团黑雾从口鼻中喷涌而出,随后便晃动着庞大的身躯朝密林深处逃窜而去,只留下了一条布满树木断茬的小路。
    祁昆见巨兽逃走,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宝儿此时也已经站起了身,喃喃地说道:“蜪(tao)犬?好厉害!”还没等宝儿说完,祁昆突然感到左肩一阵发麻,给宝儿看后顿时感到大事不好!
    第二十六章 负伤

    祁昆和宝儿穿行教水河谷,和一只狗样的猛兽相遇,双方发生了一场恶战,最终以二人的胜利而结束。
    祁昆看着猛兽逃走,长舒了一口气,他刚准备转身问一问宝儿这猛兽的来历时,突然感到自己的左肩一阵麻木,顺着臂膀一直传到指尖。
    宝儿急忙近前查看,却见祁昆的肩头被抓伤,赫然留下三个血道子。
    “你受伤了?”宝儿的神色异常紧张。
    祁昆大大咧咧地说道:“可能是掩护你的时候,被它小抓了一下,刚才都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倒有点儿麻了!”
    宝儿一言不发,直接就要扯开祁昆的上衣。
    “哎!宝儿你干嘛?”祁昆竟一时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看看伤口!”宝儿一边回答着,一边扯开祁昆的半边衣袖,露出了健硕的左肩。
    “我从小打猎经常被伤着,这点儿小伤没啥大不了的!”祁昆回道。
    “什么没有大碍,这是一只蜪犬,你知不知道是有剧毒的!”宝儿见伤口已经发黑,焦急地喊道,甚至有些声嘶力竭。
    见到宝儿如此紧张,祁昆也仿佛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毒性蔓延得很快,祁昆和宝儿刚刚回到营地,祁昆的半边身子就已经沉重地不能行动了,伤口已经黑红、肿胀外翻,火烧火燎地疼痛。
    宝儿心急如焚,她双手挥洒形成一个圆球状的保护圈,说道:“我要去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可以解毒的草药,你在里面等着哪里也别去!”
    祁昆斜倚在一块大石头上,勉强地笑了笑,回道:“我这个样子,也去不了哪啦!”显然是在忍受着痛苦。
    宝儿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匆匆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山林中。
    宝儿在山林中跋涉,全然不顾泥泞的道路,刺剌的荆棘,迅速地朝山上攀登,一种直觉告诉她蜪犬的老巢应该就在这教山上,而在它的巢穴附近很可能生长着克制其毒素的药草,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要冒一次险,赌上一把。
    经过艰难地寻找,宝儿终于在半山腰发现了一个隐藏在密林中的洞穴,洞穴的入口处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看来就是这儿了!”宝儿一边放慢了脚步,一边四下仔细寻找,不过结果令人失望,洞穴四周尽是一些枯枝败叶,没有任何的生机。
    宝儿不敢待得太久,绝望地向山下走来,谁知心不在焉的她,却一脚蹬空,顺着洞穴旁的一个斜坡摔了下去,幸被一块突出的大石挡住。
    宝儿爬起来揉了揉被磕伤的手肘,蓦然发现在大石的根部有一株植物,方形的茎干上长着重叠为三层的圆叶,黄色的花朵在微风中飘摇。
    宝儿立刻兴奋起来,这是一株“焉酸”,一种珍贵的解毒药草,虽然不知道是否有效,可总比坐以待毙得强。
    她小心翼翼地挖出药草包在衣襟中,顺着原路回到了营地。
    祁昆在篝火旁艰难地挨着时间,呆望着河谷中的树木在寒风中摇荡,伤口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因为他整个身子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祁昆迷迷糊糊地想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不知名的小山村,想到了自己虽然清贫却依然快乐的儿时生活,想到了在圣火堂听巫师讲述那山海世界的神迹,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想到村子外面去看一看啊!
    现在真得要闯一闯了,却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相对于奇伟瑰丽而言,这个世界更多的是艰难险阻。家虽平淡,却充满了安全感,世界虽大,却到处布满了危机。
    想想当初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啊!
    祁昆又想到了自己这次远行的任务,我不能失败,我要是死在这里,灾难就会蔓延到我的家乡,殃及我的家人,我的宝儿就要一个人孤单地去面对前途中的艰险。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祁昆就这样想着想着,便沉沉地睡去了。
    突然一阵疼痛把祁昆从睡梦中唤醒,他强睁开迷离的睡眼,见宝儿坐在他的身边,正把一种草药在嘴里细细地嚼了,然后轻轻涂抹到他肩头的伤口上。
    祁昆强撑着要站起来,可全身的力气好像被凭空抽走了一般,完全使不上劲儿。
    “不要乱动,这种草药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宝儿轻轻地说道,“先用它挡一阵儿再说!”
    “我是不是没救了!”祁昆问道。
    “闭嘴!”宝儿直接打断了祁昆,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蜪犬的巢穴就在这半山腰上,等一会儿天亮了,我们就趁白天赶紧翻过教山到达对面的少泽湖,不然到了晚上难保蜪犬不会再来袭击我们!”
    “可我现在的样子,恐怕会连累你了!”祁昆吃力地说道。
    “没事的,有我在呢!”宝儿一边安慰着,一边扶着他坐起来,调动元力为其疗伤,一团淡淡的红光渐渐萦绕在两个人周围。
    祁昆感到有一股暖流从背上渗透进来,顺着自己的经脉流动,所到之处说不出的舒畅,他麻木的肢体又恢复了知觉,痛苦减轻了不少。
    眼看着太阳泛起了光晕,祁昆的伤势也有了起色。
    宝儿收拾好行囊,扶着他缓缓地站起来,又踏上了征程。
    两个人一路上小心谨慎,躲开蜪犬的巢穴,翻越高山峻岭,在黄昏时分来到了少泽湖畔。
    眼看树木越来越稀疏,碧波荡漾的湖水就在不远的前方,甚至都可以听到水波涌动的潮声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就在前面休息一下吧!”祁昆说道,“今天一直在赶路,还没有吃午饭呢!”
    宝儿应诺,扶着祁昆坐在一块林边的石头上,就在宝儿扶他坐下的当口,身后的杂草猛然一分,黑色的蜪犬已经凌空扑来。
    宝儿背对着树林没有丝毫准备,祁昆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猛然站起来抱着宝儿转了一个身,蜪犬锋利的爪子狠狠地抓进了他的后背。
    祁昆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宝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或许这野兽为了报昨晚的一箭之仇,一直就在附近监视着他们,可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是自己太大意了吗?还是因为祁昆受伤扰乱了自己的心智?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后果都是无法挽回的。
    然而,宝儿并没有时间多想,蜪犬落地以后,还在不远处龇牙咧嘴,横眉怒视着他们。
    宝儿怒火中烧,眼睛里仿佛都要冒出火苗来,她大声念了一句祷文,挥手向着蜪犬所站的地方洒出一道光辉。一株株藤蔓从四周破土而出,几乎在一瞬间,像一条条大蟒把它绑了一个结结实实。
    蜪犬在藤蔓间横冲直撞,一声声狂吠响彻天际。
    宝儿现出掌心的火焰印记,一道道红光升腾而起,在蜪犬的上空盘旋回绕形成一个旋涡状的圆盘,漩涡剧烈的转动着,一团团火焰像是流星一样从上面坠落,瞬间就形成了熊熊大火。
    那蜪犬被烧得毛焦皮烂,一股臭味弥漫开来,但蜪犬毕竟体型巨大,它猛烈地挣扎着,最终扯断了束缚,带着浑身的火焰逃窜到深山密林中。
    见蜪犬逃走,宝儿也顾不得追赶,回头来看祁昆,只见他面色铁青、昏迷不醒,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完全是毒气攻心的征兆。
    宝儿伤心地扑倒在地,抱着祁昆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后背的衣服被蜪犬的利爪抓了好几条大口子,在口子中分别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黑褐色的血液沾满了衣服,可见中毒至深,如不能及时把毒血排净,肯定是性命不保,但这伤口太深太长,毒血的量又太多,如果把毒血全部放掉,估计也会要了他的命。
    该怎么办呢?
    宝儿痛苦地流下了热泪,一边紧紧地抱着祁昆,一边喃喃道:“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祁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可是任凭怎么呼唤,祁昆始终闭目不言。
    吉神的祝福并不会永远陪伴一个人,侥幸是上天极其珍贵的馈赠,一生中能碰到一次就是莫大的荣幸了,因为很多人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哪怕是一次。
    宝儿沉浸在极度的痛苦中,有什么事情比看着自己关心的人在面前逐渐死去,而自己又没有任何办法解救更让人伤心呢?
    她绝望地看着祁昆铁青而没有血色的脸颊默默不语,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她甚至怨恨这个世界,怨恨命运的不公,怨恨自己为什么要去拯救人类世界的衰亡,为什么要担负这么沉重的家族使命,却连面前这个人的命都救不了。
    她回忆起自己被祁昆救下的时候,他与蜚兽战斗时那敏捷的身手;回忆起自已被架上火刑祭坛时,他置生死于不顾的英武形象;回忆起在河套草原上,他周身散发的暖男气息。
    但现在,眼前却只有一具渐渐冷却的躯体,正从她美好的回忆中悄然消逝。
    第二十七章 拯救

    祁昆在少泽湖畔被蜪犬抓成重伤,宝儿对身中剧毒的祁昆束手无策,伤心地抱着他回忆起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十分悲痛。
    这时天已过黄昏,阳光黯淡、月光亮起,整个大地涂上了金银交织的色彩。
    宝儿伸出手掌,火红的印记在柔光中升起点点红色,越来越浓、越来越亮,在红光中显现出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一袭素白的长袍,一头柔顺的黑发,眼睛里散发着慈祥的光辉。
    “宝儿,你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唤醒我吗?”女人问道。
    “是的,母亲!我真的到了不得不打扰您安息的时候!”宝儿伤心地说道,“我不想再担负这沉重的使命,我感到心力憔悴!”
    “我机灵活泼的宝儿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呢?”女人温柔地问道。
    “再阳光的心态也经不起黑暗的长久侵染,再活泼的性格也挡不住现实的无限残酷,女儿感到累了!”宝儿平静地回答着。
    “依我看你是情窦初开,受不了这男孩离你而去的沉痛打击吧!”女人又说道。
    “是的!”宝儿毫不掩饰地回答道,“为什么我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不住,还要去顾忌万民的生死呢?”她一边说着,一边任痛苦地泪水打湿了衣衫。
    “孩子,这是女娲大神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是我族人存在的根本价值!”女人坚毅地回答道。
    “不,我的族人早已经放弃了使命,我为什么还要独自苦撑!”宝儿又说道。
    “他人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不能成为自己失职的理由,宝儿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以别人的过错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罪责!”女人严肃地说道,“你应该去想办法攻克遇到的难关,而不是在这里自暴自弃!”
    “可女儿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又怎么保证自己能解决一切难题!”宝儿绝望地说道。
    “是的,我们都不能保证,就算是创世大神也不敢说自己是万能的吧!但我族的‘焰火印’是大神赐予的礼物,也是赋予的责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战斗到底!”女人回答道。
    “来,让我看看他!”女人说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祁昆的脸颊,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这就是我女儿的挚爱吗?”她自言自语道。
    突然女人的手一抖,眼睛里闪烁起激动的光芒,“这莫非是,莫非是……”
    “是什么?母亲!”宝儿惊奇地问道。
    女人忽又表现出诧异的神色,摇着头说道:“不,好像还有更加高贵的气息!”
    女人欲言又止,转而说道:“我想,我可以帮你救救这个男孩!”
    “真的吗!如何救?”宝儿感到自己又有了新的希望。
    女人回过身来,说道:“在北边的丹熏山上,有一种小兽,唤做‘耳鼠’,其状如鼠,菟首麋耳,其音如獆(hao)犬,以其尾飞,可以御百毒。”
    说着,女人递给宝儿一个精致的八棱瓶,又说道:“少时我把你送到那里,你抓一只耳鼠,用这只瓶子装一瓶它的新鲜血液,为这小伙子清理血液中的毒素,至于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要看他的意志了!”
    宝儿欣喜地接过母亲手里珑珑剔透的瓶子,准备前往丹熏山。女人往湖畔一指,空间一阵扭曲形成了一扇大门,在大门的另一面有一座森林浓密的大山。
    “记住你只有一个时辰,时间一到必须返回,否则大门就会关闭!”女人嘱咐道。
    “嗯!”宝儿坚定地点了点头,朝着大门对面慢慢走去。
    在母亲的帮助下,宝儿来到距少泽千里之遥的丹熏山上,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大山,生长着茂密的臭椿和柏树,地上长着野葱、葵菜等众多的小草,但最多的还是野韭和野薤(xie)。
    不过,宝儿可没有心情去留意这些,她在密林间拨枝揽叶,专心致志地寻找着耳鼠。
    其实也并不难找,耳鼠本就是这山中的特产,它们形状像老鼠,脑袋像兔子,耳朵像麋鹿,摆动着膨大的尾巴,时不时从这棵树上滑翔到那棵树上,在林间觅食栖息。
    只是耳鼠的速度极快,要抓住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天色渐晚,视线也并不好。
    很快,宝儿就在低垂的树枝上看到了一只正在啮咬柏仁的小鼠,它一边啃食着美味,一边抬头左张右望,随时警惕着可能的危险。
    宝儿屏息闭气,悄悄地凑上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就在她手指刚刚触碰却又没有碰到耳鼠的时候,耳鼠突然轻盈地一跃,飞到了另一个树枝上。
    就这样,宝儿尝试了几次,每次都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宝儿在树下思想着,“这种事情自己还真是不在行,要是祁昆的话肯定有好办法,他最擅长……”
    想到擅长什么,宝儿突然有了一个绝好的办法,她伸出手掌,念动真言,一点光芒在手中升起,汇聚成一个圆形光球。
    宝儿寻找到一处柏仁很多的树枝,把光球轻轻地置于其上。
    大多数动物都有趋光的习性,更何况还有丰盛的美食,果然一只耳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迅速地靠了过来。它在周围缓缓地转了几圈,在确信安全之后,便迅速地走进光球,大吃起来。
    耳鼠细细地品着自己的食物,丝毫没有察觉光球的体积正在迅速地变小,最后竟把它紧紧地裹在里面,不能动弹。
    宝儿轻轻把耳鼠从树上取下来,然后用短刀在它的腿部划破一个小口,耳鼠像小狗一样“嗷嗷”地叫着,鲜红的血液顺着瓶口慢慢流进了小八棱瓶里。
    宝儿轻声说道:“小耳鼠,不要叫,借你一点儿血救人,谢谢啦!”
    瓶子并不大,很快就满了。
    于是,宝儿收了光球,耳鼠摆脱束缚后迅速地逃回了密林深处。
    宝儿则捧着宝贵的血液回到了大门这边,在她刚刚到达少泽岸边后,大门便一阵扭曲消失得无影无踪。
    宝儿回到大石旁边,一手扶起躺倒的祁昆,一手把耳鼠的血液慢慢地喂到他的嘴里,之后她又生起一堆篝火,把祁昆抱在怀里静静地等待着。
    夜色静悄悄的,一边是微波粼粼的少泽,一边是壁立千仞的教山,在这北方的大荒原上,跳动的红色火焰旁,有两个黑色的人影。
    宝儿怀抱着祁昆,轻轻地和他聊着天,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到。
    “你还记得我和你相遇的那一次吗?我本来被蜚兽伤到正在疗伤,你却浑然不知的把我从草丛里抱了起来。我一睁眼看到你,就想‘哪来的一个愣小子,打断我运功驱毒’,可之后看到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和蜚兽搏斗,不由得又开始感激你。”宝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再后来熊王的出现化解了危机,而你一个山民之子居然和熊王互称朋友,还得到了熊族的效忠,更是让我平添几分好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你回了家。”说到这里,宝儿挂满泪痕的脸上又泛起了一点儿笑意。
    “本来想着,在你这儿养养伤也是好的,等伤好了就悄悄地离开,因为不想与你们凡人交涉太多,所以就一直闭口不言,谁知却被你当成了哑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愣呢?”宝儿接着说道。
    “后来,就爆发了瘟疫,而我居然在祭坛前又欠了你的人情,这下恐怕是还不清了!现在又帮你一起去寻找奇木,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拴在一起呢?”宝儿忽然闭了嘴,是啊?为什么自从遇到了祁昆,自己好像就和他分不开了呢?
    其实宝儿心里明白,从祁昆为历儿山的村民舍生取义开始,从他勇战凶兽奋不顾身开始,从他为了自己不顾生死开始,从他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开始,自己已经在不觉间深深地被他吸引。
    什么帮忙都是借口,是宝儿自己不想再离开而已!
    “你能听到吗?你上次从大瀑布上摔下去,不也没事吗?怎么这次就挺不住了呢?老爹还在家里等着你,历儿山村民的生死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怎么忍心撒手不管呢?”宝儿对着昏迷的祁昆问道,“你真的要把我独自一人抛弃在这荒凉的北方原野上吗?前面还有那么远的路,还有那么多的危险,你又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去面对!”
    宝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心里话都一吐而净,突然祁昆一阵剧烈地咳嗽,吐出了好几口发黑的污血。
    宝儿惊喜地抓住他的手,呼喊道:“祁昆!你醒了吗?”
    祁昆没有应答,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含含糊糊地说道:“冷!好冷!”
    宝儿把祁昆紧紧地抱在怀里,全力激发出自己的元力,点点红光萦绕在两个人的周围,越来越浓,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把温暖的气息传遍了祁昆的全身,顺着他的经脉四处游走。
    宝儿还在不断地调动着自己的元力,任全身炙烈如火,烧红了每一寸肌肤。
    这正是:
    青山隐隐,两相遇,情窦初开。
    从此后,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千山踏遍苦难尽,万水欲渡风雨来。
    永不悔,痴心付与君,天何奈!
    昔日意,犹切切;今朝爱,深似海。
    如影随,哪怕他乡长埋!
    携手同心荒原里,伴子共眠边塞外。
    待明朝,再续今世缘,莫忘怀!
    — —《满江红?生死相依》
    第二十八章 坐骑

    北方荒原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刮过少泽的湖面,掀起了层层白浪,湖边的断草迎着风瑟瑟而立,诉说着这片大地的荒凉。
    祁昆在寒风中醒来,猛然打了一个冷颤,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宝儿把他抱在怀里,脑袋则倚在他的肩头,正在打瞌睡,祁昆一吃力想挺起身来,却没有成功,身上的伤口就像刀割一样疼痛。
    宝儿被惊醒,惊喜地嚷道:“你醒啦!太好了!终于醒啦!我……”说着竟然喜极而泣,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竟和一般的女孩毫无二致,完全没有了巫师的高冷和理智。
    看来人都是有弱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只是因为生活的考验还没有触动你心中的那块“圣地”,再坚毅的人都会在或长或短的一生中遭遇让你落泪的一幕。
    祁昆吃力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擦去宝儿眼角的泪花,喃喃地说道:“我又让你担心了吗!”
    宝儿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说道:“不,我是高兴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祁昆又在少泽湖畔疗养了两天。
    毕竟是年轻人,血液中的毒素得到了净化后,伤口的愈合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况且还有宝儿每天运用元力为其治疗,所以身体恢复得较快,两天以后,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不影响两个人继续上路了。
    祁昆和宝儿沿着少泽的边缘前行,不久后就见到了自东方流淌而来的汜水。汜水河的河面并不宽,最开阔的地方也仅只两三丈而已,浅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河底突出的礁岩,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它却在幅员辽阔的北方大荒原顽强地绵延了近千里,直至流注于少泽中。
    之所以叫做“少泽”,是与在它北面的“大泽”(也称为瀚海)相对应的,因为大泽的源头有液女水、敞铁水、泌水等数条大河,水源供给十分丰富,所以面积要比少泽大得多。
    其实,在更北方的冰原上还有碧波万顷的泰泽,不过知道的人很少,去过的更是少之又少,世人只知道瀚海之大,不晓得泰泽之广,这才有了“大泽”之说。
    在汜水的两岸是广袤荒凉的原野,极目远眺,遍地都是枯草的断茎和地毯式的苔原,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地衣、苔藓等植物把大地渲染成大片大片的棕褐色。
    呼啸的北风中,只偶尔能看到一两棵枯树迎风而立,把枝杈紧紧收起,好像抱臂取暖的旅人。
    祁昆和宝儿艰难地行走在北方荒原上,虽然天气寒冷、气候恶劣,但是有了彼此的陪伴,任何的艰难险阻仿佛都成了“纸老虎”。
    随着时间的推移,祁昆的伤势也逐渐痊愈,此后他们更是一路高歌来到了荒原的东缘,也就是巍峨的太行山脉西侧。
    年轻便是资本,诸多的苦难很快就烟消云散,两个人朝着大山的方向奔跑,向着辽阔的天空呼喊,又重新回到了活力四射的欢声笑语中。
    他们在神囷(qun)山的脚下转道向南,沿着婴候水一路前行,直到了美丽茂盛的丹林前。
    丹林位于太行一脉,北部边缘与大荒原相接,夹在谒戾山和鉏洳山的崇山峻岭间。
    谒戾山多苍松翠柏,鉏洳山则草木稀少,而单单在两山之间有一片广大的平坦沃野,长满了红桦树、血皮槭、红瑞木、元宝枫等色彩红艳的树种。大风吹过跌宕起伏,就像一片红色的海洋,林地间溪水潺缓、鸟语花香,静静的丹水从此发源向南流入黄河。
    两个年轻人在荒原上所积累的落寞和寂寥被这旷世美景一扫而光,他们手拉手穿梭于美丽的树木中,愉快的歌声也开始悠然飘荡在森林里。
    他们正在有说有笑地前行,突然祁昆放慢了脚步,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有大型动物的气息。
    “怎么啦?”宝儿察觉到他的异样。
    “前面有什么东西,别动,我去看看!”祁昆说着就往前走。
    宝儿一把没有抓住,只好轻声地嘱咐道:“小心点儿,别惹事!”
    祁昆点头应诺,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握紧短刀,蹑手蹑脚地向着异动传来的丛林靠近。他悄悄地扒开一点儿面前的灌木和杂草,见到一头野兽正俯卧在草丛后不远的地方,长得十分健壮。
    这野兽个头大小与老虎一般,身上却长满了五彩斑斓的花纹,尾巴比身子还要长,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动着,正在闭目养神。
    祁昆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头俊美的生物,“我要把它猎来当做自己的坐骑!”他一边暗暗地想着,一边轻轻地把短刀又别回了腰间。
    祁昆悄悄地绕过灌木丛,逐渐向着那生物靠近,步子越来越小,落脚越来越轻,在距离猎物大概还有丈余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左右推演了一下,找准出手的姿势,然后猛然向前一蹿,正好俯趴在它的背上。
    几乎是同时,祁昆双臂用劲儿抱紧了猎物的脖子,两腿发力夹紧了它的腰腹。
    那野兽本来是吃饱后,悠闲的在林间享受午后的美好时光,突然感到脖子一紧,不知是什么东西窜到了自己背上。
    它睁开双眼,腾地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明亮的眼睛就像射出了两道电光一样,只见它前肢抬起、昂首长啸、摇头摆尾,想要摆脱背后凭空而来的负担。
    祁昆哪里肯有半点松动,他紧紧地扼住这生物的脖子,小腿也是越夹越紧,任凭它如何挣扎摇摆,就好像一贴膏药一样死死地粘在了它的背上。
    宝儿看着祁昆蹑手蹑脚地绕到灌木丛后,之后有一会儿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正奇怪他在干什么,生怕又惹出什么祸来。
    突然,从灌木后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还夹杂着动物的吼啸,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子,暗自想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惹事!”一边想着一边往战斗现场赶。
    宝儿刚到近前,还没来得及往里看看是怎么回事,就有一头野兽从灌木丛后一冲而出,撞开了面前的灌木,甚至挂断了好几根低垂的树枝。
    幸亏宝儿反应快,及时往旁边一闪,只见一个身影一跃而过,朝着丹林之外的荒原绝尘而去,而祁昆好像就趴在那身影的背脊上。
    宝儿紧随其后匆匆追赶,奈何那野兽十分迅猛,闪展腾挪,遇木则绕、遇水则越,很快就和祁昆一起消失在繁茂的森林里。
    祁昆也没有想到这生物跑得如此之快,四蹄腾空就像飞起来一样,一个没夹住,就从它背上滑了下来。
    幸亏双手抱得紧,祁昆两膀一用力,大叫一声,又翻身跃了上去,自言自语道:“好东西,不给你点儿颜色,看来还看不起我,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祁昆一只胳膊紧紧抱着野兽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腰里扯出了一根最粗的绳子,熟练地往野兽的脖子上打了一个“双环扣”,完事他用手把两个绳头一拽,那绳子就紧紧地勒住了。
    野兽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前窜后跳、摇头摆尾,无奈那绳结的打法是能够自锁的,越是挣扎得激烈,就越是绑得紧。
    祁昆一只手拉紧绳子的两个自由端,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野兽的尾巴,两腿死死夹住它的腰腹,并猛抽野兽的后臀部,那野兽一疼便放弃了在原地挣扎,四蹄腾空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狂奔。
    祁昆一边掌握好自身平衡,一边把绳子左拉右拽,绳子向左拉,野兽脖颈右边的绳子就往紧里收,由于呼吸不畅,它不由自主地向左边摆头,身子也就向左边拐过去;反之,绳子向右拽,野兽的头就不由自主地向右边摆,身子就往右边拐了过去。
    祁昆就这样控制着前进的方向,让这头野兽在大荒原上来回地兜着圈子奔跑,以消耗它的体力。
    也不知较量了多久,那野兽终于疲劳下来,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口鼻中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到最后竟累得在地上伏卧不起,只好低头认输了。
    祁昆十分兴奋地摸了摸那生物的脸颊,然后温柔地为它紧绷的肌肉按摩放松。
    这生物本是林中的灵兽,感到祁昆对自己关爱有加,变得十分欢腾,便从心中认可了自己的这位新主人。
    野兽在原地休息了片刻,饮了一些清凉的河水,又恢复了一些精神,两只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它把两只前腿跪伏在地,任祁昆翻身跃到背上,然后驮着他朝丹林的方向返回。
    祁昆像凯旋的将军一般折回去找宝儿,宝儿看到这坐骑,却给了他一个始料未及的惊喜。
    @海州书生 2020-03-05 18: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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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驺吾

    宝儿眼看着祁昆被一个野兽驮着,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了踪影,也顾不得荆棘拦路、溪水泥泞,追踪着痕迹奔丹林之外匆匆追来,等到了丹林的边缘,哪里还有祁昆的影子,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宝儿急得直跺脚,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有本事就别回来啦!”
    话虽这么说,宝儿还是一个人在丹林边缘眺望着辽阔的荒原,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太阳光线黯淡下来,她才看到一个人影从北方大荒原的远处疾驰而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祁昆,宝儿憋了一肚子的火,本准备等他一到跟前就泻一场暴风骤雨的,可是当祁昆来到近前的时候,她的思绪一下子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火气,也没有时间再发泄了。
    宝儿看到祁昆骑着一头野兽回到丹林,双手往回一带,翻身跳到了地面上,并兴冲冲地嚷道:“宝儿,从今天开始,它就是我的坐骑了,怎么样?漂亮吧!”说着还轻轻地拍了拍这坐骑的脑袋。
    那生物仿佛听懂了主人的夸奖一般,昂首挺胸、长啸一声,就像听到家长表扬的孩子似的。
    宝儿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这头野兽,不一时就兴奋地叫起来,“祁昆你真是交了好运,竟然驯服了一头圣兽当你的坐骑!”
    一句话把祁昆说得有些含糊了,他满脑子都是水马的形象,连连问道:“什么?什么圣兽?哪有圣兽?”
    宝儿不忿地说道:“少得了便宜卖乖!不是说的你这头坐骑,咱跟前儿哪还有别的动物啊!”
    “宝儿,你是说这是一头圣兽!”祁昆有些瞠目结舌。
    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还是马上就转变了思维,兴奋地问道:“那它和水马哪个更厉害?”
    “这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它们是不同的圣兽,本领也是各异的,可以说是各领风骚,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不过看你的这头坐骑,应该还比较年轻,可能还处在少年时期。”宝儿回答道。
    祁昆又问道:“那这头圣兽叫什么名字?”
    宝儿回道:“假如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林氏部族的圣兽,名唤‘驺(zou)吾’,有记载称‘林氏部,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
    “日行千里,哇!那咱们岂不是很快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祁昆一边摸着驺吾头上的鬃毛,一边半开玩笑地说道:“小可爱,你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能有这么好的体力?”
    一句话把宝儿逗得憋不住笑了起来,说道:“驺吾是肉食动物,但它又从不杀生,非自然死亡的动物它是不吃的!”
    祁昆喜道:“原来如此,你还是善良的圣兽,比那个什么‘水马’招人稀罕多啦!”
    驺吾在一旁温驯地接受着祁昆的抚摸和夸奖,显得十分受用。
    “呃——,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呢?”祁昆用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看你长得像老虎,就叫‘俊虎’吧!怎么样?”
    驺吾闻言长啸一声,好像在迎合主人的呼叫。
    “宝儿,你觉得这名字如何?”祁昆又回头问道。
    宝儿不忿地说道:“你的坐骑,自己看着叫呗!关我什么事!”
    休息了一会儿后,祁昆和宝儿骑到驺吾的背上,祁昆坐在前面,宝儿则坐在祁昆身后用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腰。
    祁昆两腿一用力,说道:“虎仔,我们走!”驺吾一声长啸,朝丹林的深处奔去。
    一路上,祁昆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因为驺吾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只知道自己在红色的树木中穿梭,一会儿跃坡、一会儿过河,不一会儿就穿过了丹林来到太行山脉的南侧。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奔腾咆哮的黄河在跨过王屋山后不久便转向东方,沿着山脉间的低谷和裂隙不知几经曲折流到这里,然后顺着太行山脉缓缓向着东北方而去。
    由于地势平缓流速变慢,河面也随着变得异常宽广,把两岸冲积为辽阔的平原地带,难以计数的河流在这片大地上纵横交错着汇入黄河,形成了复杂的河道网。
    “怪不得山脉的那边是荒原,原来附近的水都流到这里来啦!”祁昆赞叹地说道。宝儿并没有回答,她正伏在祁昆坚实的背上享受着近些天来少有的惬意。
    祁昆驱动驺吾驰骋于辽阔的大平原上,体会着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速度感,一边前进还一边吹着口哨,到后来竟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
    对于速度的热衷或许真得是人类的天性,呼啸而至又转瞬而过的视觉变化,对神经的强烈刺激不是言语就可以表述的。
    祁昆和宝儿一路狂奔,直到来至一片茂密的竹林前。
    竹林位于两座大山之间的宽阔山谷里,以毛竹和刚竹居多,间杂着其它的各种竹类植物,密不透风的竹林就像一堵绿色的高墙,把后面的一切都挡得严严实实,真可谓是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奇景。
    祁昆停住了俊虎,问身后的宝儿:“这是到哪了?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前面都被竹林挡住啦!”
    宝儿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片土地都是林氏部族的领土范围,我也从没有来过,不过前面极有可能是上谷,据说谷中有两个小丘,名叫‘平丘’,也是林氏部族的王都所在地,我想应该有路通到山谷里,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而已!”
    于是,两个人下了坐骑,在竹林前找寻。
    “我们要快一点儿,不然可就得在这竹林外过夜啦!”眼看着已经日渐黄昏,祁昆不由地说道。
    “要不是有驺吾,估计目前我俩刚出丹林也不一定,不一样要在野外过夜!”宝儿回道。
    “那倒是!”祁昆笑着回答道。
    两个人正在寻找路径,不远处传来急切的呼救声。
    祁昆和宝儿循着声音绕过一片突出的竹子,前方竟闪出一个少年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救命!”
    少年身后的竹林在一阵晃动后,猛然窜出一只豪彘(zhi)来,体型有野猪那么大,一身白色黑尖的长毛像粗笄一样挺立着,带得周边的竹叶四散飞扬。
    少年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看,一个没留神被脚下一块突出的石头绊倒,豪彘紧随其后转瞬而至,一个虎跃扑了上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支羽箭随着风声呼啸而至,竟还带着白光,就像一道闪电一样,直接穿过了豪彘的大脑袋。
    可怜的豪彘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敌人是谁,就一命呜呼了,脑袋一歪重重地倒在少年面前的地上,激起了一团灰尘。
    不远处的祁昆则还保持着刚才射箭时的姿势。
    宝儿感叹道:“没想到你的进步还挺大吗!这一招叫什么?”
    “雷霆一击!”祁昆一边说着一边把弓又斜挎在身上。
    两个人一起来到少年面前,祁昆见那少年长得非常白净、眉清目秀的,便问道:“你从哪来?我们送你回家吧!”说着向少年伸出了强壮的大手。
    那少年看了一眼祁昆,还有他身后的驺吾,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来。
    祁昆一用力把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感觉他手上的皮肤非常细腻柔滑,竟和宝儿有得一拼,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那少年脸色一红,转过身去,腿还有些瘸,看来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
    “小哥叫什么?家是哪的?”祁昆又一次问道。
    “我叫‘梦荪’,就住在这竹林里!”少年回答道。
    “竹林里?这竹林能进去吗?”祁昆又问道,“平丘城是不是就在这竹林里面?”
    “平丘城?你们到那里做什么?”少年问道。
    “我们没有吃的了,要去补充一些赶路的物资!”祁昆并没有察觉少年的异样。
    少年说道:“平丘城是林氏部族的王都,就隐藏在这竹林中,不过外人是不能进去的!”说着又用眼睛偷偷瞄了一下旁边的驺吾。
    “这是我的坐骑,叫‘俊虎’!”祁昆真诚地说道。
    “什么?你的坐骑?怎么会?这可是林氏部族的圣兽!”少年的语气中带着惊疑,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羡慕。
    “你认识这圣兽,那么是林氏部族的人喽?”宝儿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停了一会儿后,说道:“看来你们还真不一般,好吧!我带你们进去!”
    在少年的带领下,两个人进了竹林,却惹来一场麻烦!
    第三十章 林氏部族

    祁昆和宝儿在竹林的外边救了一名少年,少年带领他们向竹林的西边缘行进。
    在快接近大山的时候,出现了一条从竹林中流淌出来的小河,河岸边上长满了箭竹,被繁茂枝叶压弯的竹枝低垂在河面的边缘,使本来就不宽的河面变得更加隐蔽,弯曲的河面很快消失在茂密的竹林深处,不知延伸到何方。
    少年拨开竹枝领他们沿着河畔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了一个竹子建的小码头前,在码头上系着一条小船,说是小船,其实是一个被劈成两半的竹节,不知是什么竹子,居然长得如此巨大,竟可以独木成舟。
    少年把他们带到小船前,说道:“这是汶水,迎着河水逆流而上,我们就能到达平丘城啦!”
    宝儿、祁昆、少年和驺吾先后上了船,向河流的上游驶去。
    箭竹只生长在码头之外的河岸上,再往里去河流便一头扎进了十几米高的毛竹林中。
    两岸的毛竹和刚竹高高耸立,遮住了天空,也遮住了阳光,小河在竹子的根部蜿蜒而过,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静谧感。
    宝儿坐在船头看着翠绿的竹子从身旁缓缓后退,祁昆坐在船尾一下一下地为驺吾梳理着鬃毛,少年则在一旁望着驺吾出神,好像对它的来历十分感兴趣。
    祁昆伸手撩了一下河水,才发现这里的水竟然波光粼粼,闪闪发亮,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他不禁问道:“宝儿,你看这河水好特别!”
    宝儿回道:“我已经发现了,这河床上长满了水玉,所以才如此美丽!”
    “水玉是什么呢?”祁昆又问道。
    “据说水玉是千年寒冰所化,其莹如水,其坚如玉,是透明的晶体,所以虽然布满了河床,在水面上却看不到它的存在!”
    “还有这么神奇的矿物!真是开了眼界啦!”祁昆赞叹道。
    在祁昆和宝儿的交谈中,小船绕过了一个河湾。
    少年忽指着前方,说道:“看,那就是林氏部族的王城——平丘。”
    祁昆抬头观看,不禁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撼。
    河水出了河湾,经过一个刚竹搭建的大门后,陡然变得十分开阔,形成了一个大湖,湖岸边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箭竹。
    在湖中心有一大一小两个山丘,较小的山丘上,鳞次栉比地排列着许多竹楼,有高有矮、有繁有简,山丘的边缘布满了延伸到湖中的码头,均用翠竹搭建,码头中横七竖八停泊着无数的小船和竹筏。
    在小丘后面是一个更为高大的山丘,周围环绕着巨龙竹建造的城墙。宏大的城门,高耸的箭楼,均用翠绿的刚竹搭建,在山丘的顶部伫立着一座金黄色的宫殿,在日月交汇的柔光下熠熠生辉。
    两座山丘之间,一座宽阔的竹桥凌空飞架,恰似一道飞虹。
    “真得是竹城水寨,没想到用竹子还可以建设如此宏伟的都城!”祁昆兴奋地说道。
    少年回答道:“当然了,竹子的品种何止上百,什么都可以做,像我们乘的小船,便是由‘涕竹’剖成,不过由于这竹种稀少,是比较珍贵的,普通人家只能用毛竹捆扎成的竹排!”
    “那金黄色的宫殿也是竹子的吗?”祁昆又问道。
    “那是更为珍贵的竹种,叫做‘黄金竹’,只有王室才可以用。”少年回道。
    小船缓缓地靠了岸,在一个码头前停了下来。
    祁昆和宝儿在少年的带领下登上了平丘,穿过小丘间的竹楼,通过大桥径直朝着城门而来。
    门前的士兵见到少年,竟纷纷鞠躬行礼,就这样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主城中。
    城墙之内的土丘被人为地分成了三层平台,就像梯田一样,每一层都有竹墙隔开,每一道竹墙在正对着城门的位置都有一个缺口,形成了直通丘顶的宽大通道。
    两道楼梯呈倒八字从丘底延伸到第一层平台上。首层的平台正对着城门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的正中央竟是一尊水玉雕刻的驺吾圣兽,通体透明就像是冰做的一样。雕像的后方是一级级宽阔的台阶,通过空旷的二层平台后,一直通到第三层平台上黄金宫殿的大门前。
    少年示意他们在雕像前等候,然后自己拾级而上,走进了黄金宫殿。
    祁昆和宝儿在原地等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祁昆有点儿按捺不住了,说道:“这人真是奇怪,好歹我也算是救了他一命,怎么还这么遮遮掩掩的,而且我们只是路过想补充一些行路的物资而已,莫名其妙地把我们带来这王宫前干什么?”
    宝儿说道:“看这里的士兵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估计他定是这林氏部族的贵族子弟,我们不妨就先等等看。”
    “宝儿,你说他会不会是林氏部族的王呢!”祁昆突发奇想地问道。
    “看他这年纪就不可能是‘林王’,是王子还差不多!”宝儿回道。
    两个人正在讨论的时候,突然黄金宫殿的大门一开,跑出两队士兵分列到台阶两侧。
    一位长者紧跟着从宫殿中走出,来到祁昆和宝儿面前,说道:“我王有请二位进殿相见!”
    祁昆和宝儿跟随长者走进黄金宫殿,在长方形的大厅两侧是两排座椅,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四面彩色的王旗,分别为绿、红、白、黑,上面绣着姿态各异的驺吾形象。
    在王旗前面的座位上端坐着威严的林王,见到祁昆和宝儿走进来,说道:“不知是哪位救了我的王儿?”
    祁昆拱手说道:“正是在下,不过不知道殿下真实身份,多有怠慢之处,还请王上海涵!”
    宝儿心里说道:“还不确定那少年是不是王子呢,就先把好事揽到自己头上啦,嘴还真快!”但虽是这么想着,嘴上却又不好说,只好在一旁默默不言。
    林王又问道:“但不知少侠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祁昆答道:“我是少典部族公孙氏之子,双名祁昆,这位是华胥部族有蟜氏之女,名唤附宝。”
    宝儿心里又说道:“人家问你就说你自己好啦!干嘛把我的底细也说得那么清楚!”但还是不好明说,只得在一旁生闷气。
    那林王倒也和善,说道:“原来是天下大部的少年英雄,果然是名不虚传,想我林氏常年隐在这竹林之内,不与外界互通有无,却不知现在的天下大势如何!”
    祁昆刚要答话,却被宝儿抢先说道:“王上,我们虽由外界而来,却也只是山野小民而已,哪敢遑论天下大事!”
    林王笑道:“两位过谦了,我儿自幼娇宠过甚,这次竟违反禁令私自外出竹林,险些性命不保,多亏两位相救,本王不胜感激!”
    “路见不平,本应拔刀相助,何敢劳谢!”祁昆有点儿兴奋地回道。
    “即如此,今晚就请二位在我宫中歇息,我要为二位设宴酬谢!”林王最后说道。
    当天晚上,林王在宫殿前盛情款待了祁昆和宝儿,在第二层平台的广场上燃起了熊熊篝火,并组织了大型的歌舞表演。
    黄金宫殿处在丘顶,门前可以俯瞰整个都城,夜晚的王都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外围的大湖就像一面镜子,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再外面是层层荡荡的竹海,这小丘就像是竹海中的仙岛一般。
    夜宴一直进行到深夜才结束,祁昆和宝儿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殿后的客房休息。
    原来黄金宫殿处在第三层平台的最前端,大殿的后面则是皇室的起居之所,竹楼林立、回廊曲折,祁昆和宝儿跟着宫人千回百转才来到住所之前,宫人告退。
    一进屋,宝儿就说道:“求公孙少侠以后做事谨慎一些好不好,不要人家一叫你‘少侠’就兴奋得不行,恨不能把什么都告诉人家!”
    祁昆说道:“为什么?人家一片热情,我们还要扭扭捏捏的,显得多矫情呀!”
    宝儿说道:“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况且这林王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呢!”
    “我们救了他的儿子,他就算是不领情,也没必要害我们吧!”祁昆解释道。
    “是,祁昆少侠威武!如果没有别的事,本姑娘要休息去啦!”宝儿不屑地回道。
    …… ……
    夜晚的月亮非常明亮,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格挥洒进来,落到屋内的大床上。
    祁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窗外,心里埋怨道:“不了事的林王,为何要给安排两间房,也不知道宝儿睡着了没?”
    第三十一章 被囚

    王都的夜晚安静而柔美,祁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只知道这一晚他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已经是阳光明媚了。可能是最近一直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还要留神对付山间的猛虫怪兽,真得太累了吧!
    祁昆被明亮的光辉刺醒,发现宝儿竟然也在自己的房间里,此刻正一个人倚着窗栏看风景。
    他手忙脚乱地把被子又遮了遮,有些迷迷糊糊地问道:“宝儿起得这么早啊!你怎么到我这儿来啦?”
    宝儿回道:“我也只是刚刚醒来一会儿,你这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平丘城还真是灵秀之地呢!”
    祁昆起身隔窗向外望去,他所在的房屋处在丘顶的边缘,正好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湖景。
    纤细的汶水从东而来,经过一个竹子搭建的要塞后,注入王城所在的大湖,又从湖的另一端通过一道竹门向西南流去。
    平丘就处在湖面的中央,水中遍布着水玉,晶莹清澈,竹林在微风中摇曳,各种水鸟嬉戏其间,一派沙鸥翔集、锦鳞游泳的和谐景象。
    两人走出屋子,发现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独门小院,屋外的两侧是两方小小的园圃,圃中种植着各种花卉,当然最多的还是竹子,不过都是箬(ruo)竹、菲黄竹等矮小的观赏竹类,当真是一处十分雅致的居所。
    早餐后忽有宫人来报,说是有人想要见一见祁昆,祁昆问是谁,宫人又不肯明言,只说见着就明白了。
    祁昆感到奇怪,我在这没有认识的人啊!会是谁要见我呢?就回头和宝儿说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等我!”
    宝儿应诺,祁昆随宫人而去。
    谁知这一去就去了一天,宝儿在偌大的王宫中转来转去,总感到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 ……
    祁昆被带到一栋华丽秀美的竹楼前,宫人说道:“主人就在里面,少侠请进去吧!”
    祁昆自想道:“大丈夫有何所畏!”低头就走了进去。
    竹楼里布置得十分温馨,进门是一面屏风,绘着朝阳下的竹海盛景。祁昆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他在楼里信步闲游,发现七扭八拐有很多房间,心说这里还真大。
    祁昆从小在山村长大,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王城,一边闲逛一边自语道:“不知道少典部族的王都又会是什么样的!”
    不知不觉间,祁昆踱到一扇房门前,门里不时飘出淡淡的清香。
    祁昆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边思索着一边随手掀起了帘子,耳边却响起了一声尖叫。
    祁昆一抬头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急忙又退了出来,原来这是一间浴室,一名出浴的少女正在其间更衣。
    祁昆不禁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悔,心想:“幸亏没人认识我,要赶紧溜掉,倘若被人问起,抵死也不能承认!”他一边想着一边匆忙转身欲要离去,却被里面的女孩叫住了。
    “哥哥不要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祁昆吃惊地回身,只见一名少女从里面一挑帘走了出来,身穿一件白色的长裙,刚刚出浴的黑发还没有干透,随意地披在身后,娇艳欲滴就像一朵雨后待放的水仙花,竟然是自己救的那个少年。
    祁昆惊得合不拢嘴巴,问道:“你,你怎么是女的!”
    少女咯咯地笑了,说道:“我也没有说过自己是男的呀!我不过是喜欢扮成男孩的样子出去玩罢了!”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祁昆定了定神又问道。
    “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女孩笑着说道,“我还没有向哥哥感谢救命之恩呢!”
    “不用,不用!那什么,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啦!”祁昆含糊其辞地应承道。
    “有这么着急吗?就聊会儿天吗!”女孩不屑地问道。
    “不、不是,我……”祁昆最不擅长和女孩打交道,何况刚才的一幕还犹在眼前,他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哥今天就在我这儿坐一会儿,不行吗?”女孩一伸手搭在了祁昆的肩头上。
    祁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女孩见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少女围着祁昆“哥哥长”、“哥哥短”的问个不停,从驺吾的来历到打猎的技巧,从祁昆的传奇经历到名山、奇景和怪兽。
    祁昆虽然阅历并不算丰富,但相对于生长在深宫里的梦荪来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很快这位小姑娘就变成了祁昆的迷妹。
    梦荪言说自己从小就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只是族里有规定,任何人不准私自到竹林外,林氏部族几百年来就这样守着这个世外桃源代代传承,不为外界所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梦荪虽然是林王唯一的女儿,自小受到父亲的宠爱,加上昨天这一次也仅仅只出去过三次,而且仅限于到竹林的边缘而已,她十分羡慕祁昆和宝儿能尽情地畅游这大千世界。
    其实人就是这样的,越是不能做到的事情就越想做,却不知道正在做着这件事的人其实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正经受不为人知的痛苦。
    …… ……
    宝儿在小院里等了整整一天,中午饭也只随便应付了几口,想出去找祁昆吧,又觉得在这深宫里多有不便。
    正在坐卧不宁的时候,祁昆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兴奋地喊道:“宝儿,我回来啦!我给你……”
    “你去见了谁?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宝儿打断了他的话,看起来有些生气。
    “见了谁?”祁昆先是喃喃地重复了一下宝儿的问题,然后恍然道,“宝儿你绝对想不到,梦荪居然是个女孩!”
    宝儿正在担心,见祁昆从外面兴冲冲地走进来,本来刚刚把心放下,没想到因为祁昆的一句话,竟萌生一股醋意。
    “我说怎么一整天不想回来!原来是碰着红颜知己啦!早知道,我就先启程,把你留在这世外桃源和你那小迷妹互诉衷肠好啦!”宝儿生气地说道。
    祁昆没想到一进门就被泼了一瓢冷水,当时就蔫儿啦!嘟囔了一句,“只是聊了会儿天吗,干嘛这么小心眼儿!”
    宝儿一听更是火大,说道:“我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小女子,怎么啦!反正你也不是我什么人,我也管不着你干什么!咱们各走各路,倒还心静!”说着就要收拾东西启程。
    祁昆见状连忙过去阻拦,一边忙不迭地讨好说:“好宝儿,都是我的错,求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好吧!”
    宝儿气冲冲地把他推到一边,说道:“少碰我!”
    祁昆急了,怕宝儿真的就此与自己决裂,一把把她抱到怀里,说道:“不碰你碰谁?就跟定你了,一辈子也不放开!”
    宝儿小嘴一撅,说道:“我不稀罕!”
    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中又过了一天。
    第二天祁昆和宝儿商量着要向林王辞呈,可还没有去,就有宫人来传话:“林王有请祁昆少侠到‘紫氲宫’相见。”
    “不知又有什么事!”宝儿有些担忧。
    祁昆说道:“不管是什么事,反正我们也正好要去见他告辞,宝儿你先收拾东西,我回来咱们就启程!”说完,就跟着宫人辗转来到了林王的寝宫——紫氲宫。
    这是一座由紫竹为材建造的两层大殿,于整个宫殿群中透着高贵之气,殿前被开辟成一个星状的花坛,花坛的正中央长着一棵龙鳞竹,直挺挺的似一条蛟龙出海,一条水流绕着花坛流过,在水流上建着两座小巧精致的竹桥,很有几分灵气。
    祁昆沿着竹桥进到大殿中,林王正坐在当中,旁边还侍立着一个臣子,见他前来,林王竟起身相迎,口称道:“公孙少侠,请坐!”
    祁昆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表明来意,林王就开口说道:“公孙少侠,昨天可还过的舒心?本王忙于事务,昨天没有尽地主之谊,还望见谅!”
    祁昆连忙起身说道:“不敢,我们初到平丘,多有打扰,对王上的热情不胜感激!”
    林王笑道:“少侠不必客气!”说着向旁边的臣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人说道:“恭喜少侠!”
    “恭喜我?恭喜我什么?”祁昆闻言一愣。
    “我王见少侠少年英雄,欲留你为婿,岂不是天降的好事!”那人笑着回道。
    祁昆一听,连忙起身回道:“我一个山野小民,实在是配不上王室血脉,还请林王见谅!”
    林王说道:“少侠不必过谦,本王只有一女,从小娇宠,心气又极高,族中多少才俊她都看不上,昨天竟突然来找我说对你有意,想你小小年纪,却能降邹吾以为骑,也算是英雄出少年,你两人若成好事,等我百年之后你与她共掌部族,定能兴旺林氏!”
    祁昆一听就急了,大声回绝道:“不行!”
    林王面露不悦,问道:“为什么?”
    祁昆说道:“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今日就要启程!”
    林王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依本王看,你不同意是因为与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吧!”
    祁昆说道:“宝儿对我情深义重,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考验,如果她愿意,我自然伴她今世今生!”
    “少侠,浪迹天涯怎么比得上在这王城中衣食无忧,快活自在!”林王说道。
    “当今世界灾异横行,平丘城虽地处隐秘,又岂能偏安一隅?若一味自障耳目,早晚落得族败人亡的境地!还谈什么快活自在!”祁昆回道。
    林王大怒道:“小子太过失礼,怎敢在本王面前出言不逊?咒我族人!况且你一个山民之子,我堂堂部族之尊,还委屈你不成!”
    祁昆平静地回道:“愿伴山林清贫乐,不喜王家富贵人!”
    林王大怒,吩咐左右要将祁昆拿下,祁昆哪肯就范,意欲反抗。
    这时,那一旁的臣子忽然对林王耳语了几句。
    林王转而说道:“即如此,祁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如若惹恼了我,我保证你走不出这平丘一步!”
    第三十二章 脱困

    林王大怒要拿祁昆,这时那臣子向林王耳语了一句什么话,林王稍作思虑,屏退了左右,让祁昆回去再考虑考虑,然后拂袖而去。
    祁昆怒气冲冲地回到住所,宝儿见情形不对忙问缘由。
    祁昆把在紫氲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们这就收拾好东西,冲出重围!”
    宝儿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在林氏部族的地盘,任我俩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寡不敌众呀!”
    祁昆说道:“凭你的巫术,还有我的箭,也要拼一拼!”
    宝儿说道:“强中更有强中手,林氏部族自然也有许多能人异士,不会比我们差的!”
    祁昆一听也冷静了下来,他明白有时候靠着一时义气是挽救不了危局的,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有心抓鹰反被啄。
    他不禁丧气地说道:“那怎么办?这王宫守卫森严,想要悄无生息地逃走岂不是天方夜谭!”
    宝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先想办法,就是要硬闯出去,也要先找好路径,等到了晚上才好行动!”
    祁昆想一想也是,于是和宝儿在院子里仔细地查勘地形。
    怎奈他们的小院处在平丘的一处绝壁上,用绳子下不去,而且就是下去也根本没办法在湖水中离开。
    “看来这处住所是林王精心安排的!”宝儿说道。
    “这是早有预谋啊!”祁昆自言自语道,“那我们只好走大门了!”
    其实他也知道要走大门出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搏一搏了。
    这一天过得十分漫长,好不容易等到天色逐渐暗下来,月亮还没有完全亮起,天上闪着几颗寒星。
    祁昆和宝儿正准备出门,突然房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东张西望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祁昆一个箭步冲到来人身后,用手肘卡住了他的脖子,低低地问道:“别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来人慌张地说道:“哥哥,是我!”。
    祁昆放松手臂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梦荪,不由得气往上撞,说道:“我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妹,你却背后让你的父王囚禁我们,太不近人情了吧,枉我还救了你呢!”
    梦荪一听祁昆这么说,委屈的泪水瞬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声一声抽泣着,把祁昆的心火一下子浇灭了多一半,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了,连忙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
    梦荪止住了哭泣,自责道:“我知道哥哥和宝儿姐姐都是好人,都怪我不好,不该带你们来平丘的!”
    宝儿说道:“来平丘也是我们自己要求的,与你没有关系!”
    梦荪说道:“林氏部族深处在大山中,如果不是我带你们来,你们怎么找得到?自然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祁昆说道:“这也不怨你,是我们要来的,你碍于救命之恩,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救了我,带你来是有我的私心的,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梦荪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就喜欢你啦!”
    祁昆没想到小姑娘如此直白,又是当着宝儿的面,脸色不禁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因为能降服我族尊崇的圣兽,一定是了不起的英雄!”梦荪并没有察觉气氛的微妙变化,只是自顾自得说着,“我从小生长在深山里,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我坚信有一天会见到我的心上人——一个骑着圣兽的大英雄,然后他带着我去遨游天下!”
    这次连宝儿都忍不住被这天真无邪的想法逗笑了。
    祁昆忙拦话说道:“我只不过是历儿山的一个穷小子而已,哪是什么骑着圣兽的大英雄!”
    “不,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梦荪不容置疑地说道,一句话把祁昆说得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梦荪又接着说道:“我把你带到平丘城,就是想和你多待几天,看看能不能让你喜欢上我,哪怕是一丁点儿也好啊!”说着她的眼光黯淡下来,“可是我错了,从昨天见过你之后,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已经满了,再也容不下另一个女孩!”
    “所以你就怂恿你的父王以势压人,强人所难!”祁昆有些生气地说道。
    “不,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梦荪辩解道,“我虽然不舍,却不会不择手段地去索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不会让朋友受到任何伤害,今天白天的事情,我也是刚刚知道,是父亲自作主张想把你留下。”
    宝儿说道:“说明林王还是一心向着自己的女儿的!”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梦荪又说道,“父亲并不是为了我才要把你们留下来,他只是不想让王城的位置外泄而已!”
    “那他留不住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祁昆问道。
    “这也正是我今晚来这儿的原因,我刚刚偷听到父亲和长老的密谋,要暗中杀害你们!”梦荪说道。
    祁昆和宝儿心中也是一惊,他们只想到林王要把他们留下,没想到其竟会因这种理由做出这么狠毒的事情。
    梦荪继续说道:“我今晚偷偷过来就是想帮你们逃走的!”
    “可是城门戒备森严,恐怕你也没办法叫开的吧!”祁昆说道。
    “我们不从城门走!”梦荪小心地说道。
    “那从哪里走?”祁昆连忙问道。
    “知道为什么我能偷偷跑出去三次吗?因为在城墙的北边有一个隐蔽的破口,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本来只是有些损坏松动而已,我偷偷地把它扩大了一些,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过去。我在那里的竹丛中隐蔽了一条小船,没有人知道!我已经在船上放好了食物和水!”梦荪解释道。
    “那就多谢了!”祁昆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梦荪催促道。
    …… ……
    夜幕下的王城寂静而安详,各种鸣虫在遍布的竹丛里不停地叫着,在黯淡的月色下闪过了三个人影,正是梦荪带领着祁昆和宝儿。
    他们来到城墙北面一处茂盛的竹丛前,梦荪小心翼翼地拨开竹枝,露出一个隐蔽的破口来。
    “就是这里啦!”梦荪小声地说道。
    三个人先后穿到了外面,城墙外是立于湖水中的礁石,在礁石的空隙间长满了像芦苇一样的竹丛。
    梦荪拨开竹丛找到了自己隐藏好的小船,也仅能容下两三人而已。
    祁昆突然一拍脑袋,“哎呀!”一声,说道:“俊虎还在城中,我要去把它带出来!”
    梦荪拦住祁昆,说道:“它现在被喂养在王宫的厩中,你怎么带的出来?再说,时间也来不及呀!”
    “那我也不能把它丢下不管!”祁昆斩钉截铁地说道。
    “哥哥还是先走吧!驺吾是我族的圣兽,在这里不会受苦的,等一有合适的机会我就把它放掉,那圣兽灵性非常,只要有缘你们会有机会再见的!”梦荪劝道。
    祁昆想了想说道:“那好,俊虎就先拜托妹妹你照顾啦!等我从北号山回来,就来接它,如果我不幸命丧深山,你就放生吧!”
    “北号山?你们要去北号山吗?”梦荪吃惊地问道。
    “对呀!怎么你知道那里?”祁昆好奇地问道。
    梦荪回答道:“略知一二,相传逆着汶河向东走可到列姑射山,从列姑射向北到达空桑山后,改沿着食水顺流向东就可以到达东北的大荒原,而北号山就伫立在东北大荒原的北海之滨,只是北号山靠近东北海域,极其寒冷,是神山圣地,凡人根本就不可能上得去!”
    祁昆说道:“为了解救乡亲们,我必须要到那里!”
    “可是……可是我还听说那里有吃人的猛禽和怪兽!”梦荪忧心忡忡地说道。
    “什么样的野兽?”祁昆问道。
    梦荪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部族长辈们嘴里的传说而已!”
    “没事!我这人命硬,几次都死里逃生,看来幽都暂时还不想收我!”祁昆打岔地说道。
    梦荪又说道:“在汶河的入湖口那里有一处要塞,上面有士兵把守,倘若被盘问起来,千万不要回答,你们的口音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要如何过关?”祁昆问道。
    梦荪突然凑到祁昆耳边低语了几句,忽而觉得有些不舍,又说道:“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祁昆哥哥!”
    “有缘自会千里相逢,无缘只可擦肩而过,梦荪妹妹不必感伤!”祁昆回道。
    梦荪闻言一脸嫉妒,说道:“哥哥真煞风景,就不能违心迎合我一回!”说着,她又转向宝儿说道:“愿姐姐能一生幸福!”
    宝儿说道:“梦荪妹妹也一定能遇到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大英雄!”
    “不,我已经改主意了,与其一味地依靠别人,还不如自己做英雄!”梦荪突然说道。
    “那就祝你早日成为骑乘着圣兽的大英雄!”宝儿微笑着说道。
    “会的!”梦荪一脸坚毅地回道。
    第三十三章 藐姑射山

    祁昆和宝儿告别了梦荪,逆着汶河向上游划去。
    其实最早的时候,林氏部族也和其他的部族没什么两样,只是近几百年来,人类生产能力越来越强,欲念越来越重,思维也越来越活跃,以至于许多部族首领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稳固自己的统治。
    有的鼓吹王权神授,号称自己是神的信使,传达的是神的旨意,有违者必遭天谴;有的则制定严刑峻法,对敢于反抗的民众施以残酷的镇压;而林王则与别人不同,他为了蒙蔽民众的视听,断绝了部族与外界的联系,用封闭的环境来禁锢子民的思维,其实是一种愚民的手段。
    不过,要说这偌大的王城从来没有人到过竹林之外,纯属无稽之谈。林王时不时会派心腹乘小船到外面搜集奇珍异宝,打探天下信息,只不过每次都是在晚上出发,天亮前就会返回,普通百姓是不知道的。
    后人有一句话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用在这里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林王每次派人外出,在要塞处都是通过扣三声船舷的方式来联络,这个诀窍被细心的梦荪发现了,她已经通过这种方法偷偷出去了两次,林王并不知晓,不幸的是这第三次竟遇上了豪彘,好在被祁昆救了下来,才引发了后来的这许多事情。
    因为知道了联络信号,祁昆和宝儿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他们很快就划出了竹海,逃离了林氏部族的领地。
    祁昆一路上对“俊虎”念念不忘,一直都无精打采的。
    宝儿不想让他伤心,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两个人一路前行,默默无语,直到来至了被世人称作“藐姑射(ye)”的群山中。
    这列姑射山山清水秀、环境幽隐,孤峰林立、千姿百态,风雨缥缈、云缠雾绕,景色幻化、气象万千。
    祁昆和宝儿划着巨龙竹的小舟,行走于群山之中的水道上,一会儿群峰环抱宛如井底,一会儿又峰列两侧豁然开朗。
    山上的绿色植物很少,只偶尔会有一株顽强生长在悬崖峭壁的岩缝间,舞动着虬曲的身姿,却到处是淙淙的水流。
    一帘帘小瀑布从座座耸立的孤峰上飘摇而下,像一条条当空飞舞的白练,自然没有从极渊大瀑布群的壮观和震撼,却极富于精雕细琢的秀丽和柔美。
    祁昆被这画一样的景色所吸引,逐渐从对俊虎的思念中解脱出来,一开始只是高声地吆喝着,后来却径自唱起了山歌。
    青山隐隐哟!身旁过,
    绿水潺潺哟!载着我,
    破开云雾哟!见光明,
    从此生活哟!红如火!
    石峰高耸哟!入云端,
    白练当空哟!舞婆娑,
    我和爱人哟!闯天涯,
    从此相伴哟!不寂寞!
    …… ……
    宝儿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沉浸在一片愉悦中。
    小船游走于群山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月亮的柔辉倾泻下来,银光遍洒,波光淋漓,宛若仙境。
    祁昆和宝儿把船停在一处小小的河湾里,任细浪轻轻地拍打着船舷。
    看着远方连绵奇绝的山峰,祁昆不禁感慨道:“林氏的人民真是可怜,一生都困在那一小方天地里,白白辜负了这些名山大川!”
    “但愿未来的某一天,梦荪可以带领她的子民走出竹海!”宝儿回道。
    “一定可以的,梦荪虽然看着小巧,却有着开拓进取的勇气,她还说想跟着我一起巡游呢!”祁昆自顾自地说道。
    宝儿把嘴一撅没有答言,却露出一脸充满醋意的神情。
    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暗,祁昆并没有注意到宝儿的变化,却忽然指着前面月色中的群山嚷嚷道:“宝儿,你看!对面的山峰太美啦!”
    宝儿顺着望去,见远方的山峰高低错落、连绵不绝,恰似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仰天而卧,她的秀发、端鼻、樱嘴、腴胸,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在轻雾和夜色的掩映下,像一位优雅纯洁的仙女刚刚进入甜美的梦乡,让人不忍高声,尤恐打扰她的恬睡。
    宝儿的情绪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不屑地说道:“不羞,赏个山景都这么兴奋!”
    “哪有?宝儿你又损我!”祁昆感到十分委屈。
    看着祁昆可怜巴巴的样子,宝儿又笑着说道:“哼!饶你一次,那是‘睡仙女峰’,天地的杰作!”
    “你是说这山峦是自然天成的吗?”祁昆又恢复了神采,忙问道。
    “应该是吧,不过这列姑射山确实曾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什么传说?”祁昆问道。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六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是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宝儿轻声吟诵道。
    “什么意思,这里还有神人吗?”祁昆对这样大段的文辞还有点儿跟不上的样子。
    宝儿解释道:“据说有一位掌管着风雪的仙人,名唤‘藐姑射’,就住在这列姑射山上的‘冰雪宫’中,她是一位美丽的女仙,经常乘着六条神龙巡游四海,所到之处皆能得到祝福,使万物不受病害,五谷丰登!”
    “那岂不是就像大神一样!”祁昆问道。
    “也不是啦!‘藐姑射’是仙,不是神!”宝儿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吗?”祁昆不解地问道。
    “神有始祖大神,也就是盘古,祖神之后又有十二创世大神,他们是祖神的后裔,二者均是永恒的存在。创世大神又有属神,证神前或人或兽、或正或邪,经创世大神点化,成为他们的得力助手和忠实仆从。另外还有天神,像泰逢、计蒙、天吴、蟜虫等等,是天地精华凝聚成形,隐居在名山大川中,有着操控某种力量的能力。”宝儿一一解释道。
    “仙和神则不同,他们曾经是人类中的修士,崇尚创世大神‘仙宗’太一,潜心修炼、问道强身,巡游四海、斩妖除邪,一朝证道是为‘仙’。只是千万年来能虚称仙士者已如凤毛麟角,至于证道成仙者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宝儿接着说道。
    “那藐姑射为什么就能证道成仙呢?”祁昆好奇地问道。
    “这位姑射仙人只是一名普通的玄门修士,连仙士的修为都没有达到,更别说证道成仙了,只因为她救世有功,才被后人感念尊为仙人,所谓‘仙’只是一个尊称罢了!”宝儿耐心地解释道。
    “那她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被世人缅怀呢?”祁昆又问道。
    “据说,当年这列姑射山中,有一只怪兽叫做蠪(long)蛭,长得像狐狸,却有九首、九尾,爪子就像老虎一样锋利,叫声则像婴儿啼哭一般,盘踞此地食人无数,搞得民不聊生。修士藐姑射经过奋战把蠪蛭赶到了南边的凫丽山,自己却身受重伤不治,那之后便经常有人在这山中看到一个白衣身影,世人都说那是证道成仙的藐姑射,还说她会永远守护这一方安宁,遂把此山称作‘藐姑射’山,每到此处都要大声祭拜,蠪蛭以为藐姑射还在,就不敢再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说我们会不会被纪念呢?”祁昆突然问道。
    “瞎想什么呢!年纪轻轻还想学人家成仙作祖啊!”宝儿不屑地说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此行去北号山寻奇木,也算为大家做了一件好事吗!”祁昆呵呵地笑着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无论巫、仙、人,但凡得势者都想尽办法要流芳百世,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人死梦醒终是一切成空,倒不如这姑射仙人,一心为民众谋福利,反而身去名传,受万世敬仰,可惜这个中的道理又有多少人能参悟明白呢!”宝儿不由地感叹道。
    祁昆突然对着前面的睡仙女峰深施一礼,大声呼喊了三声“藐姑射!”,把宝儿吓了一跳。
    祁昆回头笑呵呵地说道:“我这是入乡随俗,震慑一下那个什么蠪蛭,好让咱顺利通过这列姑射山!”
    宝儿看到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开心地笑起来。
    夜色渐浓,祁昆和宝儿相依坐在小船上,静静地在这睡仙女峰前休息了一夜。
    或许真是受到了姑射仙人的庇护,之后一路上竟十分顺利,他们很快就向北到了食水,并沿着空桑山的北缘一路向东北顺流而上,终于来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北号山。
    第三十四章 北号山

    祁昆和宝儿顺着食水一路漂流,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两个人把船在一处浅滩靠了岸,带好自己的行囊,眺望着这东北海滨的大荒原。
    如果说北方大荒原是“荒凉”的话,那么这处于极北之地的东北荒原就只能用“死寂”这个词来形容了。
    因为这里看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甚至连小草也看不见一棵,到处是遍布的黑色岩石,东一片西一片地覆盖着薄厚不均的积雪。
    荒原的北面是辽阔的北海,在靠近陆地的海水中漂浮着面积不一的冰原和巨大的冰山,数十丈阔的冰块不时从山体上滑落下来,掉进碧蓝色的海水中,冰花四溅,激起了巨大的水浪。
    祁昆从没有见过这么辽阔的水域,不禁欢呼着在海岸上狂奔,完全不顾凛冽的海风肆虐而来。
    宝儿则紧紧地跟在后面,不住地喊着:“你慢一点,小心……”可是“摔倒”两个字还没有喊出来,祁昆就已经一跤摔在了地上,不过他马上就一翻身爬了起来。
    宝儿随后赶上来,一边为他拍打着身上的雪渍,一边埋怨道:“多大的人了,还会撒欢!”
    祁昆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自嘲道:“有点儿太激动了,情不自禁想尝一尝拥抱大地的滋味!”
    宝儿调侃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倒像是刚刚冲出笼子的小鸟,想迫不及待地尝一尝被雷电击中的滋味呢?”祁昆也不接话,只是嘿嘿地笑着。
    两个人携手前行,新鲜感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茫茫荒原极目而望,映入眼帘的除了冰就是雪,除了碧蓝的海水就是黝黑的岩石,其它的则是一无所有。
    皮肤的感受除了寒冷还是寒冷,呼啸的东北风夹杂着北海特有的冰粒和冷气,刮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疼痛,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似的吹个没完没了,没有一下哪怕是短暂的停歇。
    祁昆和宝儿把携带的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还是难以抵御这极度的酷寒,而且在这一马平川的大荒原上,也没有办法生起火来取暖,不光是因为没有任何可以生火的材料,就算是能点着火估计也会被大风吹灭。
    “我们会不会搞错了呢?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树木!”祁昆不禁有些疑问。
    宝儿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还没有来过这里呢!”
    祁昆和宝儿又艰难地在冰雪中行走了将近半天,时间大概接近午后,虽然是太阳最强烈的时候,也仅只散发出十分微弱的光辉,无力地挂在遥远的东方。
    “宝儿,这里是不是山海世界的最北端!”祁昆问道。
    “才不是呢!在这北海之外还有更广大的大荒之野,连太阳都照不到的地方,荒野中伫立着传说中的幽都!”宝儿回答道。
    “我知道,巫师跟我讲过,世界上死去的亡魂都要到那里去,岂不是受苦,怪不得大家都想长生不死呢!”祁昆接着说道。
    “世上除了大神,还没有听说谁能长生不死呢!”宝儿感慨道。
    “人不是可以修行吗?”祁昆问道。
    “自巫祖、仙宗授凡人行巫、修仙之道,世人便趋之若鹜,然数千年来,巫、仙势力几经更替,虽然是出了不少长寿、大能者,却终是难以摆脱身归尘土的命运!”宝儿回道。
    “也就说,巫、仙之途都是自欺欺人吗?”祁昆问道。
    “我也不知道,毕竟大家都没见过修行的终点!”宝儿回道,“不过,别说是巫、仙,就算是属神和天神,也有身消命陨的时候!目前来看,只有大神才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为什么大神就可以呢?”祁昆又问道。
    “因为大神是天道的开创者和执掌者,天道若是不存,世界也便不存了!”宝儿解释道。
    “天道存不存不知道,如果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估计明天就得变成冰雕!”祁昆抱怨道,“这左右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或许就真得到幽都报到啦!”
    “我想我们不用在这里过夜!”宝儿说着用手一指远方,说道:“你看那里!”
    祁昆抬头顺着宝儿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的大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一系列连绵的山脉。
    一座座雄浑奇伟的山峰匍匐着一直向南延伸,直到远方的天际,而山脉的首座高峰则探到了波澜起伏的大海里,就像一条饮水的蛟龙。
    这山峰高有万仞,圆锥形的山体就像一个倒扣在海面上的大漏斗,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最为稀奇的是,这辽阔的大荒原本来寸草不生,可偏偏在这座山的山脚下生长着非常繁茂的森林,恰似一圈包围着大山的深绿色帷幔。
    祁昆手搭凉棚望着远处的大山,有些惊奇地说道:“这里居然会生长着如此茂盛的树木,岂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就是山海世界,只有你想不到的造化,没有不存在的神奇!”宝儿一边搓着冻得僵直的手掌,一边不无赞叹地说道。
    因为有了目标,两个人不觉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但还是到了傍晚时分才到达了山脉的边缘。
    “这海里的应该就是北号山啦!”宝儿望着海中的大山说道。
    在近处仰望北号山愈发显得雄峻异常,整座山只有一座山峰,椭圆形的底盘方圆却足有百里之广,在山脚的周围长满了松柏一类的寒带植物,顶风冒雪傲然挺立。
    一排冰雪覆盖的礁石从海边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密林前,一根根牛角样的巨大冰凌在礁岩路上孤零零地迎风而立。
    祁昆把双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说道:“咱们要再快一点儿,争取在太阳完全暗下来之前赶到林子里,还可以遮挡这海边的寒风!”
    宝儿应诺,两个人再次加快了步伐,他们嘎吱嘎吱地踏在冰雪覆盖的礁岩上,小心翼翼朝着海中的大山行进。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才走到了树林前,祁昆顾不得休息,带着宝儿一头钻进了密林中。
    由于常年人迹罕至,厚重的积雪压弯了苍翠的树枝,林地间也积起了齐膝深的积雪。
    祁昆和宝儿在枝繁叶密的林间艰难跋涉,树上的积雪随着两人的扰动扑簌簌地落下来,很快就飘满了他们的全身。
    苍天不负有心人,两个人终于找到了一块不大的空地。
    祁昆清理了一下周边的小树和乱草,然后一阵忙活,在这本不大的空地上堆出了一堆一米多高的雪丘,并在雪丘上挖了一个“猫耳洞”。
    “手艺还不错呢!”宝儿一边看着这精致的“建筑”,一边欣喜地说道。
    “那是,我小时候可没少玩雪!”祁昆自豪地说道,“快进去吧,里面可暖和啦!”说着就牵起宝儿的手,两人微弯着腰一前一后顺着微微倾斜向下的洞口来到了里面。
    洞里果然不但温暖还十分安静,凛冽的寒风都被挡在了外面。
    “挖‘猫耳洞’还是有些讲究的,洞口要小一些,雪层要足够厚实,这样才能存住热量,另外进洞的通道一定要拐一个直角弯,这样外面的寒风就吹不到里面啦!”祁昆一边铺整着自己刚才收集的干草和树枝,一边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宝儿则十分信服地频频点头。
    两个人窝在猫耳洞里的草榻上,度过了一个十分温暖的雪夜。
    宝儿偎依在祁昆的怀里,心中特别踏实,她恍然觉得这个不期而遇的青年,或许真得是大神女娲指引给自己的那个可以依靠一生的人。
    猫耳洞里十分暖和,祁昆和宝儿睡得很沉,也是近来日夜赶路实在太累了。第二天早上,直到太阳泛起明亮的光晕,他们才从雪堆里钻了出来。
    两人胡乱地吃了一顿早餐,祁昆还特意折了一些富有韧性的松枝,然后携着宝儿急匆匆地朝着山上赶去。
    随着海拔高度的提升,树木越来越稀疏,到最后已经看不见任何的绿色,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狂风夹杂着雪粒席卷而来,似鬼哭狼嚎一般。
    祁昆和宝儿迎着呼啸的狂风奋力前行,两个人的眉毛和肩膀很快就落满了积雪。
    地上的雪层非常厚,一脚踩下去就能没过膝盖,再拔出来却十分的困难,真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祁昆用松枝编了两双面积很大的雪地草鞋,并用随身携带的细绳绑到脚上,这种“土办法”极大地缓解了双脚往雪中下陷的程度,使俩人的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
    “没想到你还挺有先见之明!”宝儿赞叹道。
    “我也没有爬过雪山,只是想可能与过沼泽的原理差不多,才带了一点儿松枝,没想到还真用上了……”祁昆还想说些什么,一阵冷风刮来把他的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竹杖,待风头过去以后,宝儿说道:“幸亏这登山杖一直没有丢掉!”
    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祁昆身子一弯,拉着宝儿紧走几步蹲伏在一块大山岩的后面。
    “怎么……”宝儿正要问怎么回事,祁昆连忙回头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嗓音说道:“宝儿,你看那是什么?”
    宝儿随着祁昆所指的方向望去,着实被吓了一跳,马上示意祁昆千万不要动。
    第三十五章 山顶密林

    在登山途中,祁昆忽然拉着宝儿躲到一大块山岩的后面,然后指着远方的一只动物问道:“宝儿,你看那是什么?”
    宝儿顺着祁昆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在上风头的远处有一只猛兽,身材像是一匹高大的恶狼,浑身披着雪白的长毛,却独独在额头上有一绺红色毛发一直披到脸颊处,正低着头在雪堆里嗅来嗅去。
    宝儿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连喘息声都变得很微弱,小声地说道:“那是‘猲(xie)狙’,一种肉食猛兽,千万别动!”
    “可我看它离我们还远呢!宝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祁昆问道。
    “猲狙的嗅觉极其灵敏,如果我们不是在它的下风头,估计这会儿早就被发现了!”宝儿解释道。
    “被发现了就消灭它,看它的样子也不比蜪犬大,还能把我们怎么样!”祁昆满不在乎地说道。
    “说你虎吧,你还上劲儿啦!这是在雪地里,我们能不惹事就别惹事,否则白白消耗热量,就算没被猲狙吃了,也被大雪冻死啦!”宝儿说道,“而且猲狙是群生动物,经常以集体的形式外出捕猎,这很有可能是一只前哨,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只,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对付的了!”
    正在这时,那猲狙抬起头来,朝着后方长啸一声,红色的鬃毛迎风飘荡,就像一团赤色的火焰,更像一面鲜红的旗帜,很快一群猲狙便从遥远的雪线下飞奔而来,足足有一百多匹,所过之处扬起了团团雪雾。
    “果然是一群,辛亏我们没动!”祁昆也不禁惊起了一头冷汗。
    眼看猲狙群越来越近,宝儿担心道:“如果它们来到附近,我俩的气味肯定逃不过它们的鼻子!”
    祁昆灵机一动,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来,轻轻说道:“看我的!”
    “你不是打算射死它们吧!”宝儿急忙问道。
    “我哪有那么笨!”祁昆一边辩驳着,一边朝着自己的旁边引射。
    随着一支响箭凌空而去,带着尖锐的啸鸣声刺破了宁静的苍穹,直接飞到了远方的松柏林中。
    响箭之声极大地吸引了猲狙群的注意力。
    它们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四处张望一翻,然后转头朝着声音的来向奔涌而去,就像一大片移动的雪块。
    望着猲狙群渐渐远去,宝儿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儿,她刚要夸奖祁昆几句,却忽然感到头顶上有阵阵恶臭传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祁昆一把拉离了山岩的下方。
    抬头一看,他们刚才藏身的山岩上方正探出一匹身材高大的猲狙,它张着巨口,露出一嘴交错的犬齿,涎水顺着下唇的须毛流淌,一部分在寒风中结成了冰凌。
    祁昆一手拉着宝儿的手,让她不要乱动,一手紧握着竹矛,神色坚毅地盯着岩石上的猲狙,口中发出挑衅的低吟声。
    那猲狙在看了他们片刻后,便从上面飞扑而下。
    祁昆站在原地不慌不忙,瞅准时机拉着宝儿向下一蹲,同时把竹矛往上狠戳,正刺中了猲狙的脖子。
    由于猲狙下扑的力度太大,竹矛竟刺穿了这猛兽的颈项,矛尖直接从它的脑后穿了出来,祁昆一个没握住,竹矛被它带出去老远。
    那猲狙带着竹矛重重地摔在地上,奋力抬头朝天发出一声犹如野猪一般的嚎叫,然后就断了气,只剩下凄厉的叫声随着风雪在山间回荡。
    “糟啦!”祁昆拉着宝儿急匆匆地转过山岩,朝着刚才猲狙奔跑的方向望去,果然已经远去的猲狙们正在调转方向,朝着他俩的方向奔来,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几里之外就能听到。
    “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宝儿说道。
    “既然来了,那就一决雌雄,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吧!”祁昆凛然说道,没有丝毫的惧色。
    说着,他从身后抽出一支羽箭,猛然朝敌群射去,还自言自语地说道:“让你们尝尝我‘疾雨矢’的味道!”
    那羽箭带着风声飞去,在半空中化作无数支有形无质的气之羽箭,在猲狙群的上空斜插下来,像一阵迅疾的雷雨,可以说支支毙命。
    可是猲狙的数量实在太多,还有大量的猛兽没有被伤到,它们一看受到了攻击,集体仰天长啸,像疯了一样朝着祁昆和宝儿的方向奔来。
    宝儿一见这声势浩大的攻势,把手向天上一挥,一团火焰飞射而出,落到了兽群的前面,火焰迅速向纵深和两边延展,即时在兽群前架起了一道熊熊火墙。然而,火焰并没有延缓猲狙们的攻势,它们一拥而上,全然不顾脚下烈焰升腾。
    猲狙们在一段助跑后高高跃起,有的成功逾越火障,有的在中途掉进了火海,还有的踩着同伴的脊背二次跃起冲过了火墙,那被蹬踏的同伴跌入火中,有些当场丧命,不过也有些翻滚着穿出了火焰。
    很快就有大批的猲狙成功越过火墙,朝着祁昆和宝儿逼近。
    “看来只有拼死一搏啦!”祁昆从腰间抽出短刀,准备和猲狙展开一场近距离的肉搏战。
    宝儿转头对着祁昆说了一句“现在还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然后面向山顶的方向念了一句祷文。
    顿时阴云密布,一道道电光带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把山上厚重的积雪炸得四处迸射,猲狙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所震慑,不由得停下来驻足观望,只见遥远的山顶一道白线越来越近。
    很快,猲狙们便明白过来,纷纷转头朝着反方向逃窜,只是铺天盖地的冰雪已然夹杂着轰隆声,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好像白浪滔天,又似万马奔腾。
    祁昆看到一个透明的光华突然在眼前一闪,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崩塌的积雪掩盖起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祁昆感到四周静悄悄的,漆黑一片,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带着自己缓缓地向上飘动,他还没有完全明白,便觉得头顶上倏然一亮,刺眼的白光照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睁开眼睛看时,只见宝儿正在对着自己微笑,而自己则被宝儿的五彩光幔罩在当中,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满眼都是刚才滚落的积雪。
    巨大的雪崩覆盖了这里的一切,猲狙群也被深深地掩埋在大雪之下,不见了踪迹。
    不过祁昆一点儿胜利的喜悦都没有,还埋怨道:“怎么路子越来越野啦!这都什么招式啊!简直是不要命吗!干脆你以后叫‘蛮宝儿’算了!”
    一句接一句的抱怨,惹得宝儿十分不忿,气道:“你有好办法下次自己来啊!这叫‘大规模杀伤术’,我为咱俩解了围,你不感激就算了,还一肚子怨气,早知道就该让你尝尝被雪埋的滋味!”
    祁昆没有回答,只是在一旁嘿嘿地笑着,他知道宝儿只是和自己斗嘴,并没有真的生气。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行囊,继续向着山上走,膨松的积雪把原来的道路全都掩埋了,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路的,只是雪崩使积雪的厚度增加了不少,本来就十分艰难的攀登变得更加费劲儿了。
    祁昆和宝儿又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才攀上了北号山顶。
    说也奇怪,从踏上山巅的那一刻起,风也住了,雪也息了,冰也化了,温度竟然也上升了不少。
    两个人感到一股股热气不住地从地下蒸腾上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登山途中的冰冷。
    “按道理说,越往山顶应该越冷才是,怎么反倒暖和了不少?”宝儿一边往上走,一边好奇地说道。
    “恩,我觉得也是,这反常的气候还真是少见!”祁昆应和着。
    两个人边走边谈,翻过了最高的一道山岭,却不由自主地同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见到了闻所未闻的奇景。
    祁昆和宝儿发现,他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登上了山顶,但这山顶上竟然是一个边缘高、中间低的大坑。
    大坑方圆足有几十里阔,就像支着一口锅一样,坑里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与外界环境十分不相称的阔叶树。
    站在大坑的边缘向坑中俯瞰,满眼都是重重叠叠的树冠,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坑的最底部则是一棵巨木,树冠足有数里之广,宛如绿海中的一座孤岛。
    “宝儿,快看!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奇木吧!”祁昆兴奋地说道。
    “我想是的!”宝儿点着头回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下去吧!”祁昆边说边迫不及待地要往树林里走。
    宝儿拉住他的胳膊,小心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观察一下,我总觉得事情没有想得那么容易!”
    “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就算是有天大的危险,也不能畏缩不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祁昆说道。
    “可是这天就快黑了!夜里赶路总归是有点儿冒险!”宝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眼巴巴看着目的地就在前面,我可睡不着,既然不想休息不如趁热赶路,还能早到跟前去看看情况!”祁昆说道。
    看到祁昆如此坚持,宝儿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其实在她内心中也想早点儿到达目的地,完成此行的任务。
    两个年轻人携手走进了山顶密林,全然不顾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第三十六章 奇木

    祁昆和宝儿在北号山顶的密林中穿梭。
    说实话,若不是俩人从山下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真不敢相信这是在一座雪山的顶峰,因为这里的温度实在是高得有些异常,就像是盛夏时节一般。
    密林中生长的也都是热带地区才有的阔叶树木,地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泥沼,有的泥浆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好像一锅刚刚熬开的热粥一样。
    两个人在茂密的林木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祁昆很快就汗流浃背,宝儿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祁昆把衣服解开,用前襟擦着汗水,忍不住说道:“怎么好像进了蒸笼,这可是在雪山上!”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既有极寒又有酷热的环境,倒和那瘟疫的症状差不多!”宝儿回答道。
    “你这一说倒还真是,恐怕这样的气候,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是绝对不会相信的,简直是要命!”祁昆赞同地说道。
    “或许正是这独一无二的气候,才造就了克制瘟疫的奇木也未可知啊!”宝儿回道。
    “要把裤腿和袖口扎紧,不然会被这里的小虫叮咬的!”祁昆认真地嘱咐着,说着自己也仔细地掖了一遍衣角。
    两人正在向前走着,忽然听到远处的林间传来几声“嗷嗷”的声音,循声找去在一处斜坡上,他们发现了一个黑幽幽的地洞,洞口并不大,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祁昆和宝儿小心翼翼地弯腰走了进去,在地洞的深处,现出一双双闪着幽光的眼睛。
    祁昆急忙从背后摸出一支羽箭,顺势搭在弦上就要发起攻击。
    宝儿连忙拉住了祁昆的胳膊,小声说道:“先等等!”然后她伸出手掌,一团红光冉冉升起,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山洞。
    就在他们的前面有一堆干草,在干草堆里趴着几只像小狗一样的生物,眼睛像老鼠,脑袋上还长着一撮红色的鬃毛,正在那里嗷嗷待哺。
    宝儿轻轻地走上前去,伤心地说道:“这应该是猲狙的幼崽,我们用大雪埋葬了它们的父母,让它们从此失去了依靠!”
    “可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呀,谁让它们老爸要把我们当晚餐,我们是正当防卫!”祁昆不服气地说道。
    “自洪荒以来,万物均为大神所创,众生平等,猲狙虽恶,却只是为了糊口之食,好让自己能在冰天雪地中活命,多少年来死于它们口中的人类却是寥寥无几。我们既有机会掌握夺天地造化的秘术,能一举将它们消灭殆尽,就应该心存悲悯,能退敌便不屠戮之,才是正道!”宝儿耐心地解释道。
    “话虽如此,咱也没能力带走它们,况且还要抓紧时间赶路,对它们也只能是爱莫能助啦!”祁昆说道。
    “我们两个外来的闯入之人,却害这些幼小的生灵不得不忍饥挨饿,夭亡离世,实在是令人心痛!”宝儿伤心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我想这山上估计也不止这一群猲狙吧!总不会因为我们的行为落到绝种的地步,你也不必太介怀啦!”祁昆安慰着说道。
    祁昆和宝儿离开了猲狙幼崽的地洞,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
    越往树林的深处走,温度就越高,湿热的空气充斥着林地间,让人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粗大的藤蔓缠绕着巨大的树木,就像一条条绿色的巨蟒,宽大的树叶重重叠叠,遮挡了头顶的天空。
    从地面蒸发的热气在树叶上重新凝结,不时化为水滴坠落下来,掉到祁昆的脸上,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祁昆和宝儿艰难地跋涉着,直到了密林里侧的边缘,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奇特的景象。
    阔叶林呈一个环形长在北号山顶的大坑中,穿越这茂密的“热带雨林”,就到了大坑的最底部。
    一棵不知名的巨木就长在这独一无二的地方,树身比环抱它的所有树木都要高出一截,巨大的树冠就像一把撑开的大伞,覆盖着其下方圆数里的空间。
    粗壮的树枝比别的树木的树干还要粗上好几倍,从上面垂下一根根藤蔓,交织在一起并扎入地下,又长成了新的树干,以至于就像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根本就看不到大树本身的茎干究竟有多粗,不过估计就算是能看到也望不到边吧!
    更奇怪的是,在大树下的地面上竟有一条条裂隙和孔洞,在孔洞下很深的地方泛着红色的亮光,就像是熊熊不息的火焰燃烧在大山的深处。
    “怪不得这里这么热!原来大地就在这火上烤着!”祁昆恍然大悟道。
    “我们要小心一些,这树下的土地并不坚固,还支离破碎的,估计靠着这大树的盘根错节才得以支撑下空的地面,要是一不小心踩塌一块儿掉下去,肯定被烧得灰飞烟灭了!”宝儿提醒道。
    “那我们就从树枝上走过去,不踩这地面,我看有些孔洞比较大,漏下去个把人也是可能的!”祁昆说着从行囊中找出了一根绳子,加工了一块石头绑缚在绳子的一头,来到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下,把绑有重物的绳头抛了过去。
    准备工作完成后,祁昆用手拉了拉下垂的绳子,感到还比较结实,就顺着绳子三下两下窜到了树上。
    他扒开密叶,低头喊道:“宝儿你拉紧绳子,我拽你上来!”就这样宝儿在祁昆的帮助下,也来到了树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一轮皎月挂在遥远的天际,无数的繁星在渐黑的夜幕中眨起了眼睛,太阳的光辉正在变得软弱无力,洒下最后一抹金芒。
    脚下是更加漆黑的大地,却到处闪烁着点点的火光,眼前是盘曲交错的树枝,就像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大道。
    “真是难以想象的奇幻景色,要是老爹看见肯定要说上几句的!”祁昆感慨道,“可惜他老人家从没有机会走出那个小山村,看一看这大千世界!”
    “有时候甘于平淡不见得就不是一种幸福,忍受寂寞又何尝不是一种伟大”宝儿说道。
    祁昆由衷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以前做梦都想着到这大千世界去闯荡,做一些刺激的大事!可这次出来以后,却时常想起以前和老爹一起在家的温馨,才发现安居的惬意是多么奢侈的感受!”
    “我们赶快寻找奇木的种子,我想应该有果实一类的吧,找到以后就可以回家啦!”宝儿催促着说道。
    祁昆和宝儿在粗壮的树枝上攀来跳去,逐渐向着枝叶浓密的中心一步步靠近。
    祁昆从小在历儿山中长大,很擅长爬树登高,不一会儿就把宝儿落在了后面,宝儿见祁昆三窜两跳就消失在茂密的枝叶后,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
    无奈树枝虽粗,却是圆形的,走在上面既要掌握平衡,又要拨揽枝叶,宝儿紧追慢赶,却还是赶不上祁昆的速度。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已经连祁昆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宝儿又走了一会儿,去路被一道浓密的绿叶墙挡住了。
    宝儿小心地扒开枝叶,见祁昆正悠闲地坐在一处树杈上,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什么东西,便说道:“看你上蹿下跳就像个猴子!怎么还会累吗?”
    祁昆抬头见是宝儿,连忙站起来自嘲道:“我突然想到还没有吃晚饭,肚子有些饿啦!还好树上有这些好吃的果子,快来尝尝!”
    宝儿才发现在祁昆的前衣襟里兜着许多形状像枣子的果实,她拿了一枚放到嘴里一咬,味道酸酸甜甜的,甚是可口。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祁昆高兴地问道,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你在哪里找到这些果子的?”宝儿也有些小兴奋,毕竟自林氏部族逃出来以后,就再没有吃到过什么像样的美味。
    “就在这树上啊!”祁昆用手指着身后的一簇绿叶说道。
    宝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绿叶的掩映中隐藏着红艳欲滴的果子,像樱桃一般三三两两的挂在枝头。
    宝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看来我们的任务又遇到了困难!”
    “怎么……”祁昆不明就里地问道。
    “这果实虽美,但里面却没有种子,我们要怎么把树种带回去呢?”宝儿解释道。
    祁昆一拍脑袋,说道:“还真是,这怎么办呢?”
    过了一会儿,祁昆又说道:“我们再往里走一走吧,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宝儿点头说道:“好吧!也许还真会有新的希望也说不定!”
    祁昆和宝儿继续向着大树的中心前进,越往里走枝叶就越繁茂,到最后已经看不到天空的星星和地上的火光,映入眼帘的只有那无边的绿色了。
    “这样走下去恐怕不是办法!这大树的枝杈错综复杂,我们会迷路的!”宝儿担心地说道。
    “那我们就走到上面去!往上走的方向是肯定不会错的!”祁昆想了想说道。
    “可是我们怎么上去呢?”宝儿问道。
    “看我的!”祁昆说着取出了爬树的绳子,说道,“我们可以用两根绳子,一根做保险,一根做悬梯!交错着使用,一点一点地往上爬。”说着一边示范,一边爬上了头顶的树枝。
    宝儿也学着祁昆的样子往上攀爬,虽然比走路要多耗费不少力气,但显然大树的高度要比其覆盖面积逊色不少,两个人在经过了一番努力后,终于又看到了天上的皓月和繁星。
    他们奋力登上了头顶的树枝,一下子从浓密的枝叶中冒出头来,呈现在面前的却是另一片奇幻的景象。
    @海州书生 2020-03-14 18:01:02
    写得好。
    -----------------------------
    谢谢
    @春光辉耀 2020-03-14 18:47:43
    
    
    -----------------------------
    谢谢
    第三十七章 鬿誉

    祁昆和宝儿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冲出了树冠的笼罩。
    他们站在大树的顶枝上,面前是齐胸高的“叶海”,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微风拂过、层层叠叠,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辉,像极了一片涟漪起舞、波光粼粼的湖面。
    远处则是北号山黑色的边缘,像是“大湖”边上的一圈围墙。
    两个人大概目测了一下当前的位置,发现他们果然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方向,已经来到了大树中心偏北的位置。
    “宝儿,你看!”祁昆突然指着大树的中心惊奇地说道。
    宝儿顺着方向望去,在大树的中心位置有一团柔和的闪光,这闪光有节奏的忽明忽暗,显然不是树叶反射的月光。
    “我们过去看看!”祁昆急着说道。
    “好吧,不过说好了不许犯虎劲儿!”宝儿嘱咐着。
    两个人复又回到树冠中,朝着南方的闪光攀去。
    随着离闪光的位置越来越近,周围的树杈上出现了许多巨大的鸟巢,像一顶顶帐篷凌空架设在粗壮的树枝上。
    “这里还生活着大鸟吗?”祁昆好奇地说道。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如果真的是鸟,那它们一定是非常巨大的猛禽!”宝儿回答道。
    两个人离闪光的位置越来越近,最后终于来到了它的近前,原来是一团萤火虫,正围绕着一簇嫩绿的树芽飞舞。
    “原来只是一团飞虫,害得我兴奋了半天!”祁昆失望地说道。
    回头却看见宝儿在望着萤火虫出神,不禁又问道:“这飞虫有什么特别的吗?看的这么入神!”
    “我并不是在看飞虫,而是在看那一片生机勃勃的树芽!”宝儿说道。
    “树芽?树芽怎么啦?”祁昆还是不明白。
    宝儿接着又说道:“看这一簇嫩芽的位置,应该是奇木抽枝的部位,听说帝都的遂木是从西方海外折回的母本,那我们可不可以带一棵树芽回去,把它移栽到历儿山呢?”
    “对呀!”祁昆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说道,“咱们马上动手吧!”
    说着,祁昆来到树芽的近前,不顾飞虫萦绕,挑选了一棵非常粗壮的嫩芽,用短刀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斜挎的包袱里。
    他兴奋地说道:“大功告成,终于可以凯旋回家喽!”
    祁昆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吹的树枝剧烈地摇晃起来,祁昆一个没站稳,从树枝上滑了下去,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的一个枝杈,还不知道要掉到哪里去!
    宝儿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待阵风过去,忙来到祁昆近前,连拉带拽把他救了上来。
    就在他们刚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祁昆猛然发现在上方的树枝间探出了两个可怕的大眼睛,像两盏明灯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和宝儿。
    祁昆一把就把宝儿拉到自己身后,一只手护住她,另一只手抽出短刀准备应战。
    那眼睛继续向下伸过来,竟是一只巨鸟,白色的羽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四周的枝叶随着它不断下降的硕大身躯哗啦啦直响。
    祁昆护住宝儿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后退,尽量和巨鸟保持着安全距离,直到一根强壮的树枝横伸过来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对峙了片刻之后,那巨鸟一个猛冲朝着二人扑了过来,祁昆突然回身抱住宝儿朝旁边跳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巨鸟冲到两人刚才站立的地方,两只尖利的爪子胡乱地蹬踏在树枝上,只听“咔嚓”一声,水桶粗的树枝被硬生生绞成了两截,断枝残叶纷纷落下。
    祁昆一只胳膊抱着宝儿,另一只手在下落的瞬间抓住了一根从树上垂下来的藤条,顺势摆到了临近的树枝上。
    “我们赶紧往上走!”不等祁昆多说,宝儿把手一挥散开五彩光幔,把二人围在其间缓缓升了上去。
    “早用这一手,我们岂不是不用爬树爬的这么辛苦!”祁昆说道。
    “这是要耗费念力的,只有在关键的时候才好拿来应急,我支持不了多久,还得赶快想别的办法!”宝儿焦急地说道。
    两个人还没有说完,只见前方的树叶猛然一动,一股气流卷着枝叶冲天而起,就像一个巨大的龙卷风。
    紧接着,黑色的巨大身影从风眼处振翅而上,升到了高空,双翼展开竟然遮住了天上的月亮。
    巨鸟在空中盘旋了数周,尖厉的鸣叫声震破了苍穹,然后一个俯冲朝着祁昆和宝儿冲来。
    祁昆从怀里摸出一张祷文朝着巨鸟丢去,那文贴在空中亮光一闪,化作无数的利剑迎敌而上。
    巨鸟骤然刹住,直立而起扇动着双翼,一股强风呼啸而至,把利剑吹做了一阵尘烟。
    “好厉害!”祁昆不禁脱口而出。
    宝儿一边强撑着光幔,一边祈祷借力,一条条粗大的藤蔓自丛林中冲天而上,就像一条条蛟龙延伸屈展。
    那巨鸟在空中闪展腾挪,十分迅速,藤蔓虽然暂时抵住了它凌厉的攻势,却也难以降得住它。
    “宝儿,为什么不用火攻!”祁昆问道。
    “这下面是大片的密林,用火的话,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宝儿吃力地回道,显然一边防护一边进攻,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双方正在胶着中,忽然北方天空泛起了巨大的极光,富于变化的光波就像五彩的丝带,又像斑斓的美玉,把北号山漆黑的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
    在明亮的极光下,巨鸟的样子清晰展现在祁昆和宝儿面前。
    这猛禽长得像鸡,一身五彩的羽毛,独独脑袋上的翎羽是雪白的,冷峻的眼睛透着凶光,一双利爪就像老虎一样锋利,所到之处藤蔓都被抓得粉碎。
    祁昆借着光线,抽出一支羽箭,发动了“流星箭”,一道道光芒就像一支支利刃朝着巨鸟而去。
    巨鸟冷不防被流星一样的光箭包围,在空中一阵挣扎,脱落的翎羽像雪片一样四处纷飞。
    巨鸟尖鸣一声,朝着高空飞去,脱离了战场,只剩下尖利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宝儿见巨鸟飞的不见了踪影,总算舒了一口气,慢收光幔缓缓降了下来,两个人的双脚刚刚在树枝上站稳,一团黑影便从远方飘来,就像一团乌云遮住了天空的柔光。
    那“云朵”前进得很快,在闪动的极光中逐渐变得清晰,原来是上百只和刚才一样的巨鸟,正气势汹汹地袭来,还伴随着强劲的大风和杂乱的鸣叫。
    “完了,宝儿,我们得赶快躲一躲!”祁昆说道。
    “这里是它们的巢穴,恐怕躲不了!”宝儿冷静地回答道。
    “那就硬拼吧!”祁昆说着就要抽箭。
    “硬拼也不是办法啊!”宝儿阻拦道。
    “那总不能坐以待毙吧!”祁昆焦急地说道。
    宝儿突然站到了祁昆的前面,背对着他自言自语道:“只有这最后一招了,但愿能够成功!”
    祁昆听得糊里糊涂,刚要发问,却见宝儿的周身已泛起了红色的光芒,一条条光带围绕着她盘旋交错、越来越亮。
    宝儿默念祈祷,最后伸开双臂,在迎面而来的狂风中仰头高呼着信文:“空天的王者啊,有嬌氏的传人请您现身,给予慷慨的帮助”
    随着祈祷完毕,那红色的光带螺旋而上,在宝儿的上方汇为一体,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光柱越升越高、直冲霄汉。
    一圈圈光华环绕着光柱于漆黑的夜空中扩散开来,在一次次震荡中消弭于无形,就像一棵顶天立地的灵芝。
    祁昆被这壮观的奇景所震撼,难以想象这景象的制造者竟然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宝儿。
    然而,真正的奇迹还在后面。
    片刻之后,一群巨大的身影在红光的召唤下显现在遥远的天际,领航的是一只伟岸的雄鹰,庞大的身躯犹如一片乌云,数里之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伴随鹰群而来的劲风。
    很快两支劲旅就在高空中相遇,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领头的雄鹰见敌群越来越近陡然跃升,在头顶的天空中盘旋飞舞,巨大的翼尖掠过夜空,尖利的鸣叫震耳欲聋。
    密林、群山、极光、甚至月亮、星星都被在他的光辉下黯然失色,恐怕世间的一切事物在他面前都不禁要感慨自身的藐小。
    鹰群则好像得到了命令一般,很快形成了一个三角状的队形,朝着巨鸟群展开了猛烈地攻击,凌厉的攻势就像一把利刃把对方一分为二,鹰队的两翼很快就从左右包抄过去,和巨鸟战作一团。
    整个天空到处飘荡着纷飞的翎羽,猛禽的鸣叫充斥着空寂的山林。
    在这强大的气场面前,巨鸟很快就彻底丧失了战斗意志,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最终在一阵骚乱后落荒而逃。
    祁昆仰头观看了整个战斗过程,虽然时间并不长,却令他感到震撼不已,直到大鸟急速远去,他才下意识地合上了张大的嘴巴。
    “宝儿,你看……”祁昆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来,却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第三十八章 鹰王

    祁昆的注意力被雄鹰和巨鸟的战斗所吸引,在一方取得压倒性胜利后才想起了宝儿,却发现她早已经昏倒在前面的树枝上,浑身就像着了火一样绯红。
    祁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近前,用他强而有力的双臂把娇弱的宝儿揽在怀里,不断地轻轻呼唤着。
    “年轻人,不用担心,她只是耗神过度而已!休息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一个雄厚的声音传来。
    祁昆猛地抬头才发现领头的雄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他们的近旁,正在用一双锐利的眼睛俯视着他。
    祁昆虽然近来也见识了一些阵势,可在这么近的距离观看一只巨鹰,心中还是无法释然,说话竟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您?您是……”祁昆有些结巴地问道。
    “年轻人,不用紧张!我是‘北方鹰王’,有嬌氏的老朋友!”巨鹰回答道。
    “鹰……鹰王……”祁昆听到这个名字,想起了在启程时宝儿讲过的故事,问道:“您难道就是鹰鹯部落的那‘四兄弟’之一吗?”
    鹰王点了点头,说道:“小伙子知道的还不少!我确有三位哥哥,分别是东方、西方和南方的鹰王。”
    “噢!既然您统领北方的猛禽,那肯定知道刚才那些巨鸟的来历啦?”祁昆又问道。
    “那是鬿(qi)誉,一种肉食性的雀鸟,长久以来都住在这奇木上,却不知为何最近体型竟变得如此巨大!”鹰王回答道。
    祁昆低头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那您自称是有嬌氏的老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很久以前,我族也只是山海世界里十分普通的生命而已,居住在昆仑东面的恒山之侧。”鹰王缓缓地说道,仿佛一位饱经沧桑的长者又忆起珍藏在脑海中的一段古老传说。
    “一次,昆仑山上的钦原鸟群欲侵占我族领地,它们长得像一般的蜂虫,虽然体型只有鸳鸯大小却数量极多,最可怕的是它们拥有极为恐怖的毒针,蜇鸟兽则死,蜇木则枯,可谓是剧毒无比。那场大战十分惨烈,我族损失惨重!”鹰王接着说道。
    “所以,是有嬌氏帮你们解了围!”祁昆说道。
    “恩,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鹰王点头应道,“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有嬌氏的巫师帮我们战胜了来犯之敌,还教导我族天地玄理,通灵之道,这才有了今后鹰鹯部落的辉煌!所以我的祖先立下誓言,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有嬌氏的后人召唤,我辈必将义无反顾!”
    “既然如此,为什么宝儿会昏迷不醒呢?”祁昆又问道。
    “这女孩虽是有嬌氏的后人,然功力尚浅、勉强施为,又用的是紧急召唤之法,自然会透支元力!”鹰王耐心地解释道,“不过无妨,等她醒后你给她吃一些这树上的果子,必然会恢复得十分迅速!”
    “多谢鹰王指教!”祁昆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鹰王问道:“我还没有问你们呢!你二人又是因为什么来到这荒凉的极北之地呢?”
    祁昆又把历儿山突然出现蜚兽,污染水源和山林,村子里爆发瘟疫,村民的生命危在旦夕等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鹰王听后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么说来,鬿誉的异变或许还真和历儿山突现蜚兽有一定的关联呢!”
    “这能有什么联系?两地距离如此遥远,岂止是万里迢迢!”祁昆不解地问道。
    “小伙子,这你就不清楚了吧!”鹰王继续说道,“北号山系是东部山脉中最北边的一列,北号山是这列山的第一座山峰,太山则是这列山的最后一座山峰,而散播瘟疫的蜚兽就生长于太山中!”鹰王说道。
    “两座山分别位于山系的首尾,想来距离也十分遥远吧!”祁昆说道。
    “不然,这北号山系的走向呈弧状,所以首尾两座山离得还不甚远呢!”鹰王说道。
    “啊!原来是这样,那骇人的蜚兽岂不是也离这里不远吗!”祁昆吃惊地问道。
    “恩!所以你们还真是找对了地方!正是因为有了奇木,蜚兽的毒疫才得以克制,不能影响离它旁侧不远的北号山上的生灵啊!”鹰王说道。
    “太好了,总算是没有白忙活!”祁昆兴奋地喊道。
    “不过,这蜚兽自古以来就居住在山系之尾的太山中,从未四处游荡,怎么会跑到万里之外的历儿山作恶呢!”鹰王奇怪道,“难道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作祟,这鬿誉鸟的变异恐怕与操控蜚兽的幕后黑手也脱不了干系!”
    “对呀!村里的巫师也说历儿山突现的蜚兽可能受到了什么人的豢养和点化,并非一般的山中野兽!”祁昆忙不迭地说道,“听了您的分析,我越发觉得这其中有莫名的蹊跷!”
    “恩,看来这其中的隐情一时还难以明了啊!”鹰王说道。
    “我马上就带着奇木的树芽回历儿山去,先解救被瘟疫毒害的村民们,再和巫师共同探究这件事的起始缘由!”祁昆说道。
    “年轻人,你想过没有?就凭你这两条腿,等回到家乡,恐怕采集的奇木树芽早已经脱水枯萎了!”鹰王说道。
    “对啊!这可怎么办呢?我们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岂不是要白跑一趟,无功而返啦!”祁昆懊悔地说道。
    “既然我来到这里,少不了要帮你一回!”鹰王看着束手无策的祁昆,继续说道,“就由我来送你们一程吧!”
    祁昆抱起宝儿,起身上了鹰王的背脊,紧紧抓住他结实的翎羽,鹰王振翼而起、扶摇直上,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一路上尽都是黑压压的山脉和泛光的冰原,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再也看不到其它的景象。
    直到天色微微发亮,太阳的朝晖洒向世界,祁昆才有幸领略了这东北大陆的壮美。
    他们此时已经出了东北的冰原地带,正处在山海世界东部诸列山系的上空。
    从空中俯瞰,这片大陆狂乱中蕴含着蛮气,原始中充满了野性,到处都是纵横不羁的河流,荒草环抱的湖泊,面积广阔的池沼浅泽和沟壑纵横的白沙滩涂不断交替着映入了眼帘。
    一座座或巍峨、或雄伟、或高峻、或奇崛的大山组成了一系列南北走向的巨大山脉,曲折蜿蜒在这片地形复杂多变的大陆上,就像一条条巨龙匍匐在旷古的蛮荒之中。
    一群群妴(yuan)胡在丛生的荆棘里窜跑跳跃,一群群峳(you)峳在茂盛的水草间纵情狂奔,一群群軨軨在宽广的浅滩里休闲戏闹,一群群鵹鹕(hu)在大泽的上空展翅翱翔。
    在梓树、楠木、牡荆、枸杞等众多树种杂生地茂密山林里,还隐藏着数不清的猛兽飞禽,想不到的凶残异兽,真是一片人迹罕至、原始未开的神秘大陆。
    祁昆正在感叹眼前这见所未见的景象,宝儿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祁昆抱起宝儿惊喜地呼唤道:“宝儿,你醒啦!”
    宝儿轻轻地睁开眼睛,眼前是面带喜悦的祁昆,耳边是呼呼不绝的风声,祁昆后面是蔚蓝的天空。
    她用微弱的声音问道:“这是哪啊?”
    祁昆回道:“我们在鹰王的背上,他救了我们,还要送我们回家!”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颗果子塞到宝儿的嘴里,接着说道,“吃吧,鹰王说你耗神过度,吃了这个就会有精神了啦!”
    宝儿轻轻地咀嚼着,一股酸甜的汁水立刻充溢了干涩的口腔,滋润着皲裂的嘴唇,刺激着麻木的味蕾,果然精神为之一振,感到好了很多。
    看到宝儿的眼中又泛起了光彩,祁昆非常高兴地说道:“还真顶事儿,这还有一些,你都吃了吧!”说着又给宝儿喂下了一些这像枣子一样的果实。
    “我们现在到哪里啦?”宝儿问道。
    “我看看!”祁昆边说着边看了一眼身下的地面,地上是一条由西向东流淌的大河,无数的水流从两边的山脉中发源后汇入其间,形成了密集的河网。
    在大河向北转向的拐弯处有两座大山,大山间有一片红色的树林,就像绿色的翡翠中镶着一颗红宝石一般,大山的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这是‘丹林’吧!”祁昆望着熟悉的景色,不禁欢呼道,“宝儿,我们已经到丹林啦!”
    祁昆忽然止住了叫声,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连忙嚷道:“鹰王,请您停一停,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
    鹰王闻言收了翎羽,缓缓地落在了黄河岸边,把二人轻轻放在地上,说道:“那我就不远送啦!”
    祁昆急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有点儿事,等办完了咱们再上路!”
    宝儿闻言连忙制止了祁昆,鹰王听了哈哈大笑道:“没关系,后生无畏吗!不过这里本来也是北方空域的边缘了!我不能再往前飞,剩下的道路只能由你们自己去闯啦!”
    宝儿深施一礼道:“那就感谢鹰王的鼎力相助!”
    鹰王回道:“我两族之间,还有什么客气的,不过以后你再召唤我,还要量力而行啊!最好是通过祈祭向我传达信文,虽然慢一些,却能少损耗宝贵的元力!”
    鹰王说完便转身要走,宝儿忽记起一件事,连忙说道:“鹰王留步!”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鹰王回头问道。
    宝儿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有一件小事,在北号山顶的密林中有一个地洞,洞中有一群猲狙的幼崽,没有了父母,想烦请鹰王多加关照,让它们平安长大!”
    “万物死生由天,非人力能为也!你为何要管这件闲事!”鹰王问道。
    “万物自是听天由命,但它们却是因我而遭难,故此于心不安,才想施以援手!”宝儿回道。
    鹰王听后面露慈祥之色,俨然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对宝儿投以赞许的目光,点头应道:“恩,果然是有嬌氏的子孙,心地纯正良善!好吧,我会当鼎力效劳!”说完便展翅朝着北方飞去,带起了一阵猛烈的狂风。
    祁昆有些惋惜地嘟囔道:“好事办到底吗,咋才送到半路就走啦!”
    宝儿回头说道:“那是‘鹰王’,你当是无名小卒呢!说话不要这么放纵好不好!”
    祁昆丧气地回道:“噢,知道啦!”
    “不过,你说还有事情要办,是什么事啊!”宝儿又问道。
    祁昆把自己的想法讲说一番,宝儿却摇头表示了不同的意见。
    第三十九章 雷泽

    祁昆在半路叫停了鹰王,说是还有一件未完之事,送走鹰王之后,宝儿好奇地问道:“你停在这里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情吗?”
    “我要到林氏部族,讨回我的‘俊虎’!”祁昆坚定地说道。
    宝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况且我们逃出来的事,林王肯定已经知道了,现在说不定正张大了口袋等着我们钻呢!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我也不能丢下它不管啊!”祁昆又说道。
    “当然不能,不过我们应该先将奇木树芽带回历儿山,等化解了疫情,到那时再研究营救‘俊虎’的计划也不迟啊!”宝儿劝解道。
    祁昆思考了好一会儿,慢慢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先回家再说,不过我们要怎么走呢?难道要原路返回吗?”
    宝儿说道:“不用,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这次从太行山脉的南侧走,用竹林里的毛竹扎一个竹排,然后从海泽下水,逆着黄河向西行,等过了黄泽,就在平山南麓登岸,这样比走山脉北侧的大荒原要简单的多!”
    说干就干,两个人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来到竹林,砍竹子、削竹材,祁昆随身携带的绳子又一次派上了用场,很快一个简易的竹排就成型了。
    祁昆和宝儿合力把竹排搭到海泽里,很快就顺水漂流到了黄河,祁昆点篙撑船逆水而上,缓缓朝着西方,也是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乡行进。
    一路上轻舟荡漾、景色怡人,可是祁昆和宝儿却早已经归心似箭,任何的美景都吸引不了这对即将归家的旅人。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向往着外面的美好,生怕家庭牵绊住自己闯荡的脚步。在外面漂泊日久之后,又觉得纵是千般的美景也不及家乡那一草一木,虽然平凡却无比的亲切醉人。
    “宝儿,你看这两岸的河流可真多!”祁昆一边撑篙,一边说道。
    “那是自然,巍巍太行只有这一段是横跨东西的走向,从这里开始几乎每一座山都有水流汇入黄河,可以说是黄河最主要的水源供给!”宝儿说道。
    “我记得去的时候,在北方荒原的东侧见到山脉向北转向,那它究竟还有多远呢?”祁昆又问道。
    宝儿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据说这太行山脉,是北方山系中最长的一条,纵贯数十万里,总共有四十多座主峰,它能一直跨越北海延伸到极北之地的大荒中,在那里它又跨越了辽阔的泰泽。它的主峰之一——帝都山,就伫立在泰泽的碧波里,山脉最后终结于‘毋逢山’,而这座大山的西侧,也是泰泽的北岸,就是让生者恐惧、死者轮回的亡灵之地——幽都山!”
    “哇!原来有这么远!我还以为北号山已经离着世界的北部边缘很近了呢?”祁昆感叹道。
    “还早着呢,别说是北号山了,就是毋逢山,北面还有‘鸡号山’呢!只不过从不曾有人去过那里!”宝儿说道。
    “那这个世界岂不是永远没有尽头啦!”祁昆又问道。
    “或许吧!也许这尽头只有盘古祖神自己见过,也许一直走就会走到混沌未分的边缘,甚至是混沌之中也未可知!”宝儿说道。
    两个人边说边聊、一路向西穿越了黄泽,在一个傍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黄河的一个直角河湾处。
    宝儿指着北面的一座大山说道:“那就是平山啦!我们就在这里靠岸吧,再顺着水流走就转向北边了,北边是孟门山和景山,景山北面就是少泽了!”
    一提到少泽,祁昆不由得摸了摸蜪犬留下的伤痕,似乎依然还潜藏着隐隐的疼痛感,忙说道:“那我们还是从这里上岸吧!”
    两个人上了岸,又趁着太阳的余辉匆匆地赶了一段路,最后来到一片十分宽广的湖泽前。
    这大泽碧波万顷、山环林绕,湖畔还生长着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小鸟时而轻盈地驻足于粗壮的苇杆上,忽而又展翅飞到浅水处的礁石间,十分灵巧地捕捉着水中的小鱼。
    在日月光芒的辉映下,真的是银铺金染,壮丽中彰显着秀美,粗犷中透射着灵动。
    宝儿站在湖岸边,朝着湖水的方向伸了一个懒腰,缓解着连日以来的劳累,然后说道:“前面就是雷泽湖,我们今天便在这湖边休息一晚吧!明天顺着湖水的边缘一直往西,个把月就能回到历儿山啦!”
    祁昆在湖畔找了一个背风的小土坡,在坡下生起了篝火。
    两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吃了一顿并不丰盛的晚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家越来越近了,俩人这顿饭吃得却异常香甜。
    湖边的夜晚十分安静,只有草丛间不知名的小虫在“窸窸窣窣”的鸣唱,间或有一两声蛙叫从大泽的浅水处传来。
    一轮皎月挂在遥远的夜空中,那是祖神最慷慨的赐予,为山海世界送来了原始的光明,也为黑夜中的旅人驱散了内心的惶恐。
    宝儿望着月光下银光闪闪的湖面,远处的青山像是睡熟了一般岿然不动,一丛丛的芦苇在月光下随风摇曳,展示着轻盈的舞姿,一切都沉浸在一片安详平和之中。
    突然,一曲空灵的歌声在湖边飘荡开来,与夜色慢慢地融为了一体。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一个令人神往的天堂!
    没有疾病和痛苦,
    没有饥寒和灾荒,
    没有贪婪和压迫,
    没有纷争和死亡!
    啊!地上的乐园,我久违的故乡!
    你在历史的长河里
    永远闪耀着无限的荣光!

    在这美好的地方,
    有一位可爱善良的姑娘!
    山河伴她作乐行,
    红霞替她披霓裳,
    明月为她照夜途,
    烈日怜她云中藏!
    啊!凡间的神女,我美丽的姑娘!
    愿你生命的长路上
    永远铺满了五彩的芬芳!

    在那荒僻的地方,
    有一只戕害百姓的魔王!
    潜伏深泽不可测,
    引诱路人遭祸殃,
    拍腹一声炸惊雷,
    翻江倒海掀巨浪!
    啊!大神的后裔,我勇敢的战士!
    你那壮伟的行动中
    永远散发出无尽的光芒!

    在这可怖的地方,
    有一只硕大无朋的脚掌!
    神秘印迹难名状,
    勾动童心比足忙,
    天真无邪嬉戏间,
    灵气化孕一梦长!
    啊!纷繁的世界,我纯洁的姑娘!
    你那纯净的心田间
    永远难谙这世事的无常!
    …… ……
    “宝儿,你这是在唱什么呀!”祁昆突然间一句没头没脑地话,打断了宝儿的歌声。
    宝儿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而故事的发生地就在这雷泽湖畔!”
    @仟绘小慧慧 2020-03-17 17:59:19
    你一章可以多分几次发的
    -----------------------------
    每一章大概都在3000字左右吧,固定的
    @海州书生 2020-03-17 19:42:46
    写得好。
    -----------------------------
    谢谢!希望大家一起来关注中华上古神话传说,近些年总看到有网络小说在以上古神话为背景写故事,不过多是借用了神话中的名称,故事本身与原本的神话情节并没有多少联系,于是就萌生了写一部原汁原味的神话作品的想法,不过第一次写作,又是长篇,所以还有很多不足!
    @海州书生 2020-03-17 19:42:46
    写得好。
    -----------------------------
    我对作品的定位是收集尽可能多的神话故事,并联接成章,故事是新创作的,但涉及到神话的内容都忠实于神话的本来面貌,尽可能少的涉及仙话,不谈修仙、升级、鸿钧、三清等,当然更不谈现在盛行的洪荒流中所谓龙汉初劫、十二祖巫等,因为这些在我看来并不是真正的上古神话。
    第四十章 传说

    祁昆一听到“传说”两个字又来了兴趣,缠着宝儿问道:“给我讲讲呗,反正时间还早着呢!”
    宝儿想了想,回道:“好吧!其实这也是我小时候听母亲说的,她同时还教了我这首歌谣。传说在很久以前,这雷泽湖还不是现在的样子,这一带都十分的荒凉,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鸟兽鱼虫,雷泽湖畔俱都是些嶙峋的怪石,还整天弥漫着遮天蔽日的大雾,就像是一个复杂的迷宫,凡是走到这里的人都不能再走出去!”
    “为什么会如此荒凉呢?”祁昆插嘴问道。
    “因为这雷泽中居住着一只吃人的雷兽,它人首龙身、一双利爪,白天潜伏在波涛内不见踪迹,夜晚却常常飞出来,用人一样的前肢拍打自己的肚腹,随之而来的便是闪闪的电光和隆隆的惊雷。一阵雷鸣闪电之后便把周围炸得万物凋敝、寸草难存,而且它出入雷泽之中常常掀起狂风巨浪,使周围的百姓苦不堪言。”宝儿解释道。
    “难道就没有什么巫师修士来除害吗?”祁昆问道。
    “有的,大神女娲的传人——‘华胥神国’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派一位姑娘前来除去这只为祸的魔兽,保一方之平安。”宝儿说道。
    “姑娘?”祁昆失声道,“听你刚才说的,那雷兽应该很厉害,一个姑娘能行吗!”
    “嗯,这位姑娘年纪不大,一颗纯净的少女之心还常常萦绕着天真无邪的想法,她显然还太年轻,不知道此次任务的凶险,竟十分欢喜地接受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其实,她原本也想借着这次的锻炼机会,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去走一走、看一看的!”宝儿接着说道。
    “那后来呢?”祁昆迫不及待地问道。
    “后来华胥姑娘来到了雷泽,她和雷兽恶战数次、险些丧命。在一次战斗中,忽从天边飞来一道寒光,就像一道飞驰的流星越来越近,那雷兽对这天外来客显然十分恐惧,一头扎进湖水中逃之夭夭。寒光擦着水面而过,裹挟着强劲的气流激起了巨大的水浪,最后撞落在岸边的沙滩上。”宝儿静静地陈述着,忽然陷入沉默。
    “发生了什么?”祁昆不禁追问道。
    “华胥姑娘追逐着电光跑到跟前,见撞击之处留下了一个大坑,缕缕的青烟正从坑中袅袅地升腾而起,她围着坑边绕了数圈,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一个巨人的脚印。”宝儿从沉默中回过神来,接着说道。
    “童心未泯的她不禁好奇起来,这究竟是谁的脚印呢?留下这脚印的人又该是多么的伟岸啊!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脚踏到这脚印上,想要比一比这印迹到底会比自己的脚大多少!谁知这一脚踏下去,却改变了她的一生!”宝儿突然又闭上了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直到祁昆再次追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宝儿又想了一会儿,说道:“华胥姑娘从踏上脚印的那一刻,便感到有一股灵气自脚底传来,顺着经络游走于全身,不一时便让她感到脱胎换骨、力量大增。她运用这股灵力把雷泽搅得如翻江倒海一般,终于把雷兽逼出了大泽,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雷兽战败被祷文镇压在大泽深处,再也不能出来为恶了!从此雷泽湖畔的生灵又回到了这里,得以繁衍生息,才有了今日的生机和气象!”
    “那岂不是好事!简直是除暴安良的快事吗!”祁昆啧啧地称赞道。
    “唉!”宝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或许吧!对这雷泽湖畔的生灵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但对美丽善良的华胥姑娘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快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完成了任务,还不高兴吗?”祁昆有些不解地问道。
    宝儿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华胥姑娘回到神国后,那股灵气竟聚积在她的腹内化作了一个胎儿,最终致使未婚的她生下了一个男婴!”
    “啊!”祁昆不禁惊得嘴巴张得老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实在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离奇的结果,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生出一个男孩来。
    或许是害羞的缘故,两个人在聊到这里后,便中断了本来兴致盎然的谈话,气氛竟变得有一些小尴尬。
    宝儿倚在祁昆的身旁,一只手托着下巴望着天上眨眼的繁星,祁昆则用一只手环抱着宝儿的肩背,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为面前的火堆添着柴火。
    他们谁也不说话,各自的想法在大脑里翻来覆去地转个不停,就这样两个人逐渐被疲劳征服,偎依在一起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半夜,祁昆被凉凉的湿气从睡梦中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湖畔升起了浓浓的雾气,把一切都包裹了起来。
    面前的火堆早已经被湿漉漉的水雾打灭了,正在冒着缕缕的青烟。
    祁昆迷迷糊糊地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忽然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向四下里张望,却怎么都看不到宝儿的身影。
    “宝儿,你在哪里?”祁昆把手搭在嘴边高声呼喊着,但除了自己的回声以外,周围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连小虫和青蛙都闭了嘴。
    大雾似乎越来越浓了,把一切都隐藏在朦胧中,根本分不清方向。
    祁昆慌不择路,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在不远处的浓雾后却传来了袅袅的轻歌,曲调悲凉而悠长。
    恋人啊!你在何处?
    为何把深爱你的姑娘
    狠心抛却在无人的野麓!
    山盟海誓俱成空,
    海枯石烂终有时!
    啊——天涯海角,
    只剩下我孤独的凄苦!

    娇儿啊!你在何方?
    为何把疼爱你的阿娘
    狠心抛却在凄凉的大荒!
    谁说人间真情在,
    伤心欲碎难复来!
    啊——孤风苦雨,
    只留下我找寻的哀伤!
    …… ……
    祁昆听着这似有似无的歌声,不知为什么感到十分悲伤,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循着歌声盲无目的地摸索前进,不一会儿就在前方几十丈远的地方,看到了影影绰绰闪烁的火光。
    祁昆没有心思多想,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近前,竟是一座茅屋。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他自言自语道。
    “呀!”祁昆的心猛然狂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的家吗?我怎么会在这呢?不是应该在雷泽湖边吗?难不成太想家了,所以才在梦里看到了它的样子?不过这真实的情景却一点儿也不像梦境。
    祁昆慢慢地走到屋门前,一把推开了家门,屋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
    “老爹呢?”祁昆思想着,耳边的歌声却越来越近。
    他不由得透过窗子向外望去,此时的浓雾中竟然现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身披五彩羽衣的女子,一头长发宛如流瀑般披在身后,正在缓缓地向茅屋靠近。
    突然女子停住了歌声,直勾勾地看着怀里的一个包裹样东西,一阵婴儿微弱的啼哭声随之传来。
    女子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急切起来,用几近癫狂的声音喊道:“孩儿,别怕,娘亲在这!”
    她一边抚摸着孩子的小脸,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大概是“再也不会分离”的意思。
    祁昆对眼前的景象正感到不明所以,突然一只响箭带着尖锐的哨声从屋顶上飞射下来,那女子敏捷地一侧身,羽箭呼啸而过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女子猛然抬头,眼睛里射出两道黄光,死死盯着响箭的来处,背后陡然展开一对巨翼一飞而上,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把半个屋顶都掀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人影迎着狂风从房上飞身而下,随着下落的力道双腿一弯、身体一沉,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只见他一手拿着弓,一手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
    祁昆用手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没看错,跳下来的居然是老爹!
    他老人家虽然年事已高,却丝毫没有迟疑,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竟和祁昆如出一辙,却比他更多了一份沉着和冷静。
    只是,祁昆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见一个黑影从头顶的浓雾中盘旋疾下,直冲老爹而去。
    老爹手里紧紧握着短刀,冷静地站在原处,待黑影飞到,他往旁边敏然一侧,借着一错身的机会举刀猛刺。
    那黑影也不含糊,在前面来了一个急转,反身朝着老爹喷出一口黑气,老爹躲闪不及,直被喷了一个正着。
    祁昆急忙往屋外走,就在他要出还未出屋门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空灵的呼喊,“祁昆,停下!”
    说它“空灵”,是因为那声音十分辽远,仿佛是来自遥远而空旷的天籁之外。
    祁昆不由得一怔,竖起耳朵仔细辨识,“祁昆,快停下!”
    这次的声音十分清晰,惊得他精神不禁为之一振,眼前的大雾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久陈的污垢瞬间擦得干干净净。
    …… ……
    宝儿正在沉睡中,近些天来有些太累了,忽然一阵阵寒气袭来,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从睡梦中醒来。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山石林立的地方,黑色的大石静静地驻立着,就像一头头巨兽,丛生的杂草和奇形怪状的树木在月色中交相掩映,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奇诡和静谧。
    “这是哪里?”宝儿心中充满了疑惑,她轻轻地站起来,朝着四下里张望,周边没有任何的道路,祁昆也不在自己的身边。
    “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从湖边到了这深山里?莫不是在做梦?”宝儿不禁清醒了许多,她认真地观察着周边的一草一木,信步行走在乱石丛生的山间。
    “不,如果是梦境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感觉!”宝儿一边暗自忖度着一边往前走,直到她突然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横在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的河谷,一条大河从谷底缓缓流过,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波。
    大河两岸是高大陡峻的断崖,而自己就站在这断崖的边上。
    宝儿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小心翼翼地往脚下望去,发现在下游的河水里竟然伫立着一座庞大的城池。
    廊柱飞檐、鳞次栉比,各种高大的建筑环抱着城市正中央一个圆形的广场,广场正中供奉着一座雄伟的雕像,笼罩在浓重的夜色里,在周边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出竟像是大神女娲的神像。
    宝儿沿断崖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市的正面,一条宽大的阶梯从断崖边缘蜿蜒回旋直通谷底。
    宝儿拾(she)级而下,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宽阔的平台,临于大河之上,仿佛一座石砌的码头。
    在码头前是一座“三间四柱五楼”的高大牌楼,一道笔直的石桥跨河而过,一头连着平台,一头直通到城门前。
    宝儿遥望着水面上城市,高高的箭楼耸立在城门两侧,城内各种建筑高低错落、井然有序,坚固的城墙外环抱着茂密的树木,显得越发壮伟,想来应该是建在河流中一块巨大的礁岩上。
    宝儿走近牌楼仔细观看,上面依稀可辨几个大字:“人皇后裔华胥之国”,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怦怦跳得厉害,暗暗想道:“这是华胥国吗?不,不可能!”
    理智告诉她,面前不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华胥母国,反倒很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可一种与生俱来的复杂情感又驱使她缓缓地向着城市移动,就像一种自发的行为。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母亲那熟悉的声音,“宝儿,我们是被放逐之人,是不会有人欢迎我们回归故里的,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极乐圣地,是黑暗的深渊啊!”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宝儿心中那炙热的火焰,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瞬间恢复了巫女的冷静和睿智。
    第四十一章 重逢

    宝儿被母亲冥冥中的话语唤回了现实,她知道自己很可能是中了幻术,立刻停住了脚步,盘腿打坐在原地。
    宝儿闭目沉思,排除思维中的一切杂念,口中喃喃自语道:“大神女娲啊!我是你的传人,请赐予我冲破这幻境的力量吧!”
    片刻之后,宝儿突然睁开眼睛,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瞬间洞穿整个宇宙,她把手向前方一摆,一道红色的电光一闪而过,就像一把利剑刺到了一块巨大无比的镜子上,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好像“咔嚓”了一声。
    面前的城市、大河、山谷,应该说是一切的幻像都随之破碎了,夜色中的雷泽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宝儿突破了迷障,却看到了万分危急的景象。
    祁昆站在一块湖边的礁石上,眼睛迷离地望着前方,正要往前迈步,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正仰头蹲守在礁石下方,等着他自投罗网。
    这猛兽长的像狐狸,却有两只长大的耳朵,白色的尾巴就像一条巨蟒一样在身后左右摇摆。
    宝儿失声喊道:“祁昆,快停下!”
    那猛兽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回头朝这边张望。
    当宝儿第二声喊叫传来时,祁昆终于冲破了大雾的迷阵,猛然清醒的他却被首先映入眼帘的锯齿獠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
    那猛兽显然很快就回过神来,不甘心功败垂成的它后腿发力,朝着礁石上的祁昆扑来。
    因为事发突然,祁昆还没有反应过来,“完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生物从旁边的芦苇荡中飞快地冲了出来,就像一道闪电,带着狂风和猛兽撞了一个正着。
    巨大的冲击力把猛兽撞出去好几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两个生物都迅速地从地上翻身而起,在月光下互相怒视着对方,发出低低的沉吼。
    祁昆定睛一看,不由得兴奋地喊出了声,原来从芦苇中冲出来的生物,竟是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俊虎”。
    此刻的驺吾正摆动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和对面的猛兽对峙着,浑身的毛发仿佛都直竖了起来,真是好一匹威武的猛兽,全然不见了和主人在一起时的宠萌感。
    “俊虎,别怕,我来啦!”祁昆大声地喊着,从礁石上一跃而下,宝儿也急匆匆地赶到了近前。
    那猛兽一见敌众我寡,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边咆哮着一边向后退却。突然,它迅速转身跳上了旁边的一块礁石,朝着天空长啸一声。
    不一时,便从芦苇荡里传出了一声声的回应。
    宝儿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小声地提醒道:“小心!”
    祁昆也不由握紧了手里的刀柄,及时回道:“没事!”
    话还没有说完,就从茂密的芦苇丛后闪出了数头一样的猛兽,祁昆精神一振,暗暗地从腰间抽出了短刀。
    不过,他们两个和猛兽之间并没有真正展开一场白热化的劲搏,甚至没有发生一场小规模的打斗。
    因为在对峙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事情,使这场战斗根本还来不及开始,就匆匆地划上了句号。
    首先是雷泽湖中突然传来了飘渺的歌音,好像有谁在低声地吟唱,但又听不出来是什么歌词,只是一种婉转变幻的调子从湖中心一层层地荡漾开来。
    不论是祁昆和宝儿,还是猛兽都被这若有若无的歌声吸引,忍不住朝湖中望去。
    然后,芦苇包围的湖水里出现了一团强烈的闪光,那光是如此的强烈,照得祁昆和宝儿几乎都睁不开眼睛,猛兽们也惊得纷纷躲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几弹指间,闪光处的水面仿佛沸腾了一般,一道道水柱就像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利剑,骤然从翻滚的浪花中飞驰而来,瞬间把所有的猛兽斩杀在地。
    刚才还站在面前的凶恶生物,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具具七扭八歪躺倒在地的尸体,惊得祁昆下巴差点儿没掉到地上,脑袋就像断了片儿一样,一片空白。
    直到那闪光越来越近、逐渐收缩,在闪光中现出一头美丽异常、难以形容的生物。
    闪光中的生物体型像一匹马,身上却长着老虎一样的斑纹,脑袋上的毛发偏偏又像雪一样洁白,身后还拖着一条火红色的尾巴,它周身散发着点点荧光,迈着轻盈的步伐从芦苇丛生的雷泽中缓缓走出。
    祁昆都看呆了,他哪怕是在梦中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生灵,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
    还是宝儿见多识广,抱拳拱手问道:“不知对面是哪位英雄,在此助我们一臂之力?”
    那生灵的辉光一暗,从它的背后跳下一个人来。
    祁昆定睛观看,但见此人生得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似悬胆、面如冠玉,身着一袭白袍,头戴逍遥巾,髻后两根飘带随风而舞,举手投足间自带仙气冉冉。
    来人抱手回道:“我乃四海游历一浪子,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路见狏(yi)狼为害,拔刀相助而已!”
    宝儿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问道:“看尊下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修为,但不知师出何处?”
    来人随口歌道:“师从阳华太一宫,正教门中不肖人!”
    宝儿听完不由得心中暗暗一惊,但马上又正色道:“原来是太一宫的门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来人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翻身跃上坐骑,飞也似的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祁昆不禁赞叹道:“厉害是厉害,就是忒狂傲了些,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宝儿说道:“那是自然,天下修仙之地只在阳华山巅,世上玄门名士十之八九都出自‘太一正教’,教中之人自然免不了觉得自己鹤立鸡群、高人一等!”
    “我明白,就像巫师大部分都出自巫咸一样!”祁昆说道。
    “差不多吧,但又不完全相同!”宝儿解释道,“巫咸部族人人习巫、大巫云集,这一点儿倒是与太一宫没有什么差别,然而在入世方式上,二者又大不相同!”
    “有什么不同?”祁昆问道。
    “近千年来,巫咸一直广收学子,为天下各大部族培养子弟,他们学成归族后大部分参知政事,成为守护一方的权者,从而与巫咸形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宝儿解释道,“太一正教则不然,修士们修炼于深山之中,一朝出山,或巡行天下、斩妖除害,或开宗立派、传道授业,只要不任职一方,皆是孤云闲鹤,与尘世间鲜有关碍!”
    “不过吧,我倒觉得这小哥虽说外表清傲,内心却不像你口中的修士那么孤冷!”祁昆回道,“要不然怎么会萍水相逢就救了我们呢!”
    宝儿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或许吧,可惜没有机会问他叫啥!”
    祁昆喃喃地说道:“看他那爱答不理的劲儿,应该叫‘冷面小哥’吧!”
    “又贫上了是吧?背后不语人!”宝儿教训道。
    祁昆见自己失言,赶紧转移话题,赔笑道:“不过这怪兽还真是厉害,他刚才好像说过叫‘什么狼’来着?”
    宝儿回道:“叫狏狼,个头虽然不算大,却极其凶猛,更兼善于迷惑敌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
    “是吗?看小哥那么轻松就把它们打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值一提的野兽呢!”祁昆惊奇道。
    宝儿回道:“‘太一宫’是天下修仙人的圣地,其门下出山弟子自然是身怀绝技、不同凡响!”
    “那修士和巫师哪个更厉害呢?”祁昆又问道。
    宝儿回道:“当年,‘巫祖’、‘ 仙宗’留下行巫和修仙两大途径,使灵者和智者可以通过自身修炼掌控强大的力量。数千年来,虽然巫师和修士通过自身参悟都掌握了一些天地秘术,其中的杰出者甚至有改天换地的能力,但能修成属神或仙士者已属凤毛麟角,至于脱凡者更是鲜有所闻!”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呗!”祁昆说道。
    “要超脱凡世,成就恒常,仅仅靠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精神境界,而这其中的内涵并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参透的!”宝儿感慨地说道。
    “精神境界?”祁昆有些不能理解。
    “巫师和修士各有自己的修炼要旨,虽然最后殊途同归,但其过程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也不能一概而论!”宝儿回道。
    “噢!”祁昆对这其间深奥的教义并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不过他突然又兴奋地问道:“我看小哥那匹坐骑却是不错,简直是世间极品,宝儿你认识吗?”
    宝儿点了点头,又解释道:“那是一匹‘鹿蜀’,产于南方山脉中的杻阳山,该兽状如马而白首,文如虎而赤尾,嘶鸣的声音就像美丽的歌谣一样,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圣兽!”
    提到“圣兽”两个字,祁昆突然想起了俊虎,他回头跑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好朋友身边,一边轻抚着它的毛发,一边说道:“俊虎你又怎么会在这呢?怎么好像瘦了呢?是不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驺吾一边安静地享受着主人的抚慰,一边不断地向后摆动着脖子。
    开始祁昆并没有注意这个动作,以为它只是痒了,便随手在它脖子里挠了一把,却无意间在它长毛覆盖的脖颈中拽出了一条布帛来。
    第四十二章 伤逝

    祁昆无意中在俊虎的脖颈后发现了一片布条,他惊奇地解下来拿在手中观看,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一些文字,在淡淡的月光下看得不甚真切。
    祁昆兴奋地说道:“宝儿,你看这里有一封留言!”
    宝儿拨弄着已经熄灭的炭堆,让篝火重新燃起,映着熊熊的火光,两个人端详起信中的内容:
    “祁昆哥哥,好久不见啦!我是你的梦荪妹妹呀!不知道你想我了没有,我可是天天都在想你呢!呵呵,跟你开玩笑,就是过过嘴瘾罢了!宝儿姐姐莫生气哟!”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读到这的时候,祁昆偷偷地斜瞟了宝儿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你和姐姐走后,第二天王城就戒了严,整个王都就像一座森严的监狱,连一只小鸟都飞不出去,我也不许再出王宫了。不过自你走后,驺吾好像察觉了似的,开始绝食斗争,一连好几天不吃也不喝。父王本以为你一走这圣兽就易了主,没想到却成了这个样子,他非常着急。因为驺吾是我族的圣兽,如果饿死在王宫里,影响是非常不好的!”
    祁昆心中得意地想道:“俊虎果然有骨气!”然后转头向驺吾竖起了大拇哥,嘴上却说道:“也别不吃饭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呢!”
    “我向父王自告奋勇来喂养它,悄悄告诉它你们的行踪,它才开始吃东西,却只吃我喂的东西,因此,我便成了它的专职饲者。又过了一些时日,我跟父王要求‘骑圣兽在城里转一转’,并威胁说‘如果不同意就不管喂食的事了’。父王无奈只得应允,还派了人在左右紧紧跟随。数次外出无恙后,跟随的人逐渐放松了警惕,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我觉得时机成熟,这次便在城门处小声耳语‘驺吾啊驺吾,此刻不逃,更待何时呢!’这驺吾真是灵兽,它昂首嘶鸣,一个飞跃窜出了城门,直跳到环城的大湖中,不一会儿就凌波踏浪钻进了茂密的竹林里。虽然这事就发生在眼前,可凡马哪是驺吾的对手,跟随的人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呢!”
    “驺吾还能凌波踏浪吗!”祁昆惊喜地自语道。
    “驺吾是善走的圣兽,短时间涉水不溺、踏沙不陷,应该不成问题!”宝儿推测道。
    “祁昆哥哥,梦荪遵守了我们之间的诺言,把驺吾带还给你,希望你们能早日相会!我把驺吾脖子里的缰绳换做了这封信,并让它到黄河岸边去等你。当你看到信的时候,应该就和驺吾相聚了吧,我的承诺也就兑现了。放心!我回去后只说是驺吾受惊奔走,自己跌下来才死里逃生的,父王不会舍得责罚我,他就我这一个女儿,况且谁也不能说是我故意放走了它,对吧!”
    “这还真是玲珑剔透心,镜花水月情!”想到这,宝儿也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祁昆,暗想道,“幸亏我和这憨憨的傻小子相识在前!”
    “我要回家了,真希望哥哥能有时间来看我!不过我想这有点儿痴人说梦!你们要来了林氏部族,父王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所以还是不要再见吧!——思念你的梦荪!”
    一封长信情真意切,透着青春少女的浓浓爱意,让人为之动容。
    不过祁昆可没有时间去体会这字里行间的情愫,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的幻境,急切地要上路回家,宝儿追问怎么回事,他也不愿意过多的解释。
    经过一夜的折腾,太阳已然悄悄亮起,把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祁昆和宝儿弄熄篝火,踏上了归家的旅程。
    祁昆坐在俊虎的背上,宝儿则坐在祁昆的怀里,骑乘着俊虎有如神助一般,翻山越岭、穿林涉水,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来到了泰威山下的枭谷。
    “只要再翻过前面的几座山,就到家啦!”宝儿指着前面说道。
    “可不是吗,越是离家近,就越是归心似箭了,好想早点见到老爹!”祁昆激动地说着。
    他们顾不上休息,一路向前,终于在黄昏前赶到了历儿山。
    太阳余辉中的历儿山雾气蒙蒙、群峰叠嶂,在远方的山脚下坐落着那个熟悉的小山村,几十间屋舍随意地搭建在山石上,高低错落、设施简陋,却对祁昆和宝儿散发着无比的温馨。
    他们向着阔别已久的家乡飞奔,想象着日夜思念的亲人的样子,谁知这充满喜悦的圆满归来却是另一个痛彻心扉的开始!
    很快,祁昆和宝儿就来到了村口的位置,这时太阳已经没有了光彩,月光悄悄地把银辉播撒下来,村庄被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雾气中,零星的灯火在朦胧中忽明忽暗,像是充满倦意的旅人在眨着眼睛。
    两个人放慢了速度,朝着村里走来,很快他们就发现整个村庄异常的安静,照理说现在并不是太晚,可家家户户都封门闭户,好像在躲避什么!
    祁昆和宝儿缓缓地朝着家门走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不管怎么样,先回去看看老爹吧!多日不见,不知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祁昆一边想着,一边就来到了自家门前。
    他兴奋地从驺吾上跳下来,一手推开栅栏门,一手牵着宝儿的手赶到了院子里。
    祁昆回头对驺吾说道:“俊虎,这就是我家啦!你先在院子里玩,一会儿让你见见我爹和师父!”
    不知不觉间,祁昆已经觉得自己就是巫师的弟子了,虽然公孙宇并没有说过要收下这个小徒弟。
    祁昆和宝儿推开那扇久违而熟悉的屋门,一股浓烈的草药味立刻扑鼻而来。
    屋里亮着一盏油灯,小小的火焰被开门时卷起的气流冲击,忽闪忽闪地跳了好几下,仿佛随时会因为承受不住外来的扰动而骤然熄灭,在昏暗的灯光里,熬煎着的药剂正在微微地冒着热气。
    祁昆紧走几步来到里屋,一边走一边问道:“爹,你是不是病了?”然而,他马上就闭了嘴,因为事实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在简陋的屋子里,巫师坐在床前正在配着草药,老爹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盖着棉被,形容枯槁、面若死灰。
    巫师显然是听到了祁昆的声音,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药草,讪讪地站了起来,问道:“你……你回来啦!老爹他……等你很久了!”言语间竟有些结巴。
    祁昆完全没有了归来时的兴奋,奔到老爹跟前,急切地喊道:“爹,你怎么啦?祁昆回来啦!你倒是睁眼看看啊!”。
    巫师沉默着,任祁昆在一旁焦急地呼唤。
    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扶住了祁昆的肩膀,缓缓说道:“老爹从昨天夜里就一直昏迷到现在……”
    祁昆头也没回,眼含泪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巫师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
    想到祁昆临走前把老爹托付给自己,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八海之河 2020-03-20 21:2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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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公孙老爹突然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祁昆惊喜地呼唤道:“爹,你怎么样啦?”
    老爹缓缓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十分暗淡,仿佛燃烧着身体中最后的一点儿能量。
    “是祁昆吗?”老爹吃力地问道。
    “是我,爹,是我回来啦!”祁昆紧紧握着老爹的手。
    老爹一边抚摸着祁昆的面颊,一边虚弱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恩,爹,你这是怎么啦!”祁昆的话里带着哭腔。
    “我始终吊着最后一口气,就是希望能再看你一眼!”老爹并没有接祁昆的话茬,而是自顾说道,“现在好啦,总算是见着啦!”
    “都怪我,没有好好照顾您!”祁昆自责道。
    “不,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啦!虽然我很少夸奖你,但在老爹心里,你一直都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你不在的时候,巫师大人一直悉心照顾我,从没有让爹遭过难、受过罪!”
    祁昆说道:“爹,我知道!你休息一会儿,有话等好了再说吧!”
    老爹往上欠了欠身,随着这轻微的动作,老人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平顺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说道:“不,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有些话现在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说着他转向一旁的宝儿,说道:“宝儿姑娘,我想把祁昆托付给你,行吗?这孩子从小就大大咧咧的,要是没人管束着点儿,恐怕要闯出祸来!”宝儿含着泪点了点头。
    老爹心满意足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孩子们,不用难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可惜,我不能看着你们成家立业了!”
    祁昆再也抑制不住悲伤,说道:“爹,你不会有事的,有巫师大人,还有宝儿在,他们都是通神的圣手,一定会有办法的!”
    老爹微微地摇了摇头,用越来越低弱的气息说道:“傻孩子!再厉害的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们要敢于接受事实啊!”
    突然,老爹睁大眼睛,十分吃力地说道:“祁昆,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想如果不说出来我是不会瞑目的!”
    老爹停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从历儿山中捡来的弃婴,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希望……”
    老爹的话并没有说完,便渐渐失去了气息,而祁昆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得目瞪口呆!
    第四十三章 净化

    公孙老爹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永远离开了自己一生的牵挂,任祁昆怎么呼唤,都没有再次醒过来。
    祁昆彻夜守在老爹身旁,任无声的泪水肆意横流,宝儿和巫师只默默地陪在一旁,因为任何劝慰都是徒劳的。
    大家一夜无眠,直到第一缕晨辉透过窗棂照到屋里。
    祁昆好像还了魂一样,突然问道:“巫师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巫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回道:“祁昆,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老爹!”
    “我要知道真相!”祁昆再次问道,声音虽然微弱,却掷地有声。
    “你和宝儿走后没多久,瘟疫就开始向周围扩散,虽然我可以找些草药克制病情,使患者减轻痛苦,但治疗的速度却始终赶不上疫情蔓延的速度,疫区的范围还是越来越大,隔离区的病人也一天天越来越多,连周边村里的患者也都慕名而来,我不得不到更远的地方去找寻药草,以弥补储备的不足!”巫师缓缓地叙述着。
    “谁知祸不单行,瘟疫扩散后不久,周围的山林里竟然相继出现了很多怪兽,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有人偶尔在深山里碰到,但近来,它们竟猖獗到经常骚扰住在山脚下的村民,大家渐渐意识到历儿山变了,从以前哺育万物、惠及生灵的青山秀水,变成了恶兽横行、危机四伏的诅咒之地!”巫师接着又说道。
    “那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宝儿问道。
    “有的,附近的各个村落都挑选年轻人组成了护卫队,昼夜不停地巡护,遇有险情便以铜锣预警,怎奈凡人终究不是这些恶兽的对手,每次遇险都伤亡惨重,弄的大家只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巫师回答道。
    “所以,每到晚上大家都关门闭户!”宝儿说道。
    “是啊!昨天夜里,隔离区忽然传来了告警声,我闻信匆匆赶去,却见一只虎身牛尾的彘兽,在那里狂吠。因为害怕被传染,巡护队平时并不敢进入隔离区,当时只有一些病情较轻的村民在与之对峙,想来这彘兽本是栖息在南方浮玉山的食人凶兽,却不知为何会万里迢迢跑到这里。我施展手段帮大家驱除彘兽,又为几个病情较重的村民进行了诊治。谁知在我忙乱于隔离区的时候,家里却发生了变故!”说到这里,巫师忽然闭了口,因为他实在不愿提及那段痛苦的回忆。
    过了一会儿,巫师才缓缓说道:“我忙完归来,已经是半夜了,推门进院却见老爹躺倒在院子里昏迷不醒,我忙就地进行了诊查,却因中毒时间过长,早已毒气攻心。我虽有心,却回天乏术,只好用些克毒续命的药草,等你和宝儿回来!”巫师说着脸上现出难以掩饰的悔意。
    祁昆听完巫师的叙述,劝道:“巫师大人,您也不必自责,我知道一个人留守的日子并不好过!”
    “祁昆,你如此说话,我便更加无颜相对了!”巫师说道。
    宝儿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来,老爹是中了毒,会是什么妖兽所为吗?也许,那凭空出现的彘兽便是个诱饵!”
    祁昆突然“啊”的大叫一声,说道:“不是妖兽,是一个女人!”
    “女人?你怎么知道?”巫师忙问道。
    “我看到的!”祁昆说着把自己在雷泽边的幻像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这其中好像还有什么隐情,不过假使你看到的是真的,那老爹又为什么要袭击她呢?”巫师说道。
    “我也不清楚,当初还以为只是中了狏狼的幻术,并没有太在意,谁知……”祁昆不禁有些哽咽。
    巫师劝道:“你也不要太难过,如果伤了身体,还怎么调查真相,怎么为老爹报仇呢?”
    “恩!”祁昆拭去眼角的泪水,重重地点点了头,说道:“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这个元凶找到!”
    巫师见祁昆的情绪有所好转,又问道:“你们这次出行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奇木?”
    宝儿忙说道:“我和祁昆这一路经历了很多波折,真是一言难尽!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我们总算找到了神示中的那棵树,并带回了它的树芽!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接着祁昆从包袱里取出了自己带回的奇木树芽,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虽然时间不长,树芽却已经开始缩水枯萎,完全失去了生机。
    不过巫师并没有显出任何的失望,他说道:“我们现在马上进山去,我先代表历儿山的村民谢谢你和宝儿姑娘!”说完拉着两个人,踏着清晨的微光向历儿山深处匆匆而去。
    一路无话,待一行三人来到上次大战蜚兽的地方,天光已经大亮。
    狼藉的战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甚至比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枯枝败叶遍布山林,泥沼污水满目疮痍。
    许多树木已经彻底死去,就连腐败的气息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茎茎枯木还凌乱地散布着,显示着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证据,可这最后的挣扎也是摇摇欲坠,仿佛随便一阵强风就会被吹得灰飞烟灭。
    巫师在这片林地间找了一处靠近水流的地方,取出奇木树芽,小心地种植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明珠置于手心。
    只见他颔首闭目,双手合拢在胸前,默念着祷文,一点点闪光慢慢升起、越来越密,形成一条波光粼粼的光带,缓缓地朝已然干枯的树芽注入。
    那树芽仿佛受到无限的滋养,即时便抽枝散叶、冲天而上,几弹指间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荫蔽可达十几丈。
    同时大树的虬根也深扎而下,盘根错节、纵横交织,就像一张巨大的过滤网,从地面开始向泥土深处延展。
    经过它旁边的水流像是被过滤了一般,由污黑变得澄清,由腐臭变得甘甜,由粘滞变得欢畅,水流所到之处枯草复苏、残花又盛、朽木再春。
    水流款款向前而去,就像是解药一样,治愈了前方受到污染的树木,获得新生的树木复又过滤了流经它的水流,变清的水流继续向前与其它的水流汇合,同时治愈了更多的树木。
    就像是蝴蝶振翅之力经过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会被放大成一阵飓风一般,整个山林以奇木的生长点为中心,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净化过程,这片本已死去的山林又逐渐变得生机盎然、欣欣向荣。
    看着青草、绿藤、繁花、秀木,重新破土而出、发芽吐蕊,三个人都不由得感到欣喜,失亲的忧伤也暂时被略略冲淡,一路的艰险、一众的牺牲、一腔的热血,总算是没有白费。
    巫师说道:“这就好了,估计不久山林就会恢复以前的平静,而随着水源的净化,骇人的瘟疫自然也会被逐渐祛除,想来不用多少时间,这里的花草树木都会重新繁茂起来!”
    祁昆好奇地问道:“巫师大人,您刚才拿的是件什么宝贝,怎么一发光这枯萎的树芽就长起来了!”
    巫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明珠,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仿佛有汩汩的水流在里面缓缓流动一般。
    他小心地把珠子收在怀中,轻轻说道:“这是一颗甘露,里面凝结了一位姑娘的心意!”
    “什么姑娘?”祁昆一时没有听明白,又继续问道。
    宝儿赶紧在后面拉了他一把,岔开话题说道:“我们赶紧下山吧,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大家!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用担心得病了!”
    巫师、祁昆和宝儿顺着崎岖的小路朝山外而来,一路上并没有成功的喜悦,因为大家都隐隐感到瘟疫仅仅是一场浩劫的序幕,还有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中。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家门前,时间已近晌午。
    他们正要推门进屋,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优美的歌谣,三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从远方飘飘然走来一头异兽,上面端坐着一位翩翩美少年,正是祁昆和宝儿前天在雷泽旁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这不是冷面小哥吗!”祁昆不禁脱口而出。
    宝儿赶紧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又抱拳道:“真是凑巧,不想在此处又和少侠不期而遇!上次走得匆忙,还不知您尊姓大名!”
    那人从鹿蜀上跳下来,回礼道:“不敢,我叫‘朱谯晗’,叫我‘谯晗’就行!”
    “怎么你们认识?”巫师问道。
    “也不算认识,在雷泽岸边,我们遭到狏狼围攻,是他帮了我们,他是‘太一正教’的弟子!”宝儿回答道。
    一听来人师承“太一宫”,巫师也施礼道:“原来是太一门人,失敬失敬!但不知少侠为何来到这穷乡僻壤呢?”
    “我奉教命游历天下、锻炼修为!自然是游历千山万水,以斩妖杀魔、除暴安良为己任!”谯晗一边解释,一边指着旁边的一户人家说道,“今日到此,是因为这户人家近来要遭遇一场无妄的灾难,我特来解救!”
    第三卷 情仇泯逝相顾笑 恩怨萧墙谁语评

    第四十四章 鬼车

    太一弟子朱谯晗指着祁昆家旁边的一户人家说道:“这户村民将要有一场无妄之灾!”
    巫师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小兄弟是如何得知的?”
    朱谯晗略带自豪地说道:“我太一正教自开派以来,历史已逾千年,素以扶正祛邪、为民除害为宗旨,自然是掌握了不少妖兽异动的蛛丝马迹。我路过此地感到充斥着一股幽怨之气,又见这家人院子里挂着一件婴孩的衣服,便知道十有八九要有灾祸降临!”
    “判断要有真凭实据,只是感觉不祥便下定论,岂非是有些武断!”宝儿不知为何对谯晗的态度颇有不满。
    “那就随我一起来看看这真凭实据吧!”谯晗一边说着,一边带大家来到了晾晒的衣服前。
    谯晗伸手扯下那件婴儿上衣,翻看了一番,踌躇满志地说道:“果然,上面有‘鬼车’留下的血咒符印,想来是选中了他家的小孩,不日便会来抢,骨肉即将分离,岂不是灾祸吗?”
    祁昆问道:“那‘鬼车’又是什么?”
    巫师解释道:“鬼车又名姑获鸟,是一种魔兽,善于吸取人的魂魄,所到之处常常磷火闪耀。她经常在夜晚出没,披上羽毛即变成九头的怪鸟,脱下羽毛就化作幽怨的女人。传说她没有孩子,时常把别人的孩子窃为己有,如果哪个有婴儿的人家,将孩子的衣服晾在屋外,夜晚忘了收的话,一旦被她发现,就会在上面留下血符作为记号,三天之后必然会想办法把孩子带走!”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那为啥我们早没有发现呢!”祁昆有些不解。因为在他的心中,公孙宇和宝儿都是博学广闻的巫师,怎么会还不如太一正教的一个毛头小子。
    不过巫师和宝儿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疑问,宝儿自顾说道:“我们不能坐视不理,要想个办法!”
    祁昆对两个人的冷落有些懊恼,说道:“那是当然!这是青山大哥家,小时候他经常带着我玩,如今岂能坐视不管!”而后又转头说道,“要不小哥也来我家吧!师父和宝儿都是巫术精绝的巫师,不管怎么说,大家在一起的话,胜算还大一些!”
    谯晗回道:“既如此便却之不恭了,还有叫我‘谯晗’便好!”
    …… ……
    太一宫的巡游弟子朱谯晗接受祁昆的邀请,和大家一起来到了祁昆家里,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想对巫师这类人群有更多的了解。
    老爹的遗体静静地躺在简陋的床榻上,祁昆一进屋不禁又淌下了两行热泪。
    巫师劝道:“祁昆,先不要难过,为老爹报仇的日子到了。”
    祁昆猛地抬头看着巫师,问道:“怎么?”
    巫师解释道:“综合你看到的幻境、我遭遇的事实和谯晗的预测,可以确定杀害老爹的元凶可能就是鬼车!我想应该是老爹发现鬼车来到‘青山’家门前,及时出手制止她为恶,才不幸被毒气所伤!”
    祁昆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肯定是这样,我要让她偿命!”
    巫师说道:“不要这么冲动!以三天来推测,鬼车应该在明天晚上行动,在此之前我们应该想一个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祁昆问道。
    巫师没有回答,而是转向谯晗问道,“既然小兄弟能于细微之中探查到鬼车的痕迹,可是有什么克敌制胜的法门?”
    谯晗回道:“我辈修仙,与巫师通灵祷告,祈借神力不同,讲求的是修身炼器、天人合一,所以不讲什么策略,她来了我施术把她拿住就是!”
    宝儿听他对巫术不乏贬斥之意,不满地说道:“自身力量的加强终归是有限度的,要是技不如人,岂不是功亏一篑!”
    “技不如人便自愿服输,求助于人则必然受制于人!怎么比得上我修真成仙,自由畅快!”谯晗也不示弱。
    宝儿又言道:“自‘仙宗’授业以来,修仙证道者未闻一二也!”
    谯晗驳道:“诸巫证神者,无非是得伴大神之侧,又何足论哉!”
    巫师连忙劝道:“好了,此时不是辩论巫术和修仙孰优孰劣的时候,况且我辈皆修为浅薄,也没有资格对这些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两个年轻人这才住了嘴,避免了一场口舌之争。
    巫师说道:“既然目前大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先想一想吧!”
    说完他又转向祁昆,说道:“虽然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我们还是先把老爹安葬了为好!”祁昆含泪应允。
    几个人一起行动,把老爹的遗体安放在历儿山脚下一处向阳的坡地上,一座黄土堆砌的孤坟便是老爹最后的栖身之所。
    祁昆亲手把一束杜衡种在老爹的墓碑旁,轻声说道:“祁昆不孝,让爹爹受苦了!”
    看着风中的孤坟,宝儿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用悲伤的曲调唱道:
    青山依旧人已去,
    从此不回首!
    往事如昔难忘怀,
    点滴在心头!
    多少相逢的欢乐,
    多少离别的伤忧,
    知心的话语还没有说够,
    你已匆匆而走!
    啊!山路弯弯,流水悠悠,
    山高水长带不走
    孩儿的点点情愁!
    …… ……
    历儿山的夜晚依然静得出奇,忙了一天大家都感到十分疲惫,只有祁昆依然睡不着,他悄悄地爬上屋顶,一个人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巫师慢慢地走到他身后,说道:“祁昆,我们都要往前看,不能被情感绊住了一生啊!”
    祁昆回头说道:“我懂!只是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我一时还接受不了!”
    巫师用手轻拍着祁昆的肩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是陪他一起默默地坐在屋檐前。
    祁昆缓缓说道:“我原来觉得老爹还很结实,即便是终有故去的时候,也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根本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快离开我!当初自己一心只想着到外面闯荡一番,待心满意足后就回来孝敬他老人家,现在回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笑!‘子欲养而亲不待’,为什么我之前就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道理呢!老爹他孤独一生,自己一个人把我带大,为什么当初我没有多陪一陪他呢,我真的感到很愧疚!”
    巫师听着祁昆动情地诉说,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初自己求学归来,回到熟悉的家乡,谁知却只看到破败的院墙、残屋的断草,还有父母的荒冢,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机会向父母说起,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巫师不禁眼圈一红,缓缓说道:“是呀!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所以,我们才要珍惜眼前之人呀!”
    祁昆突然问道:“白天宝儿和谯晗说到修行之途,是不是成了正果就不会死了呢?”
    巫师慨叹道:“巫、仙之争,由来已久。天创万物、各归其类,只有顺应自然,才能得到自然的馈赠,妄想控制自然、超脱本类的想法都是幼稚的!”
    “啊?”祁昆有些没有听懂。
    “神是自然世界的创始者和掌控者,而人类只是这自然的一部分,却在掌握天地秘术之后,竟又欺心想要成为不灭的神,这难道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吗?”巫师解释道。
    “可这些秘术都是大神教授的啊!”祁昆说道。
    “当初,‘仙宗’和‘巫祖’现世教导人类,并不是要大家都成为永恒的神明,而是想让人类充分开发智慧,激发潜能,为自己开创更加美好的未来!可我们呢?不但把这些法门当作成神的敲门砖、垫脚石,甚至还在修行中产生了优劣偏见,费尽心机证明自己的方法才是正宗。在教派中产生了尊卑斗争,不择手段凌驾于其他信徒之上,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早已经迷失了信念、丢掉了初衷,所谓的教义也只是满足自我、奴役他人的幌子罢了。这样的现状我想大神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吧!”巫师说道。
    “哦!”祁昆仿佛有些领悟,说道:“也就是说,巫师和修士终归是人,再怎么苦修也不能超脱凡尘,与大神比肩!那修炼的意义又何在呢?”
    巫师说道:“潜心修行者,功力深厚、一心为人,自是比一般凡人寿命长久,兼又为民造福,即便是故去了依旧为人所怀念,永受世人供奉,他们虽是人中之圣者,亦可称做仙士或神使,岂不是与大神无异吗!”
    祁昆听后又想起了姑射仙人的传说,不禁信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与其枉费心机去谋求永恒,不如珍惜当下,使人生过的更有意义,以生命的质量换取生命的长度!”
    巫师欣慰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两个人正在交谈中,宝儿却不知何时也站到了屋顶。
    第四十五章 失落的传说

    巫师和祁昆正在谈论间,忽见宝儿来到近前,于是说道:“宝儿姑娘来找你了,我先回去休息!”说完便匆匆离去。
    祁昆和宝儿四目相对、默然无语,就这样呆滞了好一会儿,好像时间都停下来了一样。
    最后,宝儿首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从怀里掏出一付腕铃,拿出一只递给祁昆,说道:“这是我家传的东西,送给你啦!”
    祁昆有些迟疑地接过来,拿在手里观看。
    这是一只用赤铜打造的饰物,上面镂空着盘曲的蛇纹,在一侧缀着一个小小的花蕾状铜铃,不禁自言自语道:“我是男人啊!怎么送一个手镯给我?再说这一走路就叮当乱响的,还怎么潜伏打猎呀!”
    宝儿小嘴一撅,说道:“少得了便宜卖乖,要不是老爹临终前把你这个‘惹事包’托付给我,我还舍不得送给你呢!”
    “啊!”祁昆有点儿懵圈,想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
    看着他憨憨的样子,宝儿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解释道:“这铜铃平时是不会响的,只有你我心意相通时才会发声。”
    “就是说,我们相互惦记对方的时候,它才会响呗!”祁昆问道。
    “老爹把你交给了我,我就要对你负责到底,万一哪天你不见了,我也好有办法找你!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本来是……”宝儿羞赧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是作为我未来的定情信物,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就先送给你戴着吧!”
    祁昆听后连忙把腕铃套上,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就收下了,不过……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忽然,祁昆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翻出了一枚戒指,通体由纯银打造,上面镂刻着精美的云纹,云纹环抱间镶嵌着一块玲珑剔透的无暇美玉,仿佛一轮即将冲出来的圆月。
    他递给宝儿,说道:“那天在教水河谷中,偶然发现了一些浅埋的玉石,便挖了出来,后来趁着在林氏部族停留的间隙,我偷偷找店铺为你打造了它,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却发生了很多意外,竟一时把这事儿给忘了,就权当是回礼吧!”
    宝儿回想起,那一天祁昆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好像是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冷言冷语地转移了话题,自己当时还以为他和梦荪待了一天,却原来是到外面为自己打造了这件饰品,一时竟有些愧疚。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差点儿让祁昆送命的礼物,轻轻地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为什么不戴上?”祁昆问道。
    “等到了时候再戴!”宝儿诡笑着回道。
    …… ……
    宝儿倚在祁昆的肩头,望着辽阔的星空。
    遥远的北天是明亮的北极星,在它不远处排列成勺状的北斗七星正在闪闪烁烁。
    宝儿抬手指着远天说道:“那是北斗,它的七颗星依次叫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瑶光。”
    祁昆温柔地说道:“可我怎么觉得这开阳星有两颗呢?”
    宝儿回头吃惊地看了祁昆一眼,说道:“你的眼力还真不错,确实是这样的。那是开阳的伴星,不过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它总是隐约在开阳星的后面!”
    接着宝儿又动情地说道:“传说这星星是盘古祖神的头发和髭须所化,不过我倒觉得它们更像是一盏盏指路的小灯,当初我独行在山海大陆,晚上寂寞的时候就喜欢仰望无垠的星空,那时隐时现的星辰总能给我以温暖,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足以慰藉我孤独的内心!”
    祁昆又一次问道:“宝儿,你到底为什么要到处流浪呢?现在还不能告诉我吗?”
    宝儿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你还记得雷泽旁边我给你讲过的传说吗?”
    祁昆深深地点了点头。
    宝儿说道:“其实那个传说并没有结束,它还有一部分被大家遗忘了!”
    接着,宝儿为祁昆讲述了这段已经失落的传说。
    当年,华胥姑娘战胜雷兽回到故乡,受到了全族人民的夹道欢迎,华胥城为她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手捧着鲜花的人群从城门一直绵延到岸边的码头。
    在纷飞的花瓣芳雨中,华胥国众聚集在城市中央的圆形广场上,神族的长老代表族长接见了她,当面表扬她为神国争了光,是全族年轻人学习的榜样。
    一夜成名的她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是手足无措,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在光鲜的背后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
    其实,神国的首领们早就知道雷泽有魔兽横行,只是这雷兽并不是一般的妖物,要降服它谈何容易。
    位高权重的神族首领们,心里只装着自己的名誉和地位,又怎么肯轻易涉险,他们既不想冒险去除雷兽,又想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才决定找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资历的人去执行任务。
    经过一番挑选,长老们看中了这个小姑娘,决定让她代表华胥神族去完成女娲大神赋予的使命。
    其实,长老们心里十分明白,以她的修为此行无疑就是送命,但她是一名孤儿,没有人会在乎她的生死。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具有戏剧性,谁也没有想到小姑娘不仅没死,而且还得胜归来,受到世人的传颂。
    长老们对这样的结果无不感到吃惊,但事情已经这样,自然要摆出一番姿态,而且小姑娘得胜为神族扬了名,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才有了这场感人的欢迎仪式。
    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还是让人欣慰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远没有那么美好了。
    不久之后,一些另有图谋的贵族大肆宣扬小姑娘的‘丰功伟绩’,甚至扬言她是大神女娲特意降到人间的神使,应该让她取代族长担负大任。
    其实,这些人无非是看中了她单纯的出身,想要借机上位而已。
    于是,这位单纯善良的姑娘就这样成了统治者手中用来争名逐利的政治筹码,裹挟在政治斗争的腥风血雨中难以脱身。
    这时,情势忽又发生了转变,那就是华胥姑娘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孕便持续了十二年的光阴。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保守住这个秘密,但随着胎儿的成长,当权派们终于发现了真相,正在为反对势力的嚣张而苦恼的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长老会向全族声明:“一个姑娘在外边游走一圈就怀了孕,可见其为人放荡,而这腹中的孩子必然是和凡人苟合的结果,玷污了华胥神族纯正的血统,华胥一脉绝对容不下这样的子孙!”
    能作为大神女娲特意挑选的人类,一直是华胥族人民的骄傲,这一点让他们永远保持了高人一等的虚荣。所以,纯正的血统一直是神族最看重的,而和外族通婚也是族人们绝对不能触碰的红线。
    此言一出,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当权派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而小姑娘则成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她被放逐了,永远不能再回到自己的故乡,这场持续了十二年的斗争终以华胥姑娘的背井离乡划上了句号。
    统治者们深刻吸取这次政乱的教训,从此不再派人到山海世界的其它地方,也不再担负当初大神赋予的使命。
    而且,权贵们还编造传言:华胥神族的人类是大神女娲亲手捏塑出来的,生来就是聪慧和高贵的,而其他的人类则是女娲用随手从山崖上扯下的藤条挥溅出来的,多愚昧贪婪、卑微低贱,根本不值得他们牺牲宝贵的生命来守护。
    华胥姑娘怀着身孕被赶出了家乡,她漂洋过海来到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大陆上。
    当时的她还很年轻,怎么想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她一个人游荡在无人的荒野,居然就这样遇到了一队寻找华胥神族的人马。
    这队人马便是有嬌氏族的族人们。
    族长见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便热情地收留了她,她跟随有嬌氏辗转来到诸沃之野,并在颠沛流离中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后来族人决议定居在这个地方,而这也正合她的心意,因为如果真的找到华胥之地,她也不能回去,又要继续流浪了。
    定居后,华胥姑娘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不久便生下一个男婴,她一边继续秘密履行着神族的使命,一边照看着自己的儿子。
    可好景不长,不幸再一次降临到她的头上。
    这一天,华胥姑娘来到昆仑东面的恒山之侧,看到钦原鸟正在侵袭鹰鹯部落,便出手相助,使鹰族免遭灭顶之灾,而她自己也在战斗中受了伤,为此在鹰鹯部落逗留了数月。
    疗伤期间,华胥姑娘向鹰鹯的人民传授了很多知识,但却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是说自己来自有嬌氏族,鹰族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宣誓愿意世代效忠于有嬌氏。
    当华胥姑娘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久别的家时,却发现儿子不见了,家人悲痛地告诉她,孩子在她离家的这段时间被一只猛禽捉走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华胥姑娘十分痛心,家里人对她频繁地神秘外出也似颇有微词。她十分后悔,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管别人的闲事,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使命战胜了私情。
    在一个寂静的早晨,华胥姑娘悄悄地踏上了离家的路,她要一边履行使命,一边找回自己的儿子。
    谁知刚刚离家不久,她就发现自己又一次怀了孕,并在几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孩,为了寻找丢失在外的孩子,她用巫术滞住了女儿的生长发育,并把她安放在深山的法阵中长眠。
    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她重又回到女儿沉睡的地方,多年的漂泊,好事做了不少,却始终没有得到儿子的消息。
    华胥姑娘绝望了,她回到久别的女儿身旁,痛诉自己对不起儿子,更对不起女儿。
    她一直痛哭流涕直到沉沉地睡去,在梦中她见到了人类最慈爱的母亲——人首蛇身、变化万千的大神女娲,大神对华胥姑娘的所为表示了肯定,对她能够不忘初心、履行使命的行为十分赞赏。
    华胥姑娘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了在光华中恬睡的女儿,母亲的天性又一次使她变得坚强起来。
    她把女儿从沉睡中唤醒,她要弥补这么多年来作为母亲的亏欠,她悉心教导女儿各种知识,让她继承了自己的衣钵,然后在女儿十四岁那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宝儿一口气讲了这么长的一个故事,最后她长舒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猜到了吗?我就是华胥姑娘的女儿!被放逐的后裔,而四处流浪是我的使命!”
    第四十六章 陷阱

    宝儿的故事把祁昆听呆了,他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也许宝儿是一个孤儿,也许是父母想要让她出来历练,甚至她可能背负着深仇大恨在被人追杀,这样离奇的想法都曾经从祁昆脑海里闪过,但他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简直都可以写一本书了。
    祁昆不知道该怎么接宝儿的话,也不敢想象面前的这个女孩心中居然装着这么多的秘密!
    夜依然宁静,可两个人的心却不再宁静。
    第二天早晨,巫师、谯晗、祁昆和宝儿都起得很早,四个人在院子里开了一个小会。
    巫师说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要想拿住鬼车,可以摆一个‘五行阵’,用五行之术封住它所有可能逃走的方向,来个瓮中捉鳖,但是鬼车是鸟类,可以往上飞行,所以我把这阵法稍作了修改,姑且叫它‘五行倒悬阵’!”
    然后,巫师具体讲述了自己的方案,最后说道:“此计要想成功,还必须得到那孩子的血衣,这事祁昆你去办吧,我和宝儿还有谯晗去布阵!”
    大家都表示赞同,然后便依分工各自去准备了。
    最近天总是黑得特别早,随着夜色渐浓,村民早早地就熄灭了灯火。
    初春伊始,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一座座茅屋在风中瑟瑟而立,不时传出一两声狗叫,顽强的草虫则不知藏在哪个角落里窸窸窣窣。
    在茅屋的环抱中,却有一处地方燃烧着熊熊火光,在漆黑的夜里特别显眼,这个地方便是圣火堂。
    不知何时圣火被移到了院子里,成了这黑夜中唯一的亮点,而在本应放置圣火的大厅里,此时却放着一张软床,床上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孩子舞动着稚嫩的手脚,咿咿呀呀地唱着,完全不了解此刻正在面临的危险。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空掠过,整个世界也随之黯淡下来,一阵阵冷风飒飒、透彻筋骨。
    随着温度越来越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狗儿不吠、鸟儿不鸣、虫儿不叫,四周一片死寂,甚至连空气仿佛都要冻得凝固了,让人不由觉得呼吸困难。
    黑暗愈加浓烈,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圣火的光辉也在这黑暗中越缩越小,好像就要被吞噬了一样。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闪光,降落之处现出一个女人来,披着五彩的羽衣,拖着悄无声息的脚步,慢慢地朝着圣火堂移步而来。
    她走进大厅来到婴孩面前,静静地驻立着,眼睛里显露出慈爱的目光,嘴里还喃喃道:“这些恶人,以为把你放在圣火堂,我就不敢来了吗?”
    “哇——”一声孩子的啼哭响彻了这阴冷漆黑的夜晚,那女人连忙把孩子抱起来拥在怀里,不迭地说道:“不哭、不哭,娘亲在这!”
    她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左右摇摆,直到婴儿止住了哭声。
    女人高兴地左顾右看、又亲又抚,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孩子,嘴里嘟囔道:“好孩子,娘亲想你呢!你知道这些年娘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睛睁得老大,绝望地喊道:“不,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
    “你个恶人,还我的孩子!”她对着夜空哭喊道,“你到底把我的孩子带到了哪里,哪里啊?”
    女人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喊,一边发疯似地撕扯着,随着一阵血光崩现,一件被撕成了碎片的婴儿衣服掉落在地上,衣服上用鲜血划着一个古怪的符印。
    女人望着地上的血衣发呆。
    突然,她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戏耍本夫人,再不现身,我要你们全村人陪葬!”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那女人见自己的质问没有回应,便准备抽身出来,可她刚一踏步,一道刺眼的阳光便照射过来。
    由于眼睛在黑暗中停得太久,她不禁用手挡了一下,待眼睛适应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片原始丛林中。
    各种的乔木、灌木、青草、怪藤等植物杂乱无章地生长着,在自己的前方是一株不知名的灌木,光溜溜的茎秆没有枝叶,却长了一朵硕大无朋的花朵,像是一张咧开的大嘴。
    林地间异常安静,猛然从远方隐隐传来婴儿的哭泣。
    女人的目光一下子又有了光彩,顾不得荆棘拦路,一边呼喊着一边循着孩子的哭声在林中奔跑,任树枝挂乱长发,任荆棘刺破肌肤。
    盛夏的丛林十分闷热,湿气蒸腾、泥沼遍布,时间不长,她便弄得一身泥泞、狼狈不堪。
    狂乱过后,女人恢复了冷静,因为她发现自己总在同一个地方兜圈子,那朵大花已经在她面前出现了三次。
    原来以为只是同一类植物长得相似而已,可几次下来,她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同一株植物。
    女人停在原处静静地思考着,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用手一挥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强烈的劲气就像一把亮森森的弯刀,带着凌厉的锋芒朝着那朵花直劈下来。
    那花朵突然一阵晃动,在刀锋到来之前从花心喷出一道火焰,扶摇而起、盘旋扩大,把丛林化作了一片火海。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苍翠繁茂的丛林间便烈焰横飞,把生机盎然的一切烧成了灰烬。
    在熊熊的火焰中,一群群火鸦盘旋而过,一只只火鸟迎风振翅,一条条火龙吟啸蜿蜒。
    那女人也不示弱,挥舞长袖、翩然而起。
    随着她古怪的召唤仪式,天空中乌云密布,大雨像瓢泼一样猝然疾下,很快压制了蔓延的火势,然而随着火势越来越小,地上的水位却越来越高,很快就到了齐腰的深度。
    那女人把身后的羽衣一抖,形成两扇巨大的翅膀,振翅而起、直上云霄,待她来到空中再次回望大地,已经不见了任何东西,汹涌的洪水淹没了一切,滔天的巨浪如排山倒海般轰隆而过。
    女人越飞越高,直朝着云层上方而去,她躲过了身旁的惊雷闪电,越过了诡变的漩涡暗流,裹挟着飓风冲出了乌云的环抱,却冲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
    …… ……
    无垠的沙地就像金色的海洋绵延不绝,烈日当头、流焰似火,仿佛要把一切都蒸发掉,放眼望去没有一丝的生气。
    突然“砰”的一声,在这死寂的沙海中腾起了一道沙柱,一只九头怪鸟裹在其间一冲而上,一团沙雾在空中弥散开来。
    大鸟扇动巨翼在空中盘旋长鸣,不知往何处着陆,沙海中突然起了旋风,一个个龙卷顶天立地,肆虐纵横。
    怪鸟在其间闪展腾挪、左躲右闪,然而异动再一次出现,整个地面都在颤动,一座座沙峰拨地而起,几弹指间便已是峰峦叠嶂。
    忽而沙峰又被吹散,顷刻间化作滚滚尘暴,一时把宁静的世界变成了九死一生的地狱。
    九头怪鸟在沙海中奋力拼搏,却始终无法脱身。
    忽然,一声响亮的鸣叫从远天传来,怪鸟抽身一看,却是一只浑身散发着蓝光的青鸾自远天飞过,就像是一名神圣的领路者。
    青鸾一边轻鸣一边像箭一样朝着沙海而去,随着巨大的沙浪涌起,消失了身影,却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坑洞,就像一个陷阱。
    怪鸟盘旋在这黑漆漆的洞口,最后跟随着青鸾的轨迹飞了下去,随着眼前一阵火光乍现,她已经又重新站到了圣火堂的大厅。
    …… ……
    随着一阵强烈的光爆,羽衣女子再次出现在大厅中。
    巫师、谯晗、祁昆和宝儿则被这突如其来的闪光震得东倒西歪。
    女子环视了一圈四周,说道:“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幕后催动这五行幻阵的竟是几个后辈!”
    祁昆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喝道:“妖女,少套词,小爷今天便叫你血债血偿!”
    女人转头看了一眼祁昆,说道:“你就是那老家伙的儿子?是他自己要多管闲事,可怪不得我!”
    “呸!什么闲事?这叫替天行道!”祁昆怒道。
    女人不由得多看了祁昆几眼,忽又说道:“不过……小哥,你当真是那老家伙的儿子吗?我倒看着你有几分面熟啊!”
    一句话把祁昆说得倏然一愣。
    谯晗此时却插话道:“妖女,你为恶人间,害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人人得而诛之!”
    女人摇着头回答道:“啧啧,后生可畏呀!看你这身装扮可是太一宫的弟子,不过就算是你们掌教东君,也只是我的后辈而已,你怎敢在我面前夸下这样的海口!”
    宝儿说道:“说得好像你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似的,刚才不一样被我们困在阵中!”
    女人怒气腾腾地回道:“要不是你们利用我思子心切的弱点,我又怎么会轻易堕入彀中,如此下三滥的卑鄙手段,也好意思拿来撑场面!”
    巫师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他在思考鬼车究竟是怎么冲出幻阵的,就在刚才,他曾感到阵内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冲破了本来无懈可击的封锁。
    第四十七章 惊鸿一瞥

    鬼车在一只青鸾的带领下冲出了“五行倒悬阵”,见到了把她困于阵中的巫师、谯晗、祁昆和宝儿。
    在经过一番你言我语后,鬼车说道:“好了,我也没时间跟你们废话,一起上吧!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本夫人奉陪到底!”
    一旁的祁昆早已经被仇恨点燃了,恨不能马上就手刃仇人,为老爹报仇雪恨,听到鬼车这么说,他当时便抽出短刀,一个箭步上前朝鬼车刺去。
    只见眼前光华一闪,鬼车瞬间没了身影,祁昆一击落空。
    在一旁的谯晗早已经看得清楚,扬手便是一记掌心雷,只见电光一闪,朝着鬼车袭来。
    鬼车把衣服一抖,展开羽翼向上冲天而去,竟把屋顶撞了个大窟窿,零落的茅草当时散了一地。
    四个人连忙来到院中,只见鬼车漂浮在半空中,两只巨大的翅膀一张一合地扇动着。
    祁昆手疾眼快,反手射出一支羽箭,带着燃烧的烈焰,就像流星一样朝着鬼车飞去。
    鬼车一侧身躲了过去,谁知本已飞过去的羽箭竟然炸开了花,化作一道道寒光反向而来。
    鬼车见势翎羽一收,用翅膀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同时扩散出一圈五彩光环,把到来的箭气消弭于无形。
    巫师把凝露珠祭在空中,瞬间光芒万丈,四周的草木仿佛得到了滋养,拔地而起,几弹指间便把圣火堂变成了一座森林。
    虬曲向上的棘藤犹如一条条游动的巨蟒,四处伸展的乱枝就像林立丛生的长矛,绽开大嘴的巨花好像饥饿待捕的巨兽,它们都在凝露的照耀下获得了生命,齐齐地朝着鬼车袭去。
    鬼车扇动翅膀向着天空扶摇而上、越飞越高,很快就跳出了丛林的攻击范围。
    谯晗甩出一道符文,念动咒言化作一片白云,很快飘到鬼车上空,从云中射出万道金光,像长矛、像利剑、像锁链把鬼车困在中间。
    鬼车面对上下齐开的攻势哈哈大笑,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这话果然不错,没想到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手段,不过要想赢过本夫人,恐怕还得再修行几千年!”
    说完,鬼车展开翅膀在空中盘旋起舞,很快便形成了上接天际的龙卷风,漂浮的白云本是灵符所化,被飞速旋转的飓风碾得粉碎。
    然而,龙卷风并没有要止息的意思,它还在继续扩大,逐渐从空中向着地面压了过来。
    在距离地面还有数十丈的时候,已经能够感到它强大的吸引力,一株株大树被连根拔起,夹带着藤条、花草一起旋转上升,统统被凌厉的气流撕扯成碎片。
    宝儿撒开五彩光幔勉强护住四个人,使大家免于被强大的风势吸允到飓风的漩涡里。
    巨大的龙卷就像一条饮水的蛟龙,以它巨大的破坏力要把地面的一切“食物”扯碎,然后源源不断地送往高空。
    “我们要想个办法,等涡旋下端接地的时候,估计我也撑不住了,飓风会把这里夷为平地!”宝儿吃力地说道。
    巫师朝着圣火祭拜三次,口念祷文,用手向前一推,圣火火焰陡然猛烈异常,形成了一条火龙。火借风势,顺着龙卷的吸力蜿蜒而行,很快便形成了一条巨大的火柱,摧枯拉朽的龙卷顿时变成了招灾引火的途径。
    眼看着火焰马上就要烧到,鬼车停止了盘旋,从口中吐出一团黑雾,像是一颗陨石从天而降,砸到地上层层激荡、弥散开来,把一切都淹没在浓浓的雾气之下。
    宝儿召唤风神之力,一阵大风刮过,把寰宇间的灰霾吹得干干净净。
    祁昆在一旁嚷道:“妖女,还有什么本事,你就尽管使出来吧!”
    鬼车在空中回道:“小子,先不要得意,我只不过先陪你们玩玩而已!”
    说着,她化作一只九头怪鸟,振动双翼从空中俯冲下来,大家本能地向四方一躲,大鸟一双利爪推翻了院中的圣火坛,顿时火炭迸射,散落了一地。
    大鸟再次升起至空中,回头吐出一股水流,就像天河决口倒泻而下,强烈的冲击力在地面上激起了一个水浪,浇灭了满地的火种。
    然后,她又恢复了半人半鸟的状态,说道:“巫师,看你没有了力量源泉,还怎么与我抗争!”
    宝儿一伸手现出华胥神族的焰火印,一道道红光就像飘舞的彩带朝天上的鬼车伸展。
    鬼车双手播撒,在她面前现出了一圈圈彩色冰晶,组成一面巨大的五彩镜,把红光反射到了遥远的天际。
    祁昆抽手一箭,带着呼啸的风声而去,五彩镜应声而碎,化作一片片冰晶,犹如刀刃朝着地面飞来。
    谯晗把手向上一张,电光四射形成一道光电交织的大网,冰晶一到大网边缘便被雷电化为了齑粉,像一阵水雾随风飘散。
    随着东方太阳渐渐明亮,鬼车说道:“本夫人今天没有兴趣和你们几个小辈浪费时间了,咱们后会有期!”然后竟凭空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正在纳闷,却见祁昆身旁人影一晃,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诡异地说道:“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小孩!看来老家伙死得不冤,谁让他偏偏把你养大!咱们两个还有些陈年宿怨呢,想报仇就来找我吧!”
    说完,女人化作一只九头怪鸟,各头齐鸣,长啸着朝远方飞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祁昆气急败坏地连射数箭,但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她明明没有落下风,怎么会跑了!”祁昆懊恼地说道。
    “鬼车善于在夜晚出没,天光一亮就隐而不现了!”巫师说道。
    “不过就算是她不走,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胜她!”谯晗在一旁感叹道,“我看她刚才并未尽全力,而我们则是全力以赴,然并不能伤她半分,她要走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宝儿转向祁昆说道:“我看她倒像是认识你似的!”
    祁昆回道:“她怎么会认识我,想来是胡言迷惑,想要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杀她吧!”
    众人正在讨论,突然天上传来了一声长鸣。
    大家抬头观看,只见从远天飞来一只蓝色的大鸟,周身散发着点点荧光,数条尾羽飘然身后,像是一簇轻盈的飘带,美丽异常。
    在大鸟的背上站着一个女孩,眉如远黛、眸含秋水,面若施粉、唇似涂朱,真是天然不需饰、眉目自风流。
    在大家的一瞥之下,这女孩紧随着鬼车的方向飞驰而去,只剩下四个人在院子里目瞪口呆。
    “那个人是谁?”祁昆手遮凉棚一边远眺,一边首先打破了沉默,把大家从梦一样的景象中拉了回来。
    “不清楚,不过她居然乘坐着一只青鸾!”谯晗呆呆地说道,同时眼睛里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仰慕。
    “什么是青鸾?”祁昆不解地问道。
    “青鸾是凤凰的一种,传说它是天地孕育,为爱而生的一种神兽,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真爱!”宝儿解释道。
    巫师则说道:“不管她是谁,有一点儿可以肯定,是她帮助鬼车挣脱了我们的五行幻阵!”
    “可为什么呢?照理说以神兽为骑,应该是神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帮助妖兽!”谯晗感到很不解。
    “这一点儿我也感到奇怪!”巫师说道,“不过我们眼下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那就是圣火被破坏了!”
    巫师的话把大家谈论的焦点拉了回来,只有谯晗不以为然。
    因为圣火并不是太一宫的力量源泉,他不像人王把垄断火种作为统治手段,更不像巫师把圣火作为施展巫术的重要媒介,在修士的眼里,“火”也只是一种具有强大破坏力的自然能量,就像水、木、土、金一样。
    修士们潜心钻研对火的控制,杰出者甚至能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虽然终是凡火,仍然威力巨大,现任太一正教掌教,人称“东君”,便是指拥有可与太阳相比肩的能力,由此可窥见一斑。
    但圣火对其他人来说则完全不同,它关系着一方人民的生活乃至生存,更是一种无比重要的精神象征和力量来源。
    “我们要想办法重新燃起圣火!”祁昆说道。
    “这是自然!可是要取得火种,就要到大陆中央的帝都——炎城,我们要走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里没有人保护,恐怕会毁于怪兽的侵袭之下!”巫师担忧地说道。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祁昆突然兴奋地说道:“我想我们可以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四十八章 分别

    鬼车熄灭了村里的圣火,祁昆等人准备到帝都求取火种。
    巫师担心如果大家都一同离开村子,怪兽在不久后就会把这个村子毁灭殆尽。
    在一阵沉默之后,祁昆兴奋地说想到了一个办法。
    巫师好奇地问道:“什么办法?”
    祁昆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和宝儿认识一个朋友,他的家就在这黄河林源里,我们可以去请他帮忙,我想他是不会推辞的!”
    “朋友?什么朋友?”巫师来了兴趣。
    祁昆解释道:“说了您也许不信,他其实是一头棕罴,不过宝儿说过他不是动物,而是比人类还要古老的种族!”
    “棕罴?难道你说的是熊罴部落,你是说你结识了这黄河林源里的熊族吗!”巫师显得十分兴奋。
    “是呀!他是这么自称的。”祁昆忙不迭地点头说道。
    “好小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在确认了这个消息后,巫师十分高兴地说道,“这回我们有救了,可以放心的去帝都,有了熊族的保护,想来这里会十分安全!”
    第二天,巫师等一行四人来到黄河林源。
    这密林是一片被严密监视的地方,熊王的哨兵时刻不停地游走在其间,他们隐藏着自己的身形,注视着外来者的一举一动。
    祁昆等人很快就被熊族发现,经过一番言语交涉后,在哨兵的带领下去觐见熊王。
    熊罴部落处在密林深处,几经辗转后,众人来到一个草木繁茂、花香鸟语的山坳底部。
    众人面前伫立着一道用巨石堆垒的高墙,建造风格十分粗糙豪放,一块块万斤磐石没有经过任何打磨,便直接堆砌在一起。
    在高墙的正前方,则是用直径丈余的巨木建造的城门,巨木的顶端被人为的削尖成长矛状。
    在城门的两侧是守卫的塔楼,塔楼再两侧则是整齐的垛口,警惕的卫兵在其间来回巡视。
    进入都城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并不平坦,但却面积极大的广场,一尊伟岸雄浑的雕像伫立其间,只见他牛首人身、龙颜大唇,肌肉健硕、臂露青筋,藤条为系、兽皮为裙,傲然挺立在高低不平的乱石间。
    在广场后面是略呈弧状的山壁,山壁上分布着许多“之”字形交错的阶梯小路,路边满是大小不一的洞窟,隐蔽在路旁的大树绿草间。
    “为什么熊族崇拜的不是熊,而是一头牛呢?”祁昆有些奇怪地问道。
    宝儿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轻声说道:“别乱说,那是神农大神,熊族的创造者!”
    祁昆知道自己失言,轻轻吐了一下舌头,心中默念道:“神农大神,您千万别见怪,我也不知道您老人家是这副尊容啊!”
    大家跟随卫兵来到山壁的最高处,那是熊王大殿的所在地。
    在陡峭的山壁上是一座高大的石质拱门,门前左右各有一尊熊罴的石雕,怒目横视着往来之人。
    大家进到拱门后的山洞,头上是拱形的洞顶,脚下是长长的通道,熊王便坐在通道尽头的王座上,身后的石壁上绘制着神农大神创造并教导熊族的事迹。
    见到几人来到殿内,熊王首先说道:“小祁昆,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你此行可是完成了任务?”
    祁昆施礼回道:“奇木已然在历儿山扎根,瘟疫的祛除指日可待!”
    熊王点了点头,说道:“公孙氏应该以有你这样的子孙为荣,但不知此次来见我又是为何呢?”
    巫师深施一礼,代大家说明来意,熊王则十分愉快地答应了祁昆等人的请求,随后又说道:“我纵有心帮你,奈何那历儿山的村民可敢与我族为伍吗?”
    巫师说道:“此事熊王不必担心,一切自有在下负责!”
    熊王又说道:“公孙氏于我有恩,我自当回报,但那小山村山路纵横,又没有防御工事,恐怕难于防范,你们可回去劝说村民来我族都城内居住,我自会妥当安排!”
    在巫师地安排下,熊族和历儿山的村民进行了第一次会面,恐怕在人类历史上这也是第一次吧!
    几天之后,历儿山的村民开始改变原有的惧怕心理,接受了熊族的护卫,和熊族相处的愈发和谐融洽、其乐融融。
    自此之后,公孙一族和熊王部落便结成了坚不可摧的联盟。
    在解决了村民的安全问题后,几个人就准备前往帝都求取火种。
    可就在出发的前一夜,巫师突然来找祁昆,焦急地说道:“祁昆,我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路出行了,这求取火种的任务又要落到你们几个年轻人的肩上!”
    祁昆问道:“为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你看!”巫师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凝露珠托在掌中。
    只见这珠子光芒暗淡,不知为何就像蒙了一层翳(yi)影,光彩不再,只有里面的莹露之光还在闪烁,像是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这是怎么回事?”祁昆不解地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可能面临着危险,我不得不先去查明真相!”巫师说道。
    “是不是这明珠的主人?”祁昆又问道。
    巫师郑重地点了点头。
    “您放心去吧,我和宝儿一定会完成任务的!此次又不是去险山恶水,况且还有谯晗这样的青年才俊帮忙!”祁昆坚毅地说道。
    巫师对祁昆深施一礼,说道:“祁昆,你再一次让我钦佩之至,请受我一拜!”
    祁昆连忙说道:“巫师大人,千万别这样,我心中一直把您当做自己的老师呢!只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收我?”
    巫师摇了摇头,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你对我此生有多么深刻的影响,我不敢也不足以做你的师父!我们还是做益友吧!”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祁昆一边搔着后脑勺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
    “正因为你本能的行为改变了很多事情,而你自己却浑然不知,才越发显示出这种品德的可贵!”巫师说道。
    巫师潜意识地感到临月父女面临着很大的危险,而且可能与巫咸部族的秘史有关,可他不想让祁昆等人卷入巫族的政治漩涡,所以并没有说明具体的细节。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大家都起得很早,朦胧的月色尚未完全褪去,巫师、祁昆、宝儿、谯晗一行来到公孙老爹的坟前拜祭。
    数日前种下的杜衡草长势十分茂盛,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草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晨露。
    祁昆一边拜祭,一边悲怆地说道:“爹,儿子明天又要远行了,这次要到遥远的帝都去为大家寻找火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您!”
    宝儿在一旁说道:“老爹,放心吧,我一定会看好他的,不让他惹事,早日平安归来!”
    祁昆又说道:“杀害你的仇人我已经见到了,只是一不小心让她侥幸逃脱了。不过没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她的!”
    巫师则在一旁劝道:“祁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老爹的在天之灵未必就想看到你‘千里寻敌、只为报仇’的人生,他老人家更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祁昆擦了一把眼泪,说道:“我明白,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祁昆为老爹的坟最后一次添了新土,说道:“爹,虽然您说我是捡来的弃婴,但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儿终身不忘。我会把您的牌位时刻带在身边,早晚祭拜的!就算是有一天真能见到我的亲生父母,也绝不会忘了您的厚恩,我永远是您的儿子——公孙祁昆!”
    拜祭完毕,大家又相互说了一些珍重的话,便各自踏上了新的征程。
    …… ……
    对于故事的主人公们来说,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他们本可以像一般的百姓一样,做一个逆来顺受的凡人。
    因为他们本来也就是凡人,但他们不甘心“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生活,不臣服于受人摆布、任人宰割的命运。
    虽然前路漫漫,生死未卜,却一定要去闯一闯,凭借自己微薄的力量,开辟一条通向美好的道路,用自己的努力和热血,去为人类争取继续生存的机会。
    不管自己多么卑微,就算是棋盘中的一个无名小卒,也时刻心存着过河的希望,要为自己和自己的族类开出一条血路。
    这也是大神女娲赐予她儿女的又一个珍贵礼物,是人类虽然弱小,却能在山海世界唯我独尊的坚强基石。
    这正是:
    前路茫茫家乡远,男儿何曾惧艰险。
    心中素怀凌云志,乱世方显英雄胆。
    丈夫本色在四方,临危不惧挽狂澜。
    此身若为自由故,甘洒热血染林泉。
    虽是尘世一芥子,我命由己不由天!
    谁说尊卑天已定,万世称颂永流传。
    第四十九章 沙澜之伤

    雨后的沙澜,空气总是特别清新。
    临月一个人依靠在小屋的围栏边,出神地凝视着圆叶上那尚未散去的水滴。
    石蕖花此时开得正盛,这可不是容易看到的美景。
    因为石蕖要历经千年方才开花,对于人类来说,也许一生都看不到这么多的花朵同时开放。
    更难得的是天公作美,为这千里洹流带来了一场久违的甘霖。
    皓月当空、柔辉似水,清风拂过、荷叶田田,一朵朵盛开的石蕖在层层叠叠的叶子间忽隐忽现,构成了这大漠中最靓丽的风景。
    临月看着荷塘发呆,忽而想到一句诗文“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她一遍遍默念着这极富韵味的诗句,一遍遍在脑海中勾画着那清幽、恬淡、和谐、秀美的景象,不禁感叹自己生活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受到父亲的严格管束,也许一生都没有机会见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山林美景了!
    不过这大漠的雨后也是异常清爽,让人在炎热的天气中享受到难得的一丝清凉。
    自公孙宇走后,就一直没有传来他的消息。
    临月又一次把遗玉拿在手中,上面依然是那熟悉而陌生的图案。
    这图案她已经看了无数次,每一个最细小的条纹都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但它究竟代表了什么呢?临月对此一无所知。
    父亲显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自从公孙宇走后,他时常自言自语:“这就是天意,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然而每当自己问起时,他却又不肯透露半点儿信息。
    临月轻抚着那温润的玉石,想到了公孙宇成熟而颇具男人气息的脸庞,是他的到来在自己本来平静的生活中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在自己春意萌动的心里荡起了点点涟漪,让她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还有那么多的乐趣,还有那么多的美好自己都不曾领略。
    人有时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期盼。
    浓浓的思念在时间地打磨下转化成无限的情愫,强烈地撞击着这位少女的怀春之心。
    虽然这个陌生人只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下,闯进了自己的生命,但却从此牢牢地占据了阵地,再也无法抹杀他在自己脑海中的存在。
    所以有时候,“喜欢”这种感觉真的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也许只是偶然的相遇,甚至只是匆匆的一眼,便会被对方深深吸引,做出厮守一生的决定。
    这应该叫“一见钟情”吧!自己和公孙宇算不算是这种情况呢?临月想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应该不算吧!”
    毕竟这个男人在自己生命中有过一段短暂的停留。
    公孙宇走后,父亲对她的外出管得更加严格了,并在这片绿洲边缘布置了结界,让人感到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不过最近她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最近的夜里,父亲大人经常趁她睡熟的时候偷偷外出,好像是在找寻什么!
    虽然父亲依然在她面前若无其事,但临月还是强烈地感到危险在慢慢迫近。
    昨天,她又偷偷地跑到外面,因为她十分惦念自己栽种的石蕖。
    这些年来,临月已经在流沙大漠中培育了不少石蕖花,它们用自己顽强的生命给这片荒凉的大地绘上了一抹绿色,有几处甚至发展成了小规模的绿洲,但都离沙澜很远。
    因为父亲曾告诫她,不要随意改变居住地附近的自然情况,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好在洹流地域广大,临月不愁找不到种植的地方。
    不过,昨天她到了自己的种植地以后,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在绿洲的边缘,有一排纷乱的脚印。
    在别的地方发现脚印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这里是流沙大漠,就像沼泽一样容易沉陷,一般人怎么可能进得来,更不可能留下脚印。
    她回到家后,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父亲,父亲的脸色非常凝重,默默地说道:“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四十多年了,也该有个了断啦!”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她听得糊里糊涂。
    待及追问,父亲又避而不答,只是说道:“月儿,明天我要到那里去看看,你要记住在为父回来前千万不能出这沙澜结界!”
    看着父亲面带隐忧,临月的内心也跟着澎湃起伏,还好今天午后下了一阵新雨,清爽的天气让她轻松了许多。
    父亲已经出去一整天了,怎么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呢?
    临月不由得收回了信马由缰的思绪,翘首向着远方张望,谁知这一望,却看到了骇人的景象。
    然而,黑暗并没有撤走,它在天空调整着姿态,直到和结界的边缘完全吻合,终成压顶之势。
    突然,黑云疯狂的展开了攻势,从各个方向朝着结界涌来。
    光斑亮起的频率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多,直到后来所有的光斑连成一片,形成了一个笼罩在绿洲上空的半球状光罩。
    黑色的乱云在狂风地裹挟下滚滚涌来,在光罩周围盘旋流动,就像黑色的大海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
    闪光的结界则像一座惊涛骇浪中的孤岛,默默支撑在无尽的黑暗激流中,守护着下面那片生机勃勃的绿洲和小屋。
    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无数的黑色触手不断点触着,就像长着无数排牙齿的大嘴在不断地撕咬着自己坚硬的猎物。
    随着黑色越来越浓、云层越来越厚,结界在不断地收缩,覆盖范围越来越小。
    临月盘坐在小屋里,感到黑暗在一步步迫近,她念动祷言要与这不知名的黑暗力量做最后的抗争。
    随着祷言响起,一个个光点从临月的身边徐徐上升,飘飘荡荡飞向绿洲的各个角落,就像无数只闪烁的萤虫。
    光点所到之处,石蕖像发了疯似的急速生长,一根根坚如磐石的茎干迅速变粗、变长,朝着正在缩小的结界伸展。
    最后荷叶与光罩贴合到一起,其后的茎干则像一根根柱子撑起了正在坍缩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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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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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1:22:27  更:2021-06-27 21:2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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