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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花千骨番外「莹莹我心」续写[第1页]

作者:风儿和她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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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其实想来求指导,谢谢批评!
另,在仙侠奇缘之花千骨吧先发的,同步更
 
一楼说明,莹莹我心是另一位花千骨读者写的番外,写到一半弃掉了,我接着她弃掉的地方开始写。
下面会先发她写的番外。
另外@一下好基友,没有她就没有这篇文@风吟月x狼
 
师父,要不是你,小骨根本不懂这些大道理,也没什么远大愿望,只想每天不被恶鬼缠身,吃饱喝足,和糖宝一起就很满足了!
曾几何时,小小的身影拽着他的衣袖,仰起脸来崇拜向往地盯着他看,稚嫩童音里满是天真。
拜师之时——“弟子定会堂堂正正,无愧于天,无愧长留,无愧尊上。今后生为尊生,死为尊死!……”
那时虽童音清脆,但语意坚决如毒誓,他早该看出她的执与痴,在那时察觉,她就连拜师的誓言里,都是以他这个师父为主的。
花千骨这一生,根本是为白子画而活,她无愧于师父,而他却联合着整个天下,一步步将她逼到今日地步。
他在长留列仙之前发誓,要悉心教导她,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虽未有一日曾放弃过她,却终归还是他的错。
罢了,天命,当真是不可揣度,不可拂逆。
回望脚下的生灵涂炭,遭受灭门之祸的几大门派惨景,白子画颤抖着微一闭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白子画的徒儿,就算是做错了,也合该交由他来处置!
银光护体,身子直起而上,向着那团愈来愈盛的紫光飞去。
花千骨兀自承受着灭神之力,只觉得三魂七魄都摇摇欲坠,再看不见其它,也听不见任何,一片神魂离体的黑暗虚空中,她只听见小小的自己在说,不要怕,马上就好了,这世间本没有你容身之处,不如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一团刺目的白光从花千骨的胸前震开,那圣洁而耀眼的庞大真气,竟将紫气湮灭覆盖,扑噬殆尽,一时间昏暗的天地都仿佛被撕开了裂口,神光普照。而随着白光盛到极处,正中央逐渐散出点点金光,如莹莹火虫,缓慢浮动跳跃,那是花千骨即将弥散的神之体。
魂魄行将消散之际,已快要散作无物的花千骨,却隐隐听到一声极轻的呼唤。
如同每一次梦中回荡在耳畔,那么熟悉,却空灵得陌生。
“小骨,罢手吧。为师这就带你回家,天大地大,总归会有一处,容得下我们师徒二人。”
师父……
不会的。明明已经不具实体,白光中夹杂着的金芒却在痛苦地抽动,闪烁。
那不会是他,你们休想骗我。师父从来不会说她喜欢听想要听的,哪怕自己跪在地上苦苦央求,哪怕以众六界众生要挟他,哪怕剔骨削肉,师父也不会答应同她回到原处,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过。
他们,本就再回不去了。
长留仙山,绝情之殿,种种如同前世遥远。
她一身伤痕,满心破碎,就算爬,也再够不到师父的手了。
而分明有一双温柔的手,拥抱着那团金芒,在将四散的灵肉拼合归位。
 
这感觉如此熟悉,就如同那一次神农鼎中,花千骨也是如此,悲痛发狂之下神印隐现,将白子画散作无数光束的身体拥抱在怀中。而近在耳畔的声音如此真实,花千骨还是忍不住缓缓睁开了眼。
后来她想,如果知道那一刻自己亲眼见到的会是什么,她宁愿自废双目,宁愿就此魂飞魄散,也不愿承受那种心魂俱碎的惨烈。
熟悉的银光似是承受了吞天吐地的白色光雾,终于散去,花千骨周身的紫气也不复存在。两股足可灭世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渐渐归于虚无,妖神之力,竟就此化去了。
而花千骨,甚至来不及见到白子画的身形,那银光即刻寂灭,快速消失不见。
茫茫天地,举目四望,一片祥和平静,师父呢?她的……师父呢?
身体耗尽一般,从半空跌落,四肢无力,满脸痴痴傻傻,要不是笙箫默点出一片云彩接住花千骨的身子,她早已就此摔落九天。
呆呆凝望掌心,一直以来如梦魇附在身上的妖神之力丝毫感觉不到,茫然四顾,众人表情皆是化险为夷的释然,而又一片凝重感伤。
摩言在弟子搀扶下,瞪向她的眼神,更是目眦尽裂,恨不得扑上来将她一掌击毙,却心死神伤,仰头闭目,面部惨白抽搐,再不言语。
好像发生什么。记忆却像错节一般,无论如何想不到方才那一幕所有的细节。
天边不知哪位仙人一声悲叹:“花千骨,事到如今,你师父白子画以性命保你,以其仙身外加全部修为换你妖神之力,又以一己之身代你承受灭神反噬,我等无话可说。
你虽造无数杀孽,致六界浩荡,但世人皆由神造,本该知反哺之恩,前事种种不再追究,好自为之吧。”
花千骨痴痴傻傻地跪在地上,抬起头,没有半点反应。耳边嗡嗡的,身心都被冻住,忍不住发起抖来,犹如在万丈寒潭中沉浮。
他们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白子画呢?我还要问一问他这天下和我,他究竟会怎么选……”
“你们不要以为藏着他,我就找不到了,当年翻遍东海,还不是被我找到。”
“呵,一定是你们用了幻术,还要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
众人见花千骨瘫在地上,表情一时冷笑一时木然一时又阴冷怨毒,不由纷纷摇头,这一对师徒的孽缘,却也算彼此都用情至深,到底是谁的错。
是苍天不仁,还是神佛本该无情。
摩言伤重,此时又急怒急痛攻心,已先回长留。妖神事了,众仙各派也各自退去。回山之前,笙箫默见花千骨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担心她就此堕入心魔,便道:“花千骨,莫要执念太深,今后不管天上人间,好自珍重,不要枉费了你师父一番苦心。”
 
“师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徒弟,如果愿意,你依旧是长留弟子。”
话毕,转身踏云而去。
须臾千里,却听得天地间一声犹如鬼哭的哀嚎,响彻云霄。
杜鹃啼血,万刃穿心也不足以形容。
“不!——还我师父!”花千骨想要追着长留一众而去,战栗不止的身子却连站起也是不能,一步步撑着向前爬,伸直了手臂眼看着天地间转眼只余她一人。
喉间嘶吼破碎不堪,拖行而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长长血迹。
而放眼茫茫,那一抹伏在地上的身影却显得那样瘦弱,孤凄。贪婪殿外,花千骨已跪了不知到多少个时辰。
摩言寝殿的大门紧闭,对门外一切视若无睹,落十一等人也毫无办法,世尊那边根本没有能力多嘴劝上一句,花千骨又行尸走肉一般,对任何人不理不睬,说什么也无动于衷。
一天两天过去,贪婪殿又只剩花千骨一人,这里没有树,没有熟悉的绝情殿,恍恍惚惚,想起那年也是这样,她犯了大错,心惊胆战跪在师父门外,求他原谅。
那时的心情,白子画只要能平息怒火,不要不理她,不要再生她的气,就算立时死了也无所谓吧……
这世上,花千骨最怕的,只有鬼和师父而已。
而如今,如今是什么心情呢?
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整个躯壳像不是自己的,五识也变得迟钝,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一个角落,不敢去碰触,不敢去思量。
呆呆望着那扇门,直到一个人走出来,神思凌乱中觉得是道再熟悉不过的白影,狂喜地抬头去看,才认清正寒着脸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的摩严。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再踏入长留?”
摩严负手而立,眼前的女人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叫他厌恶,如今,更恨不得她当初死在蛮荒最好,也不至于……
“我想找我师父。”埋下头去,话语里没有一丝起伏。
想到那个总是白衣似雪,叫他操心的师弟,摩严心下一片悲凉,一时间无所着落,只觉得胸中凭空被挖去一块。看着脚下花千骨卑微的样子,早已不复妖神的邪态。
她长大了,虽从前对这个一向不满的弟子也没什么印象,却还是能看出花千骨与幼时的样子大为不同,经历了这许多事,看起来还是很小,如今瑟缩在地上,脊背倒挺得很直,如一根紧绷的弦,只要一句话一个答案就随之断掉。
突然心头便蔓延一股恨意与残忍的怒火。
摩言不理她,反问道:“花千骨,你可知道子画为何从不收徒弟?”
花千骨茫然抬头,眼中一片绝望的空洞。
 
师尊在时,曾勘破我们三个的命数,仙逝之前,特意告诫子画,不可轻易收徒,就算天意难测他有心于此,也万不可收命格邪佞之辈做徒儿,否则长留基业不保,子画也天劫难逃。而偏偏是你……他何尝看不出你的命格,又何尝算不出自己的劫数,却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将你这逆徒收归门下!”
每一声质问,花千骨的肩膀就受惊般抖动一下,到最后,已是浑身上下乱颤成一团。
摩严眼看着她崩溃,在他的话下一点点被打击至死,却觉得比起心中的盛怒,还远远不够。
冷哼一声,又道:“他自负清高,逆天改命也要教导你,哪怕你一次次错得离谱,他也始终认为是他管教不周,你误入歧途但本性不坏,始终努力挽回一切。而你这孽障,不能领会其中深意也罢,竟敢对自己师父起歹意,亵渎师尊,肖想用背德乱伦毁了他。”
“不,不是的……”花千骨紧闭着眼疯狂摇头,“师父是爱我的,虽然他从未说过,但他手臂上有和我一样绝情池水的印记,当日,师父眼看着我被霓漫天毁容,又把我丢到蛮荒,我、我以为师父知道我喜欢他,讨厌我不想见到我,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师父他……”
语无伦次说着,却在见到摩严的眼神后再讲不出一个字。
花千骨无法形容那种眼神下自己的心悸,如同成了一个笑话,那种森冷让她只想退却,只想逃避,比当日师父执着断念走来还叫她无所遁形。
摩严神情里一丝诡异,静静看着花千骨,一字字开口:“绝情池水,是我叫霓漫天泼的。”
如同被迎头打了一棍,头脑间一片嗡声,花千骨瞬间被抽了筋骨般瘫在地上,五官神情僵硬得叫人发怵。
似意犹未尽,摩严微弯下腰,如对待蝼蚁般捏起她的下巴,“原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莫非还因此记恨你师父?那不妨再告诉你,当日瑶池那一剑,也是我联合幻夕颜刺的,子画根本是被控制,就连把毁了容的你丢去蛮荒,也是我的主意,你师父那时刚替你受了六十三根消魂钉,又耗尽气力为你疗伤,重伤之下浑噩不清,你的消息,也都是事后才知道。而他又担心你在蛮荒的安危,特意遣了哼唧兽,代替他保护你,照料你……”
“如此用心,就算你这孽障死上千次万次,也难、抵、万、一。”
天地间再没有声音,连心碎之音也捕捉不到。但摩严知道,花千骨已经彻底毁了,她死撑在身上的那最后一根弦,断了。
而心底却没有一丝快意,举目只见一片萧索,云山之间,长留千年不变,只是不见子画。
那个自己从小一手看护到大的师弟,就算此时,也仍想问上一句:当真……值得?
 
终于能写点轻松的情节了
==
凤莱村是个普通的村落,村中生活一贯平静祥和,自得其乐。
可近来这种平静似乎被打破了。
鸡鸣刚过,日头一点点爬上村南边的小山头,就开始热闹起来。
先是村西一户人家拐角处,一个声音在门口喊:“哎!起来了起来了!”
这一声下去,整个村落活了一般,一传十十传百,一窝蜂全张罗忙碌起来。尤其是各家的女儿,涂脂抹粉,恨不得把所有绫罗绸缎全穿在身上。
要问凤莱村的人都怎么了,大清早着了魔似的,村里人一定会喜滋滋地说,那是他们村上来了神仙!
白子画这天依旧起得很早。寄住在村西叶大娘家,已经两个月了。除了叶大娘外,这家还有她早成了年的儿子,叫叶游,例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晨起习惯性去拿自己的白衣,却想起叶大娘的话。
“你要想在这里生活,听大娘的话,换身粗布衣衫,不然这镇上的姑娘家怕都不干活了,还有头发,你这头发……啧,也说不上哪里不对,这样,大娘给你买了条布带,不要嫌弃,将就用吧。”
无奈摇摇头,白子画取过发带,简单将一头顺滑的长发束好,白衣收入柜底。前尘如梦,既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如此倒好。
出门习惯性的抬头望了望天,不知……不知现如今长留一切可好,三界是否已恢复元气。
大战之前,刻意也好,无心也罢,从花千骨那里恢复仙身一刻起,他就早做好了打算。再三嘱托大师兄放小骨一条生路,摩严自觉欠他良多,应是不会拂逆。
而小骨……默然叹一口气。待小骨元气恢复,哪怕用观微也能轻易发现自己所在,到时找来是早晚的事,他只希望这一天,越迟越好。
一路穿过几条乡间土路,每一扇窗子背后,都有年轻女子红着脸偷看,胆子大的,扒在门边一直伸长脖子望到那身影消失不见,胆子小的,看了一眼已慌张得不行,急合上窗抚着胸口也止不住砰砰心跳。
待那人走过,一时间叽叽喳喳,三五成群议论着,各个如沐春光面含桃花,好不热闹。
白子画已习惯了。施然走到街角边一张早已摆好的桌前,坐好,从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布包,铺开笔墨纸砚,自顾自研起墨来。
一片寂静过后,四面八方逐渐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你们看你们看!他磨墨的动作还是那么好看……”一女子痴痴看着,似是醉了。
 
“是啊,他的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舒服,只恨我嘴笨,只道神仙也不过如此,却讲不出别的什么来。”
“还有还有!今天的衣服似乎不是之前那一套,怎么觉得更看不够了?”
她的姐妹瞪她一眼:“胡说!我日日看着,夜夜想着,连他身上一个衣褶都清楚,明明就还是那件!”
说罢,忧郁地捧起了脸,“唉,只要他能对我笑一笑,就算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啊。”
另一个小丫头红着脸羞她:“不要脸!就你这幅样子,还想神仙能对你笑,做梦去吧~”
“你!——”转眼之间,街角又打闹成一片。
白子画虽专心研着墨,周围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却也不管。想到最初的几日,他刚在街角摆下这写方子的小摊,不论男女,光是兴奋昏厥过去的人,就不在少数,着实头痛。
太阳已高高挂起,晨曦柔和的光线洒满街道每一个角落,人们还恋恋不舍不肯开始手下的劳作,只想多看一眼街角,多受一些神光的普照。
这段时间最为安静,除了白子画手下墨汁的声响,和人们小心的呼吸,再无其它。
那位,真的是神仙吧。
看那白玉一样的双手,一手执笔,玄色的笔杆更衬得五指莹白透明,修长秀美,另一只手微微拉着宽大的袖袍,一截玉色的胳膊就那样隐隐露出来,晃着众人的视线。
不行了……四下角落里同时有人捂住脸。鼻子里的热流已经止不住了……
唉,看来只要神仙在凤莱村一天,这补血的药就不能停!
晨风吹过,那人的白色发带不安分地荡了荡,嬉戏纠缠在一起。
瀑布般的黑发黑得那样纯粹,隐隐似有华光,一缕发丝吹拂过他比纸还苍白的面容,停在了凉薄的唇畔。
仙人之姿,就那样端坐在一处,静如处子,偏偏冰雪气质,面如寒霜,淡淡阖着眸,眸光冷淡疏离,叫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不敬……
快两个月了,没人见过神仙的笑,要是这人肯笑上一笑,怕是日月都得无光,凤莱村血流成河了吧。
那还是别了……凤莱村的乡民还不想那么早死。
墨已研好了,白子画将笔支在一处,等生意上门,他的生意,总是好做的。
短暂的矜持过后,乡民们开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各个角落窜出来,瞬间就将白子画小小一个摊位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不只发春犯花痴的少女,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孩童,全都满脸期待。
 
神仙就是神仙啊,不仅长得好看,还医术高明,济世救人,自从神仙来了凤莱村后,村子里病人的数目明显减少了,不管任何灾病,只要按着神仙开的方子抓药,一定药到病除。
虽然看着那仙风道骨的人,也不像能在此久留,但村民们只从心底里盼望,他能多呆一天就最好了。
日落时分回到叶大娘家,道路上已没什么人了。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很规律,人也没有过多贪念,知足常乐,这样很好。
马上要入冬了,天黑得早,到家门口时,夜色已昏暗得如一匹墨色的布,月牙漫上树梢,难得的静谧清幽。
进门迎面撞见叶游,对方瞟他一眼,哼哼一声回自己房里了。不知为何,这人似乎从一开始对他就没什么好感,倒也全不在意。修仙久了,旁人的喜怒,实在很难感染一二。
叶大娘见他回来,很开心的招呼道:“小白啊,快来吃饭!”
白子画微微一梗,僵硬地点了点头。小白这个称呼……自从告知她自己的名字,叶大娘就自作主张一直真么叫了,虽然……咳,实在新鲜,倒总不能让老妇人也称他一声尊上吧。
长留上仙白子画,早已死了。现在的白子画,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比常人还不如的凡人。
将布包放置一边,揉一揉酸痛的手腕,今天共写了二百三十三张方子,也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开的方子全部对症下药,病人却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就连那位脸冒红光的张家壮汉,最近几天也已见过三次了,每次都有不一样的名堂,不是给这个抓药,就是给那个补身子。
摇摇头,只管治病救人就对了,自己在凡间能做的,眼下看来似乎也只剩这些,总归不至于成了无用之人。旁的,他也不想多作深究。
“对了小白,今天晌午来了位姑娘专程找你看病,要她明天再来,可她不肯,非要等你,我看她气色也不好的样子,就留人等你回来了。”叶大娘将菜摆上桌,说道。
“好,我稍后便去诊治。”点点头,回头见一桌热过的饭菜,不由心头一暖。
来到院中,打好一桶井水倒入木盆,掬起一捧洗去指间墨迹,衣袖下滑,露出手臂上那一处刺眼的白色绷布。
自从脱去仙身,变成凡人体质后,恢复能力似乎比常人还要慢上许多,冲动之下剔肉已过去几个月了,这道碗大的伤口,却还是没能彻底结痂愈合。
反倒近几日挂心上界一切,又时常不自主想起小骨,手臂反而时时疼痛。
小骨……
念及这个名字,白子画在井边一时神思恍惚,发起呆来。
“白、子、画,你会后悔的!”
昔日一字一句,言犹在耳,不知没人在身边,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师父……”
蓦然听到熟悉的呼唤,白子画浑身一震,脊
 
脊背都僵硬了,院落却静悄悄的,再没有一丝声响。
方才那一下极低的嗓音,似是幻觉。果真做凡人太久了么……苦苦一笑,再这样下去,怕会入了魔障吧。
拂干双手,转过身去,却在看清眼前人时,手中木盆“当”一声掉在地上。
“师、师父……”怯怯的,花千骨又叫了一遍,声音干涩得自己听来都很陌生。
之前从摩严门前跪到脱力,被落十一等人强行送回绝情殿,在熟悉的房间瞪着眼傻傻躺了两天,神力和术法却在身体中一点点复苏。
怎么可以这样,花千骨将脸埋入手中,眼眶一片发热。怎么可以在师父都不知去向后,这副可耻的身体……居然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回到从前那个干净静静一心修仙的花千骨。
生无可恋的想着师父,竟然无意识观微起来,而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师父的影像竟然还一下子就被自己给观微到了!
怪不得摩严神情那么复杂……大喜之下花千骨不禁暗暗发窘,满脑黑线。
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耽误了那么些天苦苦在贪婪殿上哀求,竟然忘了用最简单的方法,简直笨,笨死了!
捶着不争气的脑袋,花千骨当即一跃而起,打了小小包裹往下届找她师父去了。
呜呜呜,师父,小骨真的好想你啊……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分别了这些时日,再见只觉沧海桑田都在眼前匆匆飞过,物是人非,往事如烟如梦。
她中午就到了,白子画却不在,观微中得知他竟在街角为人看病写字,一时也不敢贸然追去,只好在观微中贪心的一刻不停偷看师父。
而当看到师父竟然被一群男女老少包围时,花千骨简直瞠目结舌了……更过分的是!那些打扮得过分花枝招展,穿红戴绿的姑娘,分明是早有准备!哪有全家上下连黄花鸡都生病的道理吗!
师父师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看不出那些人分明是赖着不走吗?
 
花千骨气得跳脚,恨不得手中再来把拴天链,把那群人全灭了算了。
哎那位大叔,你不要挤那么前好不好,挡住她都看不见师父了!
一下午在心惊肉跳和捶胸顿足中过去,等到看着师父开始收拾东西,慢慢向家走来,却忽然不敢观微了,只满心惴惴不安想象着和他相见的场景。
而之前在云宫中种种,与白子画之间非师非友,暧昧又不似爱人,恨爱交加的心情和情景,反而都如同隔世般遥远。
花千骨的心,慢慢又缩回成一颗小石头。
对重新变回小石头的花千骨来说,白子画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看着师父进门,又悄无声息跟随他到院落,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那道月光下依旧如此出尘的背影。
师父变了……从前总是一身仙气,超凡脱俗的白衣,如今看来,普通的粗布衣衫下,除却华丽的剑穗和洁白的宫羽,以及总是飘摇欲飞的袍子,简单的长衫只用同色素带在腰间一系,流泉般的长发也松松用白色发带束在脑后。
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束,看来却似乎周身都泛着光,吸引着人的眼球,灼灼不可逼视。
但再怎么风姿如画,这样的师父看起来……凭空多了几分羸弱孤清之感。
眼看着他挽起袖子,寻常人一般做起了打井水这种与他身份气质丝毫不相衬的粗活,花千骨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帮忙,到底还是忍住了。又见白子画盯着自己的手发起呆来,修长如仙的背影,映着凉凉月华,一时心中酸涩难忍,几乎想大哭一场。
再也按捺不住,叫出声来,满含哽咽。
白子画楞在原处,四溅的水沾湿了白衣。
小骨……她究竟还是追来了,气色尚好,想来已无大碍。
闭目在心底长叹一声,再睁眼时眼眸平静无波,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淡然。
“我已退去仙身,不再是长留上仙,也没有什么再教给你,不必叫师父了……”
尾音,似终是不忍,低了下去。
花千骨听在耳里,却如兜头冷水,身子不稳的晃了晃:“你、你不要我了?”
见白子画不说话,急得带了哭腔,不加多想上前一步去抓他的衣袖,“师父,你终于不肯认小骨做徒儿了吗?”
被她手指扣住的地方,伤口烧灼一般痛起来,白子画垂眼看着满面哀色的花千骨,虽不再稚嫩,眉眼之间也无妖神时那样极尽媚态,但已然是姣好女子的面容,桃之夭夭,不掩绝色。这样近的距离,连她瞪大的双眼中那一份茫然与无助都一清二楚,胸口禁不住一丝丝抽痛开来。
 
他们之间,不能再这样下去。
想要拂开攥紧自己袖口的手,不料凡人之躯竟难以挣脱,一时又气又恼,低斥一声:“放开!”
狠狠向后一退,花千骨被他的语气惊住,连忙松开手,白子画却力不从心,踉跄着几乎摔倒在地。
“咳,咳咳……”
稳住身形,胸口的闷痛几乎叫他喘不过气来,一手撑住身旁的石桌,一手按在胸口,企图平息那股深入骨髓的窒息。
“师父!”怎么会这样……花千骨吓了一大跳,手脚都开始发凉,师父怎会虚弱到这种地步?
“师父,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急急问着,看白子画撑在桌上,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的连声音都抖了,慌张的想去扶他,白子画却又勉强退了几步。
“小骨,你走吧,好好去悟你的道,修你的仙,该懂的道理,为师早就告诉过你,现在,我不求你心怀苍生,守护六界,只望你平安喜乐,一辈子快乐无忧。”
夜凉如水,白子画的脸在月色下看来分外惨白,音色如同也在水中浸过了,一片冰寒刺骨。
花千骨咬紧嘴唇,不停摇头。事到如今,他怎么还能要她快乐……无忧?
什么快乐,什么无忧,花千骨这个人,早不过行尸走肉罢了,如今既已明白一切,师父却不再认她,那便是从此阎罗地狱,哪还谈得上平、安、喜、乐?当真可笑!
不想逼他太紧,花千骨静静站定,慢声说:“师父,我知道你生小骨的气,我错了,我又错了,小骨知道,师父为我做了很多很多,小骨全都知道了。”
忏悔到恨不得跪在他身前,“我错得太离谱,不求师父原谅……只求你,让小骨永远陪在师父身边,弥补往日的过错!”
求求你……不要放弃我,我们之间,哪里经得起再一次的错过与相互折磨。
缓缓跪倒在地,膝行着凑到他身边,花千骨像幼时一样,依恋的抱住白子画的腿,感受着来自他身上幽淡的冷香。
脸庞轻轻摩挲,带着恳求,花千骨仰起头看着白子画:“师父,喝了我的血,回复仙身,然后我们回长留山,回绝情殿,天大地大,小骨再也不离开师父。”
冷白的月光照在花千骨素净的脸庞上,有种绝望的执拗。
白子画本被她的举止愕住,忘了推拒,茫茫然站在院中,如一叶浮舟,听完那句话,不由急火攻心,想也不想将花千骨推在地上。
颤抖着,惨笑着,天地都被他的笑声触痛,飘起了如丝冷雨。
“够了!又是你的血……你究竟要我羞愧到几时……一次次封印我的记忆,你还要为师自欺到什么程度?!”
 
“在你心里……我当真就不堪到,连承担一切的勇气都没有,一次次靠着徒儿的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当我白子画是什么了……”
明明是质问花千骨,却每一声都像鞭责自己,他岂非没有勇气,明明爱上了,却因为一贯对情爱之事清心寡欲,苦苦逃避,甚至要身体随着心一起说谎,负了自己更负了她。
手臂疼到不能承受,痛吟一声,白子画再也不看地上的花千骨,踉跄离开院子。
凉凉的雨丝落在脸上,恍如泪水。花千骨泫然欲泣地缩起身子,空无一人的院落中,抱起了小小的肩膀。
师父,你可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当年瑶池仙上,踏桃花而来,不染凡尘的长留上仙白子画。
世间,本就从来没有一样东西,能比得上你。
小骨何德何能,竟让师父这样的人,堕凡坠仙……
叶大娘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下午来了个姑娘,长得真好看啊,比全村的丫头加起来还好看,可就是精神有点不大正常……
自己呆在白神仙的屋子里一会傻笑,一会又生起气来,疯疯癫癫一下午,貌似病得着实不清。
好不容易小白回来了,这两个人却又都不对了。病人不像病人,大夫不像大夫。
先是在后院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发呆,默默无言了半天,饭菜都凉了,害她本想叫小白吃饭,都不好意思破坏气氛了。
后来又不知怎么,神仙似的小白像是生气了,还气得不轻,旧疾又复发的样子,站都站不稳,反倒像个病人了。
最后姑娘居然抱着小白的腿,还被推在地上,这这这,这都唱的哪一出啊?
她老人家的见识,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也不知都几更天了,好心又操心的叶大娘从房中走出来,见那好看的姑娘竟还在院中,雨下的越发大了,这近冬的冷雨,最是寒气入骨,小丫头身板小小的,直挺挺跪在地上,对着白子画的房间,也不说话,固执的很,这可怎么办是好?
想了想,走到白子画房门前敲了敲:“小白?”叶大娘叫着,“你这看病到底怎么搞的……那姑娘还没走,你们是不是认识?外面雨下这么大,都这么久了,她跪在雨里可怎么行,你要是认识,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听大娘的话,进屋来好好说。”
门内一阵沉默,良久,白子画冷清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您休息吧。”
 
叶大娘叹口气,又放了把油纸伞在院口,回房去了。
大雨纷扬而下,打在房顶和院中农具上的声响淹没了一切。
白子画站在窗前,凝视着雨中瘦小的身影,他又何尝睡得着,何尝没与她一同受着这煎熬苦楚……
窗户大敞着,雨水几乎将他半个身子也湿透,喉间又是一阵沙痒,努力不咳出声,将那一口腥甜也一并咽下去。
他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心中清楚,此乃天罚。
神与妖,本就是世间至善至邪的两股力量,相撞在一起,便是水火不容,当日他虽以仙身和全部修为替小骨承受了灭神之力的反噬,但妖神之力又岂肯轻易平复,要想妖力在她体内平安化去,凭他也难以兼顾。
一念思量下,自己……竟擅自做主,吸纳了被拴天链夺去性命之人的魂魄,三千多条人命,各取其一魄,以禁术逼去小骨身上的妖神之力,随三千冤魂一起,永沉无妄之境。
如此似魔非人的手段……真想不到,是他白子画能做出来的。
从那之后,褪去仙身,以他凡人之躯,昔年本已被花千骨治愈的六十三根消魂钉,又夜夜叫嚣疼痛起来,天气一日日寒冷,那疼便像虫子钻入骨髓,啃骨噬心,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每每滚落到地上,呻吟痛号,狼狈之态……又怎能叫她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样子?
伤病交加,现今的白子画,不过连平常人的气力都不如,天罚如此,合该……生受。
雨势一刻不歇,似要将人世间的恨爱悲欢都冲刷干净。
眼见花千骨面色发青,身子歪了歪又马上跪好,白子画皱起眉,走出房间跨到院中,任倾盆大雨转瞬将身上淋了个遍。
花千骨咬牙硬撑间,隔着雨帘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一阵欣喜。
太好了,她就知道师父不忍心一直不理自己,终于有转机了……
“师父!”一把抹去脸上雨水,扬起头开心地叫着白子画,却见他手指死死扣在门框上,身体在雨中簌簌发抖。
心中立刻暗悔不已,对了,师父现在没了仙身,怎么能和她比,受得住这么大的雨。
心疼之下,刚想说自己没事劝他回去,又想干脆明天再用这个办法逼师父和自己回去算了……天人交战间,白子画四肢百骸都疼痛不休的身子却承受不住,就这样依着门软倒在雨中。
花千骨头皮一炸,魂都要吓裂了,连忙扑过去抱他。
“师父!……子画,你怎么了,怎么了?”
白子画在她胸前,眼帘低垂,长发尽湿,面色如纸,艰难地喘息着,一只手缓缓扶上花千骨的肩膀,一点点扣紧。
“扶我……回房。”
 
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花千骨抑制住内心的阵阵抽紧,飞快将白子画送回了房。
关好窗扇,冷风与苦雨都被阻隔在外,雨声小下去,听来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花千骨也顾不得许多,用法术将房间弄得尽可能暖,将白子画湿透的衣衫换下来,又盖上厚厚的被。
心中苦涩难当,懊悔难当,就算中了神农鼎之毒,又何尝见过师父如此虚弱至极的样子……
白子画微闭着眼,似还意识不清,长发散乱在枕上,屋内一灯如豆,看来分外无依。
神情一丝痛苦,唇色惨淡,淡淡蹙着眉,安静许久,突然全身一阵痉挛,无意识的在床上翻滚起来。
花千骨见他这副样子,心痛如绞,惊愕间想到什么,也无心顾忌,一把掀开白子画紧揪着的胸口衣襟,赫然见他身上多处竟隐隐泛着青色淤痕。
这痕迹她再熟悉不过,是消魂钉!
怎么这样……明明,明明都已经治好了,难道?
花千骨咬开自己的手腕,凑到白子画嘴边,喝吧,喝下去就不难受了,求求你……
谁知白子画意识涣散之际,对她血的抵触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似是来自心底的抗拒,一闻到血的气息便偏头转向一边,下唇都咬破了。
只得作罢,又源源不断传真气给他,却丝毫不起作用。
眼看白子画的痛楚无一分减弱,兀自在床上挣扎煎熬,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快碎掉了。
“师父……”一道白光直指白子画眉心,花千骨及时扶住白子画瘫软的身体,安魂咒伤身,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用这个方法。
师父,好好睡一觉吧,徒儿就在这里守着你。
情丝百转间,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一在脑中闪过,师父雪白的袖子,毫不嫌弃的擦掉她吃东西沾到的嘴角。
露风石上,师父握着她的手教她弹琴。
皑皑风雪,师父牵她冻僵的手指,一点点一根根的温暖着,呵护着。
趴在白子画胸口,感觉他的气息逐渐平稳,总算安下心来,却听到一句模糊呓语。
“小骨,不要离开师父……”
鼻间一酸,一时五味杂陈,既想哭,又想笑。
白子画,原来你非要痛到极致,才肯顺从自己的心意。
脱掉鞋子,轻手轻脚爬上床,如儿时撒娇耍赖一般,侧过身伸长手臂抱着师父冰凉的身子,偎依在他的庇佑下,将脸埋入白子画腰间。
师父,你放心,今后你赶也好,骂也好,口是心非也好,小骨永远都不会离开师父了。
……
————原番外复制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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