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鼠猫 -> 《鼠猫之阙影在御》by姽婳三秋 -> 正文阅读

[鼠猫]《鼠猫之阙影在御》by姽婳三秋[第1页]

作者:姽婳三秋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1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鼠猫之阙影在御》by姽婳三秋
#人间亦有如意事,白玉堂前明月昭#
文案:
这天地浩荡,聚散无常,不知有多少的擦肩与背离。
然而机缘一到,命运的征程就此开始。
来不及你拒绝,也由不得你停止。
那些注定的人和事,你终究会一一经历。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段话语出《诗经》,描写的是一对青年夫妇幸福和谐的婚后生活。
书名改自于此。
此文所写,便是我心目中属于鼠猫二人的情深意笃,江湖好渡。
保证不坑,每章三千起步,更速不定,共计七卷。
鼓励催更,欢迎跳坑。
题外话:此文原名《那年情事》,于2015.4.12在鼠猫吧连载,因楼主强迫症犯了,这才重新开帖。
愿故人再归,新人有意。
合掌感谢。
 
卷一:命相逢
《虞美人》
孤舟行江水层层,酒香入晚风。相对坐素手调筝,何处青竹笛声,绕满城。
圆月晴夜色朦朦,妙语解花灯。哪怕是两处纵横,尘缘自引红绳,命相逢。
 
【卷一:命相逢01】
01夜已经深了,秦淮河两岸依旧一副白昼之景,灯火通明,人影憧憧,车水马龙。
鸿运酒楼里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展昭素来喜静,便越过几近满坐的一二层,径直来到三楼。三楼的客人不多,却颇有些不寻常的气氛。
西南角有三人并桌而坐,约莫弱冠大小,皆是一身茶色紧衣,身形瘦削颀长,容貌相同,姿态各异,竟是少见的三胞胎兄弟。中间一人面色冷厉,正襟危坐,其态乃为首之人的架势。横眉竖眼,看上去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嘴角微微下垂,又显出一点阴郁之气,双手虚握成拳置于桌上,面对满桌美食却并不动筷;反而他左边的那位双手执箸,左右开弓,吃了个不亦乐乎,他的目光快速穿梭于各大菜肴中,嘴里吞咽不断,活活像个饿死鬼,可神情中又不免流露出一些稚气,在三人中仿佛排行老幺;而他右边那位怀里却抱着一坛未开封的酒,一副想喝又不敢喝的神情,他恋恋不舍地在封口出嗅来嗅去,奈何那酒封装的极好,一丝一毫的酒气都未散出,他时而略显可怜得望向端坐中间的人,却始终没得到回应,只好落寞地继续“望酒兴叹”。东北角蜷着一位身着灰色麻衣的花甲老人,太阳穴微突,浑浊的眸子内敛精光,他的桌上除了店家赠送的茶水,便只有一盘花生米,和那三兄弟的满汉全席形成极大的反差。老人的背微微弓着,显出佝偻而苍老的意味。
四人见展昭上来,都不约而同地扫了他一眼,眼神中潜藏着些许忌惮,些许敌意,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展昭心下警惕,面上却不露分毫,视线云淡风轻地在室内绕了一圈,最终在东南面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隐隐和三兄弟及老人成了犄角之势,既可顾全两方的动作,又为自己留了后路,若是事态危急,大可跳窗而去。
如此选位,自是久于混迹的老江湖了。这点三兄弟和老人似乎都早有预料,看出其中门道亦不诧异。
可招待他的小二林三之是个新手,只当这位清秀儒雅的蓝衫公子坐在窗边是为了河边美景,于是热情地介绍道:“这位客官你可选对地方了,放眼整个金陵,这里可是最好的观景之地了。”
展昭自知这小二说的话有夸大的成分,却也没有拆穿,只是微微一笑,将巨阙横于桌上,随手点了一些饭菜,想了想,又加了两壶女儿红。
林三之喜笑颜开地应下了。楼下的嘈杂之音在这儿难以听到,因而显得三楼愈发肃静。虽然东家曾反复叮嘱过他要留神细心对待今晚三楼的客人,可不明何意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这里表面平静下的波涛暗涌,只觉得眼前的客人笑起来可真让人觉得舒服,像春风拂面一般。
面对好看的人,林三之竟觉得忙碌了一天疲惫的身体里又涌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他的胆子仿佛也因此大了些,催促着后厨先将这位公子所点的菜肴做好。
“客官,您的菜齐了,慢用。”展昭微微颔首,于是林三之心满意足一般退下了。
展昭不急着动菜,先为自己斟了一杯女儿红,清亮的酒水自壶嘴流出,落至杯底,发出汩汩之音,激荡的香气四溢,引得那嗜酒的汉子愈发躁动不安。
微凉的夜风从远处吹来,所谓水能生风,展昭的座位靠近河边,自有一股清凉之意不断袭来,他想起林三之的话,竟真对窗外之景起了兴趣,他低头向外看去,只见那江面映着飞檐漏格,雕梁画栋,本就因夜色深沉而不甚清晰,又加之明暗艳晦的色彩,纷繁杂乱的线条,愈发显得水光晕晕,光怪陆离。江心明月虽是白皙透亮,却又小又皱辨不仔细。
展昭忍不住向天上望去,那月亮只半个大小,银色的光调清清冷冷的,使人顿时忘却身处纸醉金迷之境,颇有些空寂孤廖之感了。星星稀稀疏疏地四散天际,本就不多,又不甚明亮,倒是衬得夜色愈发漆黑浓重起来。
楼内寂静无声,却偏有一道清朗之声打破了展昭的沉思,“楼上的,扔壶酒下来!”此话遥遥破空而来,音色绝佳,语气里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轻狂。
展昭寻声望去,定睛一看,见那浩渺江面上竟有一叶扁舟随波而流,在夜色的掩盖下几不可见,可偏偏舟上之人一袭白衣独卧其上,叫人想忽视也难。相隔较远,展昭看不清白衣人的面容表情,可从他双手枕于脑后,一腿屈起,另外一只腿翘于膝盖上的姿势来看,应当是颇为自在惬意的。
这份自在和逍遥另展昭尤为欣赏,他拿起未曾动用的一壶酒,向船中人掷去。银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向那白衣人,只见他腰腹微微用力,便从小舟之上拔地而起,身子在空中飞快旋转了几个圈子,又稳稳落在了小舟上,端的是矫健利落,英姿飒爽。他姿势未变,除了手中多出的酒壶,竟像是从未离开过小舟一样,他右手握住把手,借着下落的力道顺势向口中倾倒,酒水成股倾下,自成一派风流。
“好酒!”白衣人将右臂微微扬起,举高酒壶,像是在和展昭致意,可这样说了一句之后又不再言语,只自顾自地喝了下去,小船悠悠向前飘着,渐渐没了影踪。
展昭并没有一直目送着小船远去,虽然他确实想这么做,但那轻微的上楼脚步声将他的心神引了回来。
脚步声似虚而实,气息流动间力消散于无形。可见此人内力之阴柔绵长。
展昭心中狐疑更甚:高手频现,到底所为何事?
 
【卷一:命相逢03】
03 古镇是山脚下的一个村落,虽然略有偏远,但近山近水,得渔樵之利,却也繁荣。古镇的人丁不算兴旺,却也不算稀少,偶有离村而去的,时有外地而来的,但不论如何,古镇里的人,在祭司的保护下,百年以来,皆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傍晚时分,天光未暗,暮色渐起,展昭行至此地,远远望去,见山峰之下,夕阳已经沉落,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那盏盏灯火所彰显出的喜庆热闹满溢出来,竟使他不由自主地被这番景象所吸引,一时之间,心有所动,便施展起了独门轻功燕子飞,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村口附近,他理理衣衫,大步流星地向古镇走去。
村口的柳树下,坐着一对爷孙。那老人身上的衣服过于肥大,衣袖裤脚均垂下老长。男童穿一粗制麻衣,却显干净利落。两人言笑晏晏,恰应了那句“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那男童见了生人,也不打怵,只是一直盯着展昭看,看了半晌突然扒住了老人的腿,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想说些什么,脸上也流露出急切和想要确认的表情。老人慈爱地拍了拍男童的肩膀,以示安抚。
展昭以为男童是羞于见生,便没有走的太近。道了声叨扰,抱拳行礼道:“在下展昭,居无定所,行的是游侠之路,饮的是江湖之水,路过于此,想着叨扰一番,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老人笑了笑,道:“这个方便当然使得,也算年轻人你运气好,赶上了今晚。”
展昭露出疑惑的神情,道:“愿闻其详。”
老人隔着衣袖捋了捋胡须,说道:“这是我们古镇特有的风俗,每逢三月十五,从日落西山至月上中天,每户人家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花灯挂在自家门前,这些花灯均写有谜题。家家户户燃放烟花,欢歌共舞,祈求春神的保佑。镇子中央有座木架楼,名曰“拜神楼”,其最高处悬有一个制作最为精美优良的花灯——灯王。解开灯谜最快最多者,以花灯内藏有的奖品为证,便可亲手开启灯王。灯王所示乃是春神传达给人们的祝福,由祭司预先封好在灯王里。怎么样,小伙子,不知可有兴趣参加啊?”老者笑呵呵地发出邀请,缩在袖口里的手摸了摸腿边稚子的脑袋。男童任由那宽大的衣袖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稚嫩干净的眸子,内藏着不易瞧见的思索和打量,眼神看起来却没初时那样慌张了。
“却之不恭。”老人给展昭指了个方向,展昭便行礼而别,向村内走去。
此时光亮残存,天虽然还未黑透,但已有心急的人家挂好了花灯。展昭见其上面绘着花鸟虫鱼,山河日月,无不灵巧生动,惹人喜爱。这大千世界的宏观景物微缩至小巧玲珑的一纸灯面,竟好似另一个小天地。上面的谜题也是各具风格,种类不一而足。
月容方露,花灯亮起,古镇便热闹欢腾起来。
小贩沿街叫卖,各类小吃,各种玩具,目不暇接;艺人巷口表演,杂技绝活,层出不穷。博得阵阵喝彩掌声,赢得声声欢呼叫好。
这里的食物和杂技自然比不得展昭走南闯北见的丰富高超,却胜在真实自然,打动人心。
孩童三五成群做着游戏,你追我赶,奔跑跳跃,笑声四溢;大人们三三两两,知己好友结伴而行,赏花灯,猜灯谜;老人多守在自家院中,敞开门户,备好供品,点香拜神,愿风调雨顺,愿家和兴旺。
歌舞相和,月明风清,展昭被这祥和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内心因碧笛书生一事而郁结了几日的烦闷一扫而光,只觉心胸开阔,天地宽广,精神振奋之下,竟也解开了几个构思精巧的灯谜,得到了花灯里面的奖品,乃是三颗圆润的瑨石和一张形为野猫扑跃的面具,其余两个花灯里面的奖品已被人捷足先登。展昭这才知晓,若灯谜已被解开,在花灯底部或侧面会有所标记,但并不破坏花灯本身的装饰和结构。
那面具上的野猫通体黑色,造型活灵活现,似乎真有只耗子在其爪前,无路可逃。展昭一时起意,将其戴好,不觉莞尔。而那三颗石子浅黄带红,虽不通透,然触感温和,花纹细腻,展昭尤喜,收于腰间放好。
亥时将至,灯谜或已被破解的七七八八。人流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涌动,展昭亦被裹挟着来至拜神楼下,混迹在村民之中。
人群以拜神楼为中心围成一个不算拥挤亦不算疏松的圈子。楼前有几个人正在清点破解灯谜后所获得的奖品,并计算比较,竞争开启灯王的资格。
拜神楼是古镇最高的建筑物,朱红色的木架在夜色下显得幽玄深邃。拜神楼高约十米,除底架与阁楼外,其余几层各有用途,分别用于宗族的祭拜,节日的礼庆和村规的执行等。
这次的灯王在花灯中并不常见,乃是一椭圆形的孔明灯,以绳与阁楼最高处相连,在明月下因风而飘飘晃动,共分四面,各自绘着春夏秋冬的景色,色彩鲜明,别具一格。
在众人尊敬而期待的目光中,阁楼的窗口渐渐现出一个人影,他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高高的黑色尖帽,黑色的面罩遮去了大半容颜,只依稀从体型上判断应为男子。整个人是比夜色更深的黑色。
祭司出现之后,人群的躁动渐渐平息,中正平和略有浑厚的声音自上传来,“此次拜神,有远客两名,春神会单独予以天示。现在,祈福开始。”祭司双手缓缓扬至水平,示意村民将要开启仪式,心中却暗自想着:远客不久留,命相须早观。
 
古镇中常有游客来往,村民们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到稀奇。只安静地双手合十,闭目祈福。
展昭学着他们的样子摆出姿势,可心中想的是和祈福毫不相关的事情:两位远客,我居其一,还有一位,却不知同其有缘与否了。
展昭以为那位远客定和他一样身处人潮之中,被欢呼和祈福的声音环绕,却没想到其实那位客人就在人群后面不远处的林间,冷眼旁观地观看着这一场狂乱。
白玉堂斜坐在拜神楼不远处的一棵枝芽已吐的树上,背靠树干,一副慵懒的样子,嘴角微勾,微微显出些自命不凡的优越。手中正随意甩着一条不知从哪摘来的草枝。对于另一位远客,他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有些好奇是否有人解开那老头儿的灯谜,拿走了放在里面的三颗飞蝗石。
几天前白玉堂路过此地,见此山葱郁,颇有灵气,一时起了向往之心。走到山脚,发现这里原来有着一座村落,只是在澄澈明净的天空下,却不沾半点人间烟火的气息,颇有世外桃源之风。村门口竖着一块石碑,上书古镇二字,线条古意,但经过无数岁月的风吹雨打,难免有些磨损了。
白玉堂刚入村子,就碰见了一个古里古怪的老头,见到他便说道:“此山唤作积翠。”
白玉堂对这老头知道他为何而来略有诧异,但也没有过于在意,心里只想着观赏完就走,可这老头却偏要拉着他一起做花灯,又要他留下过什么拜神节。老头这一系列行为看似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可白玉堂目光如炬,断定这老头并不简单。他身边的男孩尚拥有异于常人的聪慧和悟性,他跟随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白玉堂一时摸不透这老头的想法,便留了下来。怎奈那老头口风甚紧,做事严密,只要白玉堂问起身份来历之事,便插科打诨转移话题,即便聪颖机敏如锦毛鼠也没在他手上讨得半点好处。
后来终于给白玉堂得了个机会,这老头神神叨叨地一直想要给他算上一卦,白玉堂便以此为条件,得知了那老头的真实身份——古镇的祭司。
“本是早夭必亡,后得遇一人,愿逆天改命,然大劫虽过,终多寿无子。”老头盯着白玉堂的手看了半天,终于吐出了几句话。
而一边的白玉堂早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一向不信奉这些牛鬼蛇神,比起命运这种虚无的东西,他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剑和暗器。
看白玉堂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老头又面色肃然地补充道:“老朽绝非妄言。”
白玉堂只得点点头,劝慰自己不要和一个年级已经老到快死了的老头较劲。
看见白玉堂点头,老头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才略有心满意足地交待:“花灯里需要的奖品就交给你了。”
“你说的,这东西会落入有缘人之手,我可不希望我的东西被不识货的人捡走。”
“这是自然。”
白玉堂想了想,手边一时也无甚器件,忽的记起某日兴起之作,便从从腰间摸出了三块石子交给老头。
老头接过,在手里掂了两下,发现其中暗藏玄机,便道:“他会喜欢的。”
“谁?”
“改你命的人!”
白玉堂看着走路似慢实快的老头的背影,呢喃道:“真的假的?”
 
【卷一:命相逢04】
04 在众人的掌声与欢呼中,楼前几人已分出了胜负,一青年男子脱颖而出,得到了开启灯王的资格,其他落败者也不见气愠,回到人群中,同大家载歌载舞,欢庆佳节。
青年沿楼梯而上,来到楼阁,郑重地接过祭司刚刚点好的三支香,双手执香,对着楼内的春神像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将香还予祭司,又上前解开了系着孔明灯的绳子,孔明灯便略有晃动地缓缓升空而去。
在众人欢呼跳跃,潜心祈福的时候,祭司却以不引人注目的动作将手中三支香飞射入孔明灯中。
这一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一直关注着他的展昭的眼睛,虽然早已料到这祭司应当是不世出的高手,却未曾想到厉害如斯!以人力而追天,当真内功深厚。
青年下得阁楼,从拜神楼走出,惹来一阵热潮,继而融入人群,待展昭在看向那祭司所在的位置时,却发现而他已经悄然无踪!展昭吃惊之余,却也感叹这天下之大,卧虎藏龙!
那孔明灯升至高空,“嘭”得一声忽的炸裂,继而绽放漫天烟花,色彩绚丽,又富于变化。
原来这灯王里竟内藏了烟花在里面,祭司将香射入孔明灯中正是为了点燃烟花,绽放盛大之景。
可就是这样炫彩夺目的烟花,依旧没能让人忽视那清澈的冰轮。
虽是早春,其月光之莹润皎洁,宁谧娟好,倒叫人想起杨万里所写的“秋光奇绝,月色如玉”来。
火树银花,光影织叠,天空成了一张巨大的画纸,任星月烟火交相辉映。
由灯王而始,烟花不断,火光不歇,乍明乍暗,周遭一切物象皆忽隐忽现,映得世界朦胧之中,自有美感。
白玉堂自灯王升空炸裂之际,已从树上飞下。此时众人大都聚集在拜神楼附近,古镇的大街小巷却是花灯兀亮,人烟不复。
白玉堂难得好兴致,便四处闲走,若寻到未曾开过的花灯,也不看那灯谜如何,而是巧施妙手,取得奖品。走了一阵,所获甚少,只得一木哨,但赤子情怀,孩子心性的五爷也由衷欣喜,仍就自娱自乐地漫步着。
走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了老头。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眼睛微微眯着,并不抬头看。好像知道白玉堂会经过这里,所以在这故意等着他一样。祭司仪式结束,又换回了那身肥大的布衣。
历代古镇的祭司是这样的,他们可以在祭祀的身份之外依据各人喜好选择一种身份来隐藏和保护自己,村民都不知道他们眼中到处乱跑的疯子和他们信任倚靠却总是神出鬼没的祭司是一个人,更不知道跟在疯子旁边的小男孩就是下一任的祭司。
白玉堂见老头是孤身一人,就问道:“阿南呢?”
老头道:“拜神节,放他出去玩了。”
白玉堂扯过老头旁边另外一个小板凳,正准备坐下,就听到老头道:“这是阿南坐的,你可别压坏了。”
白玉堂眉毛一挑,“我有分寸。”说着将屁股尖轻轻放在了小板凳上。难为他用这样费力气的姿势,面上却仍是气定神闲的。
白玉堂叹道:“阿南鲜有这样的玩乐时光吧。这么小个孩子,整日跟在你身边,话也不说,真是难为他了。”
老头沉默半晌,悠悠道:“祭司不是那么好当的啊,我不难为他,他将来如何接过这一重担。”
白玉堂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不再做声,只是不断地把手中的木哨抛到空中又接住,这单一的动作他却仿佛乐此不疲似地重复着。
老头此时却突然显露出从不示人的脆弱和沧桑,“我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活,第一个徒弟自认学艺已成,跑了出去,却不知天意难测,天威难抗啊。我过了很久才寻到阿南,希望他能早日成熟,护佑古镇平安。”
一时之间,二人无言,只是默默坐着。良久,老头突然问道:“你可看到此次拜神节,春神的祝福了么?”
白玉堂停下抛接木哨的动作,抬头望了望天,猜测道:“烟花?”
“准确来说,是星火,漫天星斗,灿烂烟火。寓意为,万事有缘,因果莫要强求;时势顺逆,皆应安之若素。”老头的语气淡淡的,不知道是他百岁人生的沉浮感悟,还是对白玉堂年少轻狂的劝诫。
“阿南要过来了,我先走了。”老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房屋之间,他对古镇的熟悉早已深入骨髓,浸入血脉,融入呼吸。
果然,不多时,阿南从对面小跑过来,双手负于背后,在白玉堂面前停了下来,道声:“白哥哥好。”这是几天来白玉堂第一次听见他说话,音色稚嫩,带着孩子特有的纯粹真实。
白玉堂凑过去,笑语道:“哥哥送你个礼物。”便将那木哨戴于阿南颈间。
谁知阿南却突然将双手从背后抽出,在白玉堂脸上四处涂抹几下,然后赶紧跑开了。
白玉堂一摸脸颊,发现手指沾有些许黑灰,见阿南回头向他扮了个鬼脸,又继续跑远了,终于忍俊不禁,如果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就好了,可阿南身上,注定背负着祭司传下来的使命和任务。
当然,在白玉堂眼里,阿南这小小举措绝对称不上调皮捣蛋,毕竟比起天不怕地不怕的锦毛鼠,他还差的太远了。
白玉堂起身,没走两步,看见前方远远走过来一个人,皂蓝衣,玄墨剑,气质过人,非同寻常。只是他脸上带着形为野猫扑跃之状的面具,着实另他可气,内心便想着如何将他的面具打掉。
因这白玉堂绰号锦毛鼠,便从来看不惯和猫有关的一切,陷空岛上更是一只猫毛也别想见到。
 
拜神楼前村民们集体欢庆,展昭不擅歌舞,又深觉观花灯,赏夜景之意,未能尽兴,便脱离人群,只身游玩。没想到在这空空如也的街道上竟迎面恰好遇到一人,他仔细打量来者,见他一身皆白,全无修饰,只有右手握着一把扇子,风姿素清,面部皆是黑灰,五官难见,惹人发笑。
二人愈走愈近,白玉堂眸光一沉,手指微挑,那把扇子便直直飞向展昭右耳附近,意图打掉那面具。
两人只隔一条街的距离,玉扇速度何其讯也!若用袖箭,又恐伤人,电光火石间,展昭无暇细思,顺手从腰间摸出方才所得石子之一,用力弹出,石子恰撞玉扇,原路退行至白衣人。白玉堂右手挡扇,左手握器。
展昭逢此突变,却依旧脚步沉稳地向前走去。他并不在意那白衣人为何突然以扇作袭,他觉察的出那人并无恶意,所以只是暗暗可惜那颗被自己用掉的石头。
此时二人已是错开,相向而行。白玉堂摊开左手心,不是自己的飞蝗石,又是什么?欲转身寻人,却已不见那人身影,不知拐进了哪条路口。而人们相聚过后,此刻已陆续散开,就更难寻到那带着猫面具的蓝衣人。白玉堂暗叹一声,心中却生起他日必与那人再见之感。毫无根据的直觉,却又如此强烈以至无法忽视。
仪式结束后,大家又热热闹闹地逛了起来,响声喧天。
子时过后,烟火失却繁盛浩大之势,只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响动,其焕发的颜色也不如之前绚丽多彩。随着行人归家,小贩收业,街道渐渐空旷起来,就在展昭欲寻一住处时,却听得身后有人道:“孩子,算上一卦如何?不收你银子。”
这音色略有耳熟,转身一看,确是不久前在村口柳树下遇到的那个慈眉目善的老人,此时他却换了身衣物,着一件不伦不类的外氅,从颜色形式看上去颇似道袍,在图案方面又有着明显不同,脚上穿一双破旧的草鞋。
他身边依旧跟着那个一脸纯萌的男童,虽值深夜,却不见半点困意,安静乖巧地站在老者旁,无半点言语。
展昭只觉惊讶诧异,不知为何竟点了点头。
“把你右手拿来我看看。”老人仍是一脸笑意,展昭却突然觉得里面多了丝神秘的味道。
展昭依言将右手掌心朝上,移向老人。
老人闭上眼睛,用十指碰揉捏按展昭的右手,似在感受其掌纹脉络和骨骼形状。
老人看上去已近百岁,而双手仍是细腻温滑,无半点皱纹,令展昭更为讶然。
不多时,老者放开展昭右手,睁开了眼睛,却不说话,似已陷于深思。
展昭试探着道:“长者?”
老人似因此才恍过神来般,略微沉吟才道:“虽是心在江湖,他日身处庙堂;情系家国天下,唯念彼之风华。”
“彼之风华?”展昭不解地重复道。
“你与那白首之人,虽有灾劫,然终成正果,可喜可贺。”老人似欲再说些什么,却又言尽于此,携男童飘忽而去,剩展昭一人立于原地,沉思模样。
路旁有人见了展昭模样,皆笑道,“还真信了这疯老头的话,想必也是个痴儿吧。”
展昭听了此话,不由抬眼,自嘲一笑,大步流星而去。
——卷一 完
 
卷二:缘何定
《梅花引》
侠客初交人如镜,分金并,默契凭。青天有令,耀武楼前应。庙堂一入江湖停,御猫名,锦鼠听,分输赢。
五义前来闹东京,现画影,舞步轻。古剑之灵同复醒,前嫌释冰。何处风景?最美蓝白映。三宝被盗陷空迎,并肩行,天意冥,缘何定。
 
很喜欢这文的,加油!
 
啊啊啊啊啊文笔大赞
 
喜欢
 
那中年汉子见身后走出一个人来,不由面色大变。这人跟了他多长时间?怎么他竟一点没有察觉?
碧笛书生表情微妙。卦象显示自己生平最大劲敌今晚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就是此人么?只见他虽是黑衣遮面,但其气质并未掩去,温文尔雅,君子如玉,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不如趁此机会试探一番,若是可能今日便除去了吧。心中这样想着,碧笛书生似笑非笑地道: “想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了。”
展昭没有回话,但却将左脚踏开一步,是个迎战的姿态。
碧笛书生来了兴趣,他淡淡吩咐道:“胡也,你且退下。”中年汉子随即点了下头,退至一旁。
展昭见此,心下已经确定这中年汉子正是苗恒义口中的胡先生。但面上也不多言,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碧笛书生的一举一动,同时又小心提防着他那魅惑人心的招数。
那长笛在碧笛书生的指间灵活地转了几下,旋即人就欺身上来,使得是那缩地成寸的步法,未及瞬息,经过加速的碧笛便直指展昭胸口几处大穴而来,展昭提剑格挡。
碧笛书生气势迅猛,展昭借势后退化解。不多时,二人已过了几十招。
胡也初时见二人交手,僵持不下。短时间内难分高低,正犯愁时,余光所及之处散有一堆乱石,不由计上心来。他看着不远处争斗的二人,阴狠狠的无声笑了。
碧笛书生身形修长,适于长兵器,然其所用长笛与展昭之巨阙相比,仍是走的一寸短一寸险的路子。
这长笛不知是什么材质,与古剑巨阙相比,其坚硬程度也是不遑多让,每每撞击便有长鸣之声响起。
若是粗通音理,细听之下便会发现这每一次撞击都是一点音调,连起来竟可吹奏成曲。
可这胡也是个糙汉,只听的丁零当啷的兵器相撞声音时大时小,时而尖锐,时而厚重,只是惊叹不解,却不知道是碧笛书生刻意为之的。
但展昭自上次鸿运酒楼中过一次幻术后,已有对敌经验,他抱元守一,将一切杂音隔于心外,灵台不失清明。
除却这魅惑之音,碧笛书生的招数亦是十分精妙,路数古怪,叫人猜不透他师承何处。
展昭不曾拔剑,碧笛书生亦未奏笛。二人你来我往,相互试探,如此过了几百招后,展昭终于看出碧笛书生的招式竟有从枪法化来的痕迹,虽是未及大成,但仍不可小觑。
胡也在一旁默默观看许久,见二人已是难解难分,想必于外界事物无所察觉,便瞅准时机,将一颗尖锐的石子打向展昭腰部。
此时恰是二人用力之时,这一颗小小的石子虽然伤不了展昭,可却破了他的气机,不由被碧笛书生占了先机,碧笛书生趁势将长笛横推,便击中了展昭的胸膛,他整个人都极速向后退却,竟已是保持不了平衡。
展昭原以为会跌倒在地,却坠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他来不及感到惊讶疑惑,他刚刚从碧笛书生那里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杀意,如今自己身受内伤,局势不利,只低声说了句“走。”
来人也不啰嗦,抱起展昭飞身离开。
碧笛书生只见一道白影落地,又退向远方,渐渐成了一个点,最后完全看不见。
碧笛书生暗叹可惜,错过了今日,日后再遇见此人,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怅然欲走之时,却发现那人似乎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碧笛书生走近弯腰拾起,原是一颗瑨石。
碧笛书生思考良久,双眸转动,露出一个似已明了一切的笑容。
 
【卷二:缘何定03】
03白玉堂自苗家出来,走在由石子铺成的乡下小路上,心情畅快顺意。那夜凉如水,微风习习,天上星月银辉,清河漾动;地上光影斑驳,疏迹凌乱。如此意境,却被那隐隐传来的打斗之声破坏了。
白玉堂循声而行,远远地看见一青一玄两个人影缠斗,青衣之人身后尚有一人,正出手偷袭,石子旋转着高速向玄衣人要害而去。
白玉堂虽已提速,仍阻止不得,只堪堪接住了向后跌倒的玄衣人。
“走。”喑哑的单字因面罩的阻碍而略有含糊不清,白玉堂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本欲一探究竟的心思皆被怀中人占据,立即借力远遁。
展昭跌进白玉堂的怀里时,并看不到来者的样貌身形,只有自己腰腹处的双臂泄露了那人的一点端倪,这袖口精致,是用上好的丝线缝制而成,雪白的颜色看起来愈发熟悉,难道从身后环住自己的人,竟穿了一身白衣么?
他的心竟因为这个念头而微微跳快了起来。
待那人将自己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二人相隔的更近了,展昭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莫名的气息。对方的一缕头发滑进了自己的颈间,触感柔顺,展昭顿时觉得微微有些发痒。
果然如自己所想,真的是那白衣少年。
在潘家楼和苗家集都错过的白衣少年,此刻竟真真切切地搀扶着自己。展昭心中激动,又因胸口有伤,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而在白玉堂眼里,他与这人素不相识,此番贸然搭救,亦不知从何开口。
于是二人一路西行,并无对话,四野之间,只有白玉堂腰间的“传音袋”吱吱得响了数声。
白玉堂听到这个声音,又想起前几日看到的五鼠会聚专用的穿云箭,暗暗焦急:不知何事,如此急着召我回陷空岛?
展昭素来心思通透,虽然白玉堂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仍看出了白玉堂的为难,当下说道:“兄台若有急事,大可先行离去,在下自保之力尚有。”
白玉堂看着玄衣人仅露的一双剪水瞳眸,在月光下,更见清澈,目光中尽是一片真诚与坦然。
白玉堂自然知道这玄衣人功夫了得,也不多做纠结,便抱拳点头,纵身离去。
展昭看着远去的一袭白衣,又忆起刚刚听到的“吱吱”声,蓦地想起江湖上的一个人来,自言自语道:“莫非他是……”
江面波平如镜,小船缓缓驶来。陷空岛的景象也随之渐渐清晰起来,天穹之下,水面之上,鸟鸣响于林,鱼鸥戏于河。这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是家在召唤着游子的归来。
“船家,陷空岛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白玉堂立于船头,虽是连夜赶了几日路,可其白衣如雪,未染纤尘,看不见一点点的狼狈和疲惫之态。
船夫被问的一愣,看着白五爷的背影,沉思着道:“一切安好,并无不妥。”
白玉堂微微皱眉,那为何四位哥哥急急忙忙召自己回岛呢?突然他双眸一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是……算算日子,时间也就这几天,确实是自己疏忽了,应该早些回来才对,希望还能赶得上。
一念及此,心急如白玉堂已等不及船夫靠岸,双眼估量了下到岸边的距离,足下用力,瞬而远逝,水纹漪漪。
船夫稳了稳船身,看着飘忽而去的白衣蹁跹,喃喃道:“真乃神人也。”
门外,卢方踱着步子,脸上焦急担忧之情尽显无疑。
蒋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着羽扇,依旧是处变不惊的一派从容,两撇小胡子打理的十分精致。
徐庆擦了擦汗,对着四平八稳的蒋平说道:“你也真沉得住气。”声若洪钟,精气十足。
蒋平瞅了他一眼,道:“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倒满头大汗。”
徐庆道:“我这不是着急嘛。难道你不担心大嫂么?不担心小侄子么?”
蒋平被徐庆的笃定逗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小侄子,而不是小侄女?”
徐庆似是被这个问题问倒了,半晌,喃喃道:“小侄女……小侄女我也喜欢!都喜欢!”
二爷韩彰最是冷静平和,他没机会三弟和四弟的斗嘴,只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老五现在到了哪里。”
话音未落,人声齐至。
“不就在这里咯。”白玉堂翻了几个跟头,现身厅中,笑声开怀。
卢方,韩彰,徐庆,蒋平见到白玉堂皆是十分欣喜,徐庆更是开心地锤了他肩膀一下。
穿山鼠徐庆素来以力大无穷而扬名江湖,被他一拳打死的人不在少数,而白玉堂若无其事地受了这一下。
大老粗徐庆自是看不出门道,反是韩彰含笑道:“五弟的武艺是越发精进了啊。”
白玉堂笑笑,问道:“大嫂呢?”
卢方道:“在里屋呢,刚进去没多长时间,你回来的倒巧。”
白玉堂挠了挠头,为自己的迟归感到不好意思,他讨饶般地道了声:“大哥。”
白玉堂是几位哥哥放在心头的宝贝,那是从小宠到大的,卢方又怎么会真的怪他,拍了拍玉堂的肩,“回来就好。”言罢又叹了口气,再度望向里屋的门,“也不知道秀秀现在怎么样了。”
白玉堂道:“大哥放心,嫂子为人和善,聪颖机敏,定会母子平安。”
卢方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
屋内传来女人时断时续的压抑着的痛苦喊叫,稳婆一直鼓励安抚着道:“夫人!用力!”稳婆经验丰富,声音充满使人安心的力量。可卢方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已经两个时辰了,纵使卢方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觉得忧心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
忽然,声声孩啼从屋内传来,哭声响亮,众人的心也随之放下大半。
 
【卷二:缘何定03】
03白玉堂自苗家出来,走在由石子铺成的乡下小路上,心情畅快顺意。那夜凉如水,微风习习,天上星月银辉,清河漾动;地上光影斑驳,疏迹凌乱。如此意境,却被那隐隐传来的打斗之声破坏了。
白玉堂循声而行,远远地看见一青一玄两个人影缠斗,青衣之人身后尚有一人,正出手偷袭,石子旋转着高速向玄衣人要害而去。
白玉堂虽已提速,仍阻止不得,只堪堪接住了向后跌倒的玄衣人。
“走。”喑哑的单字因面罩的阻碍而略有含糊不清,白玉堂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本欲一探究竟的心思皆被怀中人占据,立即借力远遁。
展昭跌进白玉堂的怀里时,并看不到来者的样貌身形,只有自己腰腹处的双臂泄露了那人的一点端倪,这袖口精致,是用上好的丝线缝制而成,雪白的颜色看起来愈发熟悉,难道从身后环住自己的人,竟穿了一身白衣么?
他的心竟因为这个念头而微微跳快了起来。
待那人将自己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二人相隔的更近了,展昭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莫名的气息。对方的一缕头发滑进了自己的颈间,触感柔顺,展昭顿时觉得微微有些发痒。
果然如自己所想,真的是那白衣少年。
在潘家楼和苗家集都错过的白衣少年,此刻竟真真切切地搀扶着自己。展昭心中激动,又因胸口有伤,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而在白玉堂眼里,他与这人素不相识,此番贸然搭救,亦不知从何开口。
于是二人一路西行,并无对话,四野之间,只有白玉堂腰间的“传音袋”吱吱得响了数声。
白玉堂听到这个声音,又想起前几日看到的五鼠会聚专用的穿云箭,暗暗焦急:不知何事,如此急着召我回陷空岛?
展昭素来心思通透,虽然白玉堂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仍看出了白玉堂的为难,当下说道:“兄台若有急事,大可先行离去,在下自保之力尚有。”
白玉堂看着玄衣人仅露的一双剪水瞳眸,在月光下,更见清澈,目光中尽是一片真诚与坦然。
白玉堂自然知道这玄衣人功夫了得,也不多做纠结,便抱拳点头,纵身离去。
展昭看着远去的一袭白衣,又忆起刚刚听到的“吱吱”声,蓦地想起江湖上的一个人来,自言自语道:“莫非他是……”
江面波平如镜,小船缓缓驶来。陷空岛的景象也随之渐渐清晰起来,天穹之下,水面之上,鸟鸣响于林,鱼鸥戏于河。这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是家在召唤着游子的归来。
“船家,陷空岛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白玉堂立于船头,虽是连夜赶了几日路,可其白衣如雪,未染纤尘,看不见一点点的狼狈和疲惫之态。
船夫被问的一愣,看着白五爷的背影,沉思着道:“一切安好,并无不妥。”
白玉堂微微皱眉,那为何四位哥哥急急忙忙召自己回岛呢?突然他双眸一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是……算算日子,时间也就这几天,确实是自己疏忽了,应该早些回来才对,希望还能赶得上。
一念及此,心急如白玉堂已等不及船夫靠岸,双眼估量了下到岸边的距离,足下用力,瞬而远逝,水纹漪漪。
船夫稳了稳船身,看着飘忽而去的白衣蹁跹,喃喃道:“真乃神人也。”
门外,卢方踱着步子,脸上焦急担忧之情尽显无疑。
蒋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着羽扇,依旧是处变不惊的一派从容,两撇小胡子打理的十分精致。
徐庆擦了擦汗,对着四平八稳的蒋平说道:“你也真沉得住气。”声若洪钟,精气十足。
蒋平瞅了他一眼,道:“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倒满头大汗。”
徐庆道:“我这不是着急嘛。难道你不担心大嫂么?不担心小侄子么?”
蒋平被徐庆的笃定逗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小侄子,而不是小侄女?”
徐庆似是被这个问题问倒了,半晌,喃喃道:“小侄女……小侄女我也喜欢!都喜欢!”
二爷韩彰最是冷静平和,他没机会三弟和四弟的斗嘴,只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老五现在到了哪里。”
话音未落,人声齐至。
“不就在这里咯。”白玉堂翻了几个跟头,现身厅中,笑声开怀。
卢方,韩彰,徐庆,蒋平见到白玉堂皆是十分欣喜,徐庆更是开心地锤了他肩膀一下。
穿山鼠徐庆素来以力大无穷而扬名江湖,被他一拳打死的人不在少数,而白玉堂若无其事地受了这一下。
大老粗徐庆自是看不出门道,反是韩彰含笑道:“五弟的武艺是越发精进了啊。”
白玉堂笑笑,问道:“大嫂呢?”
卢方道:“在里屋呢,刚进去没多长时间,你回来的倒巧。”
白玉堂挠了挠头,为自己的迟归感到不好意思,他讨饶般地道了声:“大哥。”
白玉堂是几位哥哥放在心头的宝贝,那是从小宠到大的,卢方又怎么会真的怪他,拍了拍玉堂的肩,“回来就好。”言罢又叹了口气,再度望向里屋的门,“也不知道秀秀现在怎么样了。”
白玉堂道:“大哥放心,嫂子为人和善,聪颖机敏,定会母子平安。”
卢方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
屋内传来女人时断时续的压抑着的痛苦喊叫,稳婆一直鼓励安抚着道:“夫人!用力!”稳婆经验丰富,声音充满使人安心的力量。可卢方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已经两个时辰了,纵使卢方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觉得忧心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
忽然,声声孩啼从屋内传来,哭声响亮,众人的心也随之放下大半。
 
不多时,稳婆抱着孩子出来了,满脸笑容道:“庄主真是好福气,夫人为您生了个儿子。”
卢方不及细瞧,连声问到:“秀秀呢,她怎么样?”
稳婆道:“夫人并无大碍,产后多补补身子即可。”
“当家的,”闵秀秀虚弱的声音传来,卢方立即进屋,握住床上妻子的手。
他擦了擦闵秀秀额头上的汗,道:“夫人辛苦了。”
“孩子呢?”闵秀秀回握住卢安的手,轻生问道。
“在外边,是个男孩。”卢方温柔地道。
二人相视一笑,只觉有家如此,死亦无憾。
而屋外的四人团团将稳婆围住,争相要看小侄子。
二爷韩彰先得手,单臂环住孩子,只隐约瞧见一双亮莹莹的眸子,便觉怀中一空,孩子已落入五弟之手。
徐庆在一旁直跺脚,想去争夺,又怕自己大力伤了孩子。
蒋平不紧不慢,观察了一番,才上去凑个热闹。
卢方和闵秀秀听的屋外一阵鸡飞狗跳,知道又是四位弟弟在打闹,不觉失笑。
展昭自那夜已在安平镇停留了五日,伤势虽已无甚大碍,但胸腔仍隐隐作痛。胡也那石子本已暗藏了七分劲道,再加上碧笛书生的四层内力,饶是他也不能立即恢复,亏得那夜有白衣人相助,及时脱身,否则怕是会耽搁更多时日,如今带伤上路,调养数月,便也痊愈了。展昭收整之后,便即刻启程。
只是想到那碧笛书生,自己两次败于他手,展昭心头不由一阵耿耿。既不知他招揽高手所为何事,也不明白胡也为何四处搜寻幽魂草,若是又更多人牵扯其中,事态岂不愈加复杂。
夏日鸣高蝉,绿意盎然。亭中看树影,白衣修挺。
转眼,白玉堂回到陷空岛已三月有余。家中兄弟小别会晤,兼之大哥喜添一子,陷空岛便更加热闹了。
只是他偶尔会想起苗家所遇之人,武艺心性皆合他的脾气,此时却不知身在何方;而那夜所救之人,也不知伤势如何,境况可好。
闵秀秀看着凉亭里心神游离的玉堂,微微一笑。她深知,白玉堂素来是个欢脱好动的性子,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没少让卢方头疼。如今年岁稍长,这生来便爱管不平之事的天性却始终如一,江湖上锦毛鼠的名号也算响亮,却不知日后是否有人可另其收心定性。此刻如此安静,定然是这些日子又把他闷坏了。
闵秀秀思量半晌,走进凉亭,笑道:“五弟。”
白玉堂回身,道声:“大嫂。”
闵秀秀道:“明天便是你小侄子百天,待他抓周过后,就可露头了,你们这些个当叔叔的,不妨带他出去转转。”
白玉堂道:“好啊,到时咱兄弟五个和大嫂您,带着小侄子一起,叫他好好看看这世界!”
闵秀秀宠溺地笑着点了点头。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安分不下来的性子,一说到要玩,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日头西偏,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快转慢。展昭下马揉了揉突然微痒的鼻子,略有惑然,再看看近在咫尺的城门,不由加快了脚步。
暮色苍茫,开封府门前缓缓走开一人,执剑牵马,唇角微勾。夕阳之下,人影细长。
 
欢迎楼主回来填坑[鼓掌]怪不得似曾相识,纯正古风长篇清新厚重,令人惊喜
 
夏晴生意繁,风轻袖影翻。汴京城内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
太白楼是子曲街最大的酒楼,高三层,视野极佳。装潢也是细致精美,又不失大气,让人见了,便觉赏心悦目。
太白楼的掌柜姓李,是个待人和善的中年人,一脸的富态相,略微发福的身材看上去便添了几分憨厚。李掌柜自称诗仙直系一脉,虽然因无从考证真假并无多少人相信,但其“太白酒”的名号却是越传越响,越传越远了。
太白楼最近有一位常客,这位常客喜着白衣,最喜欢坐在那靠窗的位置。经常在三楼一待就是一天,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
虽说他明着是为了太白酒,可李掌柜却觉得他暗里肯定有别的打算。
这是李掌柜在京城混迹多年才练出来的一点直觉。
今天那位常客又来了,一样的时间,一样的位置,甚至一样的白衣翩然。
虽说这位爷经常笑眯眯的,可李掌柜就是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慑人的气势,只老老实实地上酒,丝毫不敢在他身上打探些什么。
白玉堂稳稳当当地坐在三楼靠窗的老位置上,这里阳光透亮,微风不燥,是这些天里他最满意的地方了。
白玉堂来到京城已有旬日,那御猫展昭的作息倒也叫他摸了大半出来。
别看他此刻双眸微阖,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可实际上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那只小御猫一出现,他准能发现。
果然,不多时,展昭带着四名小吏从南面走了过来。
百姓对这位新晋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初时略有畏生,逐渐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位俊秀的不像武官倒像个书生的年轻人毫无官威,聪慧敏锐,为民着想,让人喜爱犹加。
且看他朱红官服,白绫袜,黑皮履,袖口平齐,剑穗飞扬,帽带翩飘垂在胸前,步伐稳健,双眸透亮,端的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举手投足之间,不知勾走了多少怀春少女的芳心。
就连一向对容貌挑剔的白玉堂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这猫儿,也还算是有几分姿色的。
不知是因为对这位猫大人存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还是顾念着众人临行前和来信里众人的嘱托,总之,一向飞扬跳脱的五爷这次却是默默蛰伏起来,按捺住找麻烦的心思,颇有几分谋而后定的意味。
昨天收到了大哥的飞鸽传书,说是今晚便可抵达边境城内,而小侄子的名字,几经周折,终于定了下来,最终还是依卢方心意,唤为卢珍。从名字中便可管中窥豹地看出大哥对自己这个儿子有多么疼爱和重视。
而另一边走马上任的展昭几日磨练下来,对巡街的工作也愈发的得心应手起来,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之事也算略有心得,至于贪赃枉法,杀人作恶等大案,却还只是在卷宗上有所了解。但这些事情他在江湖上接触颇多,亦不算毫无经验。
庙堂自然比江湖上的规矩多,麻烦也多。索性展昭本身也是一个自律且耐心的人,并没有感到不适应。
很快,展昭一行人就走过了太白楼,白玉堂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一堆背影,目光却只锁定在一个人身上。他心中暗暗想道:便叫你这红皮猫再嚣张两日!
 
【卷二:缘何定06】
06虫鸣暗盛,天光原是明月生。
夏日的燥热在夜晚只留下些许余温,静谧如斯,脚下堆积的蓬厚落叶被踩踏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连同有规律的呼吸与心跳,却都被很好得掩盖住了。
一座荒废的古寺穿过茂密枝叶的缝隙在月光之下隐隐现出了轮廓。金环舞娘眸色暗了暗,心中叹了口气,却丝毫不影响她连贯的动作,脚尖连点,纵跳飞跃,几个起落便轻盈稳健地落在了古寺门口,身形未晃,在地上留下一个静止的影子。
她望向那座黑漆漆的古寺,不知沉淀了多少岁月的历史,如今荒芜破败至此,似乎吞没了所有光线。寺门半掩半开,似在邀人而入,可厚重的灰尘让人望而却步,风从每一个罅隙穿过,又似乎因某种神秘的力量而有所滞涩。
金环舞娘沉默了半响,开口道:“我来了,剑呢?”声色清冷,似柔实韧。
古寺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非汝之物,奈何强求?”庄严肃穆的老者声音流露出一丝悲怆,似已看穿最后的结局。
金环舞娘并未作答,只暗中握紧了手中的镖。
“也罢,因果成劫,执念成嗔,皆随他去吧。”寺内老者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幽森的密林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逐渐消散在空中。
俄顷,一把剑从寺中直直飞出,遍体银白,皎亮清寒,落入金环舞娘之手,与此同时,一抹暗光向着剑飞出来的方向极速射去,金环舞娘敏锐地听到了镖因进入人体而消失了的破空声以及老者因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而闷哼一声,她垂了垂眸,镖尖上涂了毒,而中了“仙人醉”的人,必死无疑。
金环舞娘暗叹一声,用黑布将剑包裹起来,盖住它摄人的光芒,沿着来时的路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林间幽暗,月光昏晕,古寺依然破败不堪,荒凉依旧,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展昭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巨阙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时而有微弱的喑鸣之声响起,像是传说中剑灵的低语。
上古宝剑,皆通灵性,虽四方流落,然一旦气机相引,便会发出铮鸣之声,相互召唤。
展昭闯荡江湖多年,各种奇兵利器也着实见过不少,但能让巨阙有所异动的兵息还是初次遇到。若当真是重宝出世,却不知是好是坏了。展昭心里这样想着,微微加快了脚步。
卯时过半,天已近大亮。汴京城也从沉睡中逐渐醒来。宽敞的街道上,人群尚未密集,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信步向前的蓝衣人身上。
白玉堂将手中的玉扇转了两圈,内心暗道:“换了身猫皮,便当白爷爷我认不出来了麽,真是天真的小猫。”
展昭近几日总觉得暗处有人在观察着自己,但因巡街之时,人多眼杂,气息纷乱,一直不能确定,可现在四下空旷,自己仍然能觉察到那股气息,看来自己的感觉并没有出错,确实有人图谋不轨啊。展昭心中微微嗤笑一声,手中的巨阙似有战意燃起。
出了外城,再向东三百余步,是一处繁密茂盛的林子,枝叶厚实,因光线被遮看上去有些幽森昏暗。通往林子的小路本就狭长逼仄,又因久无人至,被路旁丛生的野草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几乎让人无法分辨。此时巨阙的感应愈发强烈起来,展昭拍了拍巨阙的剑身,安抚似的道:“巨阙,我们得先把后面一直跟着的小尾巴解决了,才能去林子里一探究竟啊。”
展昭并没有刻意放低自己的声音,离得不远处的白玉堂本就耳力极佳,此话自是清清楚楚地被听了个一字不落。
白玉堂摸了摸鼻子,这猫儿也忒为警觉,也不知发现自己多久了。不过,小尾巴,只当我是条小尾巴麽?这只臭猫,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白爷爷的厉害。
白玉堂眸光如炬,接连两个跟斗急至展昭身后,手中玉扇翻飞。你这只猫既然知晓了我的存在,我这也不能算作偷袭了,白玉堂唇边漾起一抹略有无赖的笑容。
纵使身后攻势如电,展昭的转身提剑仍是从容不迫留有余力,本应连贯的回击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倏忽一顿,刹那间,白玉堂的玉扇已抵在了展昭横于身前的巨阙,察觉到对方突然消逝的防范之意,白玉堂也立即收了攻势的力度,剑扇一触即分,二人各自退后一步,相视而立。
白玉堂揉搓了一下脸,虽然他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可自认还没有到见之忘俗迷惑人心的地步吧?怎么对方一见自己便呆住了呢?
展昭看着白衣少年的动作,略有不解,他是在检查自己的脸有没有花麽?自己根本还没出剑好麽?
二人心中各自想着一些无稽之谈,气氛一时之间甚为古怪。
这猫儿近看之下,倒真是耐看的紧,白玉堂这样想着,却又悚然一惊,一个大男人,哪里来得什么好看不好看,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念头,随即赶紧止住了自己无端的思绪。
发现来者居然是那日救了自己的白衣少年,展昭心中又惊又喜,起初那点疑惑和戒备已经全然不见。只是他的身份到底是否去自己猜测的那般,若是的话,不会真的为了名号而来的吧?想起传言中那人的难缠,展昭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半响,还是白玉堂开了口:“原来变成御猫的南侠就是长成这个样子啊,果然是君子如玉,温润似猫啊。”语气玩味,又似乎带着些调戏和挑逗的意味。
 
怎么,看了这么多天还没看清楚麽?耗子的眼神至于如此不中麽?展昭心中虽是这样想着,口中却回敬道:“原来闻名江湖的锦毛鼠就是长成这个样子啊,果然是风流倜傥,华美少年啊。”
见对面的人没有露出惊疑或者否认的神色,展昭知道自己猜对了。
展昭如此落落大方,倒叫白玉堂一时失了气势,讪讪不知作何回应的模样却令展昭失笑。
久闻锦毛鼠一向牙尖嘴利,今日一见,怕是名不符实啊。难不成,白玉堂其实是只傻耗子?这样想着,展昭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展昭清清浅浅的笑容让白玉堂莫名觉得心有些发痒,自己明明是来找这只臭猫的麻烦的,可眼下这还算其乐融融的氛围是要闹哪样?正欲开口挑明来意,却听那猫邀请道:“白兄若是无事,不如和展某一起去看看这林子里都有些什么?”
白玉堂眨了眨眼,这才两句话的功夫,便和白爷爷称兄道弟起来了。他心里微微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但绝不是平日里因那些意图亲近或故意装熟的人口呼白兄时那浮于礼节的虚伪而产生的蔑屑与不喜,而是一种被肯定被当成自己人的欢愉。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手中喑喑颤动的巨阙,又将目光投向密林深处,心下若有所思,面上却故意露出一个艳胜桃夭的笑容,直晃的阳光都失去了颜色。
“好。”展昭听见对面那人如此应承道。虽然只有一个字,却隐隐流露出些许愉悦。荒野之下,阳光之中,他看见那人缓缓摇着玉扇,向他走来。白衣墨发,笑意撩人。身后是蓬乱翠绿的杂草和因光线而模糊了冷硬色调的城墙。如此背景在展昭眼里竟因着白玉堂的风采而凭添了几分诗情画意。展昭心里暗道两声妖孽,耳边却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还不走麽?”
展昭看着眼前愈加晃人的笑容,定定心神道:“白兄请。”
脚下的泥土非常柔软,踩上去令人觉得很是舒服,便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地下沉睡的魂灵。此处地势低平,林中尚有未散尽的雾气,却已是稀薄的几近若无,不阻视线,倒有种仙家之境的意味。
起初因有杂草旁生尚能辨驳的小路随着二人渐入腹地而走到了尽头,以后便只能依靠巨阙微妙的变化来决定前行的方向,二人的速度因此慢了下来,最终在一所古寺面前停下了脚步。
二人对视一眼,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建筑。庙宇的墙壁呈现一种长久被烟熏染而成或是因走了大水变得灰暗的漆黑色。古寺的门面很小,但从飞檐的装饰上却可窥见一些精巧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找到了兵息的来源,巨阙的异动渐渐消失了。展昭看着紧闭的寺门,决定还是进去看一看。他这么一动,白玉堂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推开寺门,一股因长久不流通而夹杂了太多灰尘的污浊空气缓缓扑来,白玉堂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入门即是大殿,陈设简单,一览无余。不知名的雕像斜倚着墙壁而没有倒下。旁边凌乱地摆放着一张残破的案几,桌台与地面上纷杂地洒落着一些烛台香坛等器物。
光线虽是灰暗,然而从某些角度,却可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颗粒闪烁着微茫的光。地上本铺着一层厚重的灰尘,此刻展白二人之前,却有一排因人走过而留下了印迹的脚印,那脚印是七八岁的孩童才有的大小,略有歪扭地指向大殿的中心,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只黑色的飞镖,若不是周围也有因灰尘变薄而勾勒出的奇怪形状,几乎无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二人对视一眼,便一起向那飞镖走去。沿途小心的避开了那串孩童的脚印。走近细看,二人又发现了一些端倪之处,那飞镖附近有几滴黏稠的血液,落着在灰尘上,形成圆圈的形状。
 
【卷二:缘何定07】
07展昭待要拾起那飞镖,却被白玉堂伸手拦住了。白玉堂迎着展昭疑惑的目光,道:“血液呈黑色,怕是有毒,你且用这个。”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方素白的绢帕。
展昭接过一看,那绢帕质地上佳,颜色素雅,角下绣着一枝绽开的梨花。展昭眼含深意地看向白玉堂,似有所指地道:“白兄果然是风流天下傲笑江湖啊。”却见白玉堂摸了摸鼻子,张口欲言,又讪讪而止。展昭垂眸偷笑,隔着绢帕将飞镖捏起包好,放入怀中。二人退出古寺,离开密林,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此次古寺之行,诡异之处甚多,又毫无头绪而言,展昭想着先将此事告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再做定夺。不多时,已经回到了汴京城内。
展昭拱了拱手,原想作别,却见白玉堂匆匆忙忙撂下一句“我晚间时候去找你”后竟脱身而去。展昭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袭白衣,一时立定,心中有些情绪涌动翻腾。
那日月下一晤,匆匆而别的少年,本以为会在他入了公门之后再无交集,如今却仿佛宿命般的再度出现。气运如此虚无缥缈,而少年的面容清晰,笑声明朗,真实得可以触碰。
白衣少年的踪迹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中,展昭收拢思绪,信步离开。
而另一边,在人群中穿梭行进的白五爷内心泛起微微狐疑:奇怪,刚刚好像看到了笙娘的身影,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了?
寻人未果的五爷也没有深思,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十字街尾的宅子。
这宅院自他前些日子买下来后,总是空荡冷清。或因昨晚卢方一行人的入住,此刻连门墙上的藤草似乎也添了几分热闹的人气。
“五弟。”眼尖的二爷率先发现了回来的白玉堂。
“二哥。”白玉堂对着身子都隐在地下,只露出个头来的韩彰打了声招呼。
“五弟!”“五弟!”“我在这儿呢!”韩彰钻回地下,又不断得从地上各处冒头出现。身法快捷矫健,行踪诡秘难寻。
“五弟啊,你和那猫儿…哟哟…”韩彰揉了揉被砸中的额头,余下的话被手里那颗圆溜溜的石子打了回去。
正在舞捶的徐庆见此哈哈笑了两声。而躺在摇椅上假寐的蒋平此时却睁开了一只眼睛,与无奈翻身上来的韩彰视线对上又分开,似乎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种共识。
白玉堂冷哼一声,向屋内走去,并没有察觉到韩蒋二人的小动作。
刚刚把儿子哄睡的卢方见到白玉堂进来,立马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白玉堂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在透明的阳光之下,自家侄子的沉睡面容显得安静而可爱,这祥乐的氛围不知怎的竟让他想起了那只猫儿。
都是一般的具有予人心安气和的力量啊。
夕云赤红,暮阳余温。
闵秀秀抱着卢珍,笑意盈盈道:“听说京城这儿的夜市甚为热闹,不如同去一观?”
徐庆兴冲冲地应了声:“好啊。”
白玉堂摸了摸鼻子道:“我就不去了。”
卢方道:“想来你早已将京城逛遍,不去也罢。你且自寻乐子吧。”
白玉堂暗道:“却不是爷想逛,因着那臭猫儿巡街,倒叫爷也跟着一顿好跑。”
蒋平逗弄了下睁着一双黑亮眸子,呆呆得瞅着众人的小卢珍,道:“那咱们这就走吧。”
小卢珍尚不会说话,挥舞着小手,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十分可爱,每个人都要捏捏他的脸才觉得满足。
小卢珍被母亲抱在怀里向宅外走去,他不明所以地回头与那立于原地的清隽白衣对视。白玉堂眨了眨眼,对小侄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见众人已淡出了视线,立于墙头的白玉堂微踮脚尖,向着开封府飞去。
那古寺一事,少不得依托那猫儿的巨阙,可那猫儿剑不离手,我若想单独行事怕是少不了他的纠缠。也罢,爷就暂时屈身一次,待查出古寺的真相后,再和他清算!这样想着,一路隐蔽的白玉堂顺利地溜进了开封府。
卢方一行人向着龙津桥的方向一路南行,且不论味美价廉的从食杂嚼,单就京城建筑的一派气象便与陷空岛大有不同,那彩楼绣斾,吊窗花竹,无不精巧细致。众人走走停停,其乐融融。
蒋平暗中对韩彰做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韩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二人悄无声息地脱离行列,向暗处隐去。
待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卢方才道:“二弟与四弟此刻竟不知被人群冲散到哪里去了。”
徐庆一拍额头,后知后觉地道:“我去找他们。”
卢方伸手拦住他道:“不必了,左右他们走不丢。三弟就跟着我们吧。”
徐庆挠着头,憨厚道:“也好。”
夜来的有些缓,像一滴墨汁滴到水中,以最优雅的姿态,点点晕开。
展昭本于房中静坐,忽闻听某种轻微的细响,双眸霎时间睁开,只见向南的窗户已被人撞开,正微微晃动着。某个白色人影背对着自己坐在茶桌边上,他手执茶杯,仰颈一饮而尽,明明是茶,他的动作却偏偏带出了喝酒的气势。散开的墨发与素绢发带相得益彰,灯火之下,愈发显得细腻柔顺,勾起人想要摸一摸的冲动。
展昭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温和有礼地道:“白兄。”心中暗想:这翻窗而入的习性啊,和潘家楼如出一辙。果然是锦毛鼠。
 
白玉堂转过身来,依旧是大马金刀的坐姿。
“冒昧打扰了。”
“白兄如约而至,何谓打扰?”
白玉堂轻勾嘴角,放下茶杯,便道:“茶很好喝。”
“公孙大人的品味一向不差。”
“下次我请你喝酒。”
“展某多半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白玉堂咬了咬左手食指的指肚,又倏地放下,道:“唔,这椅子也很舒服。”
“你不坐塌就可以一直坐下去。”展昭抑着笑道。
“你的窗户被我撞坏了。”
“若你常来我可以考虑不上锁。”
“你觉得御猫的称号怎么样?”
“你喜欢我也没办法送给你。”展昭很认真的说。
白玉堂看着展昭,那明明一脸真诚的样子,可他却有种那坏水猫儿一定在心里偷偷发笑的感觉。
白玉堂颇不自在地微咳了声。
二人之间一时静默无言。
“四弟,是这间麽?”
“别说话,我还没看呢。”
从屋顶上方传来的两个声音,展昭听不出来,可白玉堂却熟悉的紧,不是韩彰和蒋平又是谁?
二人虽然压低了嗓子,怎奈此时房里甚静,展白二人耳力又佳,他们的对话却是一字不漏得被听了个清清楚楚。
电光火石间,白玉堂心念急转,快速道:“对不住了,改天赔给你个猫窝!”话音未落,掌风已将瓦块打落,猝不及防的韩蒋二人随之跌进房内。
韩蒋二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展昭看见他们腰间挂着的五鼠袋,又想起之前二人的称谓,心中对他们的身份已有了计较,想必也是五鼠中的二位了。
这当口,巨阙喑鸣之音再起。白玉堂稳稳握住微微颤抖的巨阙,跃窗而去。
巨阙本在展昭身侧,此时却被趁乱近身的白玉堂给拿了去,展昭惊呼一声:“白玉堂!”也随之而去,竟无心顾念尚留在房里的韩蒋二人。
韩彰和蒋平刚刚站稳,一头雾水的二人面面相觑。
蒋平摸了摸鼻下的小胡子道:“二哥,方才直呼五弟其名的人会是展昭麽?可若是这展昭,他会和咱五弟如此难舍难分麽?”
韩彰若有所思道:“四弟,回去再说。”
“好。”二人迅速从地下撤离。
俄顷,开封府的衙役们赶到展昭住处,面对眼前人去房空,瓦落地陷的场景,张龙不禁喃喃道:“展大人莫不是被人掳去了吧?”
这是开封府的衙役们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此时的他们尚有些疑惑和无措,然而很久以后的他们,既可以淡定从容地做到对某只白衣胜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的不定时造访熟视无睹,又习惯了对某些月下饮酒、双剑对舞等诸如此类风花雪月的事情司空见惯的生活。
夜色沉沉,冰轮清美。万家灯火的光芒叫人见了,心里便洇生出一种舒服的暖意来。
白玉堂手执巨阙,感受着巨阙每一次的喑鸣,调整着自己的方向。展昭寻着眼前那道不断起落的白影在房脊上疾奔。二人的距离渐渐缩小,展昭接连几个起跳纵跃,衣角被风带起,落进白玉堂的余光里。
白玉堂停下脚步,看着稳稳落于自己身前的人,道:“燕子飞果然名不虚传。”
展昭道:“还请白兄将展某的佩剑还给在下。”
“你说这剑是你的就是你的了?爷看中了自然就是爷家的。”
“你……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理?”
“爷和人打交道的时候自然讲理。”
白玉堂说到此处顿了顿,看着展昭敛眉不语的样子,幽幽地道:“可若是和猫儿,却是无理可讲了。”
展昭暗暗咽下一口气道:“怎么就无理可讲了?”
白玉堂听了这含着些许怒气的话,却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这猫儿也是有趣的紧。”
展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竟是承认了自己是只猫儿!他皱了皱眉,暗道:“这白耗子果然难缠。”
 
鲜血滴落在展昭藏蓝色的衣襟上,形成暗红色的印迹。而他依旧双目失神,面无表情。
白玉堂右手握住剑锋止住来势,左手伸向剑柄,见其上刻有两个小字:画影。想来是此剑的名字。先秦的小篆线条古意,繁朴神秘。清冷的剑身似有丝丝寒气缭绕。无人注意到某颗未曾滴落的血珠渗进剑身,倏忽不见。
未及细赏,画影突然离手,巨阙喑鸣一声,随之出鞘。双剑在空中对舞,兼有清吟声声。或呼啸着一并穿过众人头顶与身间,或于高台之上互相轻碰,剑势初时凌厉激切,待渐转柔缓和慢后,竟隐隐带些缠绵的风情。似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在终得相聚的激动喜悦消散后,感怀千年未遇的孤寂落寞,举世寒凉。
值此异状,众人皆惊惧欲逃。一时之间,气氛瞬变。
琴声早歇,笙娘与侍女在几位龟奴的搀护下离了场。仓皇之中,画影的剑鞘从剑匣里掉落出来,在层层散落的花瓣的覆盖下,半掩半露。
“呆猫儿。”白玉堂轻唤一声。身旁的展昭眨了眨眼,渐渐恢复了清明与灵动。
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还是神采奕奕时好看些。白玉堂心里慨叹了一句,起身之际却被拉住。他侧眸一看,正是展昭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只是小伤而已,不劳展大人费心。”白玉堂传音道。
展昭不语。
“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探查真相嘛?”白玉堂眉毛微皱,继续传音道。
展昭仍然不语,却握得更紧了些。
白玉堂无奈,只得摊开手心,血尚未凝结,缓慢地沿掌纹漫开。展昭放开他,却从衣襟里拿出一方颇为眼熟的帕子——正是之前他送给展昭包裹毒镖的那方绢帕。
“放心,我已经洗过了。”展昭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为白玉堂将伤口包扎起来。他手指修长白皙,动作娴熟自然。白玉堂却觉略有不自在,便将脸别开。
周遭惊诧不已的客人们乱作一团,各自推开怀中花容失色的莺莺燕燕,不顾形象地向红袖阁外匆忙跑去。倌女们也都慌张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群客纷乱,人声吵闹,杯盘倾倒,茶果狼藉。于一片惊慌失措中,某种安定柔软的感觉在白玉堂心里泛开。与身边那人不经意间指肤相触,略凉的温度,却让白玉堂感到恰到好处的舒服。
稍顷,淡淡的声音响起,“好了。”
白玉堂抬手看了看,“展大人倒是心灵手巧。”言罢,纵身跃至高台,脚尖轻踢,画影剑鞘落至手中。
此时的红袖阁安静的诡异。众人离散后,偌大的红袖阁厅堂便显得有些空旷。
除展白二人外,尚有八个人留在原地,皆面容冷厉气质肃杀之辈。他们站位交错,乍看下毫无章法,却自有一股暗沉压抑的气势生出,而逐渐凝聚的杀气也愈发明显起来。
展昭轻巧跃至白玉堂身边,未及开口,只听阙影二剑再度喑鸣一声,向他们急速飞来,各自归入剑鞘。
“白兄,此剑来路古怪,小心为上。”展昭对着不断把玩画影的白玉堂道。
“爷有分寸。”白玉堂懒散地回了句,末了,又道:“此剑名为画影。”
“画影确是符合白五爷的气质。”
白玉堂一脸“爷看中的剑怎么可能不好?就是和巨阙相比也不遑多让”的表情。
“那绢帕质地虽好,却不透气,白兄回去后记得重新包扎。”
“……好。”
“白兄……”展昭想了想,又欲说些什么,却被白玉堂打断。
“展大人每次动手之前都有这般多的废话嘛?”白玉堂直视展昭道。心想:不就是想向爷道个谢嘛,拐弯抹角这么半天。
展昭看着白玉堂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张了张口,终是无言。
那个谢字在嘴边打转了许久,偏说不出口。对白玉堂这个人,似乎说了谢字,便是亵渎了他方才的举措。
白玉堂啊,展昭在心底念了一句,迎上了八个人的围攻。
 
【卷二:缘何定09】
09在他们旁若无人对话的时候,那八人已经步步紧逼至高台之上。
那八人成八卦阵形,攻守有度,配合默契,显然是多年练习而成。武器各异,外围四人持铁棍,长鞭,方戟,红缨枪;内里四人持短剑,弯刀,板斧,离魂钩。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刀光剑影之中,展昭余光一瞥,见白玉堂使得竟是左手剑,微感诧异。然而情势急迫,也无暇细想,只打起精神,甩剑将眼前的棍枪斧钩划开。
几翻较量后,双方陷入僵持的对峙,八人依位游走,将展白二人围在阵里,未能脱困的展白二人背部相抵。
这阵法圆融,运转起来当真是水泼不进。虽说面对八人的各种杀招,他二人应付起来,并不吃力,可久在阵中,终有气力耗尽之时,到时只怕……展昭正想着,某人的传音就过来了。
“猫儿,唔……”白玉堂闷哼一声,没有料到展昭用臂肘戳了下他的背部。
“展大人?”白玉堂试探着又叫了声。
“嗯?”
白玉堂暗自在心里唤了几声臭猫!才继续传音入密道:“这八卦阵为甲者,当属那使枪之人,我们便以他为突破口,冲出围阵。”
“然后呢?”
“然后?”白玉堂疑惑地重复了一句,续道:“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展昭默然,随即握紧手中的巨阙,蓄势待发。
“动手!”白玉堂眸光一凛,右手六颗石子快速射出,三前三后,分别打在使长鞭,方戟,红缨枪,板斧,短剑,离魂钩之人的膝盖上,他们身形一滞。前方白玉堂横剑挡枪,后方展昭破开弯刀之人的攻势,背对白玉堂,自他身后一跃而上,脚踩白玉堂的肩膀,腰身后翻之际,左手与白玉堂的右手相握,白玉堂借力与其一起跳出围阵。两人双手交握,青筋凸起,相接的身体在空中形成完美而有力量的半圆。
意料之中的平稳落地,然后,名震江湖的锦毛鼠和南侠就这样光明正大地遁走了。
金环舞娘从红袖阁高楼的侧角走出,微不可闻的叹息落了下来:“不必追了。师兄还是低估了他们啊。”顿了顿,像是认命般地道:“你们回去复命吧,这边我来解决。”
那八人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尽皆退下。
却说展白二人自红袖阁奔逃而出,穿过几条街道后才停了下来。
展昭向后看看,呼了口气,道:“没追上来。”言罢,余光一转,不禁微愣。
腰侧,指间相扣的两只手彼此交握,相连甚紧,即便在奔跑的途中也始终未曾分开。
察觉到身边某只猫的尴尬与僵硬,白玉堂暗笑一声,随即放开展昭,将左手收了回来。
对方的食指不经意间滑过自己的掌心,若即若离,似有似无,像是一种暧昧的诱惑与邀请,一念及此,展昭倏地一惊,然而身侧的白玉堂神色平静,毫无异状,想来方才他的动作只是无心之举,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二人一时无言,便就地休息,并肩坐在了不知哪处人家的屋顶上。此处地势偏低,看不到月亮,星星不多,寥落地分散在头顶的一方天空,视线延伸至远方,眼底便只剩下一片并不深沉却无边际的墨蓝色了。
良久,白玉堂才道:“此事诡绝怪异,不知道展大人有何高见?”
展昭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我追查此事,乃是源于巨阙异动,如今想来古庙的兵息怕是画影留下的。然而进了红袖阁,巨阙却安静了下来。唔…之后我听着琴音,不知不觉中便入了魇。”
“琴音停下的时候,也正是阙影异动再起的时候。看来,那弹琴的侍女或有古怪。”
两人一言一语欲将此事梳理一番,却发现疑团越来越多。
从古寺一行到红袖阁一事,脚印,血迹,飞镖,画影,琴音,围攻……这些看上去各不相干的事情,如同密密麻麻的线团互相缠绕在一起,使人无从下手。然而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解开这个复杂的结。
展昭道:“天色不早了,今晚一路奔波,白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分析完案情就被嫌弃的白玉堂闻言,胸中莫名烧起一把火,暗自咬咬牙,一挥袖子,话也不说,起身便走。
展昭眨眨眼,浓重夜色下那抹显眼的白色拐个弯便消失在视线里,未及开口的话化作一股气,消散在风中。
右手的伤,记得换药……
此时,城野寂静,不知名的花香四散天地。弯月如钩,柔柔泻下一汪银波。
“展大人,你回来啦。”张龙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还好,展大人安全无恙,看来并没有被什么贼人抓走。
“怎么了?”展昭迎着闻讯而来的张龙,开口问道。
“你来看看吧。”张龙挠挠头,“你的屋子……”
不多时,张龙看着面色如常的展昭,试探着道:“我查过了,屋内器物都没损坏,展大人要不要进去看看丢没丢什么东西。”
“不必了。”展昭道,他相信五鼠的人品。
看这地陷土落的场景,又忆起那声“四弟”,想来,今天拜访的二鼠便是彻地鼠与翻江鼠了。
“客房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委屈展大人暂住一宿。今天太晚了,只得明天再叫人修整屋子了。”
“无碍。”展昭说着,却又蓦地想起,那时白玉堂扬言会赔自己一个猫窝,早知如此,方才就不应该放他离开。展昭一笑即收,转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展大人早些休息。”张龙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次日一早,展昭洗漱完毕便听门外有人嚷叫,他略一盘问,竟是红袖阁出了人命!展昭心里一惊,饭也顾不上吃,留了个口信,便急匆匆地随前来报案的龟奴去了红袖阁。
到了红袖阁方知,死的竟是昨夜弹琴的侍女铃儿。
展昭看着面前尚未梳妆打扮的女子,头发凌乱,面色是受了大惊吓后的惨白,眼角尚有些红,想来是哭过不久。然而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模样下,仍有震人心魂的美丽。
据笙娘所言,今日她起床之时,发现惯常服侍她的侍女铃儿并不在身边,于是便起身寻找,推门进去之后发现铃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初时,妾身只当铃儿贪睡未醒,哪知唤了几声,铃儿并未应我,妾身走近一瞧,铃儿脸色青白,一探鼻息,竟已经是死了……”笙娘缓缓闭上美丽的双眼,脸上带些痛苦的神色,显然不愿再回想当时的状况。她话虽然说的很缓慢,但言语思路都还清晰。
这边展昭正针对此案进行调查,而另一边……
“喂,开封府的臭猫儿呢?叫他出来,白爷爷找他。”白玉堂摇着玉扇,在开封府门前喊开了。
衙役们并不答话。
“展昭呢?!”白玉堂没等到答案,便换了个称谓,又问。
衙役们本来不想回答,但慑于白玉堂的气势,只得言简意赅道:“展大人办公去了。”
办公去了?白玉堂嘴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还展大人?分明就是猫——大人嘛。”白玉堂将猫的尾音拖得极长,嗤嗤笑着。
“住口!莫要辱没展大人!”
“好好好,真是……”白玉堂撇撇嘴,懒洋洋地继续问:“那他何时回来啊?”
“不知道。”衙役没好气的回答。
“不知道……”白玉堂玩味的一笑,“那白爷爷我就让他回来的越快越好!”说罢,收扇离开了。
衙役们看着白衣人修长劲瘦的背影,并没有预料到,某天关于展大人的行踪,他们更多得要从白衣人口中得知。而这一天,似乎并不远了。
且说包拯正于案前翻阅卷宗,啪的一声,不知哪里来的一个纸包落在了桌上,包拯抬头看了一圈,似乎是从窗户的方向砸来的。他细细打量纸包,见其上写有“急速拆阅”的字样,也未做他想,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包着一枚圆溜溜的石子,另有一字柬儿,上写着:“我今特来借三宝,暂且携回陷空岛。南侠若到卢家庄,管叫御猫跑不了。”字迹里便透着股狷狂不羁的味道。
包拯忙唤了包兴前去查看。恰逢此时展昭回府,包拯便将石头与字柬儿给他看了。
展昭眉毛一皱,忙道:“大人可有差人看视三宝没有?”
包拯道:“已差包兴去了。”
展昭道:“糟了!中了他‘投石问路’之计了。”展昭又将何谓投石问路细细解释了一番。
握着那颗光滑圆润的石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犹豫片刻,展昭续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石子应是……”
话未说完,包兴回来了,包拯忙问:“三宝如何?”
包兴道:“方才看了,纹丝没动。”
展昭道:“你再看看去。”
包拯示意展昭继续,展昭垂眸:“我没猜错的话,这石子应是锦毛鼠白玉堂的飞蝗石。”
包拯沉吟不语。展昭亦缄默不言。
少顷,只见包兴慌张跑来,说道:“三宝果真是失去不见了!”
“展护卫,事关重大,你暂且前去寻回三宝,红袖阁的案子本府另派人手。”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即刻启程。”
“另外,此事不宜惊动官家。你若是追回了三宝,本府也不治那白玉堂的罪过。”
“……谢过大人!”展昭抱拳道。心中忍不住泛起些微的感激和欢喜。
 
白玉堂本也没想过要关着展昭,只存了逗弄他的心思,这时听展昭这样问,便放了条绳子下来。
展昭看着垂下的绳子,纹理优美,质地柔软坚韧。他心下暗暗恼恨自己知道此刻仍然愿意无怨无悔地相信着白玉堂,可还是上前一步,右手握住绳子,又在小臂上缠绕了几圈。然后抬起头,无声地望着上方的白玉堂。
白玉堂的心忽得一动,通天窟里的展昭双眸清澈,神色自若。那个瞬间,他突然就不想放手了。
好像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展昭,他就对自己从不设防。
可展昭既身为南侠,便不可能是个会轻信他人的傻白甜角色。那么到底,他对自己这份天然深沉的信任从何而来?
不管从何而来,白玉堂在看见展昭坦荡而又笃定的目光时,认识到了一件事:他不想因为自己几次三番的捉弄而丢失掉这份信任。
于是展昭十分顺利地离开了通天窟。
他出来了以后才发现,原来并不只白玉堂一个人来看他。
白玉堂身边,还有一坛酒。
就是他之前看到两个大汉抬的那坛酒。
白玉堂收了绳子,也没说话。只单手抬起了那坛酒,就向前走去。
白玉堂手里的酒坛很大,路径虽不算窄,可若是二人并肩而行,少不得会撞在一起。
所以展昭便默默跟在他的后面。
一路上白玉堂十分安静,倒叫展昭有些不自在了。
他想了想,解释道:“白兄,这御猫称号也非我本意……”
他正说着,白玉堂却突然停了下来,放下酒坛,双眸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被这样专注的目光注视,展昭剩下的话不知为何竟说不出口了。
“白兄?”展昭眨了眨眼睛,神情微微有些羞赧和疑惑。
绕是以展昭的定力,也无法再承受白玉堂温柔多情的眼神,效果简直比巨阙画影还要锋利数倍。
良久,白玉堂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语气坚定道:“也罢,展昭,今日我白五爷就与你结这个鼠猫之好了。”
展昭险些被这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眼前人一脸“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偏偏眼眸里满满都是让人不得不重视的认真。
果然是斤斤计较的锦毛鼠,偏要把自己排在前头。展昭这样想着,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不移的在夜空中响了起来:“好。”虽然并不响亮,却清清楚楚,没有一丝犹豫。
夏末初秋的夜晚,风中尽是来自河边的湿润气息,又夹杂着混着青草香的酒香。
白玉堂领他来到水边。虽是深夜,可水面因为倒映着月光却显得十分清亮。
二人席地而坐,此处地势不高,却视野开阔。
圆月如盘,繁星明亮,流淌的水声,风吹过枝叶的沙沙作响,嘹亮的虫鸣,此刻世间一切声音都安静地沉寂下去。
只有身边人的诉说娓娓动听地漫进耳朵,漫进心里。
展昭难得竟对陷空岛和身边人起了留恋的心思。
话未尽,酒坛却已见底。
二人已经平躺下来,身侧是喑喑而动的巨阙和画影。
二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天边缓缓露出一道鱼肚白,二人才从熟睡中苏醒。
远远望去,东方破晓,蓝白两道身影,比肩而立。端得是绝美如画。
至此,白玉堂在陷空岛等自家兄弟回来,展昭带了三宝回去赴命不提。
那时的他们哪里料得山雨欲来风满楼呢。
——卷二 完
 
【番外·阙影辞】
·
春秋时期,铸剑名师欧冶子锻剑数把,最喜其一,挥剑,而剑气纵横,万物无可比拟。
欧冶子心忧其利,恐遭天道抹杀。因而回炉,损其材,复铸一剑。刃长三尺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五斤。
此剑钝而厚重,兼有所缺,故名巨阙。
巨阙号天下至尊,遂通灵性,渐晓人事。后突遇变故,辗转失落,终了无踪迹,不负盛名。
·
欧冶子尝铸六剑,世人只知其五: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
第六剑用巨阙所余,承巨阙而作,秘铸而出,剑长三尺一,尖宽约一寸,径长约三寸,重四斤二两,得名画影。
画影指木木生,指水水退,画影为生,当乃神剑,不逊巨阙。
出世即自通大道,飞天而去。传言曾现身于秦始皇之山陵。后再无消息。
·
天交子时,白展二人醉卧于地。
星光璀璨,风静闲幽。
阙影二剑喑喑而响。
既有气雾渐生,凝形为人。
良久,巨阙:“吾弟久见了。”
画影:“蒙上苍眷顾,得与吾兄重逢。”
“一别千年,吾弟可好?”
“……不好。”
巨阙不由语涩,“哪里不好?”
“非见吾兄,不解吾思。”
·
阙影二剑,长叙旧事,一至天明。
待剑灵归体,气雾方尽。
——完
 
⊙?⊙!完结撒花∠※
 
dd
 
等待
 
卷三赴天涯
《一痕沙》
星火微微月斜,烟水声声叶答。问采釆蒹葭,宿何家?
两地迢迢瘦马,一路飘飘玉花。背点点寒鸦,赴天涯。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1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鼠猫 最新文章
【原创】犹忆前尘立少时(短篇完结)
慕名去拜读《风流天下》~~~出现状况 前来求
求迷路猪猫大大的文
求花昴大大的“醉里不知身是客”完整版
十年
君心可鉴(应该会生子吧,努力中)
【北宋卷一】 载云旗
<转贴>花非花,雾非雾 BY aimezhao
【评论】究竟我们为什么爱展昭白玉堂——顺
【原创】江湖有信 第一部•滴血劫(整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6-30 23:27:10  更:2021-06-30 23:35:33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