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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恶魔娃娃(重写。中篇)[第1页]

作者:wingsw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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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敬鼠猫。
 
第一场
《告别》
  
  土块和暴雨倾倒下来的声音跟天上的雷一样响。钢化玻璃罩由斑驳到全部漆黑。雨声雷声都没了。一片死寂。
  没关系。就如他们所想,自己不需要呼吸,也不在乎黑暗。
  这一觉会很长。而且不确定还会不会醒来。
  第三天夜晚。不会错,要令自己失去时间感得把自己放在黑暗里至少三十个日月轮回。现在的情形很不对劲。有人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森林里,挥舞着铁楸或铁镐或类似的工具一下一下砸地面。
  这蠢家伙指望能挖到什么?宝藏吗?等他看到自己就会知道他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眼前的黑幕被揭开。他把铁楸扎进一旁土里,低身看自己。左手臂搭在高的那边膝头。他的眼睛和沾了汗的黑发是星空的一部分。他稍作喘息后继续工作。
  又挖了一阵,他用手从土里把盒子拔出来。自己被带上车,装进黑皮袋里。眼前又黑了。能听到车启动的嗡嗡声,很快就提速上路了。
  一小时后,车慢慢停下来。他肯定把车窗降下来了。城市特有的杂音闯进来。有人在这种背景声下说:
  “晚上好,先生。请出示驾照。”
  一会儿后,那声音又说:
  “只要证件。谢谢。规定不许我碰你的钱包。”
  “出什么事了?”他的嗓音清澈冷静。
  没有回答。
  “我们在找这个人。”短暂的停顿大概是拿照片给他看。“你认识或最近见过他吗?”
  “不认识。我从没见过他。”
  “那个黑包,能打开一下吗?例行检查。希望您别介意。”
 
  “不会。”
  拉链拉出一道光来。袋口被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下。自己与警察四目相接。他有一双谨慎而耐心的眼睛。一双合格的警察的眼睛。看到自己时,它们微微睁大,里面有光在闪动。
  “很美。”
  “谢谢。”
  警察把证件还给他。“感谢您的配合。”敬了礼,然后放行。
  “辛苦。”他点点头。很有礼貌。不过他说谎了。
  他带自己回家。不是他家。他使用简单的工具撬开门。两室一厅。简洁舒适。一人份的餐具,一人份的储粮,一人份的衣物。房主的生活也像这里的东西一样,能一眼看尽。
  “他亲手给你做衣服。”他绕边上踱一圈。走过缝纫台。那里自己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小工具和原材料一大堆。这场景安在一个十七岁少女身上叫可爱,在一个二十七岁男人身上那就叫诡异了。
  “他不吃甜食。这一柜的甜点原料是为了做给你吃吧。”他打开食柜看一眼,又合上。
  他站在卧室外朝里看。“你就睡在那儿,你们俩的床差距也就国王与乞丐那么大吧。”
  接着,自己对上一双黑眼睛。里面平时应该有星辰大海,但现在只有寒冰与刀锋。
  “白玉堂。”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他是这么叫你的吧?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没理他。动也没动。就这么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熬时间,看谁先败下阵来。不过他准得输。自己天生就擅长这个。
  就在这时,敲门声于我们犹如炸雷。这房子现在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脏”地方。他眼睛里有疑问。自己保持无动于衷。
  门响了一会儿就没声了。一把钥匙插进锁眼转动。他马上起身走到宽敞些的地方。盯着门。一只手放在腰后。
  他有枪。当一个医生总学不会明哲保身,那他就必须得有枪。
  门开了。一个男人自在地走进来,关好门。来到我们面前停住。泰然自若。
  这是个黑色唱主角的男人。从头黑到脚,除了敞开的外套里露出的白衬衫。衬衫最高的两粒扣子没系。歪歪扭扭的领口很不配他端正的脸。胡渣显示他两天没刮胡子了。除了眼神坚硬整个人散漫又颓丧。
  他一只手放在口袋里,不知道正握着什么。另一只手勾着钥匙。肯定是房东给的。
  “展昭。展医生。”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这么晚了你在嫌疑犯的家做什么?”
  “我只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陆队。”他身后的手垂下来。他镇定得像无风的湖面。
  那个刑警笑了,但不是因为高兴。“你要是真想帮忙,就说出当晚肖然打电话给你,你们谈了什么。这两天你都在跟我们兜圈子,玩法律游戏。我的同事们都拿你没办法。”
  他掏出烟点上。“我们的制度该对不配合的公民更强硬。说到必须改进的地方,这他妈肯定得算一个。”
  “如果我说他只是跟我告了个别,能令你满意吗?”
  “满意个屁。雷诺先生的女儿被谋杀了。在他豪宅的会客房里。那里离主宅有一段距离,有自己的车道、车库和其它设施。雷珊珊常在那儿开派对。肖然是她的私人医生,据传他们有私情。那晚肖然在约会时杀了她。在床上用台灯底座把她的脸砸得稀巴烂。他手机通讯记录显示事发后他打过电话给 先生和你。他跟雷先生说作为医生,这次他救不了任何人了。而他跟你说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作为他的朋友,医生,你正在感情用事地包庇一个杀人犯。”
  “如果人真是他杀的。”
  “当然是他杀的。别骗自己了。家人从树丛能看见会客房的灯光。肖然凌晨一点开车来了,管家碰巧看见了。大概二十分钟后,他开车回去。然后就没了。灯一直开着。管家照惯例中午去会客房。他发现了尸体。”他绕到沙发前面坐下,正对着自己。“这家伙不是被房东当不吉利的东西埋掉了吗?美则美矣,就是在肖然的事后,看着***瘆人。”
  他吸了口烟调整心情。“早晨七点二十,有人在一个私人机场见过肖然。一个长相过分精致的男人护送他。他们开着偷来的车。然后他们就彻底消失了。关于那个人男人,我猜你也有线索。”
 
  “别的人呢?”
  “什么别的人?”
  “雷姗姗是个完全被金钱宠坏了的女人。她生活放纵,情人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就算肖然真是其中之一,那他的杀人动机也不会比她别的情人更充分。而且当晚她在会客房的时间很长。她可不是漫漫长夜独守空房只为等一人的女人。”
  刑警的一双鹰眼直盯他。“医生,你逾矩了。这很不明智。你不是第一次逾矩。但这次不同。 先生的产业是这个国家经济的重要部分。他的家事容不得你随意议论。这个案子容不得你随意插手。”
  刑警掐灭烟,站起来,视线与他的平行。“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制止你这些疯狂的念头吧。肖然案件告结了,医生。不存在什么肖然案件了。今天下午他在另一个城市的酒店房间写了一份完整的认罪自白书。然后开枪自杀。”
  他定立原地,眼睛里只有茫然。然后从深处蹿起火焰。不知是气说这话的人,气肖然,还是气他自己。
  “那么,我就不多打扰了。你有一位朋友要告别。”
  “晚安。医生。” 刑警说。然后看向自己。“还有你,美丽的玩偶娃娃。”
 
 
第二场
《齿轮》
  维多酒吧里现在没几个人。吧台的前半部分有两个中年男人,他们有肉乎乎的肩膀和友善的笑容。棱角和愤怒早就被岁月磨得不见踪影。吧台的后半部分坐着一个哀伤的男人。手握着酒杯,大概这一整晚都放不开了。就算他告诉你他的故事,也未必真实。因为生活不是人活过的样子,而是人记住的样子。全世界的安静酒吧里都有这么一位悲伤的男人。
  吧台的尾角是我们。他对酒保说了一种酒的名字。酒保点点头微笑,在他面前放了一小块餐巾,并照例放上一个空的小杯。
  这时自己已从那憋闷的玻璃罩里出来了,连底座一起被放在台面。
  “说起来,” 酒保说,“你和你那位迷恋玩偶娃娃的朋友有一阵没来了。他晚点到吗?”
  “不。他不来了。” 他也微笑,不过带着对方察觉不到的苦涩。“不麻烦的话,酒加双份。多谢了。”
  酒上来后,他拿其中一杯倒了一部分在小杯子里。推到自己面前。
  “他是这么做的吧?”
  闭嘴吧。你没资格跟白爷说话。
  他为肖然点了一支烟,放在另一个酒杯旁的烟灰缸上。静静坐着,望着香烟冒出细细的一丝轻烟。不远处的孤独酒客开始跟酒保聊天。他喝多了,就算不是真的想开口,这会儿也停不下来了。
  直到香烟不再冒烟,只剩下烟灰缸边缘熄灭的一小截。他说:
  “为朋友只做这些似乎不怎么够。我们连他的遗体都没法见着。他没有家人,他们处理起尸体来会又快又干净。”
  “白玉堂,”他的目光从那杯酒转向自己,“你还要只作个玩偶娃娃吗?”
  他得不到任何回应。“随便你。”他把一支烟放到唇间,点燃后呼出一口薄雾。“我有时间。肖然不在,我们俩有的是时间互相折磨。”
  他不再说话了。也许跟自己一样,在回忆某天。
  
  第一次看见肖然是隔着玩偶店的橱窗。他喝醉了,有人架住他一边胳膊。他另一只手放在玻璃上,看到自己时醉眼一瞬间清醒了。要不是他两条腿软得似橡皮做的,你会觉得他灌了一肚子的东西不过是橙汁。
  他衣冠楚楚,相貌俊朗。看起来完全是个大好青年。只是刚刚在一个只为了让人乱花钱的地方花了太多的钱。
  他们一行四、五人。“走吧,兄弟。别在这种幼稚玩意儿上浪费时间了。”架着他的男人年轻、体面、快乐。他的世界里没有真正的烦心事。
  他要拖走肖然,但那家伙一点儿也不配合。
  “我有个好主意,先生们,”一位魅力女士忽然开口,“咱们坐肖然的敞篷车去海边怎么样?这么美的夜晚,正适合沿海岸兜风。而且我有些朋友正在那儿开派对。”
  醉汉彬彬有礼答道:
  “实在抱歉,朋友们,但我车里的油已经不够去海岸兜一圈了。我最后的一块钱也花在了刚才的俱乐部里。”很少见人醉成这样还能保持口齿清晰的。
  “‘最后一块钱’,兄弟,这是什么意思?”扶他的人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但声音拉开的距离要比这远得多。
  “意思是从雷先生解雇我到刚刚,我的存款全花光了,”肖然说,“连明天吃饭都成问题了。”
  “哦,明白了。”这会儿把冰块放进说话的人嘴里都不会融化。
  “现在,我很需要进去看看这个美丽的‘幼稚玩意儿’,能劳驾送我几步吗?”这么礼貌的醉鬼也是第一次见。
  “太对不起了。你瞧,我们还有个派对要赶,已经迟到了。”那人松手,肖然滑下来,背靠着橱窗坐在地上。
  在门口观察他们半天的店主急忙上前。“喂,你们不能把醉鬼丢在我店门口。”
  可他们已经走了。好心点的转头出了个主意:“他只是一条走丢的狗。老板,也许你能给他个玩偶娃娃抱抱,让他感觉好受点。”
  糟糕的建议。好在店主也这么觉得。他嘟囔着脏话走进店,擦他那些古董去了。
  大约一小时后,那家伙总算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了。他脚步不稳地挪到店门口,靠在门边。他必须得靠着点什么才行。
  
  店主扭头看到他像看到了蟑螂。“先生,这里恕不接待酒鬼和穷鬼。”
  “对不起,老板,我这会儿清醒多了。多亏了你门外冰凉的地面。” 他始终面带微笑。“我是医生。老主顾非常有钱。说不定哪天我又回去伺候他了,他很乐意给我钱花。”
 
  他像说起一件好笑的事,笑出声来。“只要我的自尊允许的话。”
  “神经病。” 店主骂道。“如果你能自己走到沙发那儿我就给你看你想看的东西。”
  “好的,老板。”他双目放光。“这一点儿困难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倒坐在沙发里,用力呼吸。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断气了。
  “好了,我到了。干得好,肖然。” 他说。“老板,我要看——”
  “白玉堂。这是当然的。来这家店的客人大多是为了它,但没一个买得起的。”店主从高处用双手把自己端下来,放在沙发前的桌上。他对着自己睁大眼睛,张着嘴呼吸。像个**。
  “戴上手套才能碰它。还是算了。你戴上手套也别碰它。事实上,你看它一眼我都觉得会弄脏它。”店主用轻飘飘的眼神看他,嘴角有一丝笑。表情接近同情,但其实是轻蔑。
  “它多少钱?”
  “别问了,何必伤害你的自尊?毕竟你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得好。不过刚才你如果听得足够仔细,就别忘了我还有一辆敞篷跑车。保时捷911。够付白玉堂的价格吗?”
  店主的眼睛亮得骇人。“我怎么知道你真有这辆车?”
  “车位c33,车牌**s007c,就在街尾的停车场。你自己去看一眼吧。” 停顿一下,他又保证道:“放心吧。我是个穷鬼。不过是个有尊严的穷鬼。”
  店里只剩下他一人后,他拿出烟,费了不少劲才把烟点着。“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不早点卖掉那辆车。怎么说呢,它能让我想起自己还不是窝囊废的那段时间。你家老板是个只想跟钱交朋友的人。我身边的人都是。现在他们都甩了我。不怪他们,他们完全有这个资格。”
  他用手挠了挠头。“酒开始醒了。真糟糕。我不喜欢这个时候。色彩没那么绚烂,周围变安静了。我会对大部分人感到厌倦,当然了,他们也会对我厌倦。”
  他咧嘴笑笑。“不过这跟我以往的生活倒没多大不同。”
  “住嘴。**。”
  他的手停在半空,好像还有点颤抖,烟都快夹不住了。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你——刚才是你在说话?白玉堂?”
  “你没听错。” 自己给玩偶的树脂眼睛灌入神采,眨了一下眼。“给爷换个地方再继续你这番自我厌恶的演讲。喝醉了就对一个玩偶娃娃倒苦水,还要用一台跑车把它换回家,你脑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在那个势利眼回来之前,赶紧给爷滚。”
  他猛吸了几口烟。胸膛起伏得厉害。他拼命压住尖叫。”好吧。一个恶毒的会说话的玩偶娃娃。今天醉酒后的世界比往常要更疯狂一点。”
  他有些镇定下来了。“还有什么新鲜的?”
  很明显这个人需要更大的刺激才能赶走。一会儿后,坐在桌子上的就不是一个玩偶娃娃,而是个容貌衣着都跟娃娃一样,一米九的男人了。
  “没错。如你所见。传说中的恶魔娃娃。” 自己稍微倾身一点,他就紧紧贴上了沙发背。他的脸苍白得距死人不远了。“离白爷远点,要是你让我不痛快,厄运就会缠上你,拜哪路神仙都不管用。明白了?滚吧。”
  说完,自己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不打算再理他了。
  他瞪着眼睛,努力消化着现实。突然笑起来,根本停不下来。大概是出离恐惧了,也可能是疯了。
  “怎么我看上去像一直在交好运的样子吗?” 他说。“我喜欢你,白玉堂。非常喜欢。我要带你回家。那个势利眼这次可打错算盘了,一台跑车换你,我捡便宜了。”
 
有生之年呀,我终于看到大大更文了
 
  二十分钟后,自己就待在他的晚礼服外套里了。紧贴着他的胸膛。妈的。也不知他这会儿哪来的力气,死死箍住自己。
  这一刻起,他真正地一无所有了。而且人还坐在店橱窗前,吹着冷风。他一步也走不动了。
 

 
  “醉得厉害吗?”他问。
  “刚才是的,” 肖然低声答,“这会儿好像只是有点——没力气。”
  “好的。打起精神来。否则你今晚就得在拘留所里过了。”
  肖然就着他手的力气起身,勉强站直。让他扶着走向不远路边的出租车。他试了试车门,没打开。
  “他先。”司机回过头来,看到肖然。手指点点前面更远的出租车。
  “有点急。我朋友不舒服。”
  “是吗,” 司机说,“他可以换辆车不舒服。”
  “一百,”陌生人说,“有点同情心怎么样?”
  “那好吧。”司机“啪”一声打开门锁,他开门把肖然送进去。一名警员下车走过来,他绕过出租车迎上去。
  “等一下,先生。有人报警说车里那位喝醉了扰民。他是你的亲密朋友吗?”
  “亲密得足够让我知道他需要朋友。让我带他走吧。我是医生,诊所就在这附近。”他把执照递过去。
  警察仔细看了看,说:“好吧。医生,下不为例。别让他再这副模样出现在街上。”
  “谢谢。”他也坐进出租车。叫醒昏昏欲睡的肖然,问了住址再复述给司机。
  一路上,肖然靠着陌生人睡得昏天黑地。
  到了目的地,他从钱包拿出一张一百给司机。司机看他一眼,摇摇头。
  “表打多少就是多少。我不是铁石心肠。我也倒霉过。当时没人拉我一把。”
  他道了谢,把软绵绵的人弄下车,送回公寓。这间公寓很小,憋闷,没什么人味儿。说那家伙是今天下午搬进来的也行。房间里没有照片和任何个人物品。可以当它是个旅馆房间,就是不像一个家。
  
  “虽然这不是个好地方,但其实一小时前我还是个拥有保时捷911的人。只不过我拿它换了个玩偶娃娃。”肖然瘫坐在硬底沙发上,说。
  “你换了什么?”陌生人需要确认一次。
  “他。”肖然把自己从怀里拿出来,举高。
  自己对上那双深夜一般的黑眼睛,跟他大眼瞪小眼。然后他哑然失笑。
  “你真有意思,朋友。”
  “听着,” 他坐在肖然面前茶几上,“这里面的钱,你拿着。我不是什么滥好人,所以我给你什么你就收下,然后好好生活。不然你的麻烦会逐渐大到就算我想帮也帮不了你。”他把信封放在肖然手边,再放上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法。过不去的时候来找我。”
  他看着肖然的眼睛。“我看到了你的医疗工具箱。你也是个医生,所以你该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变成怎样。现在,我能放心地走了吗?”
  没人能拒绝这样一个人的这样一个请求。
  “嗯。”肖然轻轻答。
  他回去后,屋里变得死气沉沉。肖然躺在沙发上,举着名片看了很久。
  “白玉堂。”就在自己快睡着时,他突然叫自己。
  自己睁开眼睛看他。
  “从现在起,我要作个养得起你的男人。”
  自己抬头眯起眼,“切”一声,对他竖起一根中指。他快乐地哈哈大笑,一把抱住自己。“白玉堂你真是太可爱了!”
  当时自己除了“去NMD外,没有任何感想。
  三个齿轮就此咬合在一起转动——仅此而已。转到今天,却是个四分五裂的结果。
  
 
第三场
《谜题》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两个妆容精致的假少女从旁边经过,她们朝卡座里两位时尚的年轻男人绽放笑容、挥手。颜色各异的手指甲开始在半空飞舞。
  对面吧台的拐角旁坐着两位优雅女士。她们举着盛翠绿色液体的三角酒杯,但那似乎只是个道具。她们一口也没喝,光盯着这边。
  他抽完一支烟。把火揉灭在烟灰缸里,眼光朝对面抬起半寸,她们的目光就转开了。然而僵硬的姿势暴露了她们不管看哪儿都凭着呼吸。
  “太方便他们筑墙了,”他说,“有人围绕肖然案件筑了一道墙。这个案子没有得到它应有的待遇。刚开始雷声很大,但只过一天,就从热搜和各媒体的头条撤下来了。前后有一张雷佩珊的照片,没有肖然的。有我的一张快照,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拍的。《疑涉案医生被拘留讯问》。有雷诺豪宅的照片。仿欧式建筑,有许多彩色玻璃,我猜要全部清洗一遍至少要两万块。有一张会客房的照片,它是主宅的微缩版,四周种着树篱,没有所谓‘命案房间’的照片。”
  他的长手指轻轻摩挲杯壁,像是在感受冰块传来的寒冷。他看着他的手指,自己也看着它们。“那些报道,它们什么都没说。人们只看到一个富有的美丽姑娘遭到杀害。媒体几乎完全被排除在外。跑犯罪线的弟兄们肯定恨得牙痒。但无济于事。案件的关系人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事情。她的父亲。说得过去,她被杀的那天晚上,假如肖然和雷先生谈过,肯定会有十几个保镖赶在通知警方前进驻那幢豪宅。”
  
  他抬眼看着前面的虚无。“本案的庭审会引爆各大媒体,但现在不会有庭审了。因为庭审还没启动,肖然就认罪自杀了。如我所说,太方便了——对雷诺和他的家族而言。假如肖然确实杀死了雷佩珊,没必要审判他,公布令人不快的种种细节。假如不是他杀的,同样方便。死人是世上最好的替罪羊。死人绝对不会反驳。”
  “白玉堂。”他忽然叫自己名字,令心中有类似惊颤的感觉。“肖然从雷佩珊那儿回来后发生了什么?他对你说过什么?”
  “你不愿说,宁肯作个普通的玩偶娃娃。” 他深深地看自己,然后微笑:“不过,越难得到的证词,我就越相信我需要它。”
  这时,有人在背后重重撞了他一下。那是个穿棕色皮衣的瘦高个男人,双手插袋,脸上带着轻飘飘的笑容,正朝卡座里的一堆人走去。而他似乎正等着这个时候。迅速回过身抓住那人手臂。
  “朋友你怎么回事?过道这么宽,都容不下你整个人?”
  那人挣脱手臂,发狠道:“嘴巴放干净点,帅哥,否则我就替你松松下颚骨。”
  “我不认为你能令任何一个人受伤。”
  那人控制住情绪。“就会耍嘴皮子。下次再收拾你,等我比较闲的时候。”
  “能比现在还闲?”
  “死开,” 那人吼,“再说一句玩笑话,你就需要去接骨了。”
  他笑笑。“打电话给我,朋友,记住换几句好台词。”
  这个插曲后,他转过来冲自己笑:
  
  “很傻对吧?这么做。但是个转换心情的好方法。” 他把自己放回玻璃盒里,扣上锁。“走吧,白玉堂。你讨厌我,我知道。但在你妥协前,恐怕得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如果这对你算是一种折磨,那我可太荣幸了。”
 
  第二天,姓陆的警察打电话给他。他在翻箱倒柜之余按下免提。
  “觉得你大概想知道,你朋友肖然在他去世的城市火化了。一个律师代表亲友出席。这次算你走运,展医生。下次别企图跟警方对着干,没好处。”
  “他身上有几个弹孔?”
  “你TM什么意思?”姓陆的吼道。“你要是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古怪念头,出去乱说话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案子已经结了,画上句号,变成一堆数据存在电脑硬盘深处。你算***走运,如果不是肖然认罪及时,查下去,你和那个美男子都可能因事后从犯罪坐牢。再听我说一句,我当警察很多年了,一个经验是大钱就是大权,大权永远被滥用。我们是里面的蝼蚁。再见。”
  电话马上就挂断了。可以想象到对方砸下听筒时的凶狠模样。正直的警察良心不安时就会发狠。
  他继续翻箱倒柜。翻的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他把肖然的遗物都筛了一遍,择了有价值的——他觉得有价值的东西,肖然的从医记录、客户信息、通讯簿等,当然还有自己这个玩偶娃娃,一并放进黑包带走。
  他走进诊所的办公室,坐在椅上铺开全部材料。
  “除了雷家,肖然还有另一个大客户。小说家韦哲。是当下炙手可热的作家。说来也巧,他正在连载的小说就叫《恶魔娃娃》。我翻过他的书,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很受市场欢迎。”
  说得可真委婉。白爷也翻过他的书,可用二字概其全貌——低级。
  “富人都属于同一个俱乐部。懂我的意思吗?”他看自己一眼,目光又转回韦哲的名字上,带着一丝笑。“说不定他正缺一位私人医生。”
  他翻开肖然的通讯簿。里面都是供药商和医疗器械经营人信息。一个私人联系人都没有。翻到后半部分的两页间,一张有揉皱痕迹的字条插在装订处。儒雅的手写字。七个字:
  肖医生,我需要你。
  几天后,还是在办公室里。他收到了那位作家的回信。他靠着椅背,手拿信封给办公桌上每天陪他上班回家的自己看。他知道这是个有用的筹码。
  “想看吗?自己走过来。”
  自己险些要骂脏话,并掰断豪华座椅的扶手。只是险些。漫长岁月打磨了自己的性情,令自己学会秋后算账。
  “开玩笑。一起看吧。”他给自己的宝座移了位,放在他两臂中间。他展开信纸。
  这是一封带来另一个谜题的信。而且写信的人是个Hun 球。
  
  
 

 

 
第四场
《隐秘的角落》
  “好极了。”他用手指轻巧地拨一下页角,愉快地说,“一个并不存在的地名。有了这个,我能把范围缩小到太平洋里。”
  亦或,这只是个假名。也可能是林杰在影视剧或小说里看来的名字。
  他把自己放回到跟他面对面的位置。
  无论你觉得你有多聪明,你都必须从一个起点开始:名字,地址,社区,背景,环境,某种参考。然而我们只有一个混球泡进酒海时打的一封信。他的手甚至叠不整齐这张该死的信纸。
  “你在想这可能是个仅存于林杰脑海的地名,现实中根本没有。”那如宙的眼睛盯了自己有一会儿。他静静地说:“没错,我们没有线索。没有线索就无从下手。只不过——”
  他又拿起那张不平整的信纸,指尖碾过一条皱痕。“它倒令我想到另一张被弄皱的纸。”
  他的视线从信纸上抬起来,带一丝狡黠的笑。“这种时候,小角色就只能借用大人物的脑子了。”
  妈的。他是怎么做到跟一个玩偶娃娃无缝对接式谈话的?
  地方是在一个有格调的商区。大楼很气派,进去就有金色地毯通向东、西方电梯。大厅永远凉爽安静,停车场全是专属车位。到了东面第四层,电梯门安静打开。外面从顶到地的巨大电子眼玻璃门后,是巨大的大理石装饰墙面,上镶着凸起的猩红色大字:林恩律师事务所。下方是又冷又硬的长长的前台。这地方的装潢就跟体面人的多余尊严一样,昂贵而无用。
  玻璃门悄然滑开。美丽的接待员在里面望着他。
  “展医生,”她有着铁打的、令见者疲惫的笑容,“林先生在尽头的办公室等您。”
  他点头道谢,走进一条战舰灰色的走廊。左右两侧的办公室怎么看都像牢房。
  自己待在他背在身侧的黑包里。肖然做的外出专用包。四面都有细网加硬纱的材质,令自己能看清外面。因光线缘故,外面却看不进来。
  他推开金属灰的双扇门。一个体格足有他两倍的男人坐在黑得神秘莫测的巨大办公桌后,拿着相较于男人小得像本袖珍书的平板电脑,粗大的手指在上面滑稽地移动。
  办公室四面和顶上装着灰色的吸音海绵。有两把跟办公桌配套的椅子,黑色得茶几周围黑色的皮沙发。这里没有一件东西能逃开黑、灰两色。包括大块头身上浅灰色的西装。他壮实得像铁板的身材不适合塞进正装里,比铁板更硬的脸也说明他属于另一个规则更原始的世界,来这里只不过做做样子。
 
  “垃圾媒体就喜欢狗屁文章。”林恩扔开平板,“几天前,你也在这些狗屁文章里。医生。”
  他坐在其中一把黑色椅子里。林恩朝前倾身一点,就把他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林恩阴沉的深灰色眼睛盯着他。他静静地望着林恩。
  “医生,我早年在军队里待,有个不错的军衔。至今还有许多人念旧情卖我面子。我有手段,有本事。我挣了许许多多的钱。我有许许多多的钱去孝敬我必须孝敬的人,为的是挣许许多多的钱去孝敬我必须孝敬的人。这儿只是个门面。我真正的客户都是在家舒舒服服地接受服务。”林恩从抽屉取出一支诺大的雪茄,点燃。吐出辛辣的烟雾。“我有一艘能出海的游艇,有一架直升飞机,有两辆凯迪拉克、一辆加长克莱斯勒。请问你有什么?一间诊所、单身公寓,和你最近惹上的一身麻烦?”
  “还有几天前朋友送我的一个玩偶娃娃。差不多就这些了。算是回答了你的问题吗?”
  “我的天,一个人还能廉价到什么程度?”林恩嗤笑。
  “别演戏了。我只想要一点小情报。清木原疗养所。一个明面上查不到的地方。帮我看看你们所谓的‘铁窗档案’。我知道你有。”
  “医生,你在我眼里是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角色。”林恩向后靠上椅背。“在我的私人医生刚被人做掉,而我又不能去医院时,你医治过我。你不要钱,但你的诊疗费也还是贵得他妈离谱。收手吧,医生。好言好语的你就该好好听话。”
  “医疗行业每年都在涨价。”他淡然道。
  “但没人涨到了喜马拉雅山顶上。”
  “别抱怨了。合法公民才享有合法的价格。你是合法公民吗?” 他亲切地问林恩。
  然后,他换了坚硬的语气。“这是最后一次。清木原疗养所。”
  林恩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最后,慢慢挤出一个笑容。
  “医生,你有胆量。可惜用得不是地方。”
  从那所高贵的监狱出来后,他开车载自己一路朝拿到的地址去。
  “‘铁窗档案’里是铁窗生涯候选人名单和他们经营的地方。这就是大型机构相较于独行侠的优势。‘铁窗档案’是他们的最高机密,原则是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向外人透露。”他左转驶下一个弯道。
  “他们连档案夹都是灰色的。校园的颜色。林恩组织的灵魂。”他把他自己给逗笑了。
  自己坐在他旁边,依旧默默不语。思索着这个人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下了公路,又开了二十分钟,遇到两根方形水泥门柱。一根门柱上挂着一扇铁栏杆大门。门开着,上面用铁丝悬着一个告示牌:私人地区,非请勿入。四周是树木的清香味,很安静。
  沿着砾石小路开进去,尽头是个转盘路,中间的草地边缘是刷过石灰的石块。环绕这里的草坪上有几个木头休闲长凳。转盘前方的山坡上,一些仿木制小屋错落在树木间。这儿一副渡假村的淡季凄凉模样。
  我们渐渐听到欢快的口哨声。他把车停在最前边一座房子前。背上装自己的包下车,靠在车门上欣赏不远处快乐烂漫的小子。那家伙的确很有看头。
  他有漆黑的短发,发丝分作几缕调皮地上翘。他完美的尖下巴瓜子脸白得像半透明,眉细而不纤弱,黑眼睛大得刚好装下天真又不造作。他穿着华丽哥特风格的短装,除头、手以外露出衣服的皮肤都裹着绷带。他正坐在门前台阶上,背靠一边扶手,拿刀把一段圆木雕刻成玫瑰花,口哨不停。他用的不是雕刻刀,是战刀。
  来客赶走了他的一些寂寞,他的兴致更高了。拿着刀的手在半空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大声说:
 
  
  “在此刻我感到一阵喜悦和乐观,我想向全世界呼叫,但有谁会听呢?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放牛班的春天》。”客人会心一笑,朝他走去。“你喜欢电影?”
  “非常喜欢。”他转过来,眼睛里有钻石。“电影让人类的生命至少延长了三倍,这话对极了。”
  “你是银行来的?”他问。
  “我找林杰先生。”
  “他是谁?”他的长睫毛垂下来挡住眼睛,又转头继续他的爱好。语气里没有一丝可能存在的兴趣。
  “你的主人。答得真快,好像你不知道似的。”来客的语气像面对一个任性孩子般无奈。
  “你弄错的事不止一件。这地方倒闭了。好像出过什么事故,我不清楚。银行的人很快就会来接管这里。你不是银行来的,这儿就和你没关系。总之,人都走光了。这地方就和古埃及法老王一样——死透了。”
  “你是看管员?”
  “算是吧。别问东问西了,我的脾气不好。”
  “怎么会,我觉得你挺可爱的。一个喜欢电影的、天性快乐的玩偶娃娃。为什么制作人要给你这个阴沉的造型和名字,咒语?”
  那小子终于停了手。保持一个姿势许久后,一边手拉扯另一边手的绷带。
  “只是装饰。病娇美?有一部分人类喜欢。我也不懂。他没了解过我,也不想了解我。当然,我也不鸟他。”咒语说。然后将玫瑰花半成品放在台阶上,只拿着刀站起来。
  “你已经有答案了。现在,回到你那辆小破车里上路吧。”
  “一半答案。等我弄清楚另外一半再说。” 他没照咒语说的做。他总学不会选聪明的路走。
  “我来提醒你这里出过什么事故。”他看着咒语的眼睛说,“这曾经是个非法收治重症精神病人的小型疗养所。康复机会渺茫的病人。没人要的病人。家属只要有钱就能合法抛弃他们。前阵子因看管疏忽,一个病人自杀了。才不得不关闭这里。你就是知道这里是个隐秘、死了人也不会被传出去的地方才带他来的。今年里第三次。折磨他让你更快乐吗?林杰人在哪里。”
  “你让我越来越生气了。 ” 咒语又大又黑的眼睛变得空洞、麻木。天真与邪恶是同父异母的两兄弟。
  咒语握着黑钢战刀慢慢走下台阶,悠悠地说:
  “你看,疯狂就像地心引力,有时候需要做的不过是轻轻一推。”
  
  “《小丑》里的台词。”他对咒语微笑,“我也喜欢这部电影。”
  咒语吼叫一声冲过来,迅如雷电,钢刀化为一道黑影蹿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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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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