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南直召祸[第1页]

“阿房宮三百里”極言一個“高”字，海寧陳家祖上姓高，稱渤海陳氏。《清史稿》記載郭琇劾高士奇，辭連元龍，謂與士奇結為叔姪，招納賄賂。命與士奇等並休致。元龍奏辯，謂：“臣宗本出自高，譜牒炳然。若果臣交結士奇，何以士奇反稱臣為叔？”事得白，命復任。“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翰林是史官素有太史公之稱，即言陳元龍之辯白“高”姓容不得他人輕誣。把海寧陳家跟高姓作了結合，而範圍也限縮到陳元龍個人。
王裒《四子講德論》云“天下安瀾，比屋可封。”第一回載甄士隱妻封氏因思女構疾，日日請醫療治。不想這日三月十五，葫蘆廟中炸供，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鍋火逸，便燒著窗紙。此方人家多用竹籬木壁者，大抵也因劫數，於是接二連三，牽五挂四，將一條街燒得如火焰山一般。這“竹籬木壁接二連三，牽五挂四”便是“比屋可封”，特藉以表出“天下安瀾”耳。
脂批〝寫出南直招禍之實病〞，陳元龍高士奇皆曾直南書房，郭琇劾二人為招禍。實病者比屋可封天下安瀾也！
https://tieba.baidu.com/p/5102986198?pid=106841675515&cid=0#106841675515 18樓

陳元龍高士奇皆曾直南書房
的意思是两人在南书房值班
和南直有什么关系？
南直就是南直隶，不会有其他的意思。

摘录自《扫红录》第31章

第一回中的一件事情，把日期都寫得很清楚。脂批又有一條非常特殊的批語：
不想這日三月十五，葫蘆廟中炸供，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鍋火逸，便燒著窗紙。此方人家多用竹籬木壁者，大抵也因劫數，於是接二連三，牽五掛四，將一條街燒得如火焰山一般。[甲戌眉批：寫出南直召禍之實病。]
“南直召禍”四個字是破解本書的關節字眼，非作者自己不能寫出這四個字。因為除了作者自己穿鑿，誰的凡胎肉眼能夠洞悉“火燒十裡街”影射的是“南直召禍”這回事？
那麼“南直召禍”是講的是一回什麼事呢？
1644年三月十九日崇禎皇帝自縊于北京煤山，接下來是李自成新建立的大順與多爾袞主政的滿清在中原的廝殺。富庶而相對太平的南方地區多個省份仍為明朝所控制，即使在被順、清控制的北方地區明朝仍然有相當大的影響力。明朝自成祖起已形成了天子親自在北京守國門，而以南京為留都的政治佈局。南京有一套和北京幾乎一模一樣的中一央政府班子備用，隨時可以投入運轉。可以說，這種格局使南明新中一央政府的成立理應比歷史上的東晉、南宋更有充足準備，更容易形成一個凝聚力強的政治一核一心來抵禦外敵。不過事實上不是――新的南京政權是歷史上倒臺最快的南方偏安政權。
當時南京留守政府的實權人物是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崇楨皇帝賓天后，南京只是亟需一位新皇帝來號召天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問題的根源都在於萬曆年間遺留的政治鬥爭。
萬曆皇帝朱翊鈞是天啟（朱由校）、崇禎（朱由檢）、弘光（朱由崧）、永曆（朱由榔）等四位帝王的祖父。其中天啟與崇禎是萬曆長子朱常洛（即泰昌帝，在位僅一月）之子，弘光是他第三子朱常洵（福王）之子，永曆是他第七子朱常瀛（桂王）之子。
由於泰昌是萬曆早年與宮女所生，不是萬曆心中理想的繼承人。萬曆後來與鄭貴妃感情好，有意立鄭貴妃所生的福王為太子，遭到群臣堅持不懈的反對，因而發生了一系列政治事件與奇聞大案，史稱“國本之爭”，又有“晚明三大案”。加上萬曆生母李太后意見也是立長，萬曆被迫立泰昌為繼承人，將心愛的福王送出北京，並以有明以來最厚的待遇分封他。小說對國本之爭是有所影射的（參閱第152頁）。
在與皇帝多年的交鋒當中，一個政治一團體――東林黨逐漸形成。東林黨的鼻祖是南直無錫人顧憲成。顧憲成當初在無錫的東林書院講學，彙集了一大批希望國家革除弊端、走向富興的進步文人學子。東林書院內的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天下皆知。這個團體興起于國政變壞之際，又是歐洲近代文明開始傳入中國之時，因而在商品經濟業已高度發達的東南部產生一些進步思想與一批進步文人是很自然的事情。東林黨之所以堅持反對廢長立幼，根本上是希望國家政權有一個穩定的繼承規則，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希望這個國家不由君王來主宰。有大量的證據表明廢除帝制或君主立憲的思想當時在進步文人中開始萌芽。因而從他們與帝王交鋒不依不饒的姿態中，也可以窺及他們骨子裡對帝權的藐視。當然，這種交鋒在明朝是有制度上的依據與先例的，由於並非本書討論的要點，在此略去。
國本之爭使明朝的內政鬥爭達到頂峰，並且以皇帝的讓步結束，這也是史無前例的。東林黨一方面損兵折將、傷痕累累，另一方面為了取得勝利也曾採取很多並非正當的手段，例如為擴大政治聯盟加入一些品行不端正的人，又例如製造各種擾亂人心的謠言。而且它也遠非一個成熟的政治團體，他們的主張有幼稚、過於理想化的一面，手段太直接、太有破壞力。從後面半個世紀發生的事情來看，他們的所為對國家的負面影響大於其進步意義，尤其是直接導致了弘光、潞王監國兩個政權迅速瓦解。
東林黨的後繼者是吳偉業的老師張溥領銜的複社，崇禎、弘光兩朝複社成員大量在朝中為官，也包括吳偉業。
明朝的北京政府崩解後，崇禎的幾位皇子都下落不明。在這種情況下如何擁立新的皇帝面臨著諸多爭議。正常情況下，也是按照東林黨自己在萬歷朝確認的遊戲規則，即應該先以血統順序擁立朱常洵的兒子朱由崧為監國，待機再正式登基為皇帝或讓位給崇禎之子。但是強大的東林-複社勢力並不這麼想，因為他們已經在萬歷朝的國本之爭中得罪福王家族了，擁立朱由崧不是找死嗎？所以，他們又想改變一下遊戲規則――立賢不立親，以錢謙益為代表的東林遺老企圖擁立與萬曆世系血統關係較遠的潞王朱常淓。他們宣稱朱常淓具備賢德，是更合適的人選。這簡直是自己打自己嘴巴，連自己也說服不了。當權者是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也是東林一派的，他與二號實權人物鳳陽總督馬士英一商量，準備迎立遠在廣西的桂王（萬曆第七子朱常瀛）。這勉強說得過去，但是按繼承順序顯然還是不如福王。此時，手握重兵的江北諸鎮突然宣佈擁立福王朱由崧，老奸巨猾的馬士英也立即掉轉風向同意立福王。史可法獨木難支，兩面不是人，只好委屈將朱由崧迎入南京城。
幾十年前國本之爭的餘燼因而再次被點燃。阮大鋮之流借福王與東林黨的新仇舊恨上位，乘機報私仇；東林-複社不但想拔除阮大鋮等閹黨餘孽，甚至念念不忘更換皇帝。接著發生的南渡三大案，樁樁指向弘光帝，最要命的是“太子案”（參閱第348頁）。南渡的“太子”是真是假，至今都是謎案，可以這麼說：站在利益的角度，東林-複社人士肯定願意相信太子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弘光和清廷則相反，必須一口咬定太子是假的，真的也要說成假的。有的東林-複社成員甚至暗示朱由崧也是假的……
東林-複社成員堅稱真太子出現在江南，被弘光關押。他們煽動南明最大的軍事首領甯南侯左良玉放棄長江中游防線，以“清君側”，救“太子”為名起兵直指南京（參閱第36章）。馬士英、阮大鋮急調江北四鎮也放棄淮河防線迎戰左良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清軍乘機大舉南下，不費多大力氣就佔領南京。這一切均發生於1645年（乙酉年）春夏之交較短的時間內，史稱“乙酉之變”。
“南直”即明南直隸。“南直”這一簡稱在當時是普遍使用的，一直到清初很多文獻依然使用這一名稱，如談遷《北遊錄》：
稍北鐘樓，其制其毀並如之南直皇城之北安門。
南直隸指明朝留都南京（應天府）周邊的廣大地區，包含今江蘇、安徽和上海兩省一市，在當時相當於一省，但是機構設置與行政管理方式與行省有較大差別。在洪武年間稱為直隸。永樂以後，中一央政府遷入北京，以後稱北京（順天府）及其周邊地區為北直隸，南邊的改稱南直隸。南直隸一直是明朝人口最多、經濟文化最發達的省級行政單位，也是政治副中心所在。“南直隸”這個名詞在1645年五月清軍佔領南京後宣告結束，清朝官方宣佈“南直隸”改名“江南省”，“應天府”改名“江甯府”，“南京”這個稱呼也不復存在。後來可能有部分人繼續慣用，或憑感情特意使用，但不會延續到下一代。所以“南直”這個詞不太可能出現在清朝中期文字記錄中。
南直隸顯然是一塊廣闊的地區。“南直召禍”當指發生在南直這片區域的重大事件，這片區域當不特指某一具體城市，更不是某個城市的某個角落。而且稱“南直”的時候，時間一般應定位在明朝。我們即使把時間從明朝拓展到清朝中葉，像火燒十裡街那樣的“南直召禍”事件也只有一件，那就是馬士英、阮大鋮柄國亂朝，“太子案”的爆發，左良玉沿江東下進攻南京、江北諸鎮南下抵擋，然後清軍乘虛南侵，連下徐州、淮安、揚州、南京、蘇州和松江這一連串事件。
1645年三月初一，“太子”在李繼周陪送下由金華進入南京，三月初三下獄。三月十五日，弘光在朝親自複審“太子案” 並定讞。整個審理期間據傳有多人作偽證，即“詐供”，小說中說的“炸供”大概就是影射此事。三月二十三日，左良玉即領軍東下“救太子”。另三月十四日清朝豫王多鐸派兵進入南明的地盤河南，這等於已向南明宣戰，這個日期也與小說中葫蘆廟失火的日期三月十五日相仿。我認為小說中所講的日期當指前者，因為吳偉業當時在太倉，對前一個日期聽聞應該比較真切。
其實鑒別真偽太子又有何難，吳偉業作為太子的老師都沒被徵召鑒定這件大事，可見根本就是一本糊塗賬，難怪第一回“葫蘆”二字旁有側批“糊塗也”。
說來說去，“南直召禍”其實就是指歷史上有名的“乙酉之變”。

既然稱“南直”，有兩點可注意。一是作此批語人為明末遺民進入清初的人，習慣上還沒融入清朝的話語系統。所以仍稱蘇皖地區為“南直”；二是作此批語人可能是清朝人，但不承認清朝為正統，仍使用前朝的行政稱謂。又既以失火延燒整條街道來影射政治事件，必為一場影響眾多人民生存的大的災禍（召禍）。可注意“三月十五”，日期已明，具體事件也不難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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