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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武侠小说《吾兄,卢余》———Ssskk献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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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落魄的穷书生,遇上了一个不那么落魄的穷书生……
 
二楼留用
 
三楼沙发城
 
(0)序
二月廿三,春,山头火,冲龙煞北。
  天初暖,水寒未去。
  江很小,船便也不大,只是船上的人却很多。
  卢余坐在船首的边角,脚边放着装着笔墨的包,他没有钱,所以坐不到船舱里,只能和一堆人一起挤在并不宽的船头。
  他的眼睛冷冷的,陷在灰暗的眼眶里,他并不老,但眉毛上却已有掺杂着灰白色,紫白色的嘴唇在风中颤抖。
  天现在不冷,但曾经很冷。
  可他的衣服却很薄,浅蓝的补丁已洗得有些发白。
  被河水溅湿的衣袖耷在他手臂上,水珠顺着从他苍白枯瘦的手指上划下,从棉鞋上的破洞里滴了进去。
  卢余不安地甩了甩袖子,溅起来的水越来越多,都已溅上了他的肩膀。
  他刚刚熬过一个冬天,他还不想在春天的时候就倒下。
  “大哥,你看看这水怎么越溅越多了?”卢余对着船头把帆的船老大叫道。
  “呸。”船老大对着水里啐了一口,并没有回头。
  “大哥,大哥,哎,大哥。”
  “别嚷嚷啦,臭小子,没钱就别嫌这嫌那的。”船老大黑着脸,手上轻轻扯了扯,小船突地一倾,江水便迎面泼了卢余一脸。
  卢余咳了两声,愤愤地看着船老大,他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船老大嘿嘿地笑着,眼角偷偷望了卢余一眼,得意地笑道:“穷读书的,其他那些考试的公子哥儿可是抱着金炉子在舱里呢,你要是实在扛不住,就进去。要是没脸进,就和那些砍柴的一样,好好坐着,别闹。”
  卢余呆了一呆,向挤在船头另一边的三个人看了一眼,虽然那三人都是做樵夫打扮,但他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
  那三个樵夫互相看了一眼,浑然没有搭理卢余。左边的那个矮一点突然叫道:“船佬,你刚刚说那舱里有人有金闪玩意儿?”
  船老大斜眼一瞥,没好气地道:“废话,老子开了八年船了,见过翻的船都有二十艘了,难道还认不清楚那些金贵?”
  中间的樵夫冷冷笑着,站了起来,朝船老大走了过去,另外两个也站了起来,一左一右地站在舱口。三个人都把手裹在蓑衣里,脸上挂着笑脸,卢余看着这三个人,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不禁有些慌了。
  船老大手上一停,也已听见了身后三人的动静,脸上笑容一下凝成了石头。
  “船家。”中间的樵夫笑道,眼里的凶光随着笑容一齐迸发了出来,“你刚刚说我们哥几个是砍柴的,但我跟你说……”
  话只说到一半,船老大便插嘴道:“我劝你们别动这念头。”静了半晌,三个樵夫一齐狂笑,笑得很肆意。
  中间的那个樵夫倏地一动,一道寒芒便自蓑衣之中闪出,卢余一下便明白了,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柄长刀,很亮,很利。
  什么样的樵夫会在坐船时带着一柄杀人的长刀而不是砍柴的柴刀?
  也许他们可能真的会砍树,但卢余确定他们现在要做的绝不是砍柴,而是杀人。
  卢余看着船老大,船老大的肩膀没有动,像一座高耸的山峰。
  “我不喜欢有人插嘴,尤其是,插我的嘴。”寒芒一闪,船老大的项上已多一截寒厉的锋刃。
  “我不喜欢聋子,尤其是假聋子。”船老大淡淡地说道。
  “你马上要死了。”樵夫手指一动,刀锋已经贴在船老大的后颈,鲜血缓缓地沾在刀锋上。
  “我不喜欢聋子,也不喜欢把话说两遍。。”船老大头也不回,只是看着船前,“但我再跟你说一次,别在我的船上截货。”
  “要死的人了,不想些别的?”那樵夫嘴上一笑,手腕一抖,已劈出一刀。
  “不会死的人,又何必多想?”船老大对着樵夫微声笑道,竟已避开了这一刀,左手还抓着扯帆的绳子。
  卢余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那一刀很快,他都没看清是怎么出刀的。
  至于船老大,他根本没看到是怎么闪开的。
  好快的刀,好快的人。
  他虽然懂得不多,但却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光凭刚刚的那一刀,已足以闯出些名声。
  至于那一瞬而逝的身手,更是远非寻常,定不是市井可容得下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冷汗从卢余额头上不断渗出,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包裹,双臂却不听使唤地发颤。
  河上春风寒厉,掀起一柱寒水,浇在卢余身上,但他却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很明白,有些东西,过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樵夫的脸色一僵,退了一步,随即又咧嘴笑道:“奶奶的竟然是练家子。”
  渔老大脸上没有变化,心里却也吃了一惊,因为樵夫脸上变色的时候,手中的刀却连一下也没有动。
  “江湖上有一路刀法,讲究人刀不合一,据说大成者,虽神虚气散,但刀势如茫。”渔老大看着樵夫,眼神里已多了一份凌厉,“你究竟是何人?”
  卢余听着很是奇怪,心里暗道:“父亲以前练剑的时候常说要专心致志,方能达到人剑合一,为何这路刀法反而要人刀不合一?”
  “既然看得出来,又何必再问?”樵夫苦笑了一下,眼神里透出一丝酸楚,随即又变得冷淡。
  
 
渔老大看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左手还是紧紧抓着绳子,右手食指如剑,指着樵夫笑道:“我愿还以为‘不合刀’姜了兮是号人物,没想到今日一见,真是哈哈哈哈……”
  一瞬之间,樵夫的脸色变了,难堪写在他的嘴边,愤怒扭曲了他的整张脸,而悲伤几乎从他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一闪寒光,破空如雷,又是一刀。
  卢余彻底蒙住了,他已努力地去看,但看到的只剩下从蓑衣上飘下的一根蓑草。
  这把刀,已不是他所能看得见的了。
  一声轻喝,樵夫又退了回来,三道发紫的印子,从他的眼角一直划到他的下巴,他痴痴地笑着,狠盯着对面那个男人。
  卢余呆了一下,急忙回首看去,渔老大捂着胸口,鲜血不住地从他指缝间漏出来。
  “竟然只用右手对付我,哼,自讨苦吃。”樵夫冷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说师父已经仙逝多年了,但凭我当年就可逼他双手出招,你算什么东西,敢只用一只手对付我!”
  “不过一只手,已给你留下了点东西,若是两只手,你命安在?”渔老大挺直了身子,手还捂着胸口,声音却没有一丝颤抖,“再给你一次机会,安静地坐回去。”
  樵夫顿了一顿,眼神里多了一丝犹豫,他转头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渔老大的左手,笑了笑。
  “原来不是自大,而是无奈啊。”樵夫回头对左边那个矮点的樵夫点了点头,又看了右边那个樵夫一眼,把头往卢余这边摆了摆。
  “看哪里!”一声怒喝,一股掌风扑面,卢余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下船,身上立时被水打了个半透。
  那樵夫手法如风,回刀架了回去,卢余只看见两人身形乱动,刀光残影之间,又溅出几道鲜血。
  “啊。”一声低呼,渔老大退了几步,跌坐在船头,身上已满是创口。
  “若是还想着把住这帆的话,你输定了。刘春,徐东,还不快去。”樵夫笑道,手中刀锋直指渔老大,眼里满是寒杀之气。
  那矮个子也拔出一把长刀,冲着舱门一阵乱砍,蓬地一脚,踹了进去。
  那高一点的樵夫大汉转过头来,看着卢余,伸出一只手。
  卢余看着那只手,上面满是刀疤,冷汗已经渗满了衣服。
  “儿子,外面有不少恶人,所以你才要好好读书,不要跟他们混在一路。”一段令人作呕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那张可憎的脸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那已死去的父亲。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结实地扇在他的脸上,卢余闷哼一声,蜷在湿透的船上。
  那大汉伸出手,伸向卢余腿边那只包,把包拿了起来。
  “别动。”卢余说道。
  那大汉停住了手,看着那个蜷在地上的男人,一道尖锐目光如针一般,刺得他隐隐作痛。
  他沉默地把包拿了起来,猛地一抖,把一块墨盒甩在卢余的脸上,跟着踩了一脚。
  卢余痛得呆住了,他能感觉到脸的一边很冷很滑,脸的另一边被磨得生疼。
  在这一刻,他不禁地想起那张自己企图忘掉的脸,自己父亲的脸,在这一刻,他近乎渴望地希望看到那张脸。
  “爸……救我……救我。”
  一声惨叫,一团巨大的东西飞了出来,砸在卢余面前,一滩红色的东西流了出来,流到了他的嘴边,他抿了抿嘴,能感到一股咸味——血的味道。
  “徐东。”樵夫汉子扑了上去,把那个尸体给抱到了一边。
  卢余感觉自己脸上的脚挪开了,他呆坐起来,看着船舱里出来的那个年轻人。
  那张脸很年轻,眉宇间透着一股秀气,身上披着一件棕色的貂皮,紫金腰带旁,挂着一柄镶满了玉珠的剑鞘,三尺如冰的寒铁被紧紧握在一只白净的手里。
  “小贼休得嚣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这般不义之事,还不快速速跪下求饶。”那年轻人看着躺着的徐东,眼里满是鄙夷。
  “背得挺朗朗上口的啊。”那樵夫转过头来,望着那个年轻人,冷冷地说道。
  “大胆奸贼,竟还敢猖狂!”一个声音洪亮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
  樵夫瞪着船舱的门帘,举起了手中的刀,到这种时候,他已不想说话。
  门帘被揭开了,里面伸出了一只手,寒光一闪,那只手便落在了地上。
  “啊……”
  惨呼,紧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杯碗倒翻的粉碎声,船舱里因为一只手的消失而变得混乱。
  持剑的青年看着眼前的樵夫,脸色一刹间变得煞白,刚才那一下,他只来得及看清,却根本来不及挥剑。
  樵夫看着这张慌张又带着稚气的脸,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他并不高兴,但不知怎地,他觉得这时候应该尽情地笑。
  突然,一把剑刺破了门帘,对准着樵夫的肋骨。那青年年也抓住了机会,手腕一挑,剑尖已然划向了樵夫的脖子。
  卢余看着两把剑,他心里很高兴,因为这两把剑都对着要害,随便哪把剑都只需一击便可毙命。
  樵夫也看见了,虽然他只看见了一把剑,但另一把剑他也感觉到了会刺向哪里。
  就在一瞬,他左脚点地一蹬,右脚飞起挑出,右手回刀一砍。
  铮铮两声,门帘里的那只剑落在了卢余面前,少年的剑架在一把长刀上,剑尖贴着樵夫的脖子。
  樵夫随手一挥,将少年震开两步,反手一刀刺进了船舱的门帘里。
 
  红色的鲜血,很快就在帘子渗了一大块,卢余看着,脸上如同一块僵硬的石头。
  “大胆。”少年一声怒喝,手腕一抖,两道寒芒一闪,已刺出两剑。
  樵夫探上一步,用肩抵住了挥剑的手臂,已经抢进了少年的内圈,右手横刀一劈,砍向那少年的脖子。
  少年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但左手已捏了个剑诀,朝樵夫的丹田点了过去。
  樵夫已经感到腹部劲风袭来,使起一个旱地拔葱,退开了半丈。
  “好小子。”樵夫看着少年的左手,登时明白了什么,“原来是龙门牛鼻子的狗崽,怪不得这么有种。”
  “我不是小子,我叫张凌钟。”少年脸色还是苍白,但握剑的手却已不在颤抖,“师尊龙隐真人武功盖世,为人一生正气,岂能容你在此大放狗屁。”
  “奶奶的。”樵夫长刀一摆,叫道,“老子管你龙门狗门,把金子银子教出来,留你一条小命。”
  张凌钟长剑一挑,箭步踏上,使开一路龙门六剑,剑如白虹贯日,直取樵夫胸膛。
  樵夫看着张凌钟的剑,反手一刀撩起,张凌钟登感虎口大震,长剑险些拿捏不住。
  樵夫一刀未尽,正手一刀又已劈下,张凌钟勉力提剑一架,铮的一声,长剑哐当落地。
  卢余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满是不信,樵夫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刀,脸色变得难堪至极——就在刚才兵刃交接的一瞬,自已的长刀竟被断开了一个大口。
  那柄长刀,寒芒四散,卢余就算不通锻刀之术也能感觉得出那绝非常物。
  张凌钟看着地上崩断的刀口,愣了一下,随即弯腰抢过长剑。
  “有刀的时候你胜他不假,但若没了刀,你又能如何呢?”渔老大捂着胸口,冷冷笑道,“按江湖规矩,刀断即败,你已输了,还不收手。”
  樵夫哼地一笑,将手中长刀一扔,说道:“刘春,刀。”
  高个的樵夫抬起头,将自己的长刀扔了出去。
  卢余看着那把长刀飞出高个樵夫的手心,猛地抓起眼前的剑,身子悬起,飞身往那樵夫的后心刺去。
  这么多年间,父亲在他面前只练过那么一招,而他也只偷偷练了那么一招。
  樵夫看在眼里,张口喊道:“回头。”
  就这么一喊之间,张凌钟看准了口当,纵身使出一招“春风煞水”。
  刘春回头回到一半,背心一阵刺痛,低头看去,一小段剑尖露在胸口外边。
  话声未落,樵夫探手一抓,刀重入手,回臂一斩,格开了张凌钟蓄势而发的一剑。
  张凌钟心中一惊,这一失手已相当于败了一大半,不过一瞬之间,局势骤然直下。
  樵夫三声狂吼,跟着劈出三刀,一刀快过一刀,张凌钟生怕长剑脱身,不敢硬接,勉力闪开三刀,已被逼入了死角。
  樵夫三刀劈完,回头瞪着卢余,却见卢余挺着长剑,目光如刺,也在瞪着他。
  “刚才那一剑,再使一次。”樵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眼里已满是寒意。
  那一剑,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还会见到那一剑,他怎么都无法忘记的那一剑,那将月光染红的一剑。
  卢余盯着樵夫,心里却是一片空白,他深知道樵夫的刀远比自己的剑要快,这一出手,必败无疑。
 
  “老贼休狂。”张凌钟厉声一喝,剑锋急转,手腕抖处,竟同时使出三道剑圈,分攻樵夫后心三处大穴。
  卢余看着面前的樵夫,宛如在看一块石头,没有颤抖,没有一丝打动,只有漫无尽头的寒意。
  无声风息,人不动,刀已出,静若峰岳迎日,动如流星破夜。
  刀闪,无声无势,张凌钟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刀竟是这样使出的。
  春风似刀,起波澜万道于无声,斩情思千种于无息。
  无声而非无觉,无息而非无势,此风之要格,亦符刀之大道。
  刀光闪烁间,血弧喷起,张凌钟退了三步,一声惨呼,两只眼眶登时红了。
  血,顺着剑柄滴下,滴在张凌钟一尘不染的鞋子上,鞋前不远处,是三根指头。
  “眼通人心,背而不视,以掩刀锋。”渔老大心中默念,眼睛毫不转睛地盯着樵夫使刀的手,脸上已是变了颜色,“这招当年名震一时,几与杨氏回马枪齐名,若早些知道他已达如此功力,老夫哪还敢托大到单手应战。”
  心念想处,胸口刀伤愈发火燎般剧痛,渔老大强吸了一口气,气未吐尽,手中绳索猛地一滑,滑出了渔老大手心半尺。
  “糟了。”渔老大心中暗惊,慌忙运劲抓住,气息却凝在胸口一慢,胸口刹那间又喷出一小股鲜血。
  船帆稍扭,樵夫收刀一甩,刀锋已在卢余的脖子间。
  卢余不敢往下看,刀光已然闪得他浑身发寒,但更让他如坠冰窟的,是眼前那双眼睛。
  那双宛如冒着火的眼睛。那双眼里只剩下他一个的眼睛。
  逃,卢余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但他也明白,逃无可逃。
  “呃。”船老大轻喘了一声,小舟猛地一震,卢余如丢了魂一般,腾地坐倒了。
  樵夫一动也没动,卢余看着眼前如树根般的双脚,感觉头顶刺刺得发疼。
  “剑,你的剑。”樵夫只看着眼前跌坐的男人,仿佛一只被猫发现的老鼠,瑟瑟发抖,但他的眼睛没有半点放松,如刀锋一般,恨不得想把那个男人劈成两半,“再使一次。”
  “不用了,我胜不过你,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卢余低着头,不敢看那双眼睛。
  “使一次。”声音很硬,比一座大山还重,让卢余喘不过气。
  “别为难他了,你不过是要钱吗?冲我来啊,欺负一个穷读书的算什么。”一个声音从樵夫的背后传来。
  樵夫没有转头,只是盯着卢余,嘴里没有半点声音。
  “老贼,看剑!”
  “你没了右手,还想保住左手吗?”樵夫看着卢余,并没有回头。
  卢余抬起头,从樵夫两腿间看着张凌钟的脚,他觉得他会停下。
  张凌钟站住了,这一声并不响,但他的脚却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三根手指,咽了口口水,又动了动左手的手指头。
  “不过是只左手,算得了什么。”张凌钟笑着,眼角漏出一小滴水珠,缓缓淌下“师父教过,行侠当不顾身。”
  剑,寒芒毕露,被紧紧地捏在两根手指上,不住地颤抖,发出一阵嗡响。
  响声未毕,剑已抛出。
  人影掠浮,张凌钟身在半空,剑交左手,旋身一探,寒芒尽出。
  “白虹穿霞。”渔老大脸色一变,心中默念,随即摇了摇头。
  刀光,闪,逝。
  卢余闭上了眼,眼前多了一道微热的温流,他知道,那是血,是张凌钟的血。
  这血并不香,有点腥,但至少并不太冷,隐隐还冒着气。
  “你若双手安在,你的剑以后会有些意思,但不是现在。”樵夫道,一手抓住卢余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我之前想要金子,但那不重要了,我现在想看你的剑。”
  渔老大倚着船沿,手上已被磨出了血,耳边的水声愈来愈大,他本想说话,但他却又把嘴给闭上了。
  卢余挣扎着,樵夫放开手,让他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
  卢余定住了身子,睁开了眼,望着樵夫。樵夫冷看着卢余,目光根本没有移开过,握刀的手垂在膝边。
  渔老大能感觉得到,樵夫也能感觉得到,那一剑,卢余的剑,要来了。
  卢余踏上了一步,用力一点,身子悬了起来。
  这些渔老大看着很清楚,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樵夫死盯着卢余,握刀的手一动不动。
  忽然,卢余右手一转,剑的寒光,将出未出。
  渔老大的瞳孔猛地一缩,不知觉间屏住了气,脸色也变得惊诡,这一剑,他看出来了。
  樵夫看着剑光,瞳孔开始收缩,瞬息间,握刀的手动了。
  只见一道寒光,卢余虎口一震,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剑,已断成了两截。
 
  “你姓卢?”樵夫问道。
  卢余低着头,望着眼前的断剑。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爹叫什么名字?”
  “卢……卢孟选”
  樵夫噗嗤一声,随即仰天大笑,如同疯癫一般。
  渔老大阴着脸,默默地低着头。
  “霜剑流星,哼,卢剑星啊,卢剑星。”樵夫看着卢余,忽然不再笑了,“这就是你的剑吗?名不副实。”
  卢余低下头,眼前全是那张几近忘却的脸,他知道他爸是卢孟选,也是卢剑星,但卢剑星又是谁?
  “你把金子拿走吧,后面水急,我没力气对付你了,此事就算了了。”渔老大开口道。
  樵夫看了眼脚边的血迹,轻声一笑,道:“都已经这样了,金子反而没什么了。”
  渔老大看着樵夫,身子轻轻发颤,道:“你不就是为了金物什吗?”
  樵夫转过头,冷冷看着渔老大,说道:“我上船时有三个人,而十一年前的月下,是整整六十三个人。”说罢,刀已举起。
  渔老大急声道:“住手。你当真要杀他?”
  樵夫道:“怎么?”
  “他是卢剑星的儿子。”渔老大道,“卢剑星死了,但江湖上从来只有一个卢剑星。”
  樵夫长笑,说道:“没错,卢……剑星,卢剑星,卢剑星!”
  “之前从没有卢剑星……”渔老大看着樵夫,支撑着站了起来,“之后也不会有卢剑星。”
  “那又如何。”
  “你当真要断卢剑星血脉?”渔老大瞪着樵夫,左手松开了绳子,“想好了吗?”
  樵夫只顿了一会,劈出一刀,刀未见血,一股劲风已至耳边。
  “好快的招法。”樵夫轻叹一句,纵身一跃,避开了这一掌,兜身回转,手腕动处,四起刀光。
  渔老大不敢耽搁,翻身跨步,连催掌力,护住周身门户。
  刀寒影动,掌风阵阵,卢余在一旁看着,什么也没看清,心里全是一个念头。
  “爹,你究竟是谁?”
  刀光缭乱,人影如风,不过几瞬之间,樵夫已劈出了十五刀。
  十五刀,轻刀九下,重刀四下,合着刀谱就是四招。
  四招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
  但他自出师之后出手从没超过三招,因为第一下重刀往往便已见了血。
  可现在他已使出了四次重刀,对面那个男人却依然还活着,不仅是活着,这十五刀连一根毛也没沾到。
  令他抓狂的是,那个男人是已然受了伤的,更嘲讽的是,这些伤都是他用刀砍的。
  眨眼间,那人的身影一糊,随即又是一阵劲风自后颈袭来,樵夫倾身向前,脚步未动,反手划出一刀。
  刀未使尽,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樵夫的肩上,又一次,刀被躲开了。
  一声暴喝如雷起,樵夫奋力一振,那人便如羽毛般落在半丈前的地上,衣服上的血迹更浓了一些。
  “真是好手段……”渔老大轻喘着,脸上却没有半点疲意,一双窝在眼眶里的眼睛,死死盯着樵夫,“在我见过的人里,你的刀最好。”
  “像你这般的身法,我从没见过。”樵夫回道,“可惜的是,马上便再也看不到这般身法了。”
  “为什么?”渔老大问。
  “因为你会死。”樵夫答道,没有一丁点犹豫。
 
  “你当真以为能胜得过我?”渔老大笑出了声,微笑的嘴角边,一点血丝偷偷漏了出来,“你可以看看你的手臂,看看你的胸口,看看你能看得到的地方,你就会明白的。”
  樵夫没动,瞳孔却已经缩小了,他抬起左臂,上面留着两道极淡的紫印。
  “你一刀没劈中我,我却已经打中了你七次。”渔老大微笑着,手里紧抓着一把汗,“你觉得还要打吗?”
  樵夫看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呆住了,寂静得像块石头。
  十五刀不仅一刀没中,自己反而被不知不觉间击中了。
  樵夫能感觉得到,迟来的惊恐在肚子里翻滚,背脊一下子如入冰窟。
  “那样跟不知不觉间死了,有什么区别?”
  樵夫向自己问道,他实在没有把握,相比于生死,眼前的胜负就显得像个玩笑。
  卢余侧躺在船上,被震裂的虎口不自觉地在抖,耳边淌着尚有余温的鲜血。
  “喂……你还好吧……”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卢余翻了个身,浑身上下不住地疼,他抬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平滑的断面上还隐隐留着一丝白气。
  一下子,喉咙间一阵翻滚,恶心的感觉几乎令卢余窒息,他强忍住,看见张凌钟如一条虫子一样蠕动着爬过来。
  “没想到……你竟……然是……卢大侠的儿子。”张凌钟道,眼睛紧盯着卢余,他的眼睛红红的,眼角边沾满了红黑色的血污。
  “我已经……不行了。”张凌钟蠕动着,怀里紧紧捧着一把剑,“把剑……拿去,杀……贼,然后……还给我……师傅。”
  卢余看着张凌钟,血污之下的眼睛如石块一样,没有一丝动摇。
  卢余沉默着,并没有答应他,只是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一个满脸血污,一个几乎失去了双手的人。
  失去了双手,自然就再也挥舞不了剑,也再也握不住毛笔。
  而眼前的这个人,是一名剑客,是一名透过剑光看了十七年银雪,伴随剑颤听了十七载花语,触摸剑锋叹了十七阵秋风的剑客。
  一个再也无法舞剑的剑客,还是剑客吗?
  是的!
  一个再也无法舞剑的剑客,还可以是一个剑客。
  卢余很肯定,因为那样的剑客就在他的眼前,而那双眼睛就是最坚毅的证明。
  那双如石块一样的眼睛,散发着一种目光。
  一种无形但却比利刃还要尖锐的目光,一种无实但却比海潮还要汹涌的目光。
  这种目光本身就像一把寒剑,直戳戳地刺在别人的眼前。
  而拥有这种目光的人,绝对称的上是剑客。
  张凌钟手上已没有了剑,但他眼里散发着这种目光,他仍是一名剑客。
  卢余受不了那种目光。
  那种目光令他喘不上气,让他肚子所有的话都只能涌上嘴边,但又永远开不了口。
  “拿去。”张凌钟说道,声音很轻,但卢余却仿佛听到了一股宏钟之鸣。
  “我……”
  “拿去。”
 
船老大看着呆滞的樵夫,额上渗出了几滴冷汗,他在赌,赌他自己的生死。
  如果樵夫走了,那就是生,他就赌赢了。
  如果樵夫出刀,那就是死,他就赌输了。
  输赢生死。
  船老大心里忍不住苦笑,他实不该把命这般重要的东西放到这种赌局上来,但此时他并没有选的余地。
  眼前的刀,刀后的人。
  无论是刀还是人,他都算错了一件事。
  他没算到刀并不是凡品,只要挨中一下,就会流血,很多的血,而他已没多的血可流。
  他也没算到那个人不是寻常劫匪,武功非说不低,单论刀上造诣已可称得上是独步江东。
  生死之事,算错了一件,岂不是错太多了?
  正因如此,生才弥足珍贵,死才万分惋惜。
  樵夫看着渔老大,额上挂满了冷汗,他在犹豫,也在挣扎。
  人只有一颗心,但他的这颗心却犹如被刀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冰冷的,向着生一般的阳光,却又如死一般冰冷。
  另一半在燃烧着,被吞没在无边的黑暗,却又是那般的炽热与躁动。
  而在冰与火之间,一把刀静静地横着,没有半分微颤。
  那把刀,正是他手中的刀!
  渔老大看着樵夫的脸,嘴边藏着一丝微笑,他看到一张快化掉的脸。
  一个满脸是汗的人,他手中的刀是杀不掉人的,因为人虽未动,心却已经乱了。
  刀如人,人随心,意从心发,力由意始。
  心乱则意凝,意凝则力怠,力怠则人颓,人既颓,刀何利?
  人心若怯了,刀便再锐,也没了锋芒。
  渔老大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樵夫心里不敢杀他。
  寒光,一爆。
  刀,已出。
  刀光闪烁,在渔老大的眼里,便好似星明一瞬,夜破长空!
  鲜血,如泉涌一般,在夕霞之下,开出一点点红花。
  原先垂在樵夫手中的长刀,已插在渔老大的胸口,未流尽的鲜血染过刀锋,还未滴下。
  刀冷,血却热。
  拔刀,樵夫拔出刀,刀未拔尽,渔老大缓缓倒下,嘴角隐隐抽搐。
  他忘记了,这个樵夫和姜了兮一样,用得是不合刀。
  神虚气散,刀势如茫!
  剑响,声如清风,已到樵夫的背后。
  张凌钟看着剑如秋水,光破一泓,眼神凝住了。
  樵夫的瞳孔已然缩小,他也感觉到了,一股劲风已攻至自己的背后。
  他回过半身,挥刀便斩。
  不料,刀仿佛被山石卡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一双手,颤抖着握住了他的刀,刀的锋芒,还陷在炽热的身躯里。
  一声微响。
  夕阳下,血溅,血涌,血炽红。
  樵夫回过神来,自己的肩上已多了一把剑,而剑的柄上,是一只颤抖的手。
  是卢余!
  樵夫狂喝,狠力一掌拍出,拍在卢余的肚子上。
  他已中剑,手上并没有多少劲力,但卢余的眼前猛地一黑,紧握着剑,摔进了河里。
  夕阳西下,渔老大的眼里,满映辉光残日。
  “渡人半生终渡己,莫念夕阳不负……”
  夕阳时,昼尽,夜遂生……
 
(1)夜幕
夜明,夜寂,夜宁。
  好长的一个夜,明月当空清朗,山风回转千巡,终是拂落一点愁,涟漪碎碎,江水东流。
  “好长的一个夜。”柳言枯坐着,摇晃的黄灯映着他的脸,他的脸很瘦,下巴仿佛就像被雷劈断的山峰,幽茫的眼睛深陷在他的眼眶里,好像一口干枯的水井,望不见半点波流。
  一个盒子摆在他的面前,灰扑扑的,没有半点花纹和雕饰,但他却拿他细如枯枝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
  这是他的宝物,里面藏着他十几年来的一切。
  他的鲜血,他的眼泪,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细细地叠好,塞进了这个不起眼的盒子里。
  夜风袭袭,拨弄着空中半点残存的暖意,将破碎的月光与寒冷一并带进了柳言的屋子里。
  柳言仍是枯坐,眼角稍微动了动,他听着门门微微发出的吱呀声,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摸得更加用力了。
  时辰已过子时,夜色早已浓了,但柳言却还是没有睡,不仅是因为他不想,更是因为他不能。
  他不能睡,因为有一个人要他一直睁着眼睛,把眼睛撑得大大的,一直到明日的第一声鸡鸣才行。
  所以柳言没有睡,他枯坐在这张小桌子上,冷冷地等着天明,手指紧抚着自己的宝贝。
  一声巨鸣,紧着地上猛地一颤,远处的夜空一下子变得如白天一般。
  柳言一跃而起,没发出半点声响,手里紧握着那个盒子。
  急澈的白亮闪了他幽茫的眼睛,柳言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阵风似刀,令柳言微微皱了皱眉,他晃了晃,立即嗅到一丝极淡的味道——是黑火!
  “啊……”一声惨叫,来得不远,听上去甚是惨厉。
  柳言猛一睁眼,两脚一点便窜了出去。
  他的轻功不算很好,却也算不上很赖,不到半刻,他已能见到那个惨叫的人。
  那个人狂奔着,嘴里含糊地嚎着,让人听得头皮发麻,虽是狂奔,但他跑得很踉跄,每一步都一甩一晃。
  柳言一愣,停了下来,尚未细看,脸上已然变色。
  手臂,那人的右肩上正挂着长长的一段手臂,在洁白的月光下一甩一甩,飞溅着黑红的鲜血。
  “啊....”那人看见了柳言,嘴里不住发出含糊地嘶吼,奔得愈加的快了。
  柳言又是一愣,只一瞬,随即又冲了上去,不过数步之间,他已瞧清楚了那人的脸,额上不知觉间已渗出几丝冷汗。
  那实不是一张好看的脸,半边的脸皮已如焦炭一般,一颗眼珠卡在鲜红的眼眶边上,鼻子歪扭着蜷在一边,下面是森白的烂牙,稠黄的汁水不住地从他嘴里飞泻,如一条条细蛇从他的脖子上缓缓淌下。
  “救我,救我。”那人狂叫,左手在空中飞舞乱抓,扯得右肩上鲜血狂喷,在月下的绿草上撒上一点点红花。
  柳言看着那人的眼睛,嘴边不住地喘气,他的心已乱了,如疯了一般地跳动,脸色在月光下变得煞白,耳边除了自己的喘气声,什么也听不见。
  刹那之间,那人已奔到他的眼前,一个踉跄,摔在了柳言身上。
  柳言抱住了他,也倒了下去。
  他轻轻喘息着,惊滞的眼神微微发颤,望着紫夜里漫天的星星。
  柳言闻到一股臭味,一股令他想要呕吐的味道。
  那是半入死亡的味道。
  一阵轻轻的脚步,轻得就如吹过草地的风。
  柳言听见了,耳朵隐隐一颤,瞳孔猛然缩小。
  脚步是从他脚前传来的,是胸前这个人跑来的方向,是追杀者将来的方向。那个人的轻功不差,脚步却不见得丝毫着急,每一步都稳得如同山一般。
  不是奔逃的猎物,是追杀的猎手!
  柳言不禁苦笑,那个猎手竟然在他躺下的时候出现了,在他最难出手的时候,沉稳地靠近了。
  脚步渐近,柳言含住了气,双眼紧紧闭上,仿佛死了一般。
  身边的一切都已消失在他的心中,除了那轻轻的脚步,一下又一下。
  “啊!”柳言胸前的人也听见了,于是他的叫声远比之前要凄厉,也远比之前要急促,他伸出自己的左手猛摇柳言的衣领,紧绷的指甲上不知觉间已沾了些许温血,“救我,救我,柳言,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我。”
  柳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仿佛是真的死了。
  月光渐皎,已听不见风声,一双眼睛借着月光冷冷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一动不动。
  那双眼睛实在不是一双可爱的眼睛,眼里的目光纯净得可怕,几乎犹如空洞,而在那一双空洞之中透着一股令人颤抖的目光。
  一股极其寒冷却纯粹的目光。
  就如同他手上的剑一样。
  剑光极寒却又极淡,因为剑身极薄,仿佛一张纸,几乎完全看不见剑锋。
  月光也淡,淡如剑光,似水却柔过水,似雾却朦胧过雾。
  风忽起,剑客停下,月光正好照在他被风吹起的黑发上。
  眨眼的刹那,目光突现,月光仍淡,剑光仍淡,风却浓得如血。
  是杀气,纯如月光般的杀气,仿佛就是月光。
  柳言紧闭着眼睛,却按耐不住心脏突然地狂跳,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令他几乎要发狂,他脚上的拇指已不自觉地蜷曲,怀中的手指紧紧扣住自己的盒子。
  那是他的宝贝,他那一线活下去的机会,他那仅有的一点曙光。
  
 
那个让他等待黎明的男人告诉他,这一丝曙光足以让他面对世间最漫长的黑夜,而他相信那个男人,因为这世上已没有比那个人更让人信赖。
  “啊!”一声长嘶,声音划破长夜,有如森森寒针,随风飘向远处。
  嘶声发出的一刹那,剑客人已扑出,月光之下,寒芒一闪,剑已出手。
  在剑客跃起的那一刹,柳言猛地弹起,如未死的肉鱼,手指轻轻一抖,盒子已然打开。
  微光一烁,如夜里流星,转瞬即逝。
  那名剑客凌空翻起,手中长剑挥舞,寒芒没处,传来了三声轻响。
  柳言听见了,瞳孔一缩,刹那之间,已流下数滴冷汗,他的飞针失手了。
  人跳起到落下不过弹指一瞬,但就在落地的那一刹那,柳言定住了,一动也不敢动,眼里满是惊恐与不信。
  一柄细薄却寒凛的剑尖已刺在他的脖间。
  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滴鲜血,顺着剑尖缓缓淌下。
  死寂,风声仍在,但柳言的耳中只剩下死寂。
  鲜血滴下,从冷淡的剑尖上落下,无声地滴在草上,好似一朵红花。
  在第七朵红花在冷月下将绽未绽的刹那,柳言开口了,他的眼里已少了几分恐惧。
  “你是谁?”柳言问,嘴边挤出一丝微笑。
  剑客沉默,剑尖忽然用力,刺疼令柳言几乎无法呼吸,也无法再笑,一双纯净如春水般的眼睛盯着柳言手中的盒子。
  柳言看到了那双眼睛,能感觉到它在盯着什么,脸上猛然变色。
  “扔掉。”剑客说得很简短,却并不有力,犹如生锈的钥匙开锁。
  “不行。”柳言没有犹豫,随即将盒子握得更紧了一些,可在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他的眼里已多了层懊悔。
  剑客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吐出两个字:“放下。”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两句的话,柳言心中莫名轻松,但喉间随即而来的刺疼令他一下松开了手。
  “啪。”
  盒子落在地上,顺着惨白的月光,滚落到一边。
  柳言看着盒子,咽了口水,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剑客,又低下头,看着脚尖,握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剑客放下了抬剑的手,用剑身轻轻地拍了拍柳言,从柳言身边身边挤了过去。
  柳言回过头,眼里满是诧异,双手随意甩了甩,往盒子的方向蹭了一步。
  剑客忽地凝住,犹如一块石头,回过头来,目光在月光下犹如寒剑,嘴里慢慢吐出两个字:“别动!”
  柳言一下站直,咧嘴难看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不动,不动。”
  剑客转过半个身子,惨白的月光下,柳言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张脸很黑,也相当硬朗,整张脸如同被刀刻出来一般,棱角分明得可怕,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令人忍不住想要低头,但那双眼睛却有魔力般吸住了柳言的目光。
  那是一双纯净的眼睛,比二月初化的凝霜还要干净,比被初次撩动心扉的少女还要动人,比寂夜中的苍穹还要深邃。
  柳言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睁眼又瞧,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他已看出了一处破绽。
  在那一瞬,他仿佛看见陡升的朝阳。
 
  “多谢你很黑,不然还真不好找。”柳言嘟哝着,脸色忽然严肃,像忽然戴上了一层面具。
  剑客转过头去,可还未等他迈步,背后就有一个声音说道:“别动。”
  这个声音很低沉,听上去很像一头野兽的嘶吼,可不知怎的,声音里总掺着一丝颤抖。
  月光下,剑客的耳朵动了动,他还并未回头,手中寒芒已动。
  剑光极淡,破风刹那,剑尖又在咽喉,双目又对双目。
  夜风呼啸,带起一阵刺耳的轻响,一块令牌随风飘起,照在愈发皎亮的月光里。
  “带着令牌啊。”柳言拉着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剑客的眼睛,仿佛他的咽喉间根本没有一柄利剑,“可你不像啊,不像他们。”
  剑客握剑的手没有颤抖,也没有放松,纯粹的眼里却多出一丝疑惑。
  柳言看着他,低沉着嗓子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乱动,而是乖乖听我的话。”
  剑客没有说话,用剑的手忽地用劲,眼里的不解却更多了。
  “咳咳咳,你会死。”柳言强忍住刺疼,死盯着眼前的剑客,嘴角反而咧起。
  他在笑,他竟然在笑。
  剑客的眼里已满是无措,但手中的利剑仍直挺挺的摆在柳言的咽喉上,没有移动半寸。
  柳言挥起双手,将咽喉往前蹭了蹭,说道:“看来你喜欢用剑指着别人说话,咳,这并不讨人喜欢,尤其是那些姑娘们,但至少现在你在听我说话。”
  剑客动了动耳朵,没有出声。
  柳言道:“你来了。”
  剑客闭着嘴。
  柳言道:“来杀人。”
  剑客沉默。
  柳言道:“你要杀的人会死。”
  剑客点头。
  柳言微微笑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一样会死。”
  剑客无语,脸上却已变色。
  柳言轻轻退了一步,接着说道:“您可能不知道,我能看见一种颜色。”
  剑客终于开口:“什么?”
  柳言摇了下脑袋,双手向上张开,两眼呆呆地望着月亮。
  剑客看着柳言,也微微抬起头。
  黑夜里,清月当空,月光惨白,显得格外空虚。
  过了好久,柳言的目光随着手臂落下,停在剑客的面前,脚下无声地退了一步,犹如梦呓般说道:“死亡的颜色。”
  剑客脸上的青筋暴现,拿剑的手微微发颤,额头上已冒出冷汗。
  他认得字并不多,但死这个字的意思他绝对清楚。
  柳言看着他,将右手举在头边,小指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月光下,他笑得那般莞尔,那般讥诮,如同耍坏的十三岁少女。
  渐渐地,他的手停下了,停在了他的脖子旁,手指与惨白的月光几乎融为一体。
  柳言嘻嘻地笑着,弯下腰,把手指探到了身前,右脚往后退了一大步。
  手腕扭动,枯细却有修长的手指婉转,露出隐隐的荧光。
  剑客看着,目光突然变得浑浊,嘴巴也微微张开一条缝。
  “白色。”柳言笑着,指了指自己刚刚蹭过的地方,“死亡的颜色。”
  说完,他又退了一步,指了指眼前的剑客。
  “你也有,试试看?”
  夜风徐徐,月光惨白,剑客脸色煞变,惨然如月光。
  他伸手在脖子边摸了下,定睛一看,手指间隐隐发着白光。
  白光诡秘,苍凉似月,飘渺似雾,只是看了一眼,剑客便感到一股浓浓的寒意。
  “这是秘制的磷粉。”柳言肃然,边说边退,“我自己做的,有毒。”
  话音未落,剑客的瞳孔已然睁大,他瞪向柳言,眼里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你怕了。”柳言微笑,退了一大步,奋力扬起双手,让长袖随风而荡,“因为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下得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得招。”
  “怎么样,现在觉得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柳言猛地站定,他的右脚已踮在了盒子上,眉头轻轻舒展,轻得他确定除了自己没人能察觉得到。
  “你要杀的人会死,你也一样会死!”
  剑客沉默,他不再瞪着柳言,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剑,那柄极轻极薄的剑。
  柳言也沉默,他眉心直竖,两眼盯着剑客的腰,目光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那名剑客抬起头,说道:“拿来。”
  “什么?”柳言问。
  “解药”剑客又握紧手中的剑,凝视着柳言,目光又变得寒冷。
  柳言沉默,仍是盯着剑客的腰,仿佛一瞬之间变成了个聋子。
  “你听到了吗?”剑客又道,“我要解药。”
  柳言仍是沉默。
  他当然不会给解药,因为他身上根本就没有。
  夜风,明月,长夜惶惶,人心亦惶惶。
  飞针并没有射中,只不过是偶然擦到的,针上的鳞粉虽然有毒,但只有见血时才会发作。
  这些并不复杂,所以柳言现在很明白,但剑客却一点也不明白。
  柳言脸上很严肃,心里却已在暗暗偷笑,他这次的运气很好,他的运气一直很好。
  突然地,柳言开口道:“我要是不给,你会怎样。”
  剑客愣了一愣,随即道:“我一定拿得到。”
  柳言道:“你想不想要。”
  剑客听了又是一懵,说道:“我要。”
  柳言道:“这东西我有的多,但却不想随便给你。”说完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痕。
  “来交换,用解药换一条命。”柳言道,说得斩钉截铁,“那个人的命。”
  剑客默然不答,脚下一动,手中长剑又起。
  柳言右脚轻挑,身子刹那疾退,盒子已到手中。
  剑芒骤起,寒光一闪,都是一瞬而逝,犹如流星。
  铮铮数声,剑客挥剑,飞针落下,毫发无损,猛抬头,柳言长袖飘舞,已在一丈开外。
  “停。”柳言挥手道。
  剑客不听,剑客不停,柳言跑。
  弹指挥间,针如流星,淡月泻下,剑芒复起。
  剑客的轻功实不在柳言之下,但每次在将要追上柳言的一刹,三枚银针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虽然这些飞针根本伤不到他,但挥剑抬头之际,总能看见柳言那张贱脸在一丈开外微笑。
  剑客几乎气得发抖,无论是谁看到那张笑脸都不会很高兴的。
  月光拂过,剑客更快得挥剑,剑气嗤嗤作响,破开夜风。
  柳言也闪得更快,但他却不能跑得再快了,于是他叫道:“停停。”。
  剑客眼色一变,凌空翻身落地,那柄薄如纸一般的利剑被他紧紧贴在胸前,嘴里轻声喘着气。
  他停下了,却不是因为柳言的话,而是因为空中突然出现得某种气味,一种他极熟悉的味道。
  柳言没有停下,他跑开两丈之后,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剑客。
  他没有料到剑客会停下来。
  但更令他奇怪的是,剑客竟然也一脸疑虑地看着自己。
  两双眼睛,四道目光,相对无言。
  夜风起,月光愈皎。
  柳言闭着嘴,他要等,等得愈久愈好。
  剑客也闭着嘴,他摇了摇脑袋,握剑的手腕也在轻轻摇动。
  柳言仍是闭着嘴,脚下又退了两三步,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了那个剑客。
  那个剑客长得很高,犹如一座漆黑的山峰,比常见的剑客高了两个头,而他的手也极为修长,垂下的右手竟可以摸到膝盖以下。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远比大多数人都要奇怪的人。柳言这样想到。
 
  “看那里!”剑客突然一指,脸上的表情极为奇怪。
  柳言一懵,因为那表情很奇怪,几乎没人可以形容那张表情下隐藏的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愤怒。
  于是柳言也不自觉地顺着剑客的手看了过去,而在他转头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
  因为他已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人慌忙逃走的声音。
  “***。”柳言骂道,他当然要骂,这实是一个很蠢的陷阱,“别跑,你不要命啦,毒素攻心,毒素攻心!”
  话音未落,他早已追了出去。
  剑客仿佛突然成了聋子,只是往前飞奔,如一阵风,刮向那个他早该杀死的人。
  那个人满身都是烟灰的黑色,昏死在草地上,在月光下好像一块石头。
  柳言狂追,提着一口真气,两脚不住地跃起落下,也如一阵风。
  风起风落间,寒光一闪又一闪,如同一枚枚流星,都消逝在浓浓夜色中。
  不过几刹那间,后面的风便追上了前面的风,柳言伸出的手甚至已能摸到剑客飘起的令牌。
  一道极淡又极利的薄芒一显,剑声破空疾鸣,长剑挥起。
  柳言五指一张,已抓住了那块飞起的令牌。
  薄芒闪转即逝,剑已刺出,柳言的眼前立时一片暗红。
  鲜血喷溅,在柳言的脸上化过一道红纹,隐隐发热。
  柳言闭眼,情不自禁地闭眼,手上用劲一握,猛向后拉。
  啪嗒一声脆响,剑客前冲的劲力消失,柳言登时坐倒,手里握着的令牌冰凉。
  不过几瞬之间,剑客远去的脚步声便彻底听不见了。
  “唉,他怎么发现的。”柳言叹气,他揉开双眼,望向月亮,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绯红的月光格外朦胧。
  惨白的月光下,令牌上清楚地刻着两个大字。
  “章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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