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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小说]《风月倦:折锦》(史穿,微虐)[第1页]

作者:南乔_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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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度加审核图。

 
类型:历史穿越
更新周期:一周至少一更(不定)
 
冷月如霜,长安城楼上的离歌散后,秦宫一场大火,火光映红半边天。
一场争权夺势的阴谋,十年隐忍蛰伏。
他曾卑贱如泥,身处阴冷绝望的地狱,却因为单纯善良的她抵达云端。
再相见,他眸如深渊难测,她亦心字成灰。他给了她无邪年少,又亲手毁了她的年少无邪。
长河落日,茫茫大漠,一曲千古传唱的《凤求凰》,道尽往昔情。
谁斜倚宫门,执一盏长明灯,白衣染霜?谁轻掩眉目,挥一袖宽袍襟,拥她入眠?
梧桐深,锦衾寒,重楼之中待凤凰。天地为凭,江山作嫁,凤兮凤兮,劝我归来欤?
重重误会,覆水难收,跨越千年的黑暗乱世,谁还在原地守候,来祭奠这一场盛世绝爱?
(简介与文有小出入,以正文为准)
 
楔子
长安秦宫,子时。
夜色清寒,偌大的寝殿寂静无声,唯有朦胧的月光透过半掩的门窗透进殿里,在地上洒下一片冷淡的白芒。
殿外,呼啸的寒风中,隐约听见一声声幽怨的呜咽不知在何处响起,极低地飘散在空旷的夜空下。
长长的走廊间,一个十岁左右,身穿苏方色锦衣的小女孩手执着一盏明黄宫灯匆匆忙忙地走着,树影婆娑,斑驳的光影投在她身上,交织成绮丽的图案。因为走得急,她微微张着小口,呼出的热气蒸腾成一团团白雾。
微弱的光芒跳动着,在风中摇摇曳曳。
小女孩身后跟着一位年长的宫女,步履也显得有些忙乱。她的嘴唇一张一合,面带焦虑,似乎是在对小女孩劝说着什么,但小女孩却仿佛充耳不闻,依旧近乎小跑般地走着。
那宫女似乎有些无奈,连忙将手中托着的织锦镶毛斗篷披在她身上。
直到远远地看见凤仪殿里隐约闪动着暖黄色的烛光,小女孩琉璃般透澈的双眸中才渐渐染上笑意。
清冷的风拂面而过,如同刀割般刮在脸庞,但她浑然忘却了这种难受的感觉,因为大敞的门扉前,正伫立着一抹清瘦而孤绝的人影。
 
满目寒夜里,那人一袭胜雪白衣包裹着略显单薄却颀长的身形,手里提着一盏八角玲珑长明灯。温暖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脸,只是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右眼睑下一颗小小泪痣,万千风华便已盖过这世上所有光芒。
面容虽有些苍白,却眉目似画,天上的明月也不能遮其倾国倾城之姿。
翩然如仙,气质雍容,他斜斜地倚在门前,似乎正等着她的到来。
她不顾守在殿门外宫人惊诧的神色,将手中的宫灯扔给身后的宫女,朝着他径直奔去。
“凤皇!”她大喜过望地跑到他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少年凉薄的唇边浮开一丝轻柔笑意,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面颊,而后穿过她柔软如绸的发,将发梢一点点理顺:“你啊……总这么冒冒失失。”
清浅的语调,没有半分责怪的意味,却反而是带着淡淡的宠溺。
凤皇……只有她才可以直呼他的小字,他也只允许她这样无所顾忌地叫他。
“咦,你怎么站在这里?”她眼睛一眨一眨,星子一样璀璨,疑惑地问道,“难道你知道我会来找你吗?”
他笑得更深,深邃的棕色眼眸中仿佛盛满了万丈霞辉:“你闹得整个皇宫都鸡犬不宁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父王真小气,竟不许我来见你!”她撅着小嘴,闷闷不乐地说道。
他将温暖的大掌紧紧裹住她的小手,一边轻轻搓着,一边不断呵气:“锦儿,你父王是为你好,我不过是一个以色侍君的亡国奴而已,你身为尊贵的公主……”
平静的神情,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漫不经心的,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她抽出手来,因为被冻得发冷的小脸更加涨得通红:“谁敢这么说你?本公主叫人缝了他的嘴巴!”
她不喜欢他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更不许他这般轻贱地说自己,只要她在他身边,就没有人能够欺负他!
他微微诧异,知道她生气了,笑着哄道:“别人如何想,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不这么认为,我就安心了。”
即使苻坚不限制她与他往来,他自己恐怕也会劝她少来。他已经快及冠,毕竟男女有别,而她身为大秦公主,却时常往他这个亡国臣子的寝殿跑,对她的名声不好。
长安城里盛传歌谣:“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天下之大,悠悠众口,又岂是能全都堵住的?自从四年前燕国被苻坚灭亡后,他就和姐姐慕容嫣一起被召入宫中。秦王迷恋慕容嫣的美貌,迫使他的姐姐留在宫里,而他因为姿容秀美,也连带着被苻坚留了下来。
民间一时流言四起,朝堂上也是议论纷纷,认为他做了苻坚的娈宠。
可笑他曾为燕国小小年纪就手握大权的中山王,却最终沦为敌人手中的玩物!起初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时,他还会恼怒地反驳,而现在,他已经淡然了。因为他深知,一天不离开秦宫,这样的流言就永远不会消失,他根本无力去辩解!
 
在这寂寞深宫里,整整四年,唯有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替他抵挡所有绯言绯语。他怒不可遏也好,黯然神伤也罢,她都默默守在一旁,说着笨拙的安慰话,像个跟屁虫似的黏着他。
他明知她是苻坚的女儿,却依然无法抗拒她真挚而单纯的眼神,如同麋鹿般,纯真得让人沉溺。她仿佛是散发着温暖的小太阳,总是那么无忧无虑,粉雕玉琢的脸颊布满笑意,宫殿里时常能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也许正因为她那么耀眼,而自己却身处在无尽的冰冷和黑暗中,所以才更向往,更想要靠近那样的光明吧……
“凤皇,你快看,下雪了!”她拉了拉出神的他,高兴地几乎跳起来。
思绪回转,他随着小女孩的视线,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天空,只见晶莹的雪花像是一片片轻盈的羽毛自高空缓缓飘落。洋洋洒洒,无拘无束,漫天飞扬,恍如隔世的瑶池中,那一朵朵白莲似的纯洁无瑕。
初下雪时,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过了几丈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又像连绵不断的帏幕,往地上直落,同时返出回光。
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
一轮玄月挂在夜空,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朦胧的月华却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她伸出手,接住那一片片洁白的雪花,直到掌心里全化成了冰冷的雪水。
他看着锦衣华服,沐浴在月色中的小女孩,心里微微一动。
轻轻拉过她,将小小的身体拥入怀里,替她挡住飘在身上的雪花,附在耳畔,他略带责备地低声说道:“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得了病,先进去再说吧。”
“不要,我想要看雪景啊。而且就算我生病了,你也会照顾我的吧!”她反手紧紧环住他的背,调皮地笑道。
她整整盼了一年,才终于又到下雪的时候了,怎么会就这样乖乖进去呢?
瓷娃娃似的的面庞笑意吟吟,纤长的婕羽扑闪着,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般可爱。
他无奈,怕冻着了她,只好一手拥着她,一手提着长明灯站在殿檐下。微弱的火光明明灭灭,在寒风里摇晃着,而她依偎在他身前,静静地望着飞雪遍洒皇宫。
“凤皇,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里最好看的!”
“那是你还没有遇见其他男子。”
“凤皇,你陪我看一辈子雪景好不好?”
“好。”
“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叫你凤皇!”
“好。”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他的语气太淡,她以为他只是随口应承,不禁扭了头,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问道。
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眉梢眼角满满的都是温柔的笑意:“小锦儿的话,我怎敢不听呢?”
 
她止住了挣扎,故作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诗?好美。”
她怎么会不懂里面所含的意思?那字字句句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缠绵悱恻,是人对世间情爱最美好的一种向往。
“此诗名为《凤求凰》,西汉的司马相如为表达对一位心仪女子的倾慕之情而做了此诗,那女子原本也对他一见倾心,而后在读了此诗后与他私奔,成为一对双宿双飞的比翼鸟,两人的故事百年不衰,传为佳话。”他的眼睛透亮,水晶似的折射着这世间纷扬的白雪。
“那我也跟你私奔了好不好?那样我们就可以……”她笑嘻嘻地说道,并没有意识到“私奔”这两个字对自己来说会是多么严重的字眼。
他将手指放在她唇上,轻轻封住她未完的话:“我不会跟你私奔。”
“为什么?”她突然有种倍受打击的感觉,难道他不喜欢她吗?
“锦儿,”他炽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廓边,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说道,“等你长大的那天,等我真正有足够的能力与你并肩而站的时候,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迎娶你,为你办一场风光无限的婚礼,昭告天下,你苻锦是我慕容冲此生的唯一!”
他现在还没有任何许她幸福的资本,司马相如虽然与卓文君爱意绵绵,然而她却也过着贫穷的生活。而他,舍不得锦儿吃一点苦,他想让她永远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感觉得到他是在用心说着这番话,甚至言语中都带着一丝微微的颤音。仿佛像有千万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在枝头一瞬间都绽放开来,她听见花开的声音,听见鸟儿悦耳的鸣叫。心里滑过一丝说不出暖流,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明白这烽烟乱世里,即便万丈红尘再颠沛流离,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而她相信,跨越千年的时光要嫁的那个人,除了凤皇,没人能配得上!她在心底里盼望着那一天,等着他含笑策马而来,等着自己凤冠霞披与他并肩执手!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冰凉的手背上,他放开她,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有些慌乱地问道:“怎么哭了?”
“都怪你,还不是你说的话太感动我了!”她吸着鼻子,一抽一抽地回道,使劲儿抹着脸上不断落下的眼泪。这时的一切,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不敢去想象日后会有怎样的惨烈,更不敢想象,此刻身边的这个少年,终有一日,会湮没在浩繁的历史卷帙中。
眼中晃动着温柔似水的清浅笑意,似乎要淌出来一般。抬手缓缓为她拭去眼角的泪,他柔声道:“傻丫头……”
“凤皇,我喜欢你……”她突然扑到他怀里,也不顾满脸未干的泪痕,就一头埋入他胸膛里,细如蚊蝇地呢喃道。
喜欢得恨不得能永远把他绑在身边才好,就算是父王要阻拦,就算是舍弃富贵荣华,不要这公主的尊位,她也不在乎……她喜欢的,就是这个总是一脸温柔笑意,宠着护着她,一身白衣翩跹,清冽而沉静的少年!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好锦儿,再说一次好不好?”
“才不要!”
 
九重宫阙,檐牙飞角,阴霾的夜空下,漫天飞舞的洁白雪花,落满了他的一身,而她却丝毫未沾寒霜。清冷月辉下,一盏长明灯,掩映两个相拥的剪影。
如果能将这一刻永驻,那她愿意折寿十年,或是穷尽此生。这一世,不求琼楼玉宇,不求荣华三千,只求他在她身边,生死不离,足矣!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第一章 国祸(一)
落日桥头,几分暮色被渲染,秋风飒飒,卷起枯藤枝桠,一声声,叩入心扉。
流年几载,江山依旧,长安城的月光一如既往,青霜爬满寒阶。
曾一场盛世繁华的地方,终究又要像一抔黄土般埋入历史的尘埃中了吧。
她坐在城楼上,遥望着不远处的巍峨宫宇,旖旎秋夜,突然落寞地笑了。
父王和母后给她取名苻锦,大抵是意喻品德贤淑,一生锦衣玉食。
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自己将会拥有三千荣华,就像没有怀疑过父王的雄才伟略,贵为天子的尊位,也没有怀疑过大秦皇朝的繁荣昌盛,锦绣山河。
可是所有的幸福,所有的绮丽欢颜,璀璨繁花,还有那些对往后的美好期待突然就在不久前一场猝不及防的兵变中,于一夕间如大厦倾颓,轰然坍圮。
几个时辰前,晨曦微芒中,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凉意。她还与二皇姐苻宝在百花苑里采着花瓣上的露水,预备在下个月母后的生辰时做花露茶用。
荼靡花开,带着染了颓废的美,嫣然如雪。深浓而炽热,像是要倾尽最后的力气,张扬着葬落尘泥前的绝艳。
海棠花扑鼻的清香间,苻宝从花丛里抬起头,问道:“锦儿,母后的生辰,你可有什么想法?”
 
苻宝拍了拍水绿宫裙上洒落的花瓣儿站起身来,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本公主可不会横刀夺爱,抢了小皇妹未来的驸马爷啊!”
苻锦咯咯笑了几声,仰头看向她,眨眼道:“我不会怪你。”
杨定此人,听说是仇池首领,陇西王。史上对他的记载并不多,作为父王帐下的一员骁将,为稳固和拓展大秦江山南征北战,出了不少力。可是她并没有见过他本人,只听宫中的人盛赞说年纪轻轻,容貌俊朗,是一个有勇有谋的青年将才。
“你还是这般口无遮拦!”苻宝又气又羞,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伸手就来挠她的胳肢窝。
苻锦在她身边扭来扭去,不断躲避着她的进攻,笑嘻嘻地求饶:“我错啦,我错啦,二皇姐……”
这世间,她怕得,唯有三件东西,一是失去凤皇,二是杨定的父亲仇池公杨原照,再就是被人挠胳肢窝了。
当初不愿嫁给杨定,就是听说了仇池公是一位极其严肃的人,治军严整,礼法严苛,最看不惯玩闹之人。而她,偏生性子顽皮不羁,喜欢不遵礼法,不守规矩。也许这性子在宫里人看来,他们是觉得一派天真无邪,可是在他眼里看来,却是任性妄为之人。
父王下旨赐婚时,他就以“公主的性子恐怕与犬子出入太大”想要委婉地拒绝,她想他一定是听说过自己从小不顾三纲五常,不顾世俗议论而执意与凤皇待在一起的事,甚至在十二岁前,很多时候,她都会在半夜迷糊醒来后爬起来,溜到凤仪殿里和凤皇同寝。
 
总之,撇去这件事以外,她可能也算不得上是一个仪态大方,金枝玉叶的公主,偶尔兴起时,还会做些捉弄宫婢和太监的事儿。直到十二岁时,父王终于沉下脸来训了她一番,她才稍稍收敛了些,也因为凤皇后来离开长安,被父王派去平阳任太守后,她更是觉得寂寞无聊,没了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兴致。
可父王执意要将她嫁给杨定,把她夸得如何如何貌若天仙,至于性子,以后是可以慢慢磨合的,说锦儿还小,只是有些不懂事罢了,成了亲后,自然会改了的。可是她与慕容皇妃同等的云鬓花颜并不被杨原照看好,他好像不怎么喜欢长得太过美貌的女子,然而又不好一再拂逆父王,只是勉强应了下来。
而她却是怎么都不愿嫁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哪还有其他地方容得下其余的人。二十一世纪的思想根深蒂固,她和杨定一次都没有见过,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感情,怎能就这样草草地嫁过去?且不说杨定会不会喜欢她,她更不知道杨定是不是跟仇池公一个德行,嫁过去,岂不是自找罪受?
在两人正于花间穿巡时,却突然看见涟漪从不远处匆忙跑过,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着。
“漪姑姑,出什么事了?”苻宝蹙了眉,喊住她。
涟漪是看着符锦从小长大的,算得上是这宫里比较年长的宫女了,在她五岁时,就一直留在锦合宫里。她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端正大方的样子,哪里做出过刚才那惊惶失措的动作?
连苻锦也觉得有些奇怪了,盖上琉璃瓶,抖掉身上的露水和花粉站起来。
 
往东北方望去,隐隐有缕缕青黑色的烽烟被风吹成诡异的形状,缓缓腾升入空中,再向四周散开去。
苻宝眼中泛滥的泪水,滴在她的手背上,如同心一样冷:“锦儿,跟父王走吧,你要是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杀了的!慕容冲已经不是以前你认识的慕容冲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
“对不起,皇姐,你们先走吧……”她跌跌撞撞地挣脱掉她的手,混进一片四散惊逃的人群。
“锦儿,回来!”苻宝大叫道,脸白如纸,可是一眨眼就再也寻不见那宝蓝宫锦的小身影了。
她一点都不怕死,她只是想要留下来,再看那个人一眼。怎么都不相信,不相信是他要摧毁这一切,这留给她们美好记忆的长安城啊!这不是她的凤皇做的,不是那个清冽温和的少年做的!
他怎么会是叛军?他怎么会领着几万精兵誓言血洗长安?
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从前年那个雾霭沉沉的秋日算起,已经整整三年了吧。
她等了他整整三年,一直听他的话乖乖地待在宫里,只为他的那一句“锦儿,等我回来”。每一年,飞雪落满长安的夜空时,她都会坐在城楼上,奏一曲《凤求凰》,那首他教自己的曲子,她早已弹得行云流水了。
然而,他真的回来的时候,她又是如此的害怕。害怕他不是那个她认识的他,害怕他不是记忆里那温柔沉静的凤皇……如果他不再是他,她该怎么办?
 
她夹在一群带包携袱的人堆里向着宫门外涌去。汹涌的人潮中,隐约竟看见了父王和母后,还有二皇姐苻宝、三皇姐苻乐匆忙登上马车的身影,以及父王回头一刹那眼中的悲怆。
父王,母后,原谅儿臣的任性……就这一次,请让锦儿再任性最后一次,即使要死,她也要弄个明白!
咬牙垂下头,脚步凌乱地跟着宫婢和太监出了宫门,哪知长安城里更是乱得一团糟。
刚刚还微露出一丝曙光的天边此刻却乌云沉沉,天空阴霾得仿佛要塌下来,卷起的风沙灼人眼。城里的百姓携妻带子,均是满脸的惊慌,步履匆匆地四处奔逃着。
倒塌的摊铺,倾斜的牌匾,紧闭的门窗,如同在风中凋零的花朵,无一不在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空气中漂浮着或淡或浓的血腥味,连带着呛人的烟火味,灌入肺腑。枝头泛黄的树叶纷纷飘落,宛如断了翅的枯蝶,随风在半空中寂寞地翻转着,最终又打着回旋仓惶地归于大地。
荼靡花开,深秋这一场未尽的花事,昭告着大秦社稷如浮萍在风雨中飘摇的命运,见证了曾经风花雪月,繁荣昌盛的长安,也叹惋着父王一生的丰功伟绩,英明神武将随烽烟化为袅袅云尘。
入骨的凄冷寒意中,她仿佛闻到了一丝凝涩的白檀香味。
 
第二章 国祸(二)
阴云密布的黎明中,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由远及近,辗转传来。
城里的百姓更加慌乱无措了,有人哑着嗓子惊恐地吼叫:“城门破了,城门破了,大家快跑啊!”
原本就如无头苍蝇似的乱逃,一时间因了这句话,大家脚步更是纷杂,漫无目的地四处奔逃着,可是怎么都觉得找不到一处可安心躲避的处所。
让人心寒的兵器交击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渐渐在前方响起。
苻锦的脸色在看见如黑云一般不断涌过来,挥舞着白刃刀戟的一群士兵时,一瞬间苍白,宛如蓦然间置于狂风暴雨中一朵雪白柔弱的梨花,身体不自禁地颤动着。
那些身穿铠甲的士兵面无表情,举起刀刃如同削萝卜似的砍着四散逃命的百姓,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仿佛做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而死于他们刀剑下的人,或是圆睁着眼死不瞑目地倒下,或是口吐鲜血抽搐地躺在地上,有些受了重伤的人,咬破了唇齿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拖着躯体。
这些恐怖的画面,只在史书上的描述中,曾瞥见冰山一角,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眼看见,亲身感受。而自小受尽万千宠爱,生活在绮靡安稳的秦宫里,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见到的,都是美丽灿烂的东西,她也没有见过现在这样血腥惨烈的场景,立时便被吓得呆滞在原地。从心脏,到胸腔肺腑,再到四肢百骸,好像都在一寸寸地变得冰冷。
她不懂,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同样是人,这些士兵难道不该用他们的铁甲刀戟保护手无寸铁的百姓吗?他们不是大秦江山的守卫者吗?为什么现在却在自相残杀?
 
苻锦从茫然慌促中猛然惊起,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忘了这还是血光淋漓的战场,忘了这里已经不是盛世太平的大秦都城。脚下磕磕绊绊,敛起裙裾就朝着他奔去。
五步之外,就被两个士兵拦了下来,整个军队行进的步伐因为她突然的出现而全都停了下来。那银白战甲的男子微一愣神,似乎没想到竟敢有人阻拦,更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少女。
刀剑上闪露的寒芒晃得她眼前一花,忍着心中的惊惧,苻锦大声喊道:“凤皇!”
丹凤眼斜斜地睨了被属下拦在道旁的少女一眼,慕容冲蹙了蹙眉,而后什么都没说,径直从她的身边策马缓缓而过。
一刹那的惊疑、呆怔,齐齐涌上心头。刚刚摔在地上那一跤,膝盖处还隐隐作痛,而此时却比不上她心里的难过。
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眼,他竟然就在眼前与自己擦身而过。
他……不认得她了吗?
不,他怎么会不认得她?他怎么会不认得和他朝夕相处了七年的小锦儿?他说过让她等他的!也许只是因为他没有看清楚而已!
“凤皇,我是锦儿啊!”她一边推着面前挡着的士兵,一边焦急地大叫道,也顾不得什么公主的礼仪了。
慕容冲身子一僵,终于停下,他调转马头,复又回到她身旁,上下打量了一遍,似半是疑惑半是怀疑地问道:“你是锦儿?”
“对啊,我是锦儿啊,你的锦儿呀!”她迫不及待地解释着,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好看的凤眸里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波谲,目光从幽深变成浓黑,如同案头染了墨的白宣纸,再从浓黑渐渐变得清浅。
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后,他唇边才漾开一丝温软的笑意:“锦儿,我的锦儿。”
苻锦知道,他终于还是认出她来了,他还是记得她的。三年的等待,也不算白负了韶华吧。
身后的将士愣愣地看着慕容冲将少女拦腰勾入怀间,一个个惊讶得得目瞪口呆。
他小心翼翼地用双臂环着她,怀抱依旧带着熟悉的,淡淡的白檀香味,温暖而宽厚。
恍惚忆起,三年后的他,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大人了。而她,也在上个月十五及笄,脸庞突然有些发烫,感觉到耳朵根儿熟透了般绯红。
他们两个都已经不再是从前不谙世事的黄口小儿了,即便小时候曾经与他和衣同床共寝过,但三年不见,苻锦倒觉得这样的怀抱让人有些难为情了。然而转念一想,他本就是她喜欢的人,虽说男女有别,可他们早已山盟海誓,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一个拥抱,便也算不得什么吧。
慕容冲抬起手来,略带凉意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神无奈而温和:“你怎的变成了一只小花猫,害得我刚刚差点认不出来。”
难道他刚刚冷淡地从面前穿过是因为她摔了一跤,顾不得擦掉脸上尘泥的缘故?
“你现在认出来了也不迟啊!”压在心头的巨石忽然移去,她如释重负地望着这张朝思暮想了三年,万千风华的脸,全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他将她脸上的泥土一点点擦干净,露出了原本冰肌玉骨,明艳动人的容貌来。她看见,他的眼底有淡淡的光芒一闪而逝,混合着一抹惊艳迷蒙之色。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年不见,锦儿真出落成小美人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被他如此镇静地夸奖,苻锦有些不好意思。宫里人从小就说她生得和母后一样光华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可是在她看来,自己生得再美,也及不上身边的这个男子。
“对了,凤皇,我父王和母后,还有皇姐、太子哥哥都被叛军困住了,你去救他们好不好?”想起尚不知下落,生死不明的亲人,她急急地问道。
直到此时,她还孤注一掷地认为眼前这个气质温良,翩然如仙的男子绝不会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叛军。潜意识里,她从未相信过他会是夺走父王江山的人。
慕容冲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下颌,蓦地一顿,随后两手握住她柔弱的肩膀:“锦儿,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不会伤你一分一毫。”
她扑到他怀里,嗅着他身上让人心安的气息,狠狠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你快去救救他们吧。”
苻锦承认自己并非是一个大秦子民称颂,心怀天下的好公主,可是对骨肉亲人,她却真的如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一般同气连枝,她担心他们的安危,担心他们会遭到任何不测。这多年建立起来,不可多得的亲情,已经让她成为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无法割舍。
这样的忧心,甚至胜过了与慕容冲重逢的喜悦之情。欣喜是一时的,只要见到了他,往后他们便可以有很多时间在一起,而现在,首先是要找到下落不明的父王他们。她如今唯一能期盼和依靠的,就是慕容冲能赶走这些城里的叛军,寻到亲人。
慕容冲仿佛是不想让她看见血腥的场景,又或是在刻意躲避些什么,沉默了下来,带着她径直回到了皇宫。
 
隔了仅仅两三个时辰,她又站在了锦合宫里。
脚刚跨进宫门,一个戎装的士兵跑来附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他侧头告诉苻锦待在宫里不要出来,办完事过一会儿便回来。
窗外的海棠花开得嫣红雪白,然此刻却不复往昔的明媚娇艳之姿,只如生命将尽般怅然地挥发着最后的绝美,一园芬芳荼靡。从前热闹的场景好像梦境一般,眨眼间便飞灰湮灭。
皇宫里空荡荡的,宫里的婢女太监能跑的都跑得差不多了,剩下不多来不及逃走的,被士兵堵在宫门口给赶了回来。锦合宫里原本的宫人也全都不见了踪影,此时只有一个她不认得的小宫女默默地立在门口,说是慕容冲派来服侍她的。
苻锦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此时哪里顾得上要谁来服侍。慕容冲究竟去办什么事了她不得而知,只盼望着他能快些回来,带回父王他们的消息才好。
偌大的宫殿一片死寂,毫无声息,让人心头惶惶然。
望了望天空,黑压压的看不清万物,又几声惊雷炸响,一条扭曲的赤红色闪电从高空灌下,可怕得骇人。顷刻间,狂风肆虐,扫动着梧桐枝叶,嘎吱直响。海棠花禁不住这暴虐的力道,被撕扯开来,雪白的花瓣在风中被一一碎裂,如同凄冷的雪花孤独无助地飘飞在半空。
她瑟缩着小小的身体,抱臂坐在床头,十指死死抓着裙裾。
半响,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倾盆而降,彷如海中龙王被触怒了似的,掀起阵阵惊涛骇浪。一刹那,整个世界都浸入了水中一般,只听见哗哗的雨声连绵不绝地砸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小宫女略显惊慌的声音:“慕、慕容大人……”
 
@残荷潇潇 @涟悠儿 @花旦不语烟色╮ 截图只截一个人的同意吗?
 
露珠好文采,油菜花
 

 
她一惊一喜,连鞋子也未穿,便赤了脚下床。
慕容冲脱掉了银白战甲,裹了一袭雪白裘衣,更衬得眉目清俊,风姿飘逸。也许是走得太急,衣袍被冷雨打湿了半截。
他见她一双玉足裸露在外,心疼地责备道:“你还是没改掉这爱赤脚的习惯,难道不知地上的寒气都是从脚入么?常年如此,总会得病的。”
说着,便将苻锦拦腰抱起,走到床侧,动作轻柔地放下去。
她圈着他的脖子,有些着急地问道:“我父王他们呢?有消息了吗?”
“嗯……”慕容冲被她勾着脖颈,只好弯腰站在面前,淡淡地答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只要还在长安城里,有了消息自然就会有人禀报的。”
她连连点头,因为这句话总算是安心了一些,这短短几个时辰发生的事太多,让人措手不及。听了他的话,紧绷的身心终于稍稍放松了点。
“凤皇,我很想你。”她睁着明珠般清透的眼眸,略带了些撒娇意味地看向他。
三年,她等了三年,他可知这日日夜夜,她是如何寝食难安?
慕容冲那双温润的凤眸蓦然间有了几分深沉,他与她的脸咫尺相对,几乎能感触到彼此间炽热的鼻息,近到她能清楚得看见他如蔷薇花般美好的薄唇上细细的纹路。
“锦儿……”他的眼中渐渐漫上了一层她看不懂的幽深,好像是在受地狱烈火炙烤般,有些痛苦地挣扎着什么。
 
她的手攀上他有些冰冷的脸颊,柔柔地拂过那一颗小小的泪痣:“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锦儿,你喜欢我对不对?”他突然抓住她调皮的手,问道。
苻锦怔忪片刻,笑得像一只小狐狸般狡黠:“对啊,就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可是,我还在想,如果到今年夜雪再落满长安时见不到你,那我可就要另觅良人了!”
慕容冲听了她的前半句,眼中闪动着璞玉似的光华,然而听到了后半句,他眉心便皱起了山川。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谁都不能让你离开我。”
一室弥蒙而寂静,他只轻轻伸手一带,她始料未及,猝不及防间便倒入了柔软温融的衾褥里,与此同时,一具有些沉重的躯体紧跟着落了下来。
层层水蓝色的菱纱帷幔缓缓坠落,倾颓在华丽锦缎之外。微弱淡黄的烛光透过纱幔映入,交织出光怪陆离的暗影,绮靡地漂浮在芙蓉帐里每一寸空间。
他的身躯不再如少年时的瘦弱,更多了几分男子的雄伟。两手撑在一旁,他支着半截身体俯视着身下的少女,面色依旧是那般的清冷沉静,可是那双如珠玉的眸子里,却有着某种阴郁的气息。
眼前的人,明明是她喜欢了整整七年的人。可扑头盖脸的气息却又如此陌生而霸道,这样的慕容冲根本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甚至也不如刚才的模样。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压迫着她的身和心,让苻锦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一声雷鸣,闪电划破夜空,一瞬间照亮了寝殿。她突然惊悸得起了一身粟粒,不知是因为这骇人的雷鸣声,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压在她身上的男子。
 
“凤皇,你快起来!”她有些生气地推拒着他,很不适应这奇怪的姿势和气氛。
他和她毕竟都是成了年的人,若是在几年前他做如此的动作,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却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难以接受。她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只是直觉地感到不安。
慕容冲附在她耳畔,掬起散落在枕上的一缕发丝,眼神复杂难言:“锦儿,不要怨我,我唯一不想被你讨厌……”
苻锦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来不及问他这话里意思,冰冷的手指已顺着她的脸庞慢慢往下滑去,抚过她的脖颈,再一点点朝着胸口而去。他衣袍上未干的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凉得让她惊怖。
伴随着俯下的身体而来的,是温凉而湿软的唇瓣温柔地贴上她的唇,仿佛有一刹那的犹豫和轻颤,而后湿热的舌尖辗转描摹着唇形,而牙齿却轻轻地啃噬着,极力挑动。
瞳孔骤然收缩,她睁着眼,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两手僵硬地被他压在两侧,根本移动不了,苻锦觉得身体里的所有温度仿佛都在一瞬间被他席卷了,冷得瑟瑟发抖,这比几个时辰前经历的场景还可怕!
有一瞬间的恍惚,凤帷帐顶上绣着的百蝶戏花图在眼前跳跃,摇晃悬垂的锦绣流苏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手执长明灯斜倚在殿门前,于漫天洁白的飞絮中若含笑靥,颜如朝露般温雅。
湿凉的气息扫过面颊,幡然醒悟。慕容冲的双臂如铜墙铁壁般禁锢着她,如浇铸的钢铁般坚硬得抵挡不了分毫。她没想到他这样看似温润的人竟也有着和武者一般无二的力气,气急败坏之下蓦然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他的舌。
 
她讨厌这样的他,讨厌这样霸道强硬,不顾她意愿的凤皇!
慕容冲吃痛地放开她,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风华绝代的脸上,她和他同时一愣。
她……打了他?她怔怔地,手还停在半空中。
也许是她这样倔强的眼神和动作激怒了他,他的眸子缓缓升腾出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锦儿,你是我的,我不会离开你,绝不会……”他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眸光一沉,低低地呢哝出声。
苻锦从锦衾里爬起来,慌张地瑟缩到床角,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慕容冲见她离得他远远的,伸出手试图拉她过去,可是她却蜷缩得更紧,左闪右避不让他靠近分毫。
也许是感觉到她的害怕和抗拒,在距离半余寸的地方,他终于颓然地垂下了手。
 
毕竟小说需要,我不是写史记的,艺术来源于生活的同时高于生活,所以尊重历史但更会升华某些东西,大体历史方向不会篡改,但可能某些小地方会与史实有一点出入,深究历史的亲们就请绕道了,谢谢~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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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书荒的女主们推荐些好看的1女n男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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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这才是穿越最大的悲剧-----内涵啊!!!
都是喜欢的穿越文,不造你们喜欢不。。。
还记得最开始玩贴吧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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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00:17:37  更:2021-07-13 10:3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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