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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清萍结绿番外篇:玲珑配by niuniu 好文~~~[第1页]

作者:有真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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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居然只找到番外,,..亲你要就搬喽~~^_^
 
这次寿宴皇子府请的是京城几大名班汇演,有些戏目还是新排首次登台,自然精彩之极。几出折子戏后,锣钹消音,悠悠竹笛之声传出,伴着扬琴古筝,一个纤柔婀娜的身影如飘如飞般盈盈来到台中,长裙流转如波,手执九尺长缎,美仑美央的散花天女造型,彩带飞舞间一亮相,只见眉目幽婉,笑中带愁,容颜绝世,风韵天成,檀口一张,天籁之音刚出口,台下已倾倒了一片。 
“这不是离儿吗?”康泰向鄢琪偏过头去,“你安排的?” 
鄢琪得意地点点头:“这个《天女散花》歌和舞都是我编排的呢,排好后我让聆乐坊的老鸨去向皇子府自荐,来人看了一次,立即就下定金请来演了。” 
“可惜弘儿可以说是音痴,音乐上的白痴,歌好歌坏他是听不出来的。”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看得出人美就行了。”鄢琪瞟瞟正全神贯注地仰头看着美丽天女的二皇子殿下,表情十分满意。 
此时台上刚舞罢一段绝妙的彩带舞,几个伴舞的仙女自袖中散出火花,衬着天女洒着花瓣的娇美身姿,其绮丽曼妙不可方物。正当天女旋转着舞至戏台边沿时,一个仙女散出的火花突然爆裂,变成一个火球自天女耳边掠过,离儿受惊之下,向后急退,一足踩空,从高高的戏台上跌下。 
坐在前台离得最近的就是三个皇子,康泰的手被鄢琪攥得死紧,半点动弹不得,就只有二皇子殿下一跃而起,一把接住误堕凡尘的天女,抱进怀里。 
离儿惊惶之下,又因演出有了败笔,面色白了几白,原本就雾蒙蒙的双眸中立即涌出两行清泪,怯生生有如一枝带雨梨花,让人好不爱怜。 
“又是你安排的?”康泰低声问。 
鄢琪高兴地点头:“英雄救美啊,真是叫人感动的第一次相遇……” 
他话音未落,戏台下方围幕突然裂开,两条黑影飞快窜出,手中寒光暴闪,急向抱在一起的两人袭去,一时也弄不清楚目标是麒弘,还是离儿。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宾客丛中也射出两道银光,向同一方向奔袭而去。 
康泰振衣而起,如大鹏掠过,袍袖一卷,已将银光收于无形,麒弘也抱着离儿向后急退,躲过两条黑影的第一轮攻击,寻隙将离儿向旁边一推,接下了第二轮攻击。此时侍卫们已一涌而上,将黑影团团围住,两人见势不好,双双自尽倒地。 
康泰回头看看鄢琪:“这也是你安排的?” 
鄢琪看着两具尸体,脸色发白,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皇子寿宴上出现刺客,自然不是一件小事。可混乱之间,宾客中射出的两道银光究竟出于何人之手,没有人看清。换一句话说,人人都有刺杀当朝皇子的嫌疑。 
康泰揽着鄢琪的肩坐回位子上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看着麒弘。默然少顷,他才转头问了离儿一声:“你没事吧?” 
离儿刚才被推离险区时立足不稳,恰恰跌入赶来救援的凌扬怀中,由于情况变幻快速,两人看得发呆,竟一直保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被麒弘一问,才慌慌张张地分开。 
“既然都没事,我就不追究了,免得好好一个生日,为了些小人弄得鸡飞狗跳。戏不演了,大家四处逛逛吧。” 
麒弘此言一发,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谁还有闲心逛,纷纷涌向园门准备离去。几个老王爷过来问候了两句,因为不想再打扰后续事宜的处理,也告辞离去。康泰拉着鄢琪站起来,招手叫过麒弘:“多少还是查一下,以免日后还有事端,你总不想让我时不时地担心你吧。” 
麒弘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皇兄不用担心,反正这没头没脑的事情,查也查不出来,大不了我以后小心一些。” 
康泰正要再说,鄢琪突然道:“怎么大家又回来了?” 
两兄弟抬头一看,除了几个老王爷外,刚刚如潮水般涌向园门的人群又象打在铁壁上的浪涛一样退了回来。正迷惑间,一个家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跪下:“启禀二殿下,请您放心,喻总管已下令封锁所有出口,没有找到疑犯之前,一个人也逃不掉。” 
麒弘的脸顿时发青。康泰忍笑劝道:“喻总管职责所在,出了这件事自然第一反应就是去封门,恐怕没有听到你后来的吩咐。”麒弘狠狠地瞪着那个倒霉的家仆,吼道:“封什么门?!我已经下令所有人都可以走,快去把门岗给撤了!” 
 
凌扬此时突然跑了过来,行了个礼道:“二殿下,离儿刚才受了惊吓,人觉得很不舒服,既然不能出园,能否先找个大夫进来给他看一下?” 
“没事了,现在没人拦你们。原来你一直在照顾离儿,真是麻烦了。改天你再来,咱们好好聊聊。”一见到他,麒弘立即眉开眼笑。 
凌扬爽朗地一笑:“一定来,与二皇子谈马,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如此我先告退。” 
人群慢慢开始减少,看来二皇子殿下的命令已传达过去,鄢琪本想怂恿麒弘亲自去看望一下离儿,又怕操之过急,引起他的戒心,便没有插言。 
康泰缓步走向倒卧于地的两具尸体,拨开其中一人的前襟查看,除了肤色很深以外,没有发现其他异状。鄢琪也蹲了过来,拿出一枚银针探了探死者嘴角的血迹,针身立即变黑,可见所服之毒毒性甚强。 
麒弘一向不喜欢侦查之事,远远站着看,正发愣间,突又听见凌扬略带恼怒的声音遥遥传来:“为什么别人可以走离儿却不能走?他刚才明明是受袭者,会有什么嫌疑?” 
康泰二人似乎也听见争执之声,双双站了起来,与麒弘交换了一下眼光,三人一齐向园门口走去,想看个究竟。 
凌扬一见三人走来,立即抓住麒弘道:“二殿下,你也知道离儿根本没有参与刺杀行动的,为什么贵属不放他走?” 
麒弘瞪向拦阻的王府护卫:“这又是在干什么?” 
那护卫面有难色:“二殿下……喻总管特别交待,有话要问这位叫离儿的清倌,属下不敢擅自……” 
“什么叫擅自?是我叫你放人的!喻总管人呢?” 
“喻总管在忙其他的事,等会儿就过来。……不如请这位离儿再留一会儿……” 
麒弘觉得很没面子,竖起了眉毛:“立即放人,罗嗦什么?不认得我是谁?” 
那护卫顿时满头冷汗:“属下不敢……” 
凌扬扶起一旁面色如雪的离儿,刚开口道了个谢字,另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风风火火奔过来,看见麒弘,怔了一怔,上前叩了个头,道:“属下们奉喻总管之命,来带这个清倌去问话。” 
麒弘几乎是咆哮着吼道:“没什么好问的,本王已下令放了此人,不许你们动他。” 
两个侍卫吓了一跳,低头不敢说话。 
凌扬这才向三位皇子点头致意,扶着离儿快步走开。 
麒弘仍是气呼呼的:“真是小题大作,好好一个生日,过成这个样子。” 
鄢琪凑过来道:“我今天才发现下属太过能干也不是一件好事,弄得这府里都没人听你的了。” 
麒弘怎肯在鄢琪面前示弱:“怎么没人听我的,刚才只是因为传令不畅的缘故。” 
“哦。”鄢琪挑眉一笑,没再多说。 
在回东宫的马车上,鄢琪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你也看见了吧。” 
康泰点头:“看见了,离儿还没出府门就被带走了,凌扬也被赶出,没办法再回来向麒弘求助。” 
“喻总管胆子真是不小,主子的命令可以不当一回事的,他不怕吗?” 
“他有什么好怕的,麒弘如果不要他,京城里会有上百家府第排队请他去管事的。就今天这件事而言,其实喻总管的处理方法是对的,在确认疑犯尚未离开的情形下,即时盘查的效果比日后追查要好得多。” 
“可他已经服从麒弘放人走的命令了,为什么还硬要留下离儿呢?” 
康泰瞟了鄢琪一眼:“你觉得离儿毫无嫌疑?” 
鄢琪怔了怔。他不是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也曾经历极为凶险之事,思虑一向慎密,只略略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便沉吟着点了点头。 
康泰见他神情变得凝重,又凑过来逗他,挑起目前这孩子最感兴趣的话题问:“怎么样,你的两张王牌都出场了,是不是开始觉得胜算不大?” 
“怎么会?”鄢琪一下子仰起头来,“麒弘不知道有多喜欢凌扬呢。看来他不太欣赏离儿这种的。以后我要在凌扬身上多下功夫了。” 
“弘儿的确不太喜欢过于柔弱的,不过凌扬倒好象很喜欢这一型。你可别说你没发现啊。” 
“不会吧,”鄢琪脸色发白,“要是麒弘喜欢凌扬,凌扬却喜欢离儿,这不就乱套了吗。你弟弟好可怜哦,第一次恋爱就失恋。” 
 
康泰哭笑不得:“我替弘儿谢谢你提前对他表示同情。” 
“不过你放心,”鄢琪拍着胸脯,“既然他现在也算我哥哥,最多十天我就可以帮他制造一个和凌扬发展感情的绝好机会。” 
康泰拧着他的脸笑:“这样厚脸皮的话你也说?那个机会算是你制造的?” 
鄢琪腻进他的怀里蹭蹭:“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机会啊?” 
“十天后还会有什么?就是今年的狩猎大会嘛。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参加呢。”康泰仍是象抱小孩一样搂着他,摸摸那满头柔发。 
“也是第一次增加赛马的项目啊。听说赌注下得很大,你赌谁优胜?” 
“你是指狩猎还是赛马?” 
“赛马。大家都不赌狩猎优胜者的,谁都知道今年一定又是魏之奇赢。” 
“赛马的话,我赌凌扬赢。” 
“那我赌你家宝贝二弟赢。” 
“为什么?” 
“他必须赢啊。象凌扬那样的人,一定要赢过他的人,才有可能赢得他的心。我明天就去下注,咱俩下一样多的赌注,这样不管谁赢都不会亏本,至少肥水不流外人田。” 
康泰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傻孩子,如果是第三个人赢,咱俩就都赔了!” 
鄢琪将手臂绕上他脖项,撒娇道:“才不会呢。明天你下了朝,陪我一起去下注哦。” 
抱住心爱小孩软软的身体,康泰答应着,心里暗暗觉得从无崖岛回来后,自己越发象一个宠溺的父亲了。 
鄢琪康泰谈论到的狩猎大会,名曰为弘扬尚武精神,其实延续了十几代后已演变成皇族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公开游乐活动,参加者的限制越来越少,玩的花样却越来越多(详见青萍结绿的番外。凡是看此文满头雾水看不懂的,都请先看青萍结绿),除了正统的狩猎以外,还陆续增加了射箭、比武、马球等项目,今年更是增加了赛马一项。每项比赛都有大批的人下注赌优胜,豪赌的惊险与热闹几乎不下于比赛本身。不过近三年来最重头的狩猎一项反而无人去赌,原因就在于魏之奇其人。 
要说魏之奇本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出风头的类型。身材不高不矮,相貌普通级的英俊,家世不是豪门,却也和低微两字沾不上边,普通的世代官宦之家,人才也绝非惊才绝艳之辈,什么都是中庸的,连骑射功夫也一般,可在狩猎方面偏偏有着非常古怪的运道。狩猎大会的成绩是计猎物的只数不计种类的,而魏之奇就好象天生知道哪里有猎物可以抓,别人在森林里转了半天,可能连一只野鸡也碰不到,他策马一逛,什么羚羊、山鸡、野兔、鹿、麋,一群一群地从他眼前奔过,想不打几只都难。自从他正式获得资格参加狩猎大会这六年,年年都稳拿优胜,头两年还有人不信邪,第三年所有人都赌他胜,自然而然,随后这三年狩猎的赌局就算是名存实亡。 
今年的狩猎大会新增了赛马一项,是由二皇子麒弘亲自提议的,由于是第一年,大家都不知水深水浅,赌注下的极大,各有三成赌麒弘和凌扬赢,另有四成左右赌其他人。按惯例,新增项目放在最后一天,第一天是例行的仪式与狩猎。 
由于优胜没了悬念,狩猎变成了纯娱乐的活动,年轻的皇族与世家子弟们吆喝着带家仆与猎犬冲进森林,用兴奋的青春姿态拉开了大会的序幕。 
鄢琪不太喜欢这种射射杀杀的活动,没多久就离开主道,独自一人闲逛到树木葱荫之处,找了个平坦干燥的地方坐下来歇息。康泰追一只羚羊进了密林深处,侍卫们也被打发到了其他地方,现在的他是真正的独自一个人。 
从无崖岛回来已有将近半年,这半年间他有了显赫的身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康泰仍象宠自己的小孩一样照顾宠溺着他,准确的说,要比以前更加的宠爱他,提出任性的要求,总会被满足,在他的身边,撒娇,嬉闹,知道在他的心中,自己是重要的。 
然而也许是人心不足的缘故吧,不能完全平静的享受目前的幸福,总是莫名的害怕,想象着被他的抛弃的种种可能的情形,常常在梦中,惊恐地发现自己已不是他所珍爱的小孩。 
被人象王子一样抚养长大的鄢琪是高傲的,会如此没有自信,只是因为认识那个曾被康泰深深爱过的人。傲视京华的结绿公子,从容、睿智、淡定、才思飞扬、潇洒疏阔,无论是谁,面对着这样一个情敌,会自卑也是理所当然的。 
 
森林里连光线都不太平静,有叫喊、欢呼和喝叱之声从远处或近处传来,看来,大多数人在今天,都是快乐的。 
站起身拍拍衣襟上的灰尘,鄢琪甩甩头振作了一下精神。若是长时间陷入低潮就不是那个从不认输的琪琪了,只要方向明确,信念坚守,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让这个少年失去希望。 
左前方有缓慢悠闲的马蹄声响起,看来马背上的骑手也是一个对猎杀不太感兴趣的人。鄢琪微笑着朝那个方向看过去,一匹漂亮的枣红马,一个纤长的人影。 
“嗨,你好啊。”鄢琪笑着打招呼。 
骑手怔了怔,定定地看了鄢琪一阵,翻身下马,步态高贵地走到树缝间明亮的光线中来。 
鄢琪也吃了一惊,两人惊讶地相互看着,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只能用美丽来形容的象月亮一样的少年,最多比鄢琪大一两岁,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修长的身段,精致的眉目,组合得比例完美而又和谐。那雪白的皮肤,并非纯黑的目色,妩媚灵动的眼波和魅惑迷人的气质,都散发着和鄢琪一模一样的味道。在此之前,鄢琪还从未见过整体感觉和自己如此相象的人呢。 
“坐下来休息一下吧。”鄢琪友善地邀请。 
两人肩并肩坐下来。交谈并不热烈,更确切一点的说,只是频率很慢的对话。然而初相识的两个少年彼此都感觉与对方之间毫无障碍,可以安详地,平静地待在一起。 
慢慢聊了一会儿,鄢琪突然笑道:“我们都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鄢琪,你呢。” 
“素素,”少年露出皎洁的笑容,“你叫我素素好了。” 

日头渐渐向正中移去,鄢琪从自己马侧的搭裢里拿出点心和水,与素素一起吃午饭。狩猎活动在黄昏时才会结束,参与者带上自己所有的收获,比赛谁捕得的只数多。其中有很多人会空手而归,他们有些是运气实在太坏,有些是箭法实在太糟,也有些就是象鄢琪这样,根本不是来打猎的。 
刚吃完两块桃合酥,两人一齐听到急促的奔马声,回头一看,树林深处一匹铁灰色的大马扬蹄而至,侧边挂满了野鸡野兔等猎物。 
“哈,魏之奇看来又要赢了,这才中午呢!”鄢琪说,“他在追什么?” 
话音未落,铁灰马前蹄一软,长嘶着卧伏于地,魏之奇什么也顾不得的样子,滚落在地上后立即爬起,仍是没命地向前飞奔。 
鄢琪和素素一起变了脸色。他们已经知道魏之奇不是在追什么,而是被追。这个运气异乎寻常的猎手今天的运气不是好到极处,就是坏到极点。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头足有两人高的大黑熊。 
这个猎场本来应该是没有此类危险动物的,但由于森林范围太广,树高林密,出现一两头猛兽也不算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这头黑熊右肩上插着一枝小小的箭,显然恼怒之极,一路上挥巨掌将挡路的灌木杂枝全部打飞,低狺声如闷雷一般。 
魏之奇的功夫不佳正如同他的鬼运气一样,是被公认了的,哪怕比这只黑熊小一半的猛兽也非他所能对付。鄢琪现在手无寸铁,而且就算他全副武装坐在马上也决不是一个值得畏惧的猎手。再看看素素,脸色已吓得发青,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三个人来不及交换任何对话,已分两个方向奔逃。 
黑熊迟疑了一下,可能是魏之奇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动物的异常吸引力起了作用,它摇摇摆摆向连续六年的冠军得主追去。 
鄢琪与素素算是脱离险境,但见死不救的事情似乎做不出来,两人保持一定距离跟在黑熊的后面,素素拿出一枝长哨吹出尖锐的声音求救。 
但援军毕竟不可能应声而出,魏之奇体力渐渐不支,踉跄几下被树根一绊,向前重重摔倒,一时根本爬不起来。黑熊顿了顿身形,咆哮一声,抬起巨掌便向猎人头上打去。鄢琪与素素尖叫起来,吓得连眼睛也忘了闭上。眼看魏之奇的脑袋就要变成开瓢西瓜,一声清叱响起,如水的剑光闪过,黑熊被反射的光线一晃,向后退了一步。紧跟着一条纤薄的身影飞射而出,跃到黑熊肩上,寒刃一挥,在割断它咽喉的同时,划过完美的弧线,快速插进它的心脏。黑熊的巨躯摇晃了两下,轰然倒地,它肩上的人影足尖一点,飞掠到一旁,手中宝剑也随之拔出,仍然是银雪一般,不沾半点血迹。 
 
“难道真的什么线索也没有?”小典皱起眉头问。 
曾元礼再次迟疑了一下:“这一次……这一次的被害者……其实是刑部的人……” 
大家心中一凛,李康泰道:“讲请楚一些。” 
“是。因为此案久无进展,刑部定下一个计划,派了一个年轻的捕快假扮平民,在以前被害者失踪地附近出入,希望能引出凶犯。不料凶犯身手极高,掳人之后竟能突破重围逃走。一天后这个捕快的尸体在河边被发现,血已被吸光。” 
“也就是说,你们的计划完全失败。”卫小典道。 
“并不是完全。”曾元礼面色凝重,“这个捕快相当优秀,虽然遭了毒手,但我们在他的掌中,发现一块碎布,可能是他临死前牢牢攥在手里的。” 
“碎布?”李安楚挑了挑眉,“布上有什么?” 
曾元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这正是我要向结绿公子请教的地方,这块布上绣着一个图案,似乎是文字,但没有人认得,结绿公子学渊天下,不知是否见过?” 
大家一起凑过来一看,是一块浅蓝色的绸布,质料极其高档,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个图形,仿佛是篆体的两个字,但又不认识是什么字。 
李安楚沉吟了半晌,徐徐道:“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时又记不起……” 
“我见过。”鄢琪抓住康泰的手臂,“那两个刺客身上就纹着这个图案。” 
“哪两个刺客?” 
“就是麒弘生日那天刺杀未果,被迫自杀的那两个刺客,他们的肩膀上都纹着这个图案。” 
“这么说,吸血案的凶手和刺杀弘儿的人之间有牵连?难道他们隶属同一个组织?而这个图案就是那个组织的标记?” 
卫小典说:“很有可能啊。不过楚哥哥又是在那里见过这个图案的呢?” 
李安楚拍拍自己的头:“唉,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典,其他的东西全都忘了呢。” 
卫小典脸一红,一拳打过去。 
李康泰忙分开两人,道:“先别闹。既然这两个事件有了牵连,线索就可以共享。安楚小典,弘儿的安全就请你们多费心,曾卿若有任何进展,也请尽快告诉我。一两个人也许不好查,但一个势力庞大的组织却不可能查不到。这方面我和琪琪可以应付。无论如何,不能让弘儿总在危险之中。” 
李安楚微笑道:“放心。不会有事。” 
两人举起拳头,在彼此手腕上轻轻一碰,好象就此达成一项默契一样,相视而笑。 
鄢琪看着两人之间莫逆无间的样子,后退一步,心中泛起淡淡地苦涩,可是抬头看小典,却没有一点异样或芥蒂的表示,眼睛里只有纯然的信任与爱,更是忍不住觉得自己可悲。 
康泰没有去仔细观察鄢琪的表情,径自转身拉着他上车而去。 
看着远去的车影,卫小典耸了耸肩,感叹道:“他们两个怎么还是老样子啊,让人着急。” 
本次狩猎大会损失最为惨重的那个人心情一直很郁卒,心爱的宝马恹恹不起,赛马又输了,连自己的万能管家也被人夺走。回到府中,还被迫随时随地看着两个连体婴一样的人在他面前甜甜蜜蜜地晃过来晃过去,仿佛存心气他一样。 
正焦燥成一片时,他伟大的母后下旨召他前去承欢膝下,不敢违抗,自然立即出发,一进宫,青萍结绿就象空气一样消失,不知躲到哪里去亲热,等来到皇后寝宫大殿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讨厌的狐狸精三弟正和母后一起笑成一团,一副刚进完谗言的样子。本来就觉得他很不顺眼了,现在一看到他和素素那么相象的样子,顿时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自己家那美丽(的确美丽)、聪明(真的很聪明)、听话(????)的万能管家,心里的不爽指数一下子暴涨到了顶点。 
“弘儿弘儿,你快点来,”皇后一看见脸拉得老长的次子,便使劲招手,“我和琪琪讨论了一下,都觉得中书府周大人家的大公子和你三表叔家的小海棠儿是天生的一对,你觉得怎么样?” 
二皇子殿下一听,差点噎住:“他们两个!?年龄相差也太大了点吧。” 
“只差九岁,不算什么啊。弘儿,你是年轻人,不要这么古板嘛。” 
麒弘忍不住开始咯咯磨牙:“不算什么?我古板?周家大公子上个月才满月,等他成年,海棠就已经是老姑娘了!” 
 
皇后偏着头想了想:“倒也是。可你没看见啊,周家那孩子满月宴上大哭大闹,谁也哄不住,可海棠儿一抱他,立即就笑了,你说这是不是前世有缘?” 
麒弘板着脸:“有什么缘,说不定海棠前世是他奶娘,所以一抱就笑。” 
鄢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母后,二哥真是可爱,想法与众不同呢。” 
皇后顿时兴奋起来:“是啊是啊,要说他小时侯,真是人见人爱。弘儿,你还记不记得昱飞表叔,他那时多喜欢你,你的初吻就是献给他的啊。” 
麒弘顿时脸色发绿,大声道:“才不是,是被抢去的!” 
鄢琪暧昧地凑过来:“咦,原来你在乎这个啊?” 
麒弘正想反驳,突然看见鄢琪雪白细腻的脖项间隐隐闪着紫幽幽的光泽,不禁一怔:“这个琏子好象是……难道……” 
鄢琪从领口处拉出一串紫水晶制的珠琏,得意地说:“母后刚送我的。” 
麒弘登时跳了起来:“母后!那个可是我去年献给你的寿诞贺礼,怎么可以随便送给外人?你把我的心意当成是什么?” 
皇后有些心虚地缩了缩:“母后年纪大了,再戴这些个珠啊翠的也不好看,再说琪琪哪里是外人,他是你弟弟嘛。” 
麒弘大是生气,一把抓住鄢琪手中的珠琏,想夺过来,鄢琪向后急闪,两人一拉扯,琏线应声而断,饶是鄢琪眼明手快立即攥住,仍有两颗珠子滑下,在地上滚跳了两下停住。 
“你好小气。”鄢琪嘟着嘴,将珠子捡起,“送出去的东西了,就别管人家怎么处置。我看看摔坏没有。” 
麒弘也是一时气恼,拉断珠琏后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这样计较,便不再上前争夺,由着他举起一颗珠子细细查看。 
“啊!”鄢琪刚将珠子对着阳光一照,立即惊呼了一声。 
“怎么又大惊小怪的,就算摔碎了又怎么样呢?”麒弘不满地说。 
鄢琪一把抓住他的手猛拉过来,急急地道:“你看,你快看,这珠子里面有个图案……” 
麒弘近前细细一看,晶莹透明的珠子里果然有个图案,好象是两个篆体的小字,但却不认得是什么字。 
“这紫晶珠琏是名贵的异宝,里面有内雕花纹,也不稀奇啊。”麒弘说。 
鄢琪看了他两眼,忽地跳了起来:“对了,我忘了你不知道这个图案的事。”旋风般地一转身,对皇后说:“母后对不起,我有要紧事跟泰哥说,失陪一会儿啊!”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刚冲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捉住麒弘的手说:“你也一起来!”硬拉着他一同向东宫方向奔去。 
康泰正在处理奏章,看见猫狗不同笼的两个人居然手拉手冲进来,不禁一怔:“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鄢琪放开麒弘,一头扑进康泰怀里,将珠子举到他面前,急促地说:“泰哥你看!” 
康泰一看之下,也吃了一惊,立即命人去找李安楚两人过来。侍从刚刚领命走到门口,李安楚已带着卫小典快速地冲进来,语调兴奋地说:“我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个图案了!” 
原来李、卫二人护送麒弘进宫后,立即躲到隐秘的树丛里,准备过一会亲密的二人世界,可惜刚相依相偎地坐下,就已经被消息灵通的皇帝陛下派人捉住,带到了太和殿。一看到两人,皇帝立即高兴地赐坐赏茶,忙不迭地命一个太监抱了一只雪白的大猫出来,那太监指挥大猫跳铁环、追火球,表演的煞是热闹。皇帝得意地问小典喜不喜欢这只猫,而年纪尚轻的青萍公子毕竟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少年,立即被吸引住了,自然点头。皇帝开心地把大猫塞进小典怀中,将他推到庭院里,慷慨地说:“那你就好好地和咪咪玩一会儿吧。”然后一转身,捉住安楚的手腕,终于说出真正的目的:“楚儿,现在你没事了,来陪皇叔下棋。” 
安楚见小典高兴地拿起铁环逗猫,已经玩了起来,摇头失笑了一下,跟着皇帝回到殿中,开始对弈。三盘局毕,安楚两胜一和,夸奖道:“皇叔棋艺真是大有长进,记得以前连我师父都可以下赢你呢。” 
皇帝大笑三声:“不错,如果现在叫你师父来,朕一定杀得他落花流水!” 
安楚想起师父,唇角含笑:“师父如果惨败,师爹可是会为他报仇的,皇叔要小心哦。” 
 
皇帝捋捋胡须:“下赢你师爹是朕此生的终极目标,可惜秦似这小子自辞官后就神龙见首不见尾,捉不到人啊。” 
“师父那样活泼的人,在山上整整闷了三年,师爹带他云游四海,也算是一种补偿,恐怕近期之内不会……”刚讲到此处,安楚脑中灵光一现,噔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拍额头,喃喃道,“不错,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接下来安楚立即向皇帝告退,带着小典匆匆赶到东宫,恰好碰上鄢琪发现紫晶珠琏里的秘密。 
“你快说,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的?”鄢琪心急地问。 
安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当年我师爹征战西夏的时候,中了一种名为火龙果的毒,伤势十分严重,为了找到此毒的解法,我和师父翻遍了所有能收集到各种书籍,这个图案,应该就是那时查书看到过的,只是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哪本书里才有。” 
“那些书应该还在吧?”鄢琪问。 
“在,都在我师父将军府的书房里。” 
康泰站了起来,吸一口气:“那我们还等什么?” 
众人立即起身前往圣武将军府,路上还是安楚好心,对一直满头雾水的麒弘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免得他还未被暗杀,就先被人吊胃口吊死。 

圣武将军府已多年未有人居住,但因为有家仆打扫,书房内的藏书还未积尘。五人摈退了左右,一人坐在一个书架旁开始翻查。一直翻到天色全黑,点上灯来,也未翻完十分之一。仆人们送上茶饭,大家停下来休息。鄢琪感慨地说:“我们只是一页一页地找那个图案,根本不读书的内容,已经找的如此辛苦,你师父当年要一本一本地看,他真的全看完了吗?” 
安楚低声道:“我那时还小,这些书大半是师父查看的,他整整看了两个月,有时整夜不睡觉,也常常忘了吃饭,眼睛又红又肿,人也瘦了好大一圈儿。” 
麒弘喃喃道:“真让人不敢相信那居然是昱飞表叔做出来的事情。”说完长长吐气,喝进一大口茶。 
鄢琪猛地转头看向他:“原来安楚的师父,就是你献出初吻的那个人啊?” 
麒弘“扑”的一声,满口茶全数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并且再次深深地确认了,自己在这个世上,最讨厌的人就是这个狐狸鄢琪。 
吃完晚饭大家又找了一会儿,仍然没有结果,康泰命所有人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来。自己却在送鄢琪回宫睡觉后独自来到书房中继续翻阅。刚翻完一本,觉得人影一晃,抬头看时,鄢琪披着一件长袍站在面前,轻轻问道:“泰哥,你怎么不睡?” 
康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道:“这件事情太过血腥诡异,早些查清楚,弘儿也可以少一些危险。” 
鄢琪嫣然一笑,道:“那好,我来陪你找。多一个人速度就快一倍啊。” 
康泰拧了拧他的鼻子:“你不是老和麒弘吵架吗?为什么要帮他?” 
鄢琪舒展一下身体,拿过一本书,一面开始哗哗地翻,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谁让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哥哥啊。” 
两人一直查到深夜,倦意浓浓,康泰靠在书架上,鄢琪则伏在他腿上,一齐沉沉睡去。门外守卫着的东宫侍从听里面没了声息,这才进来将毛毯盖在二人身上。 
第二天清早,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照在康泰脸上,他轻轻动了一下,猛地惊醒,觉得腿上压着重物,不自禁地一抽,鄢琪嘤咛一声,也醒了过来,揉揉惺松的睡眼,含含糊糊地说:“……将(这)是哪蚁(里)啊……” 
康泰忍不住爱怜地一笑,替他理理墨云般的长发,突然嗅到一股泌人心脾的幽香,脱口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昨天都没有的啊?” 
“香?”鄢琪呆了呆,“昨晚还没洗澡呢,怎么会香?”但他也随即闻到了那股如兰似麝的香味,吃了一惊,微微翘起嘴,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模样可爱之极。 
康泰笑着抱住他,只觉香气更见馥郁,直绕口鼻之间,再见他娇媚已极地依在自己怀中,不禁心头一荡,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鄢琪感到康泰气息骤然急促,略略惊讶地抬起头,迎面撞上他灼热异样的目光,脸上顿时一红,心里一下子便慌乱起来,想要挣扎,却被抱的更紧,身体也象着了火一样,发起烫来,双手抵在熟悉的胸膛上,就似抵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口中不禁轻轻逸出一声呻吟。 
 
麒弘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输一次有什么关系,下次比赛再赢他就是了,这也值得你这般丧气?” 
隔壁众人听他这样轻易便信了人,都不禁相视莞尔,幸亏他所生的皇家不是那种正常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型,否则此人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鄢琪叹一口气,与康泰交换了一下眼色,起身走过去,坐在麒弘旁边,追问道:“你为了离儿高兴,恐怕不止是放了一张剪纸吧?” 
凌扬正埋头喝酒,突然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讶然抬头:“三殿下也在?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离儿那般想参加狩猎大会,你不会真的忍心不带他去吧?从素素的调查资料来看,你进贮物帐篷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侍从,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侍从,恐怕便是离儿啦。” 
麒弘虽说也看了喻素的调查资料,但他显然根本没朝这方面想,故而脸上的惊讶表情,与凌扬如出一辙,只不过两人惊讶的内容,却是不一样的。 
“调查?”凌扬站了起来,“你说调查是什么意思?” 
“我二哥在赛马前一天的那次惊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在他的马鞍下放了钢针的缘故。” 
“你怀疑是我……” 
“我没怀疑你。” 
“那你怀疑是离儿……” 
鄢琪微微一笑:“你承认假扮侍从跟你进帐的那个人是离儿了?在你朝自己马鞍下放剪纸的时候,他有足够的机会……” 
“不是!”凌扬大叫一声,“离儿是那样善良胆小的一个人,他根本不会伤害任何人,更何况他与二殿下之间并无过节……” 
“你才认识离儿几天,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与二殿下之间就没有过节?难道你以为一个善良胆小的人真的可以在离儿所处的那种环境中安安稳稳生活吗?” 
凌扬的脸涨得通红,嘶声道:“离儿沦落风尘是不得已的!” 
鄢琪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你有提出过要替他赎身吧?” 
凌扬怔了怔,没有否认。 
“看样子离儿没有同意。原因是什么?说不定他认为如果和你双宿双飞的话,恐怕并不比他现在不得已而过的生活更有吸引力。就算你是兵部高官的贵公子,他也似乎并不想只属于你一个人啊。” 
凌扬被击中要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直地瞪着鄢琪,因为找不出话反驳而喘着粗气。 
“凌公子,回家好好睡一觉,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何宜?” 
“不是这样的。离儿他喜欢我!”凌扬喃喃地说,不知是讲给鄢琪听还是讲给自己听。 
“象离儿那样的人,想知道他真正喜欢谁,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啊。”鄢琪见他执迷不悟,不禁摇了摇头。 
凌扬突然暴怒起来,一下冲到鄢琪面前,指着他大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离儿,难道你自己不也只是太子殿下面前一个以色事人的男宠?” 
屏风这边的李康泰眉尖一跳,振衣而起,刚迈出一步,便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麒弘狠狠挥过一记耳光的手尚停在半空中,就怒气冲冲地对被打得倒在一边的凌扬叫道:“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许你这样说我弟弟!” 
鄢琪眨了眨眼,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双目突然有些发潮,看不清东西,刚低下头,两颗水珠就滚落下来。 
麒弘回头见他掉泪,不免有些慌乱,看看大哥还不过来,只好结结巴巴安慰道:“你别哭,虽然你人很讨厌,但父皇、母后,还有我,我们都相信你和大哥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兄弟关系。” 
康泰本想过去抚慰一下鄢琪,一听这样一句话,不知怎么的,步子就有些迈不动了,正觉得心乱如麻之际,一只手轻柔无比地搭上他的肩,李安楚柔声在他耳边低语道:“兄弟关系,可以是清清白白的,其他关系,也可以是清清白白的,象我和小典,就是清清白白的恋人关系,你那样聪明坦荡一个人,从来未曾逃避过什么,难道仅仅因为琪琪是你一手养大的,就强迫自己骗自己么?” 
李康泰闭上双眼,默然半晌,猛地抬起头,向李安楚展颜一笑,推开屏风,大踏步走了过去,将鄢琪轻轻颤抖着的身体搂进怀里。 
 
麒弘从怀里摸出一叠纸,翻出一张,念道:“宅院为文雀侯的世袭产业,目前归文轸世子所有。文轸日常起居都住在自己的世子府,偶尔才去宅院里住一住,也从不在那个地方接待客人或朋友。询问院中的仆人,都说里面没有住人,只有几个家院守屋子。但从他们日常采购和消耗的食材来看,至少有二十人以上常住其中。” 
“对方目前,应该还没有发现离儿被监视跟踪过。所以在那个大宅院里,就算找不到他们的首领,也可以找到地位较高的人。”李安楚说。 
“可他们吸人血,会异术,身手极高,那深宅大院中,不知有什么机关设置,贸贸然前去探看,实在太危险。我觉得还是引出他们一个人来活捉了讯问一下比较好。”鄢琪说。 
“拿什么来引?”麒弘问。 
卫小典笑了起来:“这还用问,当然是他们屡次行动的目标啦。” 
“我吗?”麒弘表情兴奋。 
众人再次无力地看他。康泰敲了他头一下:“当然不是!是紫晶香珠。”说着,伸手从颈上取下紫幽幽的珠琏。 
“大哥,”麒弘深深看着他,“这琏子昨天琪琪给你后就一直挂着吗?” 
“是啊?” 
“中途没有取过?任何时候都没有取下来过?” 
康泰不明白麒弘为什么这样问,心头一跳。旁边鄢琪的脸已经红了。 
“没有取下来过。”太子殿下控制了一下自己,表情还算镇定地说。 
“那……”麒弘抓抓头,“那香味哪里去了?”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是一愣。的确,康泰的身上并没有昨日鄢琪所散发出来的幽香,只是这群聪明人竟没一个察觉到。 
康泰仔细想了想,自从紫晶香珠挂上身,的确从未曾取下过,即使是昨夜欢爱燕好之际也没有,已比鄢琪所挂的时间长,按道理说也该香气四溢才对。 
“会不会……这珠子喜欢小个子的人?”麒弘异想天开地说。 
鄢琪狠狠瞪他一眼。 
“那就让小典挂一天试试?”李安楚说。 
小典狠狠踢了他一脚。 
“大家轮流试试,倒也是个好办法,也许能发现一些规律或条件。”康泰把香珠挂上麒弘的脖子,“就从你开始吧。”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人轮流带着紫晶香珠招摇过市,然而异香始终未再出现,柔澜国人也没有新的行动。奇怪的是珠子一挂到鄢琪颈上,未及两个时辰,他整个人便变得象朵兰花一样,摇动一身香。 
“想不通啊,”麒弘捧住头,“为什么只有他香?难道这香珠只认第一个主人?” 
“那就应该是皇后娘娘才对。你刚送给她时,总戴过一两天的。”小典说。 
“我还发现一个问题。”李安楚找了张椅子坐下,“从麒弘得到紫晶香珠到现在,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为什么以前从没人发现香珠里面有柔澜的图案呢?” 
“可能是不巧……” 
“不是。当香珠在我身上时,无论我对着阳光怎么看,里面都什么也没有。 
麒弘立即举起手中的珠琏一看,柔澜字样却是清清楚楚的,不解地道:“可是现在珠子在我手里,明明看得到啊。” 
“琪琪,”李安楚拍拍鄢琪的肩,“你走到外面去,一直走。小弘,你仔细看着珠子。” 
鄢琪不明所以,缓步向外走,刚走到门边,麒弘突然大叫一声:“图案消失了,看不到了!”鄢琪一惊,忙走回来看,但他一靠近,图案立即出现。 
“也就是说,这个图案跟香气一样,是认人的,只有对特定的对象,或者特殊体质的人才有效。”李康泰将手放在下巴上,轻轻摩挲。 
麒弘上下打量着鄢琪:“可是除了比较象狐狸以外,我看不出琪琪的体质跟我们有什么不同……” 
“啊!”卫小典突然大叫一声,“素素!” 
麒弘吓一跳:“素素来了?在哪里?” 
“不是,我是在想,琪琪和素素长得那么象,给人的感觉不知怎么的,就是很一样,那说不定素素也是具有同等体质的人,我们去把素素拿来做一下实验吧!” 
麒弘不高兴地看着他:“小典,你说话好听一点不行吗?什么叫把素素拿来做一下实验?” 
康泰搂着鄢琪的肩,笑道:“好了,这个就别计较了,弘儿,你也很想去见一下素素吧,顺便拿去给他戴戴也没什么。” 
麒弘咕哝着收好紫晶香珠,说:“那我走了,谁跟我一起去?” 
“我和小典还有事,如果有发现的话来言王府找我们好了。”安楚向他摆摆手。 
“琪琪好象有些不舒服,我陪他休息一会儿,你早去早回吧。”康泰也摆摆手,微微弯下腰去摸鄢琪的额头。 
麒弘不疑有他,转身出门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姜府。” 
10 
话说麒弘这个人,的确是少了一点儿机心和推理能力,但他的身手与感觉的敏锐程度并不低,没过多久,就发现有人暗暗跟在他的马车后。 
小声吩咐车夫改变路线,暂不去姜府,而是直线从东城走到西城,拐进了一个行人稀疏的小巷,好心地为跟踪者创造下手条件。 
这条小巷并不长,一会儿就拐一个弯儿,在刚转过第三弯时,麒弘从马车顶篷跃出,连自己的车夫与侍卫也没惊动,跳上两边的房顶,伏下身子察看。 
共有三个人跟来,一个着黄衫,看起来就象个普通卖豆腐的,一个是穿半旧青衣的穷书生,第三个粉衣秀髻,竟是个状如小童的侏儒。 
三人很有耐心地缓步跟在麒弘的马车后,似乎早有安排的样子。果然,在继续前行了约半炷香的功夫,马车前方出现了另外三个人,都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居民样子,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 
“这是二皇子殿下的车驾,还不快让开?”一个侍卫大声喝道。 
说是迟那时快,对方一言不发,手掌一翻亮出兵器,冲上来便全力攻击。 
王府侍卫们吃了一惊,统领大叫一声:“保护二殿下!”所有人立即围住马车车厢,仓促与来犯者交手。皇子府的侍卫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个个身手不凡,谁知这六个人竟然更是技高一筹,以少敌多,竟可以大占上风,未几便逼近车厢前。其中黄衫人似是首领,武功最高,一掌震开车帘,发现里面竟是空的,不由一愣。 
麒弘看准时机,从屋顶一跃而下,以掌为刃,向黄衫人颈项处直切而下。黄衫人听得背后风声,心知不及避开,急速向前一跃,麒弘反掌一击,拍在他左肩处,一声脆响,想是肩骨已碎??
 
黄衫人的几个同伴见势不好,并不来搭救,反而逼退身前的侍卫,意图分路而逃。麒弘分身无术,索性不去管他们,专心擒拿黄衫人。此人身手本就略逊于麒弘,又受了重伤,没有几个回合便被制住,但来不及说任何话,那人便喘着粗气全身一阵痉挛,口中吐出黑血,眼见着是不得活了。 
麒弘懊恼地一跺脚,立起身来,却发现手下诸侍卫俱有如木雕一般呆在当场,忙放眼四顾,也吓了一跳。 
只见丢下同伴逃窜的五人全部倒在地上,康泰、安楚、小典与鄢琪有的安详站着,有的蹲着查看被俘者的情况。 
“总算抓住一个活口了。”小典高兴地提着那个青衣书生,此人下巴被卸下,无法咬牙中的藏毒,四肢仍不停抽动着。安楚在他口中取出一个小囊后再将他的下巴装上去,点了穴道。 
“你们……你们怎么……”麒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天外来兵,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以为会让你一个人带着紫晶香珠乱窜吗?”康泰摸摸他的头,“你们两个可是柔澜人想要出手的双重目标啊。” 
这时小典已经把那个活口塞进马车,回头叫道:“走吧!” 
鄢琪也跑过来,挽住康泰的手臂:“别聊了,快走吧。” 
“去哪?”麒弘问。 
“找素素啊。” 
“大家都去?”麒弘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这么多人保护我吧,他们刚刚实施了这么大一次行动,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第二次……” 
康泰转过头去忍笑,鄢琪则老大不客气地说:“别厚脸皮了,我们才不是想要保护你去见素素呢,我们是自己去找他有事。” 
“有什么事?”麒弘立即竖起全身的毛。 
“是这样的,”李安楚笑着插进来解释,“这些人都是死士,要想从他们口中问出点什么实在太难,我们几个又都不擅长审问,所以想去找素素。你记不记得上次那个连环巨盗的藏宝地点,刑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问不出来,最后也还是素素出马才搞定的。” 
小典又在大声催:“你们在干什么呢,快走啊!” 
麒弘摆摆头,横了鄢琪一眼,几个人一起向姜府进发。 
  
  
姜倨之此人表面上看只是个普通的京官,职属兵部,官拜四品,但骨子的野心却不是那么简单。他一向自认能力非凡,远远胜过某些除了年资深些外一无是处的上司。可是在和平年代,平步青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他每年都在晋升,升迁的速度已经算是很难有人比得上,但离他所希望的地位仍然差的很远。 
新晋级四品后,姜倨之得到了参加狩猎大会的资格,为了一鸣惊人,他花了大力气进行准备。那个神秘的女人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姜倨之很喜欢美色,但喜欢的很有分寸,尽管神秘的女郎国色天香,妖媚入骨,他也不想为了一度风流付出什么代价,所以色诱对他来说,基本上是没什么效用的。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女郎非单独出现,她的身旁,还有一匹神骏已极的宝马,全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但四只蹄子却是雪白无暇,显然正是一种千里名驹――“乌云盖雪”。姜倨之曾详细调查过狩猎大会的各个项目,他知道很多人都是偏才,只精一项,所以只要在所有项目中都能拿到较前的名次,便可获得总优胜,为自己创建名声。可惜别的项目倒也罢了,唯有赛马一项有些麻烦,他虽然骑术不错,但就是找不到一匹满意的好马。 
女郎此时此刻送上这匹乌云盖雪,要想拒绝它,确实有点困难。 
“你要什么报酬?”姜倨之问。他的信条是绝不会相信有人做事不求回报的。 
那女郎显然也有同样的信条。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经过她的调查,姜倨之是最有希望夺得优胜的人(当然是在他有一匹好马的前提下),她愿意无偿把乌云盖雪送给他,只要他在夺得优胜后能够想办法让二皇子府大名鼎鼎的喻素成为祭品,离开王府三个月。 
“你并不吃亏,”女郎道,“就算你拿了那个奖品,皇家所赐不能变卖,还得费心收藏害怕丢失,带不来什么实际的收益。而且京城的人善忘,虽然当时出了风头,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而喻素不同,他是二皇子麒弘面前最得宠的红人,有他在你府中,二皇子一定三天两头过来看他,你不是正想着找机会在皇子们面前露脸吗?何况名震京华的王府总管在你家为仆,怎么说也是一件被大家谈论很久的事,我敢说从此以后,你一定会被文武百官,尤其是皇族们记得清清楚楚的。” 
 
麒弘不高兴地再次说:“素素,我也要走啦!” 
喻素回头瞟他一眼道:“二殿下慢走。”又转身面向鄢琪,帮他把披风的带子理好。 
如此差别待遇,令二皇子殿下忍不住狠狠瞪了鄢琪一眼,似乎恨不得用目光照出他狐狸的原形。 
11 
回到东宫,用过晚膳,鄢琪早早洗漱上床。康泰批阅完当日的奏章,习惯性地来到鄢琪房间,想看他一眼。 
微黄的灯光下,鄢琪一头乌发松散着泄满长枕,如云如丝,有几绺还贴在雪玉一般的面颊上。康泰满怀怜爱地伸手替他拨开,指尖却感到所触的肌肤是湿润的。 
轻轻翻过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装睡的孩子动了动,还是忍不住揪住他的衣襟,把头深深地埋进去,闷闷地啜泣起来。 
“这是怎么啦?弘儿今天真的是开玩笑,这你也介意?”躺在他身边,紧紧抱着,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拍抚。 
“泰哥……我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不是真的跟大家不一样?”轻若游丝的声音,却含着深深的忧惧。从小鄢琪最怕的,就是有一天被告知:你是来路不明的小孩,你不能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察觉到爱人的不安,康泰俯身亲吻着他:“你是我最心爱的人,在我心里,你当然跟大家不一样,你是唯一的啊。” 
鄢琪仰头绽出舒心的笑,就算是被哄,也甘之如饴。身体也更紧地贴过来,微微颤抖着,引得康泰无比爱怜,一股热潮从小腹涌起,流遍四肢百骸。 
褪去两个躯体间所有的屏障,仍想要更接近,肢体密不透风地绞在一起,快感与爱意交织,对彼此的感情已不再是难以出口的禁忌,疼痛、怜惜、狂热、幸福,融合在一起的不仅是身体,还有感觉,在剧烈的律动中攀上高峰,释放,如水般的余韵,带着汗湿的吻,轻轻的低喃: 
“琪琪,我爱你……我爱你……” 
被他单纯而又执着地爱了这么多年,终于也可以坦然地,确认无疑地说:我爱你。 
翌日,康泰起身上早朝,鄢琪睡了一会儿,再也睡不着,闲步来到院中,慢慢梳理一头乌云长发,摸摸项间的香珠,移动之间四周暗香浮动,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如此异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抬头,看见卫小典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甩手晃过来,多半安楚又去和太子商议他不感兴趣的朝政大事去了,站起来扬声招呼,猛觉腰间发酸,不由心头一动。 
“你在这里啊,这么早,以为你还在睡呢。”小典走过来坐在鄢琪身旁的石凳上,伸手摸摸他披下来的头发。 
“以前在无崖岛的时候,经常天不亮就醒。可无论我醒得有多早,每次一睁眼就已看见人荻坐在窗边了。他似乎是不睡的。因为他一睡着,纪人戚就会进来看他,看到他醒了再出去。”鄢琪用金环把头发束了起来,向小典一笑,“你呢,你和安楚常常谁先醒?” 
“当然是我,我是习武之人,要晨练的。”小典得意的说。 
“嗯……”鄢琪左右看看无人,向小典俯过身去,还未开口,脸已经先红了,“那个……你上次说的那个……可不可以……” 
“什么?”小典没听懂。 
“我是说……你上次说的那个药……我想要一些……” 
小典愣了愣,脸颊也有些发烫,一边伸手在怀里摸着,一边低声问:“你是不是……很疼啊?” 
“也不是很……”鄢琪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总归是有点疼……能不疼……当然最好……” 
小典摸出一个瓶子递过去:“有大半瓶,我再向楚哥哥给你要一些。” 
“别,”鄢琪红着脸说,“别跟安楚说是我要的。” 
卫小典偏过头去看他:“没什么,楚哥哥早就知道你们……” 
“不是这个,我怕安楚会告诉泰哥我要过这个药……” 
“你不想让太子知道?”小典吃惊地说,“那不可能的,你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啊。” 
“我可以在他来之前先吃嘛,这个药效要多久发作?” 
小典瞪着他:“琪琪,这个药不是用吃的。” 
“啊?”鄢琪呆住,“那怎么用?” 
“就是……就是那个……那个……用擦的……”小典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鄢琪是个聪明的水晶人儿,想了想,突然明白,顿时也变成另一只蒸虾。 
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卫小典无意中一抬头,啊了一声:“他们两个过来了!” 
鄢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药瓶收好,顺着方向看过去,康泰和安楚远远缓步过来,也不知在说什么。 
康泰与安楚一起下朝过来东宫,路上所商量的事情与鄢琪小典两人没太大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人脸皮厚一些,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这药擦了,是不是真的就不痛了?”康泰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效果好么?” 
“你放心好了,绝对没问题。”李安楚拍拍他的肩,“不过你也要温柔一点才行。” 
“我已经尽力温柔了。不过有时候觉得控制不住。我看琪琪的样子,好象很痛的,问他又摇头,真没办法,小时候明明什么话都跟我说的。” 
李安楚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转头,看见院中两只虾子,不由一怔:“他们两个怎么啦?脸红成这个样子,早上的太阳又不烈。” 
话音未落,康泰已奔了过去,伸手试了试鄢琪的额头,急急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发烧吗?” 
 
李安楚有些惊讶地近前细看,只见鄢琪面色雪白,额前微有细汗,气息不均,竟是真的晕了过去。一向镇定的结绿公子不禁也有一瞬间的慌神,忙伸手扣住他的腕脉,细细把切,面上渐渐浮起不可思议的表情。 
12 1 
鄢琪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喝完一碗参汤后便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精神。康泰仍是不放心地限制他的活动,在李安楚再三保证没事的情况下,才渐渐安心。 
尽管对喻素的审问结果保持疑问,康泰仍是在假定这份口供完全属实的基础上进行着后续的动作。刑部受命对于黄衫人提到的几个帮会实施了严密的监控,未几天便收集到一些不法行为的证据,由京兆尹下令进行了强行取缔。这些帮会虽然都实力不俗,但在官府的面前也只是小菜一碟,很快就收拾的干干净净。聆乐坊与文家宅院也置于监视之下,凡有可疑人物出入的立即扣押,倒也很抓住几个肩有柔澜图案的人,只是目前尚未发现有女性参与其中,也就是说,没有佻俣公主的踪迹。 
麒弘那天因为喻素的事情与兄长争执后,心里不舒服,几天没有去东宫,后来平静下来想想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无礼,欲待去请安吧,又担心皇兄生气训斥,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出门,准备先进宫见母后,再和母后一起去见大哥。 
刚一出门,就碰见好朋友魏之奇,兴冲冲地过来,行了个礼道:“二殿下,我正要找你呢。” 
麒弘为人疏阔,与朋友间不拘礼节,他又不管政事,所以年轻朋友极多,相处时也不拘谨,拍了拍肩道:“找我什么事?” 
“我昨天捕到一只寸尾貉,好难得的,今早请了太白楼的师傅下厨整治,来请你去尝尝。” 
“真是不巧,我正要入宫觐见母后,就不去了。” 
魏之奇满面讶然之色:“我刚才从皇城那边过来,看见皇后娘娘的车驾出城,说是进香去了,殿下现在才去护驾,恐怕迟了一些吧?” 
麒弘倒真不知道皇后不在宫中,愣了一下,泄气道:“那好,就去你府上罢。” 
魏府并不大,但陈设很独特,到处都是动物的毛皮,只是没一件是大型动物的。坐了不一会儿,下人们便端上一只紫砂蒸锅,一揭开,香气扑鼻而来,魏之奇先舀出一碗汤捧给麒弘,说:“尝尝看,小心烫。” 
麒弘喝了一口,赞道:“果然美味。” 
魏之奇高兴地拿一只大碗盛得满满的,叫过一个仆人道:“快送给二公子吃。” 
“啊,”麒弘玩笑道,“原来你叫我来只是试吃,怕不合你宝贝弟弟的口味。” 
魏之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赶紧澄清:“不是不是,主要还是请二殿下尝鲜,不过既然你和贤儿的口味是一样的,就顺便看看贤儿会不会喜欢了。反正这只貉太大,五六个人也吃不完。” 
麒弘轻轻捣他一拳:“你就别解释了,谁不知你爱弟如命。怎么样,最近你那心尖子身体还好吧?” 
魏之奇淡淡一笑:“还行,吃了结绿公子开的药,情况一直很稳定。只是那孩子太寂寞,如果能再好一些,可以偶尔出出门就好了。” 
麒弘安慰道:“你别心急,照安楚的吩咐去做,慢慢就好了。” 
魏之奇振作了一下精神,拿起筷子:“好了,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着,麒弘开始没什么感觉,后来渐渐觉得眼前景物越来越是模糊,手一松,筷子当啷落下,刚想站起来,面前所有的东西猛然倾斜,人已经摔倒在地。 
  
  
在刚刚醒过来的一小段时间内,麒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等记忆慢慢回到脑中,他开始摸索周围黑暗中的一切。没过多久,他就判断出自己被关在一间密闭的囚室中。就算二皇子殿子再不擅推理,也大约可以肯定这是柔澜人的行动。如果现在关在这里的是鄢琪,多半已经开始在推测柔澜人下一步想怎么做,是想杀了呢,还是想以人质换宝珠,进而回国。不过麒弘没这个兴趣,一旦发现自己被囚,他满脑子高速运转,就是琢磨该怎么出去。无论如何,他不想死在这里,尤其是在跟大哥吵完架还没和好的时候,死了就太对不起人,再说还有素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素素了,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活动一下四肢关节,再运一运气,确认自己没有受伤。隐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麒弘一挺身,整个人贴上了天花板。一扇小窗打开,有人一边向里张望一边咕哝:“真是的……明知道药效要到明天才失效,偏偏非要我一个时辰观察一下,怕他死了就别下这么重的药……” 
那人的话音陡然停住,想是已经发现被囚者消失??
 
如果现在伏在窗外的是超强五人组中的其他四个人,多半已经猜出这女人是谁了(偶想读者也已经猜出来了吧?),但麒弘却根本没朝那方面想,他只是奇怪凌扬为什么连人都没分清就在跟人家做这种事。 
室内云雨狂欢的两人已渐近高潮,动作越来越猛,在几声刺激耳膜的高声呻吟与尖叫后,凌扬一阵痉挛,终于伏在女体之上一动不动,仿佛晕过去了一般。 
女人伸出涂着鲜艳寇丹的纤纤玉手将凌扬瘫软的身体推倒在一边,唇边挂着娇媚慵懒地笑容,状极满足地披上一件轻纱薄衣,迈步下榻,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是诱惑力十足,若非麒弘出身皇族,见惯了绝世天香,所受的教养又极为完备,恐怕三魂七魄已走了一半。 
凌扬自被推倒以后便声息全无,显然是真的已经晕厥。那女人抬起如雪如霜的玉臂,将披散在肩头的黑发挽成一个髻,斜插上一支金钗,在鬓影之间摇动,半眯着的秀目盯着凌扬看了一会儿,突然变得阴冷异常,纤手轻划,长长的利甲直刺向这位兵部贵公子的咽喉。 
“不要啊殿下!求你……求你看在离儿份上……”一个凄楚的声音突然响起,麒弘惊跳了一下,这才发现室内角落,居然一直无声无息蜷缩着一个人。 
“你为他求情?”女人娇柔的声音中透出千年寒冰般的冷冽,眼尾扫视着爬到她脚下的纤细少年。 
“公主殿下答应过离儿……可以不要他的性命,将他赐给离儿的……”穿着薄薄一件长袍的少年害怕地瑟瑟发抖,但仍是咬着牙衣哀求。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还要他干什么?不过是一个臭中原人,也值得你这么稀罕?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离儿是公主封印家奴,一心一意效忠公主,不敢一时或忘自己身份,只是这个……这个中原人实在待离儿情深意重,他现在于公主已无丝毫用处,算是公主不要的东西赏给离儿,何必一定要杀?”离儿满脸是泪,语调哀凄,两只手剧烈颤抖着捉住女人的裙摆。 
那个公主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用指尖轻轻抬起离儿的下巴,冷冷道:“那个药渣儿一样的东西本来杀不杀无所谓,但他竟有本事让我最服贴的一条狗违逆我,实在是留不得……”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她突然用力将离儿一掌打得飞到墙边,口中鲜血狂喷,妖媚的面容上随即现出狠毒的神色,五指如钩,向躺在榻上人事不知的凌扬抓去。 
麒弘此时那里还忍耐的住,“砰”的一声将窗户撞得粉碎,跃进室内,飞足向那公主踢去。 
公主好象并不吃惊的样子,徐徐转过身来。她的动作看起来明明轻舒缓慢,实际上却快如闪电,麒弘的那一脚,就好象是自己送上去想被她抓一样,无奈之下在半空一个翻身,左脚踏右脚纵跃到一旁,双掌交错,带着十分功力,直击而去。 
麒弘的武功在京城台面上,好歹也可入前十名,已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也许比不上卫小典的犀利惊人、李安楚的浑厚精纯和李康泰的高深莫测,却是扎实稳键,不可小视,这双掌齐出,风啸龙吟,就算是青萍结绿二公子,也无法轻易化解,谁料一个不知名的公主,唇角轻挑间臂如游蛇,竟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插入他双掌之间,如剑破帛般将掌力辟为两股,再向中间一引,竟互相抵消,震得麒弘掌心发麻,连退数步,公主的长甲已象毒刺般追击而至,慌乱中收气回神,仗着被大哥操练出来的脚法险险躲开。可是对手的攻击绵绵不绝,没有几招就已险相环生,别说反击,恐怕连招架也招架不了几下了。 
那公主长声笑道:“果然不愧是中原王子,也算不俗,可惜你逃得出地牢,终难逃我手!”言语间手下分毫没有放松,十只红艳的指甲连成一片红影,景象倒是美的诡异,却寸寸是杀人利器,麒弘步步后退,直到身体撞到墙角,已无闪躲处,被红酥玉手在肩上轻轻一拂,顿时半身发麻,倒在地上。 
公主得意地仰天大笑,凑到麒弘面前,捉住他的脸拉到近前,毫不在意他怒视的眼神,娇声道:“有皇室血脉就是不一样,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贷色。若非你盗走我镇国宝珠,我又怎会来到这神仙美地,享受如斯美味的少男少女。说起来还应该谢谢你啊,二殿下………哈哈哈……” 
 
13 
“且慢!”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清朗一叱,“公主殿下若走错这一步,恐怕要满盘皆输。” 
麒弘在将要被截去一臂时尚能保持镇定,但此刻听到这一句话,竟立时面无血色,几乎不能呼吸,因为这个悦耳动听的声音,是他整整听了三年,无时无刻不放在心上的声音,是无论梦里还是醉中都不会错认的声音。 
门轻轻被推开。二皇子府总管大人迈步走了进来。 
他仍是穿着寻常服饰,神情恬谈,容色清雅,那爽洁的样子,依然象全身都闪着如水的月华。麒弘死死地盯着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眼瞪的几乎要凸出眼眶。 
喻素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公主身前,躬身行礼道:“请恕属下多言。依属下对李氏兄弟的了解程度,若真的伤了这位二皇子殿下,那个太子就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可以逼他立下丹书铁咒,若他破誓攻击我们,三年之内会吐血而亡。所以应该……”离儿生怕自己立功的机会丢失,急急地道。 
“你根本不知道李康泰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守护自己所爱惜的每一个人时,都是没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的。请公主殿下相信我在二皇子府这么久所下的判断,千万错不得这一步。”喻素平静地道。 
离儿一时语塞,因为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说比喻素更了解这对皇室兄弟。 
“可是正如离儿所言,如果我们不先给中原太子一个警示的话,说不定他会以为我们不敢动他兄弟,那么交换宝珠的事情,也许不会太顺利。”公主说。 
喻素冷笑了一下,表情就象千古冰峰上的一朵雪莲,冷艳无双。 
“你笑什么?”离儿有些恼怒地问。 
“可能说出来你们会觉得难以置信,但事实上对于柔澜来说视为镇国之宝的紫晶香珠,在这些中原人眼中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敢肯定,那个太子认为这串香珠比他弟弟一个手指头还不如。” 
公主与离儿脸上都呈现出价值观被颠覆般的震惊表情,人类一般都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珍若性命的东西在别人眼中贱如尘埃,更何况紫晶香珠对于柔澜王室的意义,决非一般贵重珠宝可比。 
“那你说,怎么办最好?”佻俣公主沉思半晌,徐徐问道。 
喻素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游目瞟了室内一周,皱眉道:“那个中原人躺在那里太碍眼了,离儿,既然公主已经赏给你了,就快点弄走!” 
离儿怯怯看了佻俣公主一眼,见她没有反对,大喜过望,生怕错过这个带人走的机会,上前抱起凌扬,飞快地开门消失无影。 
佻俣公主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地说:“那个废人有什么魔力,竟让眼光如此高的离儿为他这样失常。你干嘛要帮他?” 
喻素微笑道:“离儿一直侍奉公主,曾立功无数,是对公主最忠心的人。可是,就算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背叛,偶尔也该施点恩给他才好。赏一个废人,就能让一个忠实部下高兴,这种事为什么不做?” 
此时室内只余公主、喻素与麒弘三人,但在佻俣的眼里,倒在地上的二皇子跟一件摆设也差不多,所以她的姿态突然柔婉了起来,收起了方才高高在上的气势,媚笑着靠在喻素身上,用手臂挽着他的颈项,轻轻吐着气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已有十足地把握完成使命,顺利回国了?” 
喻素侧了侧身子,有意背对着满面胀紫,气得青筋暴出的麒弘,说:“我本来也没想到公主居然真的有办法擒到这个皇子,现在既然他在我们手里,办任何事都不成问题。” 
佻俣公主格格笑道:“好,那我就把这个皇子交给你处理,只要我们能够达成目的,不带任何后续的麻烦安全返回国内,我一定可以使你得到柔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喻素低下头,低声道:“公主如此厚爱,喻素当粉身以报。请公主放心,一切自有属下安排。” 
佻俣公主的整个身体几乎已贴在喻素身上,媚眼如丝,吹气如兰,眉梢眼角春情无限,挑逗般地说:“那我就不留你了,你自己小心行事吧。”喻素无言行礼,回身一把抓起麒弘的肩膀,将他拖了出去,并小心地将房门掩好。 
 
喻素刚走,门上立即响起剥啄之声,离儿如银的声音传来:“属下梓离求见。” 
佻俣公主斜依在卧榻之上,懒懒地道:“进来吧。” 
离儿换了一身月白色的便袍,恭恭敬敬地来到榻前跪下,双手交错在胸前,行了一个端重的礼。 
“有什么话说?”佻俣公主半合着眼问。 
“离儿一直不明白,公主为何如此信任喻素?他在二皇子府做了三年的总管,而我们不过是一年前来到中原,认出他是柔澜人后才与他建立联系的,所以离儿认为……” 
“你这话应该反着说。”佻俣公主冷冷地一笑,“他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一直是柔澜人,而到中原皇族府上做总管也不过才三年,你不觉得比起异族王子而言,他更应该效忠我这个柔澜公主吗?” 
离儿想了想:“话是这样没错,可单凭这个……” 
“当然不是单凭这个。他来到中原为了什么?不过谋生而已。就算在二皇子府受宠,顶多也还是个为人使役的奴仆,而我所能给他的前程与未来,是柔澜皇室一员的地位以及随之而来的权力、财富与尊荣,加上我又是他母国的公主,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认为他有背叛本国、效忠异族的任何理由吗?” 
离儿又想了想:“他确实没有背叛公主的任何理由,可是我总觉得……听说他跟二皇子平时的感情很好,离儿担心……” 
“所以我才会把二皇子完全交给他处理。”佻俣公主淡淡地道。 
离儿睁大了眼睛,有些迷惑地说:“离儿更不明白了,公主明知道是这样,难道不怕他放走二皇子,带兵来剿杀我们?” 
“如果他引来异族兵马,那就是背叛了。你忘了我们刚才得出的结论吗?他根本没有任何背叛我的理由。” 
离儿一副越听越不明白的表情,张着嘴,但有点不也追问。 
佻俣公主心情好象很好,居然耐心地解释道:“他刚才说了那么多,为的就是不想让那个二皇子受伤。正如你所说的,他们两个感情很好,就算喻素已效忠于我,他也仍然不想让旧主受到什么伤害。我把二皇子给他,等于就是允诺他一个人情,为了还我这个人情,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紫晶香珠弄到手给我,至于他想要怎么弄,是用二皇子换也好,就这样把人质放了另想办法也好,我就不想管了。” 
离儿脸上慢慢呈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态,称叹道:“公主果然天纵英明!没错,象喻素那样的人,如果硬压的话,反而不一定有效果。” 
佻俣公主欣赏着自己如香雪凝成的玉手,唇边浮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喻素就是我一直想要的那种人,聪明、能干、明理,做事缜密周到,毫无破绽。为了方便我们下手,他设计自己成为祭品的计划真是无懈可击,那个被俘的笨蛋也多亏他才能灭得了口。等我将来继位为王,有他这样的人在左右,一定会轻松不少。”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有人道:“公主此言差矣。” 
佻俣公主脸色一沉,一扬手,窗户竟被她这样凌空打开,现出一个着蓝衫的年轻人。 
“姜倨之,你好大胆子,竟敢偷听公主讲话!”离儿厉声喝道。 
姜倨之恭敬地行礼道:“在下不敢。在下只是闻报二皇子逃脱,恐伤了公主,所以赶来护驾,不想竟听到公主一番宏论。” 
佻俣公主面色如冰:“你进来,说说我错在什么地方?” 
姜倨之就近从窗口跃进,也来到榻前立定。 
其实这个野心勃勃的青年此时出现,目的当然不是所说的那样单纯。囚禁麒弘的这座府第,就是喻素当祭品的姜府,当他发现自己府中神秘的客人们居然绑架了二皇子麒弘时,实在吃惊非小。正如佻俣刚才说喻素没有背叛她的理由一样,姜倨之也没有背叛自己君主的任何理由。他的荣华宝贵、功名地位全要靠李氏皇族的赐予,如果一旦被发现自己与异族交接的话,他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因此姜据之原本计划亲自救出麒弘,再编一套圆滑的谎言将柔澜人全数出卖了来立功,不料行动迟了一步,麒弘自己逃脱,被交给喻素处理。姜倨之这一个多月与喻素同居一个府第,比佻俣更加了解两人之间的感情,也知道能干的管家要拿到紫晶香珠还有其他的途径(比如直接从三皇子鄢琪那里骗来),不一定非得用二皇子去换,所以他敢断定,一出这个府门喻素就会把麒弘给放了。这位二皇子殿下虽然少一点机心,但绝不是傻瓜,被放了以后岂会不看看这里到底是谁的府第。那些柔澜人无所谓,他们多的是这类巢穴,败露一个再换一个就是,但他姜倨之怎么办?坐以待毙吗?因此无论如何,他决不能让麒弘就这样清清醒醒地离开。 
 
“公主殿下,”姜倨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又淡定,不可否认他作的相当成功,“您如果真的想要得到喻素,二皇子此人就非死不可。” 
佻俣挑了挑眉,似乎示意他讲下去。 
“您不觉得奇怪吗?近来太子殿下清洗京城各帮派,几乎全都是针对与公主有交接往来的,如此准确的行动,如果没有内部情报,是不可能做到的。”姜倨之开门见山地说 
“你说喻素是内奸?可人做事总该有理由吧,他为什么要为异族人做内应?” 
“您真的以为喻素在二皇子府,只是一个管家那么简单吗?”姜倨之微微一笑,“不,一个管家,无论他多么能干,也不可能象喻素那样得到如此多的恩宠。” 
“你想说什么?”佻俣皱起了眉。 
离儿脸色微有异变,他在聆乐坊,三教九流接触的多,听到的流言蜚语当然也不少,所以立即想起了在京城高层中小范围流传的一个说法。 
“梓离大人可能已知道我要说的了,”姜倨之瞟了一眼离儿,“喻素实际上,是二皇子麒弘的情人。” 
佻俣眉尖一跳。 
“就算不出卖您,他也决不会跟您回柔澜国的。”姜倨之淡淡地加上一句。 
离儿暗暗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姜倨之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实际上已推翻了喻素决不可能背叛的结论。 
14 
离开了佻俣公主房间的喻素,无言地拖着麒弘不停地走,一直走出姜府的后门,来到空寂无人的街道上才停了下来。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喻素将麒弘的身体扶坐在地上,双手按在他肩上,未几麒弘便觉得一股暧流从他掌心处传入体内,佻俣公主留下的酸麻之感随着暖流的行进渐渐消退,渐至于无,略一运气,已觉真气畅通无碍,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喻素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你走吧。” 
麒弘站了起来,象从牙缝里挤出般问道:“为什么?” 
年轻美丽的管家凄然一笑:“你已经知道了。我是柔澜人,生来就是。我只是随父亲经商来到中原,他死在这里,我在国内又别无亲人,所以就留了下来。可不管怎样,柔澜仍然是我的祖国。” 
“那也用不着跟这群吸血的家伙在一起!”麒弘狂吼一声,用力捏住喻素单薄的肩头,仿佛要把它们捏碎一般,“不过是要紫晶香珠罢了,你明知道就算香珠已送给母后,只要你开口向我要,我一定会想办法求母后还给我的!” 
“我不知道!”喻素突然大叫一声,用手捂住了脸,“你是我的主子,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家仆而已,我凭什么知道只要我开口,你就会给我?” 
麒弘呆住。他是一个爱与恨都很单纯的人,从来没想到过这两种感情居然有一天会无法区分。月光下那个一直都平静如水的人此时从头到脚都在颤抖,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双肩,发丝间露出一小段雪白细腻的脖项,有着大理石般的冰凉质感。为什么呢?这个人明明已经暴露出柔澜公主属下的身份,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竟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爱他? 
难道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感情,非得要在即将失去时才会不顾一切地爆发? 
喻素很快恢复了平静,重新昂起了头。夜色中那双清澈的眼睛象星星一般熠熠生辉,美丽的令人不敢逼视。骄傲的柔澜人转过身去,再一次低声道:“你走吧。请不用费心来清剿,明天我们就不在这里了。” 
他的手指痉挛般地捏住自己的领口,努力挺直了白杨树般的腰身,希望自己离去的身影不要太悲凉。 
喻素只迈出了一步。一直在发呆的二皇子殿下快如闪电般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了他,用的力道之强,使得他的肩头猛地撞在背后的胸膛上,隐隐作痛。 
“如果……”麒弘咬着牙,咀咒般地说,“如果我再让你回到她们身边去,那么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傻瓜。” 
喻素觉得眼睛深处热的难受,他挣扎着抗拒圈在身体上发烫的禁锢,恼怒地叫道:“麒弘!你不要太过分,我已经尽可能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部告诉了你们,我已经出卖了自己的族人,你还想我怎么样呢?” 
“我要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麒弘大声叫道。 
“你别傻了,”喻素抬起水波盈盈的双眼,“快走吧,你以为这里安全么?佻俣公主随时随地都会改变主意的!” 
 
麒弘正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沿街黑影处缓缓步出几条人影,走了过来。 
“大哥!安楚!小典!还有……琪琪!”麒弘惊讶之极,喊了一声便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失踪也有一天一夜了,如果再查不到这个地方,你那个大哥就不象是执掌万里江山的太子殿下了。”秦似谈谈地说,“柔澜人的行动再隐秘,在京城这个地界上,也不可能是当朝太子的对手啊。” 
此时李康泰已走到近前,深深的看着麒弘,柔声道:“有没有受伤?” 
麒弘第一次经历如此险境,此时看见从小便是自己依靠的大哥,心里顿时一热,不自觉地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仿佛这一刻才感觉到无比的安全。 
“对不起,”康泰摸着他的头发,低声道,“还是让你吃了苦头。” 
“让他吃一点苦头也好,”李昱飞嘻嘻笑道,“我们李家的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才不要娇生惯养的宝宝哩。”他顶着一张娇憨可爱的娃娃脸说这种话,让人怎么听怎么忍不住发笑。何况若论娇生惯养,在场的谁也比不上这位如珠如宝般长大的小侯爷,只不过若论吃过的苦头而言,在场的也没有谁比得上他罢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安楚伸手拍了拍麒弘的肩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麒弘一回头,看见喻素已跌坐在地上,连嘴唇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看着倒在一边的佻俣公主,眼睛里的表情复杂得难以描述,纤薄的身子更是抖得有如风中的落叶。 
麒弘好不心疼,飞快地扑到他身边,努力地想要安抚他,但无论他怎样温柔地劝慰,喻素的痛苦表情都丝毫没有缓解,两道泪痕从白玉般的颊上滑下。 
鄢琪缓步走了过去,跪坐在喻素身旁,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只是这样轻柔的一下触摸,喻素立即回过头来,目光中柔情无限。 
“素素……”鄢琪喃喃地叫着。不知为什么,他似乎能感觉到喻素身上沉重的哀伤。 
两个少年缓慢地拥抱在一起,彼此将头放在对方的肩上,喻素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显然鄢琪的安慰要比麒弘来得有效得多。 
二皇子殿下咬着嘴唇,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此情此景,又不可能发小孩脾气,上前硬生生将相依相偎的两人分开,只有老大不高兴地站在一旁。 
此时卫小典向倒在墙角边的佻俣公主走了过去,离儿立即尖叫:“你想要干什么?” 
青萍公子可以说是台面上的京城第一青年高手,离儿在他面前几乎就是不堪一击,但为了护主,这个瘦小少年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涉嫌数宗杀人吸血案件,恐怕今晚要到刑部去过夜了。”卫小典冷冷道。 
佻俣公主挣动着坐了起来,拭了拭嘴角的血丝,冷笑道:“我是一国的公主,你竟敢为了几个贱民的血想定我的罪?” 
“在我们中原有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的手下已经全部成擒,不会有人来救你,我劝你就不要反抗了。”李安楚也走上前来。 
“我不是什么王子,我是公主!!”佻俣坚持地说,“你敢伤害一个公主,我们的国师一定会来替我报仇的!” 
“我很遗憾,公主殿下,”李安楚对她狭窄的理解能力感到头痛,“你会受到公正的审判,如果贵国国师前来,我们会将所有的审判记录给他看,表明你是依律被处死的,不是被谋杀的。若他能理解我国的律法当然最好,若是不能……”结绿公子傲然一笑,没有说下去。 
佻俣公主仰头疯狂地大笑,目光转向那两个抱在一起的月光少年,嘶哑地说:“这群中原的贱民不知道,你是应该清楚的。喻素,你背叛柔澜公主的圣命,我以圣天女之血为名,让你身躯归土,灵消魂散!”随着这尖锐的咒骂声,佻俣公主突然暴起,一扬手,一道雪白的银光直奔喻素而去。李康泰飞身跃起,一掌将她打得如断线风筝般再次撞在墙上,同时麒弘也猛扑过来,用身体挡在喻素之前,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道银光直穿过麒弘的胸膛,仍然击中了喻素,让他和鄢琪一起被打得向后翻了一圈,而明明先挡住银光的麒弘却安然无恙。 
佻俣一口口吐着血,得意地笑道:“圣天女的咒杀,凡人是挡也挡不住……”她剧烈咳嗽起来,看了离儿一眼。 
离儿明白她的意思,一面扶住她,一边接着说:“只要咒杀发出的一瞬间,殿下看着被咒者的眼睛,那么就算有铜墙铁壁挡在中间,被咒者也逃不过这一击。你们看着吧,他很快就要化为一堆尘土了。??
 
麒弘一刹那间只觉得连心跳都已停止,眼前耳边所有的事物与声音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喻素惨白的面容。他紧紧抱着今天觉得犹为珍贵的人,死死盯着那双星辰般皎洁明亮的美丽眼眸,如果这个鲜活的人真的下一刻就要消失,最起码他要看清楚那令人痛苦发狂的每一丝变化。 
暗夜中只听得见急促的心跳与疯狂的笑声,良久良久………再良久良久……… 
………… 
“那个……我想问一声,你说的很快……到底有多快?”李昱飞迟疑地问离儿。 
这边的佻俣与离儿已经吃惊地连呼吸都快忘了,被圣天女咒杀击中的喻素虽然面色苍白,神情凄惶,但确确实实仍是实体的,与尘土尚有很大很大的距离。 
鄢琪担心地扶着喻素的手臂,颈间美丽的珠琏发出幽幽的紫光,氤氲的香气随着微微的夜风四散飘去,压倒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你……不……”佻俣眼珠凸出,死死盯着鄢琪脖子上的发着神秘紫光的宝珠,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不可能……决不可能………这香味……你是……楼佧国师……国师啊……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她的声音渐渐已变成绝望的嘶吼,大量的血液从口中涌出,四肢弹动了几下后,任凭离儿如何尖声叫喊,拼命摇动,都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喻素的全身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就象是一个惊恐已极的孩子,呆呆地看着佻俣公主的尸体。 
离儿伏在主人身上哭了一阵,突然拔出一把短剑,猛地向自己胸口插去,但被一直站在旁边的卫小典伸指一点,短剑当啷落地。 
李安楚轻声劝道:“也不是非到了绝路,何必要死呢。难道你丢得下凌扬?” 
听到这个名字,离儿全身猛的一震,神情黯凄,显然到了两难的境地。 
“凌扬现在情况很不好,但我一定会尽力救治他,我想在这个时候,如果你在呆在他身边的话,会有很大的好处的。”李安楚说,“等他好一点,你再考虑要不要殉你家公主不行吗?” 
离儿抬头看看他,再看看一边的喻素,脸上慢慢浮起决绝的表情,轻轻道:“好吧。就算现在不死,等楼佧国师来了以后,我们也还是都要死的,不过就是死的惨一点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 
鄢琪忍不住问:“你们那个楼……楼什么国师,他很厉害么?” 
他刚问完,离儿与喻素同时打了一个冷颤,麒弘忙将管家搂进怀中,想要温暖他。 
“楼佧国师他……他不是人……公主死在这里,陛下一定会派出他复仇的。没有人逃得过他的蛊,只要他来了,我们……还有你们……都会生不如死的!”离儿的声音含着浓浓的恐惧,在暗夜街头、溅血女尸旁听起来,尤为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在大家都不自觉地有些紧张时,李昱飞突然清脆的笑了起来,“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不就是一个会下蛊的降头师嘛,要论起蛊术来,我和秦似在苗疆可是见了不少,我敢说,那个楼什么国师一定比不过巫辰子道行深啦。” 
秦似摸着他的头,也道:“昱飞这次说的没错,如果那个楼佧国师可怕之处就是蛊术的话,我和昱飞就替你们去苗疆走一趟,请巫辰子来帮个忙就行了。我想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是啊是啊,反正那个国师就算来得再快,至少也要四十天,时间是够了的。”李昱飞乘机走到已濒临崩溃的喻素身边,以安慰为名,吃了两口豆腐。 
“您怎么知道至少要四十天,我记得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你们两位详细说柔澜国的事啊?”鄢琪奇怪地问??
 
李昱飞立即逮着机会又跳到鄢琪身边,摸摸他小脸说:“你真聪明,表叔就喜欢聪明的小孩。你不知道,我家书房里有很多书,其中有一些航海志与杂记,都有柔澜国的记载。我记得里面有写从中原到柔澜需要四十天海路,没有错吧?” 
鄢琪甜甜地说:“对啊,我居然忘了,那些书昱飞叔也全部都看过的。您真厉害,都还记得呢。” 
李昱飞立即感动地将鄢琪抱在怀里:“你真是最乖巧的小孩了,我家这几个怎么比都比不上啊。” 
卫小典皱起眉头把脸一扭,嘀咕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他不是我师父。” 
李康泰好风度地咳了一声,将鄢琪拉回自己的守备范围内,平静地说:“那就有劳秦将军与昱飞表叔了。” 
李昱飞心情大好,得意地说:“孩子们不要怕,包在我身上。”转头看看依偎在一起的麒弘与素素,想了想又叮嘱道:“弘儿你小心照看他哦,我记得还有一本书上写的……” 
“师父,”李安楚突然打断他,“四十天要从这里到苗疆往返也是很紧的,能不能请你老人家先不要闲话家常,快些上路好吗?” 
李昱飞扁了扁嘴道:“不要我说就不说好了。小典,师父又要走了,不过来亲一下吗?” 
卫小典气呼呼地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这样?”李昱飞失望地说,“你小时候我们经常亲嘴的啊。” 
小典被他气得就象一只让人踩了尾巴的猫,眼看着就要“嗷”的一声扑过来咬人,幸好被安楚牢牢捉住。 
秦似面不改色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爱人额头上一敲,昱飞窥探了一下他的脸色,终于收敛了一些,向在场的人粉美丽地一笑,与秦似手挽手消失在夜色中。 
“呼――”麒弘吐出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昱飞表叔居然还是那个样子,不管是性格还是模样都没变啊。” 
李康泰看了安楚两眼,淡淡一笑道:“好了,大家也都累了。后续的事情我安排人处理就是了,安楚小典,你们带离儿去看看凌扬吧。弘儿,你也带素素去好好休息一下。” 
麒弘环抱着喻素走前一步,迟疑地叫了一声:“大哥……” 
康泰正向鄢琪走去,闻声回头:“还有什么事?” 
“那个……”麒弘小声哀求道,“魏之奇……也算我的好朋友,能不能请大哥手下留情……” 
“他出卖你,你还要替他求情?” 
麒弘挠了挠头,为难地说:“柔澜人都知道他的致命弱点,我是他朋友,怎么会不知道?我相信他一定是为了弟弟才做出这种事来的,还请大哥你……” 
李康泰微笑道:“有进步,这是你第一次推理正确。柔澜人以他弟弟为人质威胁他对你下手,效果好象不错。” 
“所以说他情有可原嘛。魏之奇可以说是全京城最疼弟弟的好哥哥了,”麒弘刚说完,马上觉得不妥,立即又加拍马屁道,“当然,他比起大哥你来还差了好多……” 
李康泰不禁失笑,揉了揉弟弟的头,答应道:“好,我会有分寸地处罚他一下就行了。” 
从狩猎大会开始起,二皇子麒弘总算能够带着心爱的总管回自己的王府了,可惜喻素的情况是怎么看怎么不妙,从那惊魂一夜后,他就与麒弘更加疏远,除了每天照常处理王府事务外,就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麒弘想办法逗他说话,他也只是听着,点点头或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倒是鄢琪一过来看他,两人就粘在一起东拉西扯的聊,偶尔还能听见他笑,令二皇子几乎打翻了全京城的醋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麒弘揪着大哥的袖子不放,“他明明应该跟我最亲才对,为什么却会那么喜欢那只狐狸精?” 
康泰看着弟弟苦恼的脸,颇有感慨地自言自语道:“一直以为还是小孩呢,谁知一眨眼,不仅长得跟我一样高,居然还开始恋爱了。” 
“恋爱?”麒弘傻傻地问,“什么恋爱?” 
“在你心中,素素是怎样的存在呢?仅仅是因为他很能干,有他在身边,什么都不用操心吗?” 
“当然不是!”麒弘立即否认,“虽然说他的确很能干,的确让我什么也不用操心,可是我之所以希望他能够一直留在我身边,不是因为这样而已,还有一些其他的……其他的感觉……” 
 
“比如说?”康泰循循善诱。 
“比如说……我想要时时地看见他,一看见他就想要跟他更亲近,觉得无论怎么跟他亲近都不会过分。我希望在他的心里,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比其他所有人都更重要。我还想要保护他,可以替他分担痛苦,可以跟他分享快乐,总之,我希望由于我的存在,他能够变得更加幸福。”麒弘象小时候一样,把头枕在大哥的腿上,目光却悠悠远远的,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康泰轻柔地揉着他的头发,无声的叹息。 
这孩子…… 
这孩子居然真的恋爱了。 
在康泰与弟弟谈心的同时,鄢琪也身负重任地前往二皇子府试探虚实。 
象以往一样,喻素高兴地接待了他,并亲手泡一种很美味的水果茶给他喝。 
“好好喝哦,”鄢琪捧着冒热气地茶杯,开心地象个孩子,“我以前都没见过这种喝法耶!” 
“在柔澜,我们习惯用水果制茶的,那里盛产各种各样的水果,有很多都是中原没有的。”喻素给他的杯子里加倒了一些琥珀色的液体。 
“真想有一天能去看看。那地方美吗?” 
“美,非常美。”喻素微笑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去的。” 
“素素啊,”鄢琪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等将来解决了那个楼佧国师,咱们六个,我是说泰哥、我、安楚、小典、麒弘,还有你,一起去柔澜国玩一趟,你看怎么样?” 
喻素失笑道:“不可能,都走了,朝政怎么办?” 
“请皇太后她老人家再出面代打一阵嘛,反正她也执掌了这么多年,熟门熟路了。上次我跟她打赌,她曾输给我一个允诺,刚好可以拿来用。” 
喻素笑了笑低下头不语。 
“也许回柔澜走一趟你就会开心一点,现在你总是忧虑重重的,我二哥心疼死了。”鄢琪把手臂勾在人家脖子上,小声说。 
喻素淡淡地道:“我每天照做我的工作,其他的,不关他的事。” 
鄢琪嘟起了嘴:“素素,你好冷淡。你明知道麒弘喜欢你啊,偏还要这么说。” 
“琪琪,”喻素微微变了变脸色,“你别胡说,我跟他之间,不可能的。” 
“为什么?” 
喻素转过头去:“我不想谈这个。” 
室内出现窒息般的沉默。鄢琪紧咬下唇,定定地看着低眉垂眸的喻素,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地说:“麒弘是我的哥哥,虽然笨了一点儿,呆了一点儿,但却有一颗天下最透明的心。他喜欢你,这不是在玩,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热度一过了就算,他是认真地,诚挚地,纯粹地在喜欢你这个人,如果连一个拒绝的理由也没有,你不觉得,没有给这份感情最起码的尊重吗?” 
喻素猛地把头扭向窗外,眼中隐隐有水波漾动??
 
“素素,”鄢琪伸手抱住他,“为什么?你明明可以得到幸福,为什么不愿伸出手来接受?如果说你对麒弘一点感觉也没有,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我的未来……”轻絮般的声音从喻素的樱色双唇间逸出,“淹没在血的迷雾中,我不能将他那样单纯快乐的人也拖入不可知的泥沼中,离开了我,他仍然可以找到幸福,既然有明亮宽敞的大道,又何必要踏上曲折艰辛的小路呢?” 
鄢琪眨一下眼睛,再眨一下眼睛,连眨了好几下之后,终于断定自己实在是有听没有懂,到最后,还是没弄明白喻素为什么不愿接受麒弘的爱意。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不管这所谓的理由是什么,总归不外乎是一些主观上乱钻牛角尖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很具体的障碍在其中,所以他带着完成任务的表情,拍拍手站起来,咕咕咕地喝完剩下的水果茶,准备打道回府了。 
见鄢琪终于放弃追问,喻素松了一口气,起身拿了披风替他系好,陪着出了府门。 
“素素,不管怎么说,他至少算是朋友,稍稍对他亲切一点哦。”迈出大门来到太子府的马车前,鄢琪回头补了一句,挥挥手。 
喻素苦笑了一下,也轻轻挥了挥手。 
马夫放下脚蹬,一个宫女掀起了车帘,鄢琪撩起前襟,刚踏上第一级,突然身子一晃,毫无征兆地向后栽倒在地,旁边的侍从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捧住他的头。 
16 
“琪琪!”喻素惊叫一声,猛地扑上前来抱住,一连叫了几声,鄢琪仍是紧闭双目,额上泌出冷汗,昏迷不醒。 
喻素微颤着抓起鄢琪右手手腕,努力静下心来切了切脉,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他会……” 
这时旁边侍从们已围了过来,喻素抱起鄢琪快步奔回室内,将他放在软榻上,松开领口,再次仔仔细细为他切脉,脸上神情更是凝重。 
“喻总管,”一个吓得面如土色的侍从问,“要不要传御医,或者立即通知太子殿下?” 
“不,”喻素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必了,三殿下没什么大碍。你们端些滚水来就行。” 
下人们依言退下,旋即送上一壶滚水,喻素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囊,从里面倒了一颗绿色的药丸,用开水化开,小心翼翼地喂鄢琪喝下,再拿白巾替他擦试汗珠。 
只一小会儿,鄢琪的面色回复正常,嘴唇重新变成嫩嫩的粉红色,睁开眼睛自己坐起来,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你有些血虚,不过不要紧,多吃些滋补的东西就好了。”喻素微笑着端过一碗热腾腾的参汤,“喝了吧。” 
鄢琪小脸皱成一团,但还是乖乖接过来小口小口喝着,说:“素素,你别告诉泰哥我今天晕倒哦,又没什么大事,我不想他大惊小怪的。” 
“好。”喻素简洁的答应,“不过太子殿下也是因为宠爱你嘛。” 
鄢琪仰起头想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脸红红地笑了起来。 
“琪琪……” 
“嗯?” 
“如果有一天你和太子殿下不能在一起了,你们将各自生活在相隔万里之遥,连音信也很难互通的地方,你会怎么样呢?” 
“我一定会死掉的。”鄢琪干脆利落地回答,同时喝完最后一口参汤,将空碗递还给喻素,“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没……没什么,”喻素伸手理了理他鬓边的乱发,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轻轻道,“我最近心情不好,总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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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琪结束对二皇子府的拜访后,并没有回到东宫,而是来到了圣武将军府。 
圣武将军秦似与他的亲亲爱人当然不在,目前住在这里的是他们两位的爱徒。安楚与小典觉得不管是住在卫府还是言王府都挺麻烦的,这个地方倒是理想的双宿双飞之地。 
跟安楚打过招呼后,鄢琪以参观后院练武场为名单独将小典拉了出去,安楚知道他们要说悄悄话,笑了笑也没在意,就由着两人手牵手去了。 
来到后院,两个少年找了个长条石凳,刚一坐下,鄢琪就急急地说:“我都问清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我觉得可以进行咱们的计划。” 
 
“我想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刚才不是说他并非无懈可击么,他的漏洞在哪里?”结绿公子柔声问道。 
“很难……”喻素垂下眼眸,“但以你们四人之力,倒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你快说,只要有办法就行,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大哥、安楚和小典的能力啊。”麒弘顿时面露喜色,高兴地摸摸他的头发。 
“要破他的护身之功,必须以至阳真气,自涌泉穴入,冲破全身七十二穴,会聚百汇,再以百年桃木制成的小剑,插入其百汇穴方可。” 
在座的大都是高手,一听就知道难度果然极大。鄢琪先举起手,玩笑道:“我负责去找百年桃木,这个差使最容易了。” 
青萍结绿与李康泰对视了几眼,突然一齐笑了起来。太子殿下道:“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挑战的事情了,真是有意思。说的我手都痒痒的。” 
喻素深深埋下头去,麒弘轻轻搂着他安慰道:“你别担心,这已经比我们想象中的好太多了,等那个楼佧国师来了,我们好好收拾收拾他给你看。” 
“是啊,”鄢琪也道,“我也要去看看他到底长得怎样的三头六臂……” 
喻素立即尖叫了一声:“你不能去!” 
鄢琪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 
“素素说的对,那个国师如此厉害,现场必定很危险,你还是乖乖地呆在安全的地方比较好。”康泰拍了拍自家小孩的头,“东宫的防卫应该算是最强的,明天起所有人都搬到东宫来,楼佧一到,素素和离儿就先躲进地窖里,免得不小心跟那个国师照了面,被下了蛊就不好了。” 
“琪琪也要来,”喻素急切地说,“琪琪武功最低,留在外面太危险!” 
太子想了想:“也对,琪琪,你就陪着他们一起去。” 
鄢琪嘟了嘟嘴,但还是没敢再任性地争执。 
商议已定,客人们起身告辞,麒弘与喻素一起送到府门外。整夜一言不发的离儿独自一人回聆乐坊,康泰正要和鄢琪上车时,被安楚拉到一边,小声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小康,如何有一天,你和琪琪不能再厮守在一起,而是各自天各一方,生活在连音信也很难通的异地,你会怎么样?” 
康泰白了他一眼:“不可能的事,没想过。琪琪是我的,他会去什么地方?” 
“我是说如果,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康泰转头看看站在马车旁等待自己的纤薄身影,一股爱意涌上心头,“没有琪琪的生活,我无法想象,就算活着,跟死也没什么区别。” 
李安楚点点头,轻轻叹息:“我知道了。” 
康泰深深地凝注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安楚抬头勉强一笑:“没什么,最近心情很奇怪,常会冒出些古怪的想法,你别在意。” 
18~19 
第二日,所有人都临时住进了东宫。本来这里每天只有一对恩爱伴侣在聊聊我我,如今一下子增加了三对,连离儿都把身体渐渐好转的凌扬带在身边。整座宫室的爱情浓度猛然飙升,到处可见你侬我侬的场面。 
当康泰与安楚上朝处理政事的时候,鄢琪与小典就搭伴四处疯玩,离儿陪着尚不能激烈运动的凌扬躲在屋里恩爱,喻素则应东宫总管之邀,忙着对东宫上下人等进行培训,唯有超级大米虫麒弘无事可做,只有在院子里拼命练武,努力抓紧时间提高保护亲亲爱人的能力。 
两天后的深夜,乌织惊飞,在长空嘶声唳叫。 
暗夜的阴影浸入了每一个惊醒过来的人心中。 
康泰随手抓起一件衣服罩在鄢琪身上,搂着他来到室外,会合了快速赶到的众人。东宫总管带着两个柔澜人与鄢琪凌扬一起躲进了藏酒的地窖。其余四人背靠背静静站在正殿前的空地上。 
夜风带着些微凉意无声地拂过,整个东宫安静地就象凝固了一样。猛然间,空气的流动突然改了方向,康泰一抬头,已看见殿檐的高角上已站立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国师大驾光临敝国,真是荣幸。”太子殿下笑道。 
在来不及眨眼的瞬间,黑影已来到场中,空地四周也在同一时间亮起了一圈雄雄的火把,黑压压地一片御林军整肃地现身。但由于来者几乎是半人半妖的东西,康泰不愿多死伤无辜,严令这些东宫侍卫军散在外围,只负责在危急关头保护内宫。 
 
被人象看食物一着盯着,谁的心里都会毛毛的,四个人凝神提气,盯着这个人形的恶魔一步步迈近。 
“楼佧国师,好久不见了。”一个清洌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随着火光闪亮,喻素白衣长发,缓缓走出,动作优雅地就象一个出席典礼的王子,梓离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手里执着一个火把。鄢琪站在更远处,暗暗地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素素!”麒弘大惊失色,第一个反应就想冲过去,挡在爱人与恶魔之间,但被兄长镇定的双手拉住。 
楼佧国师目光深沉地望向喻素,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白衣的少年如寒冰般一笑,举起一只手,将纤美手指上一枚红玉戒指亮给他看。这枚闪着夺目红光的戒指,竟是连麒弘也从未见喻素戴过的。 
楼佧清秀的脸顿时扭曲,目中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连退了好几步,但眼光就象被喻素吸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你不是说压制住你施行蛊术的做法是画蛇添足吗?我现在就让你好好看,添的这个足,到底有没有用。”喻素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之极,“楼佧!就算你是从地狱中来的魔鬼,只要不能对我施蛊,在我眼里,也不过象是砧板上的一条鱼而已。” 
楼佧的胸口剧烈起伏,突地长吼一声,如一团黑风般向喻素冲去。 
喻素抬起一只雪白的左手指向楼佧,面无表情地道:“我以圣天女之血为名,让你身躯归土,灵消魂散!”一道银光自他指尖射出,准准地击在急冲而至的黑影身上。 
只听一声凄惨之极的叫声后,黑影弹了两下,委顿于地,夜风拂过,一股风沙飘起,现场便只剩下一堆衣物。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梓离缓步上前仔细检视了那团衣物,目中涌起激动的泪水,回身扑跪在喻素脚下,带着哭声道:“殿下……他死了……这个魔头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密弥儿大神保佑啊……他终于死了……” 
喻素的表情却很平静,并没有成功后的惊喜与放松。他慢慢转向场中众人,淡淡道:“你们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可否准许我为你们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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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偏殿的一处厢房内,红烛高烧,香鼎烟绕。康泰坐在主座的长榻上,鄢琪伏在他怀里;安楚与小典并肩坐在两张放在一起的高背椅上;他们对面就是今夜有离奇表现的喻素,麒弘在他身边,表情仍是愣愣的。离儿远远站在门边守着,看样子最是放松。 
“我承认,这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我的策划。”喻素平静地说。 
麒弘惊跳起来,直直地看着喻素,却说不出话来。 
“我还是从头细说好了。”管家苦笑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麒弘一眼,竟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目中柔情无限。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在遥远的大海那一边,有一个柔澜国,那是我的祖国。圣天女的传人统治着这个国家,百姓幸福安宁地生活了数百年。柔澜的王族,是与中原人完全不一样的一个种族,一直都是以女王冶国。不知是因为密弥儿神的旨意,还是血脉本身的原因,柔澜的王子,全部都不能使人致孕留下子嗣,所以祈求那唯一的公主顺利降生,是王室最大的一件事。” 
“……然因多产王子,鲜有公主之故,后嗣艰难,常数代单传……”李安楚轻轻念出那本航海杂记里的句子,露出恍然的表情,“当初看见这句话,我还以为是航海家写错了呢。按我们中原人的看法,王子多应该是子嗣昌盛才对。” 
喻素点点头:“不错,柔澜王族,历代都是血脉单传,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公主降生。而在我们的圣殿宝典上,也写着神的预言,‘继随天命女王而至的魔女,将带来血的浩劫’。所以,当上一代的柔澜女王,我的祖母在生下我母亲五年后竟产下了第二个公主时,全国立即陷入了恐慌之中。长老们要求杀死这个被神预言为魔女的人,但被我的祖母拒绝了。” 
讲到这里,喻素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结果她果然是个魔女。”康泰喃喃道。 
“是。她在祖母与母亲的关爱下长大,王室尽最大的努力让她远离邪恶。在我母亲登基后的第二年,她也嫁给了一个优秀的青年。接着我两个哥哥,我的姐姐耶圣公主,我,和我的弟弟唯朵王子相继降生。她也生下了两个王子和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就是不久前被杀死的佻俣。 
 
麒弘怔怔地坐着,想起那一天的初识,在酒楼的走廊上,素素被一群酒醉的公子哥儿调戏,自己上前阻止,后来打起来,素素说他是异乡人,来京城谋生,自己就鬼使神差地将他带回王府,再后来…… 
“他是中原的王族,”喻素的眼光飘向窗外,刻意不去看麒弘,“一定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留在了二皇子府。一年多以前,我认为自己已经可以掌握情势,所以派乌织回砂颉原送信,令人盗来了紫晶香珠。并设计麒弘得到了它。 
不出我的意料,那个魔女派来了佻俣,她继承了母亲魔性的一面,在中原杀人饮血,以女色为饵,控制巨富与高官,建立起庞大的地下势力,以便夺回香珠。虽然我知道以你们的律法,绝不容下她如此行径,但无论她杀多少人,也仍然只是刑事案件,未必会惊动如你们这样地位的人,所以,我又命离儿假造了两次麒弘被刺的事件。” 
“原来小弘被刺是你安排的。” 
“原来离儿居然是你的手下。” 
安楚和小典一齐感慨,不过内容完全不一样。 
“离儿是我的心腹,一直在佻俣身边卧底,我全靠他才能掌握佻俣的所有行踪。我担心单靠太子殿下与麒弘,可能制不住佻俣,所以建议麒弘在狩猎大会上增设赛马一项,诱使卫小将军与李公子回京以增加你们的力量,并想方设法给你们制造探查真相的线索。我经离儿安排来到佻俣身边,骗她说紫晶香珠在王府宝库,又设计自己成为祭品离开王府,方便佻俣派人夜闯宝库,以此提醒你们她的目的是夺珠;我怂恿她派人追杀麒弘,为的是让你们捉到活口,可以借机把一些有关柔澜和佻俣的情况告知你们,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佻俣早一天被你们发现。后来麒弘被她用计擒住,我吃惊之余也立即意识到这是制造她与你们之间直接冲突的机会,我暗中给了太子殿下有关姜府的线索,自己从佻俣那里救下麒弘,并派离儿去游说佻俣对我起疑,来追杀我们。这个计划应该是成功的,佻俣死了,虽然她临死前悟出了我的身份,但已来不及传回国内。” 
“是因为圣天女咒杀么?”卫小典插问了一句。 
“对。圣天女咒杀只有对圣天女的血脉传人才无效,所以她立即意识到了我是柔澜的王子,同时她也闻到了唯朵散发出的香气,知道他身上至少有两件柔澜至宝,从而确认他也是柔澜的王子。两个王子在中原,都参与了杀死她的事件,这使她马上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楼佧。临死时她叫着‘不要来’,可惜楼佧是怎么也听不见的。” 
“所以楼佧来了。”安楚再次叹息,“你知道只有圣天女咒杀才能最终杀死他,所以利用我们来压制住他施蛊的能力,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喻素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了看室内的众人,走到屋子中央,慢慢地跪下,道:“对不起,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一直都在利用大家的善心,甚至让你们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你们不能原谅我,请给我一年的时间,让我回国救出耶圣姐姐,重建柔澜的国政,之后我一定会再回来,接受你们任何惩罚。” 
众人都是一片沉默,半晌后康泰方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能原谅的,并不是你利用我们杀楼佧这件事。” 
喻素点点头,抬起雾气蒙蒙的双眼,看向麒弘,后者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轻颤。 
“也许你们已经很难再相信我所说的话,但我仍要告诉你们,在整个事件中,有两件事,是我根本没有预料到的。”喻素突然低下头,衣襟上多了两滴水印,“第一件事,就是我与麒弘之间的关系。 
我身负着一个国家的命运,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所谓感情这种东西,是绝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然而我却遇到了他,在刚刚离开那个充满了血腥、背叛、愤恨、绝望与惶恐的地方,就遇到了一个内心深处没有丝毫阴影的人,他那样单纯,无条件地给朋友和亲人他的爱与信任,在三年的相处中,心一点一点的沦陷,即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短暂的迷醉,可越是这样,我越难以面对自己的感情。每当我想到有一天,将不得不站在他面前,撕下自己所有的伪装时,心里就忍不住的疼痛。” 
 
“此洞的洞口被柔藤所封,这种柔藤韧度极强,根本无法用人力打开,只有柔澜王族人用自己的血洒在藤曼上,才能舒展开一个小口,而且只容许洒血之人进出。据传洞中有只食人妖兽,凶悍异常,几乎象楼佧那样,有个不死妖身。因为这个洞中除了万年乳石外,还有不少奇珍异宝,所以历代都有些自认为是勇士的柔澜王子进洞寻宝,迄今尚无人生还。” 
康泰立即打了个寒颤,搂住鄢琪说:“这个不予考虑。安楚,你还是快作准备当摄政王储吧。” 
李安楚看了喻素一眼,再看了突然安静下来的鄢琪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 
――――――――――――――――――――――― 
三天后的傍晚,东宫。 
太子殿下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脾气,原本斯文有礼的圣明主子瞬间化身为喷火暴龙,吓得所有人连逃都不敢逃,全体缩成一团。 
原因就在于那个骗死人不赔命,大老远跑过来把顶尖的中原精英利用个遍的柔澜大王子纫白。他想要秘密回国走就好了,偏偏临走不仅无情抛下了这几天被哄得晕头晕脑的二皇子殿下,还把摄政太子的心肝宝贝亲密小爱人儿一起拐带。 
今天早上喻素找到鄢琪,两人关在房间里叙兄弟旧情。康泰本是有防备的,但因为喻素的心腹爱将离儿一直乖乖地守在门外,而太子殿下又实在没料到喻素回国竟会不带离儿,所以不幸着了道,直到日薄西山时方发觉不妙,冲进去只看见一室空寂,再一转头离儿已恭恭敬敬奉上书信两封。 
一封是鄢琪写的。内容节选如下: 
“泰哥: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但还是很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从小到大,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保护我,无论我做出怎样任性的事,你都没有嫌过麻烦,在你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那么幸福,幸福得让我越来越脆弱,越来越依赖。然而不管我有多么的任性,我依然明白,我可以独占你的爱,却不能独占你的人生。除了与我相依相守外,你的生命里仍有其他不可或缺的东西,我不愿意你为了我失去这些。 
一直以来,你为了和我在一起做了很多努力,现在让我也为了和你在一起做一些努力吧。请相信你的琪琪,我一定会平安回到你的身边。……” 
另一封是喻素写给麒弘的,内容非常简单 
“麒弘: 
我爱你,等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会回到中原,如果到那时你仍然爱我,我们就永远不分离,如果那时你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也决不会再来打扰你。……” 
不管这两封信写的如何煽情,其实就传递了两个信息:喻素跑回去复国,鄢琪进秘洞斗妖兽,两人都信誓旦旦要回来,可能不能回得来实在是个太渺茫的未知数。 
太子殿下当场抓狂,二皇子暴跳如雷,苦命的青萍结绿也被捉来帮忙,好一番忙乱。进行了必要的匆忙准备后,一行人率着约五十名精英部属,一百名海员,组成了一支四艘船的船队,于两天后开始了柔澜之行。 
早于这只船队三天行程,原王府总管喻素,现柔澜大王子纫白殿下,带着最心爱的唯朵小弟,乘着一艘漂亮的墨色海船,沿着早已被他部下海员们踩熟的航线前进,如无意外,这艘船将早后面的的船队五天到达柔澜。 
“他们现在就在我们的后面吧?”鄢琪靠在船舷上,迎着海风,眉宇间薄愁轻绕,问着身边的哥哥。 
“怎么,才离开几天,就想他了?”喻素笑着打趣。 
鄢琪嘟起嘴:“我只是担心他们不熟悉航线,会不会出事情嘛。” 
“你放心,我专门留下离儿给他们领路,就是为了怕他们在海上出事。”喻素给弟弟理了理披风的带子,安慰道。 
“我想泰哥他,一定生我的气了。”鄢琪低下头,“但是哥哥你应该明白,我必须这样做。” 
喻素伸手柔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鼓励道:“如果他到达的时候,你的病已痊愈,可以与他永生永世不分离,爱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我保证他再大的火气也会烟消云散的。” 
“但如果我进去之后,再也不能出来,泰哥要怎么办才好?”鄢琪捂着胸口,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上岸了……终于上岸了……过几天……再过几天……等这些地不摇晃了,我就好了……”几乎已吐得脱形的麒弘呓语般地说。 
“拜托你,”卫小典吐槽道,“这些地本来就是不摇晃的,是你自己的脑袋不停地滚过来滚过去,看得我都头晕。” 
“来来,来吃点东西。”还是做哥哥的人心疼,捧了碗粥过来。 
“不要……不要吃……我的胃…还是翻起来的……”麒弘苦着脸把嘴巴扣得牢牢的。 
李安楚拿了一面镜子,竖在麒弘面前照着,笑道:“如果你想这个模样出现在素素面前,就爱吃不吃,将来他嫌你丑抛弃你的时候,别到我们面前哭啊……” 
话音未落,麒弘已经扁着嘴乖乖一口吞下康泰恰到好处递送到嘴边来的白粥。 
梓离这时推门进来。太子殿下立即丢下粥碗,问道:“你们的人怎么说,他们比我们的行程早几天?什么时候追的上?” 
离儿低着头,轻声道:“七天前就过去了。殿下在国内四处都有人手,我们不可能追上的。” 
“不行!”康泰的眉头狠狠虬结在一起,“你把地图给我,我一个人先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琪琪傻乎乎地做那种危险的事情!” 
梓离退后一步,劝道:“不可能,你不懂柔澜语,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行动的。既然纫白殿下已经支持唯朵殿下的决定,你是没有办法阻止……” 
话没有说完,康泰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快把地图给我!如果琪琪出什么事,我就……” 
“小康,”李安楚将温暖的手掌盖在康泰手上,柔声道:“你冷静一点,这样做于事无补。说句听起来很无奈的老话,你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琪琪这样做,也是因为太爱你,你应该更相信他才对。” 
康泰脸色发白,用冰凉的手指压着滚烫的额头,颓然坐下,深吸一口气,想要止住胸口的疼痛感:“从小到大,他危险的事情也做过不少,比如上无崖岛,那也是旦夕祸福难以预料的险境。可是虽然也时常为他担心,却从没有象这次这样……觉得害怕,害怕从此再也看不到我的琪琪,听不到他的声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这个孩子,他小时候明明很乖的,我的话,就算不是句句都听,至少也一定会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我的心情,偏偏这件生死相关的大事上,突然任性起来了!等我捉到他,一定会好好打一顿的。” 
“好好好,”安楚微笑道,“看琪琪挨打一定是麒弘最高兴的事了,说不定连晕船也能治好呢。你当心身体,不要胡思乱想,事情没有解决,你先就乱了方寸,那可是最糟不过了。咱们这一路走过来,多少也算知道纫白那个人不简单,在如此严苛的魔政中,他竟然可以建立起一支军队,又在全国布下如此周密的情报网络与人脉,这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说不定他有其他办法,可以帮琪琪减少一点麻烦呢。” 
康泰勉强还了朋友一个惨淡的笑容,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低声道:“也只有这样了。大家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 
进入砂颉原所必须通过的那片荒原确是艰险难涉,但由于喻素早已熟悉这条路的一切细节,所以整个队伍没有遇到一点麻烦。不过虽然如此,当大家终于越过一片水泽,到达弥漫着雾气的黑暗森林边缘时,还是一个个汗透重衣。 
“过了森林,就是砂颉原了。”喻素拿了一块绢帕,轻轻地为弟弟拭汗,“脚痛不痛?让弥汉背你走吧?” 
一个铁塔般的大汉立即默不作声地来到鄢琪面前跪下,将厚实的脊背提供出来。柔澜的小王子吃了一惊,忙摇着手:“不用不用,我还不至于这样娇气。” 
听他这样说,弥汉立即垂下头去,面色难看之极,连嘴唇都抖了起来。 
喻素小声凑到鄢琪耳边道:“背王子过黑森林是赐给勇士无上的荣誉,你这样拒绝他,等于是不承认他是勇士,弥汉会伤心羞愧死的。” 
鄢琪更是吃惊,慌忙道:“哎呀脚真的有点痛,弥汉你来背我。” 
铁塔般的汉子立即高兴地满面放光,再次跪下,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月亮般美丽的小王子托在肩上,周围的战士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喻素用冬日清霜般冷洌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冷一笑:“我们有耶圣姐姐,要麒麟圣果干什么?” 
菲将军也陪笑着岔进来道:“就是就是,邾领主也不要一时冲动,自三百年前朱砂王得到过麒麟圣果后,已再没有凡人有此仙缘了。那中原人是因为不懂柔澜语才没理会领主大人,并不是有意的,大人何必与他计较。” 
“不,”邾谈目光如铁,坚持道,“如果有了麒麟圣果,我们就可以拥殿下为王……” 
话还没有说完,喻素已扬手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怒叱道:“柔澜的天命女王是耶圣姐姐!如果再让我听到不论是谁说这种大不敬的话,别怪纫白翻脸无情!” 
邾谈低下头去,但狠狠地抿紧了嘴唇。 
喻素不再理他,转身走过广场,快步来到自己房中,麒弘就是被善解人意的离儿安排在这里的。 
由于被邾谈捉起来一阵猛摇,可怜的二皇子晕船后遗症再次发作,昏沉沉睡着,脑袋在枕头上一会儿滚向这边,一会儿滚向那边。喻素在床前坐下,心疼地伸手捧住,柔声喊道:“麒弘,麒弘,我是素素……” 
细细的声音听在麒弘耳里却好象一道惊雷,他立即睁开了眼睛,努力将目光聚焦在那一张如花容颜上。 
喻素仿佛又变回京城王府中那个温婉如水的少年,柔柔笑着俯身将白嫩的面颊送到麒弘唇边,低声道:“傻瓜,我就说会回去的,你还来干什么?” 
麒弘抬起有些无力的手臂围住那香软的身体,嗅着他散发出的令人神清气爽的气息,好象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起来,整个心既温暖又满足,觉得就算再坐一个月海船也值得这片刻的幸福。 
“胸口还闷不闷?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弄……”喻素悄声道。 
“想吃……你………” 
柔澜的救星王子竖起了眉毛,佯嗔地敲了敲他的头:“色鬼,人还这个样子,就胡思乱想,再说了,我有答应过给你吃吗?” 
麒弘着急起来:“答应过,你明明答应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这个我答应过。但永远和你一起,就一定要被你吃吗?你就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性?”喻素挑挑眉,粉美丽地笑着,似乎象个天使一样。 
“什么可能性?”麒弘傻傻地问,本来就不灵光的脑子因为晕船更加不灵光。 
喻素格格笑了起来:“先不说这个。你身体不舒服,我怕吓着你。”他凑过粉嫩的朱唇轻轻吻了麒弘一下,亲昵地问,“想不想我?” 
麒弘立即魂飞天外,顿时把刚才正在谈的话抛到九霄云外,抓紧机会回亲了一下,连说几声:“想,真想,好想你,真不知道三年前没有你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什么时候能跟我回去?” 
喻素立即收起了面上的笑容,揉了半天衣角,突然转换了话题:“……对了,你大哥他们还在外面呢,叫他们进来吧。”还未等麒弘阻止,他就扬声叫道:“太子殿下,唯朵,你们也请进来吧。” 
很识趣的四人组,本来正站在外面聊别来的一些事情,听到喻素的叫声,以为两人已经亲热完毕,就一起掀帘进来。 
“素素真是一剂好药,看看这个脸色,简直好了太多,有三分人气了。”小典说。 
麒弘横了他一眼。这位二皇子殿下本就是直肠子,心思单纯,想着刚才又不是在说什么私密的话题,来的又全不是外人,所以捉住喻素的手,再一次问:“你什么时候能跟我回去?” 
喻素脸上变了变色,将脸扭向一边,低头不答。 
“素素,楼佧已死,你们复国的希望不是很大吗?为什么脸色还这样坏呢?”小典问 
“话虽这样说,但魔女的力量仍很强大,而且………,我实在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够完全击溃她,除非……” 
康泰与安楚对视了一眼,问道:“而且什么?除非什么?” 
“耶圣姐姐。她是魔女手中最有力的人质,因为她,我们的行动投鼠忌器。再说,我只是一个无继承权的王子,柔澜国内有许多大领主不愿意听我的号令,若是能救出耶圣姐姐……” 
“好。你一定已经查出令姐被囚禁的地方了吧?把详细情况告诉我们,我们去救她。”安楚微笑着道。 
 
“怕痛。” 
鄢琪看了他一会儿,悄悄凑到他耳边道:“没关系,开始嘛总归有点痛的,慢慢就好了啊。另外安楚还有一种药,用了之后就不那么痛了。” 
喻素仍是皱着眉头:“不行……还是怕……” 
“那怎么办?”鄢琪不禁觉得麒弘有些可怜,“你们总归要做的,不可能一直不让他进去啊。” 
“为什么非要让他进去?”喻素板起脸,“难道就不能让我进去?” 
鄢琪吓得连腰疼都忘了,直愣愣地弹起来:“哥,你别说这么恐怖的话好不好,那个……那个……麒弘他一定抵死不从的……” 
“有那么严重?反正都是做嘛,我这么怕痛,他为什么不可以让我一下?” 
“不是这个问题吧,”鄢琪哭笑不得,“哥哥你先别慌作决定,其实也不见得一定会痛,你可以试一下再说嘛。” 
喻素仰着素月一般的面庞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点头道:“也对。我既然那么爱他,就给他一次机会吧。等他身体养好了,让他试一次好啦,不太痛就好,好果太痛的话……”他顿了顿,“一定要换过来!!至少也要一人一次!” 
鄢琪咚得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24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康泰安楚他们全都成双成对恩恩爱爱的,日子当然过得有滋有味。但可怜的二皇子就没那么幸运,也许是因为水土不服,养到现在,人倒是不难受了,可仍然全身乏力,没有办法缠在繁忙的纫白大殿下身边,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恹恹地睡着,或者半躺在外面晒太阳。柔澜的阳光柔柔淡淡的,一点也不强烈,晒起来很是舒服,只是那个名叫邾谈的黑衣男子总是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从各个角度射来杀人般的冰冷视线,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单纯的麒弘本来并不知道夜硫领主的敌意何来,也没想过要花心思去弄明白,但热心(?)的唯朵小王子却生怕戏码不够精彩,专门跑到他的床边,绘声绘色地讲了半个时辰,成功地让二皇子明白自己已面临史无前例的危机。 
正闷闷地在床上胡思乱想,喻素忙完了当天的事情,挤了时间来看他。平时只要美丽的柔澜大王子一进门,麒弘立即就会高兴地满脸放光,搂住亲上半天才肯放手,可今天人都走到床边了,二皇子殿下仍是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 
喻素蹙眉想了一阵,大略也猜出是为了什么。这位纫白王子是全天下谁都摆得平的人物,而这位麒弘王子则是全天下谁都可以摆平他的人物,如此两位凑在一起,会有什么是哄不过来的? 
“麒弘……麒弘……”喻素坐在床沿上柔声叫着,语调里揉进了几分娇弱,“今天练了一天兵,头好痛,腰象是要断掉一样呢……” 
二皇子在被子里一阵蠕动,伸出头来看。 
“让我在你旁边躺一躺好不好?”柔澜王子用手扶着腰,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麒弘顿时心疼得要死,赶紧掀开被子一角,将那个纤长的身体拥进怀里,用双手在腰上按摩着,可惜使不出力气来。 
喻素枕在麒弘的肩侧,将雪白细腻的面颊轻轻贴在他的脸上,柔声细气,吐息如兰地道:“如果不论我在干什么,一回头就能看见你的话,可能就不会觉得这么累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这样的甜言蜜语,麒弘如何招架得住,什么情敌,早就飞到九霄云外,满脑子就是面前千娇百媚的爱人儿,高高兴兴搂在了怀里细细地亲吻。 
“麒弘……”喻素趁热打铁,“虽然以前瞒你好多事,很对不住你,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这一点,是从来没变过的。朋友、家人、还有部下,他们对我也很重要,可是只有你,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二皇子殿下心花怒放,立即就被摆平,如果唯恐天下不乱的鄢琪在场的话,多半会被一拳轰上天际闪闪发亮。 
“你刚才……好象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纫白王子温柔地笑着,这才缓缓问道。 
“没…没有……”麒弘脸一红,颇为自己居然不放心他感到羞愧,立时主动道歉,“是我不好,不该想一些乱糟糟的事情。我明明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还……你别生气……” 
喻素轻轻啄吻了他一记,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巴,换了一个话题道:“你大哥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能明天就要出发了。希望等他们返回的时候,你的身体可以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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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个仙魔番外 应该是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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