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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重頔(校园 师生)

作者:小右初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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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的第三次重发。。
第一章 新世界(1)
一向自诩语文优秀,打上学起陈頔几乎就是所有语文老师宠爱的对象,各项作文竞赛,语文学科竞赛摘冠,再辅以应试中的出色成绩,高三这一年,陈頔终于凭借优秀到无法挑剔的履历被A大预录取。这在一个理科生独占鳌头的环境里,是极其少见的。
都说学文科的男生普遍伪娘,陈頔就并非如此。霸道嚣张的文风,在纸上侃侃而谈便能纵横历史,即便是即兴演讲,也能引来众女生钦羡的目光。干净的圆寸,没有其他男生浮夸而造作的发型,阿玛尼质地优良的白色衬衫,深蓝色lee家的牛仔裤,手腕上一块浪琴腕表,无一不彰显了他殷实的家底。
陈頔的寝室在六楼,对男生来说爬楼倒不算个什么事。只不过这一个人扛着厚重的两个大箱子,再想要怎样衣冠楚楚地出现还是有些难度的。陈頔不愿家人来送自己,一方面免不了要父母搁下自己的生意,再者,A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地方,父亲母亲都是从A大毕业的,这么些年,物是人非,也没什么好参观或怀旧的了。
A大的中文系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寝室四个人,陈頔的对床是z省的文科状元李庭,而其他两个也是不逊色的。一个是小有名气的网络写手莫如风,另一个则是从山沟沟里考出来的大学生蒋云龙。”A省,陈頔,保送生。”陈頔微微一笑,这样介绍自己。
第一次见到任重邺是在大学的第一节古汉语课上,很多年后,陈頔想,如果当初自己翘了那节课,那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也许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任重邺,A大客座教授,他的课并非全校公选课,不过是给他们这样一个文科特招班的优惠或者特权罢了。
陈頔向来厌恶古汉语,他喜欢历史,喜欢地理,喜欢政治,喜欢现代汉语,却不知这过去的文字能嚼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也许有,但他讨厌这一股子陈腐的气息。特别是,被荼毒了多少年的课内文言文,以及每次考试都会有的古诗词默写。
特地挑了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子坐下,早就知道,自己并非是什么学霸,要不然,也不至于偏科到差点被学校开除了吧。“修学储能,先博后渊。”抬起头的时候,那个任老师,哦不,是任老头,已经在黑板上写下了这八个大字,苍劲有力。任重邺今年也有五十岁的年纪了,将将退休,身子骨却依旧硬朗,从眉眼间尚且能看见当年的英气勃发。
“修学储能,先博后渊。”陈頔默默念了一遍,好一个有意思的老头。
“谁能能解释一下这句话?李庭。”任老头第一节课就点名,殃及被自己祸害着坐到最后一排的对床学霸,陈頔有些不好意思,李学霸此刻定是希望自己坐在第一排然后做出一个完美答复的。
“我以为,修学,就是要多诵古书,多习经典,修习自身,收敛气息而后充实自己,储存能量,而读书也必须先广泛阅读,而后有所专长,正所谓博观约取,方成大家。”李庭周身都散发着儒生的气息,学霸的儒生气息,一幅黑框眼镜,身材也是瘦瘦的,仿佛就是从典籍中走出来的,十年寒窗苦读书,只为考取功名为国效力的书生一般。
“恩,很好。旁边那位同学,你有什么看法?”任重邺从来不吝啬对学生的夸奖。
“陈頔,陈頔。”竟然忘记了坐在李庭旁边的就只剩下缩在角落里地自己!
陈頔缓缓地站起来,也不着急,只是定定地望了老头一眼,而后道:“修学储能,不可相互割裂,修学,学问之道;能,技能,技术是也。学问和技能应当相辅相成。至于修什么学,储什么能?我们学生不能固步自封,在古汉课的课堂上说要修古汉,在西哲课的课堂上说要修哲学,而应该博采众长,顺其自然地发现自己的兴趣,爱好所在而后专。”
一席话,仿佛句句让身边的李庭坐立不安,在古汉课上说要修古汉,倒像是在说自己阿谀奉承。任老头也只是点点头,让他坐下。
新世界(2)
如果说大学和高中最大的区别是什么的话,莫过于和老师之间的距离。
中学时代,老师总要分个孰对孰错来告知标准答案是什么,大学时代,公道自在人心。任老头没有多说什么,便是继续上课。之乎者也,陈頔却是第一次陷入了古汉语的世界。
老头在上面讲《郑伯克段于鄢》,老生常谈了。迟迟不讲课文,任老头倒是在上面对左丘明的姓氏做起了文章。“一说左丘明,姓丘,名明,官承父,左史官,故名左丘明;又一说左丘明,复姓左丘,表居住地,如东坡,柳下;另说左丘明,因左丘失明,故姓左,名丘,失明而称左丘明。”
这倒颇有意思,即便对古汉语不敢什么兴趣,陈頔也难得地跟着老师乐哉乐哉地看左丘明究竟姓甚名谁。顺带着,当然还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老头。人不高,可能也是因为老了的缘故。头发未白,带着一副方框眼镜,眼神却是很好。穿着朴素,简练利落,不显严肃,却很敏锐。
“嘿,你听说了没,咱古汉老师可是F大的博士啊,听说是文革后的第一届高考呢,好厉害。”莫如风常年混迹网络,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
有点意思,陈頔这么想着,也不说话。
“好好听课啊,别扯皮。”李庭严肃脸,把莫如风训了回去。蒋云龙只顾记着笔记,莫如风看自讨没趣,撇着嘴转回头,继续他的社交网络。
F大,要是自己理科能好一些,也许就能进F大了吧。陈頔翻着教材,赫然在扉页上是主编,任重邺的名字,是个好老师,要是自己能喜欢古汉的话,认真听课也是能有点收获的。可惜,难免到了字词翻译,再优秀的老师都免不了讲得枯燥乏味。
2学分的课,本来课时就不长,开开小差听听课也是很快就过去了。不过陈頔不知道的是,长得帅不会是件好事,因为即使坐在角落里,也会被老师记住。
“这门课我需要一个课代表,因为平时我都不会在学校,也需要同学帮我收作业,或者你们有问题统一到课代表这里来问我,你们有谁愿意自荐吗?”
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全班沉默的。
然后就是,“那就1号吧,1号来,是谁?”
其实李庭很希望是自己,但是又不想第一节课就在同学面前充胖子,于是此刻就万般期待着自己能是1号。
但是,根据墨菲定律,你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总会以最坏的方式发生。A省,又是保送生,又是C开头,于是无奈地,是墙角的小破孩站了起来。“我。”内心连连叫苦,表面却装的波澜不惊。李庭几乎要把陈頔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可惜陈頔神色依旧,丝毫看不出表情。
“好的,课后来我这里记一下联系方式,其他同学,下课。”
新世界(3)
陈頔无奈的告别队友,从自己MCM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ipad,恭敬地对老师鞠了个躬,“老师,您说。”
任重邺还是微微皱了皱眉,“你有笔记本吗?”
“啊?笔记本?那么重的东西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带来上课老师。”
懒得多费唇舌,任重邺直接从自己的资料袋里抽出一本质地优良的国誉制品,丢给他一支钢笔,“我说,你记。”
虽然不满21世纪写文章都可以用电脑还要用手写的记联系方式,如果本子丢了岂不是更麻烦?良好的家教还是让陈頔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乖乖得拔出lamy的笔盖,一个老头用的竟是如此青春的牌子,腹诽太多,还是专心做个乖学生。
陈頔的字谈不上好看,但也还算清楚,到底是个在作文竞赛揽了无数奖项的学生,怎么都不会写的太难看。一一记下,再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陈頔规规矩矩地跟老头告了别。
陈由和叶凝的孩子,真是有趣。任重邺收拾妥当自己的东西,又把麦克风锁进话筒箱,这小孩还真是不会给自己找活干。
寝室关系让陈頔有些头疼,第一节课就无意地得罪了对床学霸,而且他不知道的是,足足得罪了两次。回寝室的时候,倒是莫如风第一个扑过来,谁说网络作家死宅死宅的,我们莫如风就活泼得很。“小頔頔啊,最新消息,我们任大老师,你老板!还是我们学校的教学督查办主任啊!快快快,跟你搞好关系是不是考试就不怕挂科啦!”
陈頔一脸无奈,小頔頔,这是什么鬼?于是非常霸气地把小风风拎回了他的座位。对床学霸没有现身,据说是去学校的图书馆熟悉环境去了。陈頔把任老头的信息输回ipad,明明还是用这个比较方便嘛。而且还可以任性地把备注改成任老头,总比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一笔一划写出的任老师要顺眼的多。
“儿子,在学校都安顿好了吗?”Ipad上忽然跳出一条信息,母上无良的头像非主流地闪动着。 “恩。”陈頔也如同大多数人一样,对母亲的啰嗦还是能简则简得回答。“周末回家吃饭,家里有客人要来,早点回家,不要有了室友就忘了你娘!”陈頔对母上堂堂A大哲学系毕业的身份还是略有怀疑,日常简直就跟家庭主妇无二异嘛。
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章 看在眼里(1)
陈頔从来都不知道周五回家的地铁会堵成这样,从前都是家里的司机来去接送,如今一来路途较远,二来陈頔也不想如电视剧里那些贵族子弟一般处处显示优越。只是这晚高峰的地铁,实在是堵得厉害。
父亲喜清净,家中的别墅自然也是买在近郊。如此竟然和学校倒成了一个在城市的东边,一个在西边。出了地铁又是出租,等到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客人已然都到齐了。
母亲说这次来的不是他们生意上的伙伴,都是些从前的老同学了。好些年没见,这不,借着陈頔考上A大的由头,都想着来叙叙旧,顺便坑一顿这大学时代被称作金童玉女的绝佳拍档。
陈頔来的迟,换好衣服,长桌宴上餐前点都已经上来了。毕竟都是A大毕业的高材生,饭桌上的客人也多半是见惯大场面的,家宴摆的如此隆重也不足为怪了。陈頔谦恭地坐在父亲身边最近的位置,由着母亲一个一个地介绍曾经的同学。
等等?“任老头?”他不是F大的博士嘛,怎么会跟父母认识呢?
“小頔你看,重邺兄在学术上可是相当厉害,当年我们班,好像只有重邺一个人一直考到了博士吧?文革那些年闹的,大家读书都读不好,也就重邺兄最静得下心。对了,重邺兄近来在哪里高就啊?”
任重邺抿了一口茶,他不爱西方的红酒,微颔道:“鄙人在A大任职,恰是陈頔的老师。
“哟,那可不就太巧了!小頔怎么不见你进门叫老师啊,教书育人,重邺兄真是让我们这等商人敬服啊。你看我和我们家老头子,每天商场打拼,什么之乎者也,恐怕早都被什么成本利润掩盖了。”
陈頔没有抬头,只专心地挖着自己面前精致的奶冻,一向觉得社交虚伪,而叫人称呼,也是越来越懒,能省则省了。七大姑八大姨地叫过来,岂不是自己也如老太婆那般喋喋不休,好没意思。
等正菜上来的时候,父母和朋友们聊得更开了。任重邺坐在陈頔的斜右方,依旧儒雅地夹着小菜,不紧不缓地吃着。陈頔有些厌恶前面那个边吃大嚼着东西边侃侃而谈的叔叔,倒足了自己的胃口,因而也就捡着几样小菜吃了,不一会儿便停了筷。
陈頔毕竟还是有不能过早离席的觉悟的,便听着众叔叔一路侃大山,多是些父亲当年的风流韵事。“说道重邺兄啊,我说你真能忍得住,这么些年了,真打算这辈子只跟古书为伍了?这世界上除了雅均,难道就每一个女人能入得了你眼了?”
果然是老腐朽,陈頔暗想。也确实没听说过人家孔子,老子有什么夫人,不都是和徒弟厮守着过了一辈子嘛。虽然若干年后陈頔终于知道了人家孔子,老子都是有妇之夫。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咳,李小明!我说你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聊八卦最能起劲?”父亲开口低声道。
“身为娱乐记者,这是娱记的本能啊!”小明开口喊冤。
“无妨,这么些年了,要放下的早都放下了,读书教书,倒也是挺好。”任重邺暗自叹了口气,人不风流枉少年,而到了这个岁数,早已看淡。
“这么说来,重邺兄还是一人独居?”
“是啊,膝下无子,婉均到底没能留住那个孩子啊。”回忆起当年往事,即使是如今已然看淡一切的任重邺,想起婉均伏在自己膝头,低头啜语力竭而亡的样子也不禁心头一颤。
“重邺啊,我倒有个提议。”陈由端起酒杯,晃了晃杯中红酒,“你说,你认了我儿子做干儿子可好?”
看在眼里(2)
“重邺啊,我倒有个提议。”陈由端起酒杯,晃了晃杯中红酒,“你说,你认了我儿子做干儿子可好?”
“老陈啊,恐怕这事我不能应了你。”听到此话,陈頔心里倒是平静了些。
“嘿,你这是嫌弃我老陈家的儿子呀?你看我这儿子,细皮嫩肉的,还倒卖不出个好价钱了?”陈由本就不是哪般严肃的父亲,豪放不羁那就是陈家的家风了。
陈頔抬起头,正巧对上任重邺的眼睛,足足看了一会儿,“这师生之情与父子之情可不能混为一谈啊,既然已经任了老师,又怎么担得起干爸这样的角色。”任重邺一向不喜多言,哪怕在课上,陈頔也是早就发现了的。只是此刻被父亲调侃也不见老头护着两句,不免有些不快。自己也是从小被语文老师喜欢的孩子,怎么此刻反倒受人嫌弃了。
宴席上小陈的面子挂不住了,老陈举起酒杯,自是要为自家孩子讨回点面子的,“既是如此,那我家小陈可否拜入你的门下,当个入室弟子?这做儿子不成,做个学生还是看的入眼的吧?”
“爸!”老陈显然是酒喝多了就爱攀亲戚的毛病又犯了,陈頔不禁伸手拉他的父亲,这,鬼才要跟老头学老腐朽啊!学校上课要被盯上也就罢了,这这这,日后还怎么愉快地玩耍呢!
任重邺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茶,“这盏茶,就权当拜师了吧。”
“哈哈哈哈哈,重邺兄爽快!”玻璃杯和骨瓷茶盏一碰即响,还没等陈頔拒绝,一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发生了。
如此莫名其妙的 情绪一直延续到酒席结束,无良的老陈和陈叶氏就急匆匆地直奔卧室春宵一刻值千金去了,留下陈小頔莫名其妙地回味着老头临走前扔过来的一张纸片,正面地址,反面是温婉柔和却力透纸背的一行小字,“翌日卯时三刻来为师家中。”
世间有一种最无奈的情感,叫做被父亲卖了,最最无奈的情感,叫做被父亲卖了,母亲还见死不救,最最最无奈的情感,就是父亲母亲同流合污然后把儿子卖了。这俩一定是想把自己早点支出去好欢度二人世界,无良的爹娘啊!
关键是,这“卯时三刻”,死老头,咱能用现代汉语语法知识来表达语意吗?某頔很没有形象地抱着平板窝在沙发,一边百度地图,一边百度知道,30公里的距离加上5:45分的deadline还是让一向“衣冠禽兽”的陈小頔暗骂了一句,老头子从南郊别墅到东郊上课,再来西郊吃饭难道不累吗?罢了罢了,这就叫一朝被父坑,十年难翻身。
实际上这一晚任重邺却清醒地狠,不知道是茶叶的功效还是收了弟子有些奇妙。要说这些年比陈頔资质好的研究生真不少,求到他门下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懒得管教,一个人自是清净。看够了太多学生,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这孩子的?
两年前,陈頔还高二的时候。任重邺担任一个作文竞赛的总评委,看到这个嚣张跋扈到有点不可一世的稿纸的时候,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有些气愤,又有些,认同。文题是《谈物质与精神之二分》,洋洋洒洒从古希腊谈到近现代,针砭时弊,倒是颇有些风采。然,不知收敛,却更有心高气傲之态。
陈頔高三那年,任重邺再次在语文学科竞赛中遇到陈頔,不,应该说是他的试卷。现代文,作文几乎满分的成绩,古汉语却稍弱一些,能看出用技巧拼命掩饰,在高考中倒是能不留痕迹,只是怎能骗过自己的眼睛?
陈頔更不知道的是,那一年是任重邺开了后门,把他提前招进了中文系。
第三章 子不教,父之过(1)
陈頔即使再不明所以,也不至于犯迟到第二次这样的错误。九月的白天依然很长,三四点起天就半亮了。只不过当他被司机摇醒,睡眼惺忪地站在这栋怪异的建筑前面时,他瞬间觉得自己有些穿越。
这确实像一座府邸。除了门口没有匾额之外,其余地都仿佛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现代人大多喜欢黑白简洁的设计,同样是黑白,不同与现代建筑的是,此处是黑色的瓦片,纯白色的墙,自带一个小院子,连门上的锁扣都是清代花开五福白铜锁,方圆竟是少有人家。如此偏僻的私宅,恐怕是任老头真是葬身于此也不会有人发现了吧。
其实,就算是陈頔自己“葬身于此”,也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推门进去的时候,任重邺正襟危坐在院中的一个圆木桩上,手捧一本《道德经》晨诵。他的背挺得很直,声音洪亮却不浮夸,仿佛没有注意到陈頔的来到,只自顾自地专心诵读。一时间,陈頔倒是也不知道该把自己这个穿越到古代来的现代人往哪里搁,只呆呆地站在一旁。
等他读完一章,陈頔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也许是被这个无聊的诵读催眠了,眼皮也越发沉重起来。任重邺自知小少爷也不会有什么伺候自己的眼力劲,合上书便起步向内堂走去。陈頔自然是跟了去。
只是任重邺没等他跟进,就把门关上了,没有上锁,就这么直直地立在陈頔面前。不是老头叫自己来的吗!怎么又关在门外了嘛!
“任老师,我可以进来吗?”才想起自己进门还没有称呼过人,不对,是从昨晚就没有称呼过人,这会儿求着老头开门,还是要放点架子的。老头屋里安静地吓人,不回应也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足足又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陈頔都快把门上盯出两个洞来,任重邺倒是从里面打开了门。“跟我进来。”一声短短的命令,陈頔却如蒙大赦,肚子早空了,再不给食,就要饿死了,老头总不至于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吧。
陈家大少爷最坏的毛病就是过分低估了身边的危险气息。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厚重的红木材质。桌上没有什么丰盛的早餐,清粥两碗,夹杂着小米,高粱,玉米这类粗粮,除此之外,连一盆酱菜萝卜也没有。陈頔明显对眼前的早餐不满。
虽说不用鱼翅鲍鱼地供着,好歹豆浆油条包子馒头还是得有些吧,这么吃下去还不得未得道先饿死?
“你不想吃可以继续站着。”古往今来,老师对学生都是很好的嘛,哪有早上第一餐就饿着的道理?不仅没有一句解释,反而冷言冷语地批评。任重邺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精致的彩瓷小碗,不再理会陈頔。
30秒犹豫后,在这个绝对没有零食,并且不知道今天何时才能解脱的情况下,陈頔还是相当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接受了这个绝对寡淡的早餐,当然,并不愉快。一边暗骂着被此刻还在被窝中得父亲卖了,一边不解任老头这极端古朴和忆苦思甜的无产主义作风!
子不教,父之过(2)
无产主义者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喜欢认死理。
当陈頔被按在桌子上答试卷的时候,连死的心都有。新弟子入门,第一课立规矩也罢,传道授业也罢,这上来就做试卷是哪门子的规矩。最恐怖的是,整张试卷都用繁体字编成,再看题型,成篇成篇的句读简直让人头晕目眩。
“一个小时,两篇文章句读加翻译,做完交给我。”说完,任重邺就坐到了自己的几案前。陈頔还未来得及参观一下书房,就埋头扎进了试卷里。这做不做得来是一说,这做不做得完还是另说呢!
文章是并不太长的《谏逐客书》和《养生主》,没有文学常识的考题,也没有语法知识的考题,就是纯粹地,考你文言语感和表达。陈頔一向对古汉语的涉猎极浅,凭着超强的阅读理解能力,中学的考试倒也能拿高分,只是这连字都不认识,又没有标点的文章,陈頔实在是犯了难。
竟是越做越惭愧,也唯有《养生主》里曾近看过的一段庖丁解牛还有些印象。“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邳豹公孙支于晋”这穆公,百里奚倒还认得,这由余是人?这邳豹又是人是物?选择这样的文章,无疑是在考他的文学知识,选养生主,则是考他对先古哲学的理解。
这他哪里晓得。一个小时,一张只是用看就知道做不完的试卷,还剩下大片的翻译。任重邺只是提着戒尺过来,点了点试卷,“拿给我。”
现在,陈頔对于这个老头家中会出现戒尺这种东西已经再感觉不到什么奇怪了。旧时的教书先生不都喜欢打学生手板吗,只是······
站起身,双手递上试卷。陈頔的个子倒是比老头高了不少,这气势上却着实是输了。 任重邺也不朱批,只是淡淡地扫过,陈頔明明记得,在学校里,老头是没有那么严肃的,此刻却可怕得吓人。
“A省作文竞赛的省一等奖,全国作文竞赛的特等奖,全国高中语文联赛的一等奖,我们陈頔同学就这点水平?”
脸噌得红了起来,那些曾今让自己与众不同的奖项第一次让自己难以背负。赤裸裸地讽刺, 却是大实话。明明已经知错,语气上却不肯饶人,“是,我就这么点本事。”
“啪“一巴掌甩在脸上,陈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老师,犟着脾气也就忍着不摸自己的脸,“你凭什么打我!”
“跟老师顶嘴,本事倒是挺大。哪怕我不是你老师,跟长辈顶嘴,打你难道还打错了吗?”任重邺把试卷甩在桌面上,打就打了,脾气还不小。“伸手。”
刚被没脸没皮地上来就是一巴掌,如今又巴巴地自己伸手讨打?怎么可能。双手背在身后,倒是死活不愿意动了。
任重邺不易动怒,这会儿也是忍到了极点,大少爷该有的脾气,一点没缺。伸手就是从背后掏出陈頔的右手,老爷子力气大得惊人,哪是从小不甚运动的21世纪大学生能比的。老爷子也是生气,把手按到桌子上就是一顿抽。
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两指宽的戒尺打在手掌心刚刚好。一轮接着一轮,足足有百余来下。打到后来已经是没有什么感觉了,只亲眼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肿起来。
陈頔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受着,他没想到打手板是跟打脸一样的羞耻,甚至因为自己看得见,却无法挣脱,更为耻辱。
子不教,父之过(3)
任重邺下手极狠,他似乎一点也不怕陈頔会就这么摔门而出。不过,第一节课,是有些狠了。
如此想着,也不免道“知道自己错哪了吗?好好想想,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究竟犯下了多少过错,休怪为师今日数罪并罚。”
这是要算总账了。手上疼着,脸上羞着,陈頔倒真是被打清醒了,有些孩子吃硬不吃软,说的就是陈頔。他该庆幸老头没有让他面壁,看着他深沉的眼睛,心里反倒明亮起来。
昨天拗着不愿叫人?抱怨早餐的寡淡?试卷做的不好?还能有些什么?
“想明白了,就写下来,记在本子上,给你半个小时,右手,用钢笔。”肿成这样还怎么握笔?任重邺究竟是极狠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严师出高徒。
把书房的门关上,一个人进了厅堂,书房只留下陈頔一个人。这么荒芜的地方,恐怕是想逃走也得找的到出路才行。聪明如陈頔,又怎会如此不自量力。况且本来也是听话的孩子,知道自己错了,再不顺着毛往下捋,恐怕得受更大罪。再也许,其实陈頔内心一直希望着有一个人能这么教导自己,从小到大听到太多语文老师的赞赏,他内心是多么渴望有一个人,能带领他走向更高的地方。
写上日期,时间,写多了竞赛作文,检讨该怎么写,真是不知道。不过分条陈述总没有错吧。脑子里刚有了点想法,手上却是生疼。钢笔本就笨重,要在纸上控制更是要用力的,这拿笔都费事,更何况是写字了。十指连心,整个人竟都是疼的。
陈頔无奈,知道老头会挑字,也只能用尽量工整的字迹写。书房有老式的挂钟,却没有床。不至于用油灯那么复古,却也绝对没有LED灯那么亮堂。也许来到这里,自己本来就该把老师当做是古代那腐朽的私塾先生,已然不是大学课堂了,又怎可肆无忌惮?
任重邺只是出去浇花,七八点钟,大概是浇花最好的时候。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会对这个孩子这么上心,以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地不理智。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罢。
检讨的篇幅不长,陈頔知道自己写不了那么多字,就精简着挑了重点,传到任重邺手里,也是有模有样。
“一,不敬长辈,疏于礼教;二,好逸恶劳,奢侈浪费;三,怠于学业,恃宠而骄······”而后便是写有的没的,毕竟是语文好的孩子,概括能力极强。任重邺心下满意,是把自己要说的话都给说尽了。 即使是字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已经不容易了。
如此,响鼓不用重锤。“那么你说,该怎么罚?”任重邺张肩拔背地坐在一张明式圈椅上,用戒尺敲击桌面,居低临上地看着陈頔。
到底是被打怕了,陈頔不禁一颤,而后怯怯地说,“老师,刑法第十条规定,一罪不二罚。”
任重邺一怔,“刑法?这是家法!我说要罚那便是要罚!”
陈頔可怜地望着自己的手,这再打,怕是要废了。于是可怜巴巴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一直伸到任重邺眼前,可怜巴巴地求情
“老师,这儿怕是打不得了。”
“你是又要造反了?”任重邺就势拽过他的手。连同人一起拉了过来。
第四章 悉心(1)
“你是又要造反了?”任重邺就势拽过他的手。连同人一起拉了过来。
语气却并不严肃。掌心向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清凉药膏就上了去,陈頔心中一热,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呐。是老师,哪有不紧着爱自家学生的。
等到一只手上里里外外都抹上一层舒舒服服地药膏,任重邺又收回了手,半倚着靠背,颐指气使地用眼神秒杀陈小頔,“把试卷拿过来,站这儿。”指了指身边的空地。
一张试卷,工工整整地摊在几案上。老头坐着讲,小頔立着听。“不要小看这句读,古人的文章都是没有标点的,句读除了可以明了文意,也最能显示一个人基本的古文素养。做的如此不堪,足以体现你在实词,虚词,以及古代文学方面的不足之处。”说着,任重邺看了陈頔一言,不满道,“你就准备这么让我唱独角戏吗?听懂了就答是。”
“知道了(你好烦)。”陈頔省略了后半句,这“是”多奇怪,谁没事整天是是是的,大家都是现代人。
“啪!”一板子随意地敲在陈頔的手臂上,“答话还要教你几遍?”
这也要打?陈頔后退一步却没躲过,只得顺从到“是,老师。”
“朱熹云,读书千遍,其义自见。为师教于你的第一课,便是诵读。且要读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要多诵数遍,自然上口,方能永久不忘。句读之前提之前提,学好古文之前提,必是诵读。今日,你在为师这里,不求你读千遍,读五十遍即可。”
啊咧?没头没脸地挨打,还要跟个复读机一样地读?这要怎么开口。正想着,又是如同刚才一般的板子呼呼就招呼了两下,“老毛病,还要我说几次?”
“是,老师,我现在就回我的书桌前读。”陈頔回话,好歹离老头远一点也好吧。
“不行,就在我旁边。”说着,任重邺把椅子往陈頔的方向转了45度,手持戒尺,位置倒是更趁手了。“开始。”
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嘴上还是马不停蹄地念开了,“臣闻吏欲逐客窃以为过矣西取·······” “啪~”不如直接打在肉上清脆,隔着布料声音有些闷闷的,这是.....被打了屁-股?陈頔缓过神来,我又不是小孩子!打手板就算了,还打!
“说没说过,读得响亮,且需注意节奏,你这么上赶着难到不该打吗?急些什么!嫌站着念太舒服总还有别的方法。注意体会,再错,还揍!”
老头严厉,陈頔心下不安,更认真起来。“……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 “啪!” “嘶~”眼看着一遍就要读完,任重邺却忽然一下打得极重。
“刚才那一句,再给我读一遍!”老头很生气,不明所以地生气。
陈頔不知可丕,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漏了,哪儿错了。只得小心地再读:“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却的繁体,小頔读了yu第四声)众庶,故能明其德。”
“啪啪!”其实戒尺隔着布料打本来不会有多痛,可是任重邺却打得越来越用力。“还错,再读!”
还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陈頔这样想着,不免谨慎了些,声音不确定地小了,这一遍甚至连停顿句读都留意了起来,还没有读完,任重邺就是”啪啪啪啪”四下招呼上来,就是这规矩,错,翻倍,再错,再翻倍。规矩哪里是说出来的,打出来,长记性了,自然就是知道了。
任重邺倒是不生气了,“再读!别指望我告诉你哪里错了!自己的问题自己发现。再错,再打!”
悉心(2)
陈頔这回倒是真恼了,哪里错了!就是没错!倔脾气上来,扭过头对着老头 就是一句,“韩愈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哪有像您这样只传道授业不解惑的老师?”
任重邺一愣,显然没意识到这小子会闹这一出,总是犟一阵软一阵地,谁惯得这毛病。“你小子,这是又要跟我混淆解惑和犯错的定义吗?”说着,顺手落了一巴掌,“没大没小。”
陈頔羞得像只兔子,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这打手板忍,打脸也认了,你这隔着布料打屁股也还能称得上教诫,你这手上来算什么!猥亵?!让人近身才会感到危机感,陈頔大条的神经终于认识到这一点。
即使再想完善自己,也不想跟一个只知道揍人,不懂得教人的老师同!流!合!污!陈頔后退一步,转过来面对任重邺,神色凝重。任重邺习惯了这孩子先前不声不响地受着,原来也还是跨不过这道坎。
语气还是尽可能平缓,”老师,哪怕是私塾先生都不会这么打学生,您怕是越活越回去了。我陈頔虽然没有那么优秀,但也不至于要被人拍着巴掌往前赶,您要不喜欢我,大可不教我,您要喜欢揍人,大可去俱乐部寻个男奴。恕我无法承受您的教学方式,不愿成为您的弟子。
好一个“越活越回去”,好一个“不愿”,任重邺是强忍着抽上一巴掌的冲动听他说完了这番话,半响没有回应。陈頔正欲起步离开,任重邺却忽然一手抓住了他,一手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根深褐色的藤条,一个俯身就把陈頔压在了书桌上。
“你想干嘛!!”陈頔暴怒。
“你给我闭嘴!”任重邺盛怒。一年半载都不会生气的隐士高人,今天竟是因为这个小毛孩子被激怒了那么多次,小孩顶嘴的功力确实强。
任重邺挥起藤条就抽,“你个变态!放开我!”陈頔使劲扭动却几乎于事无补,几次想要伸手去挡也被死死钳制住,他真的怀疑任重邺是不是变身成了一只八爪鱼,牢牢地锁住了自己。不过,疼痛阻碍了他的思绪。
“任重邺!我要去告你!”陈頔被接连不断暴力的打法逼得走投无路,任重邺也不说话,只是钳住他,然后揍。“死老头,你给我滚开!啊——”
这一下只有叫声,却迟迟不见任重邺落下藤条。许久,似是无奈般的,放下小孩。小孩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依旧不动。“罢了,你走吧,往后是福是祸,都与我无关。”任重邺潇洒地拂袖而去,甚至没有带上门,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
陈頔大喘着气,明明揍人的不是自己,挨揍却要比揍人更累。过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陈頔在勉强站了起来。疼,不知道哪里疼,反正能疼的地方都疼开了。
站在书桌前,小孩正准备离开,却无意中看到,不大的书桌上堆砌着自己从小到大各次考试的成绩单,语文成绩都被刻意圈化了出来;那年作文竞赛的决赛作文,是老头的字迹,左下角朱批第一名;高三做过的试卷,竟都被详细地做了批注;再往下,自己那张引以为傲的A大保送生名单上推荐人赫然是任重邺三个大字,陈頔知道,任重邺在中文系举足轻重的地位,也只有他有这样的权利。
空气变得冷寂。陈頔被震惊了,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惊吓,他从未想过,有一个人,会如此关注自己,像一个师父对待自己的徒儿一样。
悉心(3)
呆立了一会儿,陈頔不顾身上的疼痛跑了出去,他要去找老头,他要去找老师,他要去找他的师父。然而久寻无果,却是在庭院的树下看到用藤条写就的五个大字:朽木不可雕。
自己确是朽木,竟然如此愚笨,都不能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大学教授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三番两次地训诫。又怎么会是厌恶,又怎么会是抱着羞辱或者纯粹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而不惜去敲打自己?
陈頔没有丝毫犹豫地,笔直地朝向任重邺的卧室门口跪下,大声道“学生陈頔冒犯师尊,望老师责罚。”他其实不知道老师在哪里,但他知道老师一定能看到。
任重邺现下气消了一大半,尤其是看到陈頔就这么跪得端端正正,诚诚恳恳地请罚。看他身子有些跪不住,知是今日打得有些狠了。不过,心疼归心疼,且跪着去吧,哪能那么快给好脸色。
夏天衣服终究还是有些单薄,任重邺这老爷子又极喜欢古典的庭院,这院子里错落地铺着青石板,陈頔跪下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这跪久了倒是后悔自己起初应该挑一块草坪或者土地之类的也能好受些。
任重邺知他跪不住,压着点出来,却似装作没看见,从陈頔身旁走过。“老师——”陈頔拽住老爷子的裤管,“老师——”又缓缓叫了一声,“学生知错了,求您,再给学生一次机会吧。”
“你这一身名牌跪破了我可赔不起。”任重邺并不向前走,不咸不淡地吐了一句。
这是让自己起来?陈小頔这时候可不会说什么这一身名牌早就被你打坏了之类的傻话,乖乖地噤声才是绝佳之道。亦步亦趋地跟着任重邺进了厅堂,老爷子霸气地往那一坐,陈小頔见缝插针地拿起桌上的茶盏懦懦地说,“老师,喝茶~”
任重邺又晾了他一会儿,倒也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眉头微蹙,道:“凉了,去厨房烧壶水。”
“是~。”陈小頔拖着一身的伤,心里却乐呵呵地烧水去了。
添了茶,烧了水,再添茶,再倒水,任重邺才开口道:“现在知错了?”
小绵羊道“恩···”
大灰狼道“那还打不打得了?”
小绵羊道“打打打···”
大灰狼道“那今日事还罚不罚了?”
小绵羊道“罚罚罚·····嗯不对·····不罚不罚不罚”
大灰狼道“嗯?罚是不罚?“
小绵羊缩了缩头,“罚罚罚!”
大灰狼心满意足,“嗯 ,就罚你每日来此,做为师一辈子的徒弟可好。”
第五章 温馨(1)
午饭时间过得很美好,老爷子也并没有强求陈小頔坐着吃,毕竟无谓的体罚行为无助于营造美好的氛围。不知道是因为起得早还是周遭一切新鲜的事物,陈頔觉得这半天过得十分漫长,自己一直期待着有一个人能带领着自己前行,如今已如愿,竟是连做梦都是美的。当然除了上药。
红花油的手感并不好,黏黏地附在手上,老头并不喜欢这类东西。手肿了随意涂抹些药膏也就罢了,这大面积创伤还是要揉开了才能好的快些。毕竟还是疼小孩的,这些年独自一人居住,又不喜用刺激的西药,自己泡的药酒也是不少。取出上好的一瓶,便命了小孩床上趴着去。
2米宽,两尺高。陈小頔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面。两只手死死抱住枕头,一副义愤填庸的样子。任重邺洗完手出来,看到床上可怜的小人儿,倒是忍不住发笑。
走到床边,用玻璃药瓶磕了磕床沿,陈小頔同学缓缓得露出一只眼睛,瞄了一眼,而后又缩回了枕头。这是害羞了,老爷子笑着坐在床边,“起来,把裤子脱了。”
陈小頔闻言,脸涨得通红,抱着枕头坚决不动。任重邺看了他一会儿,无奈的想要自己上手。小孩儿立马警觉的翻了个身,却还是死死抱着枕头。这不翻不知道,一翻就碰着了可怜的小屁股。连吃饭都没遭罪,这会儿可是自己找罪受了。这面朝天要痛,面朝地要羞,两难选择!
任重邺听到陈頔猝不及防的痛呼轻笑,继而动手夺过他手里的枕头。“快点,别磨蹭,想好的快些就起来乖乖脱。”说着用枕头顺势敲了他一下。自然是不会痛的。
“老师我自己来吧啊啊啊——!”陈小頔继续在床上哼哼唧唧,任重邺一个乾坤大挪移就把小孩捞了起来,果然是臂力惊人。
故意装怒:“那边站好,军姿。”老头点了点床边的空地,装着生气的样子。小孩儿看见怪异的老头神色诡异,只得乖乖站好。
任重邺缓缓绕到他身后,陈頔还未反应过来,外裤就被连着内裤一起拉了下来,仿佛轻轻一推,莫名其妙地就倒在了床上,腹部正中枕头。意识到自己被耍得时候,已经是药酒上来,老爷子可着劲的揉,痛的动弹不了。
“啊啊啊老师痛啊啊啊!老师骗人!!!”小頔在这里怨天天不灵,愿地地不通,特别是那种切身的肉贴着肉的感觉,陈小頔还是羞得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任重邺懒得理他,快刀斩乱麻,末了又调皮似的用手拍了一下,痛的小頔投来怨念的眼神。“好了,起来自己穿上,我不看!”
任重邺倒真是守信得不看,进了卫生间洗手去了。陈小頔红着脸一股溜得提起了裤子,也不管痛不痛了,穿上再说。
老爷子很和适宜得出来,“去医院看病动手术尚且要被医生摸来摸去呢,怎么,这会儿给老师倒是看不得了?”
陈小頔,“这能一样嘛!再说,老师你不打就不用上药了啊,因果原理还是懂的!”
任重邺擦干净手上的水,对着陈小頔:“休想在我这里求什么免罪符,以后犯错就打,脱了裤子揍。”
任重邺说的云淡风轻,陈小頔只是想着要尽快结束这个羞死人的话题。“老师,我困了!”于是想出了午睡的借口。
“你小子,”任重邺说着,却是掀开了被子角,“就在我这躺着吧,客房还没来得及收拾,只许在午时睡觉,未时便起来读书。”
“午时?未时?”
看陈頔纠结的表情,其实任重邺是有些不悦的。“既然你今日未迟到,想必昨日一定是看懂了时辰的,那么,你又怎会只知亥时而不知午时是几时?”
“老师我知道知道,好啦我睡啦!”陈小頔生怕再说下去又睡不成,连忙乖乖爬到床上去,反正一定是会来叫醒自己的。
“等你醒来,我们再来谈谈这不求上进的问题。”老头替他盖上薄被,又调高了空调的温度,扬长而去。
温馨(2)
陈頔并未睡着,即使是再累,也会跟犯了公子病一般认床,更何况浑身都疼得不太好。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便爬了起来。
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不料任重邺却在外屋坐着。手执毛笔,神色内敛,如行云流水般,正在习字。走近了看,却并非如此。任重邺正在细致地备课,用毛笔。
本以为用钢笔就已经够古板,这会儿倒是把陈頔给看傻了。再说了,一个年近50的老教授竟还要坐在桌案前备课,倒也稀奇。
“醒了?”老头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走路姿势明显更别扭的小孩儿。
“恩。老师你在备学校的课吗?”陈頔绕到桌案后,站在任重邺的身侧靠后的位置。
“不是。”予以否定。
“那这是?”
“你的课。“老头语气淡定,却难掩对爱徒的倾心。
我的课?陈頔用了30秒消化这三个字,而后笑的比谁都欢,”还是老师疼我~“
“既然醒了,就把方才的五十遍读完吧,就当醒醒脑。”任重邺递过那张经过一早上的斗争,已经皱巴巴的试卷。“先看看,早上错的那处。”
读错句读就像是一道计算错误的数学题,明明知道错了,可是就是无论看几遍,都不知道是自己哪里算错了。最考验一个人是否心定足安。
“静下心,去理解刚才那处,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不要急,不要慌。”任重邺提点到,“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帮助你集中注意力,我想,疼痛有助于思考。”
陈頔闻言,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坐下去得有多疼。“老师~~”继续撒娇,“站着就可以了。”
任重邺板下脸,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陈頔,现在是上课时间,学业上,没得讨价还价。去,我数三下,再不坐······“
“别别别,”知道陈頔脸皮薄,被这么当做小孩子搞什么数三下的把戏自然不干,“我坐我坐。”
“一······二······”不食言,不为所动依旧是一个老师必备的资质。踏着三的尾音,陈頔闭着眼坐在了实木凳上,才一沾到,却又弹了起来,人的本能,就是保护自己。不管在什么时候。
“老师,实在坐不······。”撒娇的面目对上严厉的眼神,陈頔血值瞬间降为零。“死就死了!”陈頔义愤填膺地坐下去,果然是疼痛有助于思考啊。
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是在说积少成多。这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却是在说做君王的不想要百姓,就能成就他的明德。语意完全不对头啊!想了约莫有五六分钟,陈頔猛地哦了一声,“卧槽,不会是这样吧!却是“却”的繁体?!”如果是这样,那么做君王的不拒绝他的百姓的建议,就能成就他的贤明就不要太通顺了嘛。
“对,就是这样!”陈小頔心满意足地抬头,“老师我知道了!”
“这么简单地问题方才糊里糊涂的是在说什么?还有,你方才说脏话了吧。”任重邺猛地指出问题,不得不说,这群95后还是有很多习以为常的坏毛病,一天也急不得。
“这这这,刚才有吗?没有吧,老师你听错了!好了好了我开始读书啦!”陈小頔自说自话地开始大声读开了,任重邺看小迷糊难免也有清醒的时候,只是笑了笑,姑且饶了你,小子。
结结实实地读了五十遍,陈頔倒是发现,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读一遍两遍看不懂,往往二三十遍就能看懂了,停顿标点也是一清二楚。
看陈頔有所领悟,任重邺开口道,“这东西最能显现文言文水平,不定期抽查,要是光听课没进步,休怪为师太严厉。”
“是,老师。”陈頔回话,却没有站起来,他可不想麻木的屁股又重新恢复知觉。不过,即使是坐着,身下的某处又似被点到名似的叫嚣起来。
“恩,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
陈頔坐的端正了些,脑子里飞速转动寻觅答案。
“既然昨日已经讲过亥时三刻,哪怕当时未知,你也该查过资料,今日又是为何不知了?”任重邺步步为营,将陈頔逼到死角。
“我······”陈頔蹭得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知道是逃不过去,道”老师对不起,是我懈怠了。”以退为进,才能收获最大的利益。解释换来的永远都只是凌驾于事实之上辩驳,更何况是和老狐狸交涉。
任重邺对着他看,“孩子,学习终究不是为了旁人。你如若半点自主学习的能力都没有,那或许是我错看你了。”
“老师,对不起,学生以后不会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陈頔连忙保证。
“我不需要你的保证,做给我看,孩子,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第六章 义气(1)
又是周一的古汉语课,陈頔的手肿的都快赶上霸王别姬里的小石头,怕被别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干脆缠上厚重的纱布。本来就已经痛得要命,却还要被一边的莫如风嘲笑说是替女朋友挑玫瑰花,被刺扎上了手,又为了博得女朋友的同情把手裹得跟粽子一样,陈頔不得不被他的想象力折服。
迫于老头子的约法三章,一.古汉语课要做笔记,二.古汉语期末考试要满分 ,三.上课要坐前三排,陈頔不得不背着行囊赴战场,坐在第三排的正中间。李庭坐在第一排预复习,至于莫如风和蒋云龙,一个溜到最后一排睡觉,一个则是因为忙于打工此刻还没有赶到教室。
陈頔确是提前了半个小时进了课堂,准备签到表,又细细地挑选了自己的座位。任重邺是踏着铃声进来的,一直到老头从话筒箱里拿出麦克风开始讲课,蒋云龙还是没有出现在教室。昧着良心,还是要替室友挡一挡的。陈頔还是在云龙的名字后面打上了勾,并且把签到表交换给了老师,道,“老师,齐了。”
“恩,谢谢。”
一声谢谢倒是令陈頔有些受不住了,他动了三秒钟坦白的念头,最终还是觉得运气应该没有那么背。再说,云龙一会儿打完工肯定就来了,人家也不容易,可能是老板拖了一会儿,也不碍事。就鞠躬回了座位。
这节课讲得是诗经,老爷子抑扬顿挫讲得十分起劲,也会不时地抽一些同学起来回答一些开放性的东西,陈頔一节课听得很认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入了老头挖的陷阱里,更怕的是,老头一个不小心抽了蒋云龙可怎么办,虽然这孩子名字极为低调,可是可是·······陈頔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小眼神示意莫如风打好掩护。
可是三个人天南海北地坐着,总是不太方便。几个眼神还没有飞到,任重邺的点名声就出现了,“蒋云龙,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你认为《诗经》为什么可以被奉为儒家经典呢?”
万恶!陈頔心中大呼不妙,转头看莫如风,这岂不是太明显!自己回答?更明显了吧。“蒋云龙?”任重邺又叫了一遍,确定没有看漏人。
“老师,蒋云龙今天身体不舒服,他跟我请过病假了,因而我打了勾,我想请过假了应该也不能算是旷课吧?”陈頔站起来开始圆谎大计。
“哦?是吗?”任重邺挑眉,“有病假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老师——!”李庭举手示意,“老师,云龙正在天颐网吧玩游戏,如果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大可以去那里看看。”
义气(2)
陈頔确实没想到李庭会来这么一出,不光是他,整个班上的同学都被震惊了,到处都是“卧槽,这人怎么这样的唏嘘声。”
像李庭这样的,能上到大学而不被别人暗杀也是极其厉害的。不过,任重邺显然不在乎这个人,年近50,一个小学生的做派而已。要么是从小一直都这样,要么只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罢了。答案显然是后者。李庭很喜欢古汉语课,从第一节课,他就知道了。只是用这种方式,任谁都不会接受。
任重邺直接无视了李庭的挑衅,只轻轻说了句,“是吗?我知道了。”并再无考证。“那么,陈頔,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诗经会成为儒家经典?”
还沉浸在刚才被戳穿的尴尬之中,却要起来回答问题,又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陈頔只好磨磨唧唧地站起来,支支吾吾道:“大概是因为诗经是五经之一?所以被奉为儒家经典吧。”眼神里祈求着满是饶了我吧的可怜劲儿。
任重邺其实并没有怎么不高兴,帮助室友本就是应该的事,此刻也没想着要怎么为难小孩儿。“坐下吧。”只淡淡一句,听不出喜怒。不过,答得是不好。
老头道:“按着这位同学的观点来看,如果我们问这个人为什么是好人,难到要说因为他是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一吗?”
一句话,把偷换概念的陈小頔同学说的哑口无言。沉默是金。“还有同学知道为什么吗?”大家都选择埋头扣自己的指甲,或者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洞。本来李庭是想回答的,可是明显老头冷漠的态度还是让他及其不爽。他知道老师没有留意他,哪怕是那个只知道天上地下挥洒文墨的陈頔,老头也是更喜欢他。尽管自己钟情了古汉语那么多年。
“我们A大中文系的学生竟然没有人能发表自己的观点,简直悲哀。”老头叹气,“任何问题探究原因,总是内因大过外因的。无论是从诗经的起源还是内容还是孔子对于诗经的评价,我们都不难发现一些痕迹···········”
陈頔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一个劲儿地把老头的话往笔记上抄,记得之前自己还保证过自己以后不会再犯“浅尝辄止”的错误,这回是不仅浅尝辄止,还偷换概念,混淆视听,怎么跑到老头这里就这么多的问题,明明自己在学校还是表现不错的!
任重邺说了大概有五分钟,掀开杯盖喝了一口水,陈頔恍惚间发现自己又多了一条罪状,忘了给老师倒水。这回小孩儿是认识到磨人的老头儿说要拿个小本记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了!
“顺便补充一点,刚才有同学说到五经,那么,有同学知道十三经是哪些吗?”任重邺目光扫过全班,最后竟直愣愣地对上陈頔无辜的小眼神。“啊咧,”陈頔在心中腹诽,“这个杀了我也不造啊,还有,这个不造要挨揍嘛!”
虽然小孩儿仿佛看到任老头用眼神回复“废话,回家挨揍”这样的答案,但他还是坚决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义气(3)
虽然小孩儿仿佛看到任老头用眼神回复“废话,回家挨揍”这样的答案,但他还是坚决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然后在低头的一瞬间,小孩儿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手机。有问题问度娘几乎是21世纪小盆友的随手习惯。趁着老头走回讲台,面向黑板的空挡,“修长的手指飞速在手机屏幕上打下十三经三个字”,不过········
可惜这只是幻想,小肿手明显运动困难,“哐啷当”一个没拿稳,手机翻了几个滚,滑翔般得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撞到讲台就英雄就义般得壮烈牺牲。“救!命!”不知道是手机的惨叫还是陈頔的惨叫,只见得小陈頔一脸做贼心虚得趴到在桌子上。
老头本来都有在黑板上写出答案,被这阵仗引得转过身来。看清状况,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问“这手机谁的?”
一众人等再次低头不语,正当陈頔抵抗不住尴尬的气氛,打算乖乖低头认错的时候,李庭却站了起来。“老师,我的。”此等奇葩人类绝对稀世罕见,一面拆人家台,一面又要帮人家搭台,真是难以捉摸。
任重邺这回倒是认真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庭,怎会不知这手机是谁的,浮夸的iphone 6 plus, 从穿着就能看出这疯狂地追苹果绝对不是他的作风,除了他的宝贝学生,还能有谁。只不过,这三番两次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頔不知为何一点也不爽,上周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当面拆了人家台,这回人家是把自己的面子里子都给撕下了,实在忍不住暗骂几声心机婊,也顾不得那么多,就是站起来,“任老师,这个手机是我的,不是他的,对不起,打扰了您的课。”
“噢?”任重邺发笑,“这倒也稀奇,一个手机两个主人,你们两兄弟好到这种地步?”说罢捡起地上的手机,质地优良的屏幕竟是里屏外屏全都摔碎了,仿佛被人用榔头砸过一般。任重邺把手机放在讲台上,“你们两个坐下,我们继续上课。”听不出什么喜怒,陈頔心里已然是千万只草泥马虐过,俨然是听不进什么课的了。
老头在讲台上一如既往的讲,台下寂静无声。连极少动笔记笔记的莫如风也是工工整整地往书上抄。坐立难安的陈頔一直巴巴地熬到下课,老头也没有叫自己留下来。只是安安静静地收拾讲义,沉默永远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陈頔坚信这句话,特别是现在。
磨磨蹭蹭地打量着老头,莫如风过来拍了拍哥们的肩膀,“哥加油啊,我先撤了,云龙呼唤我好久了,先回去撸啊撸!”陈頔心下一凉,原来你们都知道,自己做人究竟是做的有些失败了。
不过眼下最需要解决的,还是恼人的手机问题。李庭也还没有走,径直走向讲台,“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的手机,我先拿走了。”任重邺的眼镜略微下滑了一些,一幅考量的眼神,既而才开口,“不是你的,乱动什么。”一手把破碎的手机揣在兜里,“孩子,永远不要想着以摔人一跤的方式以求成功,踏踏实实,乱动歪脑筋吃亏的总是你。”任老头心底到底是善良的,况且别人家的孩子,也没必要太严厉。
李庭是多么聪明的孩子,又怎么会听不懂任重邺话里有话。又不是没人要了,何苦巴巴地在这里受罪。心中不明白那个陈頔比自己好在哪里,却还是气不过在这里看人家摆脸子,迈着步就走了。
任重邺随着李庭之后就要走,连看都没有看小孩儿一眼,犯了错不紧着到自己身前认错,还给脸上脸了。
别说,老头这招一声不吭扭头就走在陈頔身上还是很管用的。“老师······手机·······是·······我的。”陈頔小跟屁虫似的就要接过老头的电脑包帮忙拎。任重邺向前一挪,陈頔扑了个空。
“既然不要了,那就不要用了吧。”老头大步流星,陈頔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Plus被丢进了学校的人工湖。
更了发不出来T^T
第七章 欲带王冠,必承其重
欲带王冠,必承其重(1)
“既然不要了,那就不要用了吧。”老头大步流星,陈頔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Plus被丢进了学校的人工湖。
“喂喂喂·······!我的·····!!!!”陈頔叫苦不迭,这换个屏幕也花不了多少钱啊,这以后没手机怎么活啊喂!要不是看到人工湖旁边水深3米,请勿嬉水的指示牌,小孩儿估摸着也是有跳下去捞的打算的。
“不许再买手机、”老头霸道地命令。
小孩儿在背后暗骂一句,不过,声音还没出嗓子眼就被自己的理智压了下去。
一路跟着进了办公室,任重邺教授的职称倒是给了他一间不大的办公室的便利,不像高中老师齐刷刷地挤在一起,只一块简陋的塑料板挡着,大学教授的办公室显得豪华多了。虽没有那么夸张的装饰,倒也没有任重邺家里那么穿越和朴素。唯一引起陈頔注意的,是插在笔筒里那根50公分长的塑料尺以及满架的古籍,一点也不比家里少。
陈頔不得不感叹, A大的后勤工作做的也忒好,给教职工的文具敬也置办得如此齐全。又不教工程绘图,要那么长的尺子作甚。此刻,他的目光完全的地集中在了那一把尺子之上。任重邺的椅子一半浸润在阳光中,一半是深沉的墨色。哗啦拉上窗帘,啪嗒扣上门锁,几个步骤一气呵成。任重邺递给小孩儿一张纸,道:“看看。”
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竟是一点也没有法西斯的味道。陈頔低下头,白纸黑字,“全国大学生古诗文竞赛?!”
“恩。为了推广国学,教育局举办的,F大承办。”
“老师,这我怎么行啊?”再一看日期,虽说任重邺给的早,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可比起人家从小就泡在古书里长大的,定是比不过的。陈頔虽说在中学参加过不少语文学科竞赛,但是却从不敢涉及古诗文领域,因为一旦参加了,是连预赛都过不了的。“不行的,不行的,古文这东西,又不是一天半天能提高的,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呦,这俗语都用上了。”任重邺从笔筒里抽出被盯得烧了一个洞的尺子,在木质的书桌上敲了敲,陈頔的心也跟着紧了紧,“你的梦想是什么?”
任重邺突然一改画风,用汪峰式的问话开启了一个新话题,这叫,迂回战术,曲线救国?
“呃······”陈頔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还是坚定地说,“我想要用文字改变世界。”他一直这么坚定着,是的,一直这么坚定着。
老头似乎一点也没被他改变世界的梦想吓到,只淡淡地捋着尺子,“那么,你有多渴望成功?”
“非常渴望。”陈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觉得这四个字有点奇怪,是不是回答太过迅速也会显得不陈恳?
“那么,你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挑战都没有勇气面对吗?嗯?”质问。
“老师,人要有分辨可能和不可能的能力。如果接受了,我这叫不自量力。”陈頔上前一步,“况且,我不认为这和我的梦想有什么联系,学个古文就能改变世界了?”世界上有种人叫拎不清,说的就是像陈頔这样的,永远感受不到身边的威胁,只顾逞口舌之快。
“顶嘴的毛病是改不过来了?这回我就让你一次明白,什么叫可能,什么叫不可能!过来!”任重邺一拍,塑料尺经不住高压不停地乱颤,好像在反抗似的。
欲带王冠,必承其重(2)
“小子,不要妄自菲薄。你还没有努力过,怎会知道自己就没有这个能力。”轻轻一戒尺,只是教育。
“我教师宿舍的公寓空着。”任重邺说着拉出抽屉,“这是钥匙,你今天过去打扫一下,比赛前就搬过去住。”
“搬过去住?”
“怎么,不想上我的课?”老头看着愣愣的陈頔,不怒反笑“别多想,就是给你补课而已。”
“可是我平时课怎么办啊?”陈頔心中大呼不妙,这不会是要搞封闭式集训吧,美好的大学生活似乎在遇上任重邺的那一刻起就全都变成了泡影泡影······
任重邺十分淡定地拿出一堆假条,道“不用担心,我是学校教导处主任,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你的。”
“老师你这是以权谋私!”陈頔震惊地看着一叠绝对不薄的假条,愤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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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
李庭看到陈頔回来,放下手中的中国古代文学史。学霸的世界总是这样,课上有什么老师提到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课后就会亡羊补牢似地补救。
其实陈頔一向跟大家关系都处的不错,唯独这个李庭,却是怎样都喜欢不起来。
“那个,陈頔,今天课上·······”李庭支支吾吾。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要说跟云龙说去。”陈頔有些不耐烦,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你这是?”李庭满脸诧异,怎么去了趟老师那里,还要离家出走了不成?
“我去老师那里住,要准备古汉语竞赛。”陈頔云淡风轻,只是认认真真地措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庭不服,满肚子的不服气。他打心眼里觉得老师看人没个准,自己明明在古诗文方面如此擅长,大大小小在z省也拿了不少奖,从小也是被老师捧在手心里的,来了这里,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语文老师注意到自己。眼前的这个陈頔,除了比自己家里有钱,还有什么比自己优秀的!
李庭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任重邺这个老师,要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这会是被激到了墙角。看着眼前收拾行李的陈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脑子一热,就冲出了宿舍,直奔任重邺的办公室而去。
“砰!”门被用力地直接推开,任重邺本来是已经准备起身回去了,却被这一声无理的撞门声逼了回去,脸色铁青。看清来人,心下已经是明白了大半。也是时候点破了。
李庭气势汹汹,老头淡定依旧。“出去!敲门进来。”还未等李庭开口,就被任重邺训了回去。
也是自己理亏,李庭端端正正地敲了门,喊了报告,任重邺却是不回,愣是晒了他一刻钟才放他进来。
再次开口,李庭已然冷静了些许,“老师,我想知道,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你就打算这么质问我吗?”冷峻的拷问板眼神。
“任老师,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资格参加比赛?”李庭换了个语气,“明明在古文方面,我长于他很多,老师你应该不是没看到。”
“所以呢?”任重邺十指环扣,置于桌面。“所以,我就非要收你为学生,非要教你读书习字吗?”
“老师,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证明我不比陈頔差。”李庭上前了一步。
“很好。”任老师拿出一张参赛表,投在桌上,“一个月以后,你要是能比陈頔的分数高,我收你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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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9  更:2021-09-08 16: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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