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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 宠辱俱难忘(古风,父子)[第1页]

作者:小酌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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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是比较俗套的渣爹不待见儿子的梗,不过只是一笔带过的,主要写的就是这个儿子后来被过继到庶出的大伯家里,开启与养父父慈子孝同时与生父相恨相杀的充实人生。
微风和煦,绿柳含烟,各种甜甜的花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中酝酿,端地是一副春意盎然的盛世之景,程知枫难得清闲,便踱步来看长子习武。程明德虽然年纪不大,但程家以武起家,他的资质又不错,此时一套拳武下来也是有模有样了。
程知枫心情不错,便兴起下场手把手的纠正程明德动作不标准的地方。如此刚又练过一遍,便听得远处声响,他抬头就瞥见一个粉嘟嘟的身影迈着小短腿冲他扑过来,程知枫微微一笑,伸手将小儿子捞在怀中,轻轻在小儿子的小屁股上挥了一下,佯怒道:“怎么又这么乱跑,爹爹有没有说过再这样就打屁股?!嗯?
“爹爹不打,旷儿只是急着见爹爹嘛!”程旷德的声音糯糯的,听着就让人心软。
程知枫便也不再追究,只笑嘻嘻地嘱咐道:“好了,下次不要这样了!”便又拉着他一起看程明德练武。
与这么一个一家父子相亲相爱的场面所不和谐的,是爬在假山后面偷偷看着的一个纤瘦的小身影,此时他的小脸暗的厉害,虽然极力咬唇,却也散不去眸子的艳羡。
“谁在哪里?出来!?”
一个动作维持太久,又兼上有些失神,程北斗不小心就弄出来了声响被程知枫听了去。
脑子“嗡”的一声,程北斗走出去的腿哆嗦的厉害,挣扎了几步都不见距离缩短。
程知枫好好的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又哪会有什么耐心,几步上前,一巴掌就甩在程北斗的脸上:“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北斗……北斗……”对于这个父亲,程北斗是怕的厉害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在这边偷学功夫的,所以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什么你!”程知枫一脚将程北斗踹翻在地,厌弃地道: “简直成何体统?半点规矩都没有!”
“来人!”也不想再跟程北斗说什么废话,程知枫挥手唤来仆从,不耐烦道:“拉下去,杖二十!”
“父亲……”程北斗吓得眼泪都下来了,急急喊了一句。
程知枫头也不回的催促道:“快点,别在着惹人烦!”
抬头看见正往这边瞧着的两儿子,他的眉头又皱了皱,补充道:“拉远点!”
放弃挣扎,被一路推搡着趴上刑凳的程北斗,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刑杖对于他来说,毕竟太过沉重,第一下落下时,程北斗就生生疼的眼前一黑,想来身后定是高高肿起了,恐惧疼楚一下密密麻麻而来。
“砰!”“二……”
“砰!”“三……”
……
刑杖毫无感情的一下下重重落下,仿佛打得并不是活生生的孩子,而只是个死物,全不顾程北斗身上的伤势由紫变黑,继而轻易带起一道血痕,催的伤口渗出血珠,不过几杖下去,他不大的臀部已被一道道混着血水的伤口与抽得翻卷的皮肉布满。
程砾第一次见程北斗时,程北斗就正在狼狈的熬刑。那时节,程北斗辗转在杖下的小小身躯,嘶哑而微弱的声声惨叫,轻易的吸引了程砾的目光,而他只一望之下,便皱了眉头,也许是他久离初归,太过容易感慨往昔,莫名的,他在程北斗身上,就看到了那个令他如今想来依然心疼不已的自己曾经的过往。
“住手!”虽然以他的尴尬身份,这事他不该多管,但程砾向来也不是多么世故的人,想管的事自是非管不可。
“这可是城主的命令,你是何人敢在此多加置喙?”
虽然侍卫说的硬气,但毕竟能轻易进到这院子里的也不会是什么闲杂之人,所以刑杖好歹停了下来。
“把他送回去,让人给他看看伤!”程砾并不答话,只转头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自有引路的人在后低低解释,不过就是:这是在外游历多年的大公子回来了,城主听到公子回来的消息,早高兴的要迎来了,必不会再追究之类。
程砾只当作没有看见众人瞬间变的精彩纷呈的脸色,抬步走过这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奢华尊贵的土地,却也没有再停下来看程北斗一眼。
刑杖停的时候,程北斗的意识已经疼的有些涣散,他硬撑着一口气抬头望向那个发出宛如天籁声音的人,却在晕迷之前只见到了那个坚毅的背影。
那时他还不知道,那时他后来穷尽一生仰望和依靠的背影。
程砾其人,坊间传说甚多,其中普遍认同的事件大概就是他自小离城拜在世外高人门下,在天逸城危难之际只身领军与戎族血战三天三夜,未让寸土,回城以后又专管财务,仅用半年就盘活了一城的繁华。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被人提起就津津乐道,引以为榜样的天纵之才,却被夹在老城主与母族之间的斗争之中左右为难,终于在母族兵变事败后,自请知情不报之罪,黯然自贬流放,不知去向。
单单这些,已经足够让程砾的名字打上悲情主义英雄的标签供大家茶余饭后唏嘘感叹,更不用说一些小道流传的消息,什么从小为老城主不喜,小时候自己逃出天逸城,其母是家族安插在老城主身边的细作,谜一样的终身未娶…………所以,程砾已经很习惯大家听到他的名字时来不及掩饰的精彩的脸色。
当然,对于现在的程砾自己来说,以往的经历一半是身不由己,一半是年少轻狂,还真是没有什么可自豪的,至于所谓恩怨情仇,是非对错,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啊,什么都比不上自己逍遥自在来的实在,这次回天逸城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大哥回来了,怎么不早来个信说一声,本座也好派人去接您!”
程知枫迎出二门,隔着老远就抢步上前道。十几年前,程砾搅动风云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有的倒只是单纯的孺慕,其后两人交集不多,也没什么恩怨,但程砾毕竟盛名在外,这次回来也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事,保险起见,程知枫还是觉得表现的亲近些好。
“哪用那么麻烦,我也是忽然想回来看看就回来了,用不着再让别人跟着忙活!”程砾很是自然的回了一句,才端端正正一礼,含笑道:“一别数年,城主一向可好?”
“本座在城中自然一切都好,倒是大哥一直游历在外,风餐露宿,太过辛劳!”
程砾依然记忆中那个豪爽随性却又守礼得体的样子,程知枫的心中说不出的情愫,既佩服又忌惮,于是忍不住试探道:“大哥这次回来就留下吧,外面再好,也比不得家里嘛!”
“我这孑然一身的,还是四海为家的好!”
当年程砾也是久经那些勾心斗角的,虽然过了十几年的散漫日子,程知枫这点小心思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大哥”程砾的心安下不少,又象征性的劝了几句,才道:“算了,这事容后再议,本座已备下酒席为大哥接风洗尘,大哥,请!”
这是一场气氛不错的家宴,宾主尽欢,喝得俱是尽兴而归,可惜酒宴之后,却有流言不胫而走,说是昔日名噪一时的大公子之所以终身未娶,是身有隐疾。
程砾听了不过一笑而过,他只不过是为了推辞胞姐的做媒故意含糊了其词,被有心人传成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反正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就是供大家谈笑的,随他们高兴就是了。
可没承想,那个孩子却当了真,还在他要计划着要离开天逸城的时候,当着他和程知枫的面,直直说了要过继给他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这是程砾第二次见程北斗,说起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程砾并不是多么热心的人,他肯在杖下救起程北斗,不代表还会再主动寻了去看他,而程北斗却是刚刚能下床。
这天本是八月十五中秋合家团圆的日子,按往年的惯例,程北斗都是没有资格参加庆祝的晚宴的,可今年因着程砾回来,大家注意力几乎全被他吸引了过去,对于不请自来的程北斗的诧异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程知枫也只是皱皱眉,没说什么,程砾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见程北斗怯怯的缩在人群的角落里,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只当没看见。可显然程北斗此次打定主意一搏,并不甘心就这么被无视,终是趁着众人敬酒的机会,抢在程旷德前面,出列跪在当中,鼓足勇气说出准备了多时的话:“北斗祝父亲佳节安康,恭迎伯父回城,北斗无以为敬,愿拜伯父膝下以为溟蛉,以尽孝道!”
“你说什么?”程砾一口酒差点就惊的喷出口中,他愣愣的望了程北斗一眼,又立马转向程知枫,以目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程砾这一望,大家的目光也都追了过来,程知枫本来就是震惊不已,又见众人一副等着他解释的样子,顿时被气个半死,手中的酒杯直直就朝着程北斗掷了过去,声音都气抖了:“你!程北斗!”
酒杯脆生生碎在程北斗面前,酒水溅了他一脸,他这些年因着不甘委屈而想着奋起一搏鼓起的勇气就随着酒杯一起碎个干净,只剩下惶惶,而正在这时,程砾的目光又逼了过来,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淡定,只饶有兴趣的追问道:“嗯?”
“我……我想……想跟着您!”程北斗慌的已经不会斟酌措辞,只结结巴巴地实言道:“您不是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嘛,所以我……”
“住口,孽障,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知枫真是后悔让程北斗呆在这里,让他有机会说出这么该死的话,可现在还真没空跟他计较,程知枫急急转向程砾,尴尬无比地硬着头皮解释道:“大哥,那个童言无忌,小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听了几句流言就……就……大哥,别放在心上,这个……本座会好好教训他!”
“还不快把他给我拉下去,扫兴!”
程知枫也真不知道怎么跟被当面直直被指有那种病的程砾说了,只面色铁青的吼道。
好像自己每一次见父亲就逃不了被拉下去的命运,程北斗心如死灰,任人从地上像木头一样拖起来,却猛地听到程砾含笑的声音响起:“程砾厚颜,蒙城主以兄弟待之,倒想求城主恩典,应了他所请!”
程北斗猛地回头,只觉得周围一切都静止了,脑子中全都是,他真的对自己不同,他要自己当他的孩子,他终于有人疼了!!
等他回过神,程砾的手已经牵上了他,可并没有想象中的温和,程砾的声音听起来更多的是戏谑:“好了,跟我走吧,希望你以后可不要后悔!”
程砾领着程北斗往自己的房间一路走去的时候,脑中魔怔一般不停的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曾经的曾经,他一脸决绝的逃出这座院门,发誓再也不会回来;鬼使神差,为了赌上一口气,他又瞒着师父返回天逸城;心灰意冷再次逃离,兜兜转转又一次回来,他对程北斗另眼相待,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收下程北斗,师父教他万事皆空,世人称他豪爽洒脱,而他!到底在干什么!
“裤子脱了,趴床上去!”程砾一路上一言不发,程北斗初初的喜悦已经被消耗殆尽,大气都不敢喘陪了一路,却不想一进门,就听到了程砾近乎冷酷的命令。
“……”程北斗的眸子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怯怯的望向程砾,想要喊一声,又不知道这时候是该喊大伯还是父亲,只能张张嘴,没了下文。
“之前不是挺大胆的嘛,现在在怕什么!”程砾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程北斗的神色,嗤笑一声,转身取来一柄戒尺,简单粗暴的朝着程北斗的身子直直的挥了下去:“还是你以为你怕就能躲过去了?”
“啊!”程北斗被猝不及防的疼一下子打的喊出了声,不同于刑杖,程砾的戒尺似乎只疼在那薄薄的皮肉之上,可正因为如此,那个疼更让他有足够的精力去体会。
“啪!啪!啪!……”程砾既没有呵止程北斗的喊叫,也没有再说什么其他别的,只将程北斗推压在床上,一把拽下裤子,专心朝着他的屁股上一下下的抽去。
“唔!唔!唔!……”
程北斗只觉得屁股像是被火烧火燎一样,他忍不住想要挣脱,口中可怜兮兮地喊着:“疼,疼,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饶了我吧”
“啪!啪!啪!” 程砾的手压在程北斗的背上,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瘦骨嶙峋,眉头不由挑了挑,手下的戒尺虽然没停,但是明显少了几分力气。
“呜呜……”可程北斗却根本没有体会的到程砾的放水,他只觉得自己已疼的没有力气折腾,只任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流。
听着程北斗哭的那么伤心,再看他的屁股已经被打的通红一片,程砾摇摇头,暗叹一声,扔下戒尺,又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声音中多了几分调侃道:“现在还想再跟着我吗?”
“嗯!”虽然戒尺停了,身后却仍是突突的疼着,程北斗却是一边小声抽泣着,一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还真是蛮有趣的!”程砾随手在程北斗的头上划拉了一把,扬了嘴角道:“那行吧,去洗洗睡吧!”
这一夜程北斗睡的特别的香甜,似乎印象中就没这么舒心踏实过,虽然晚上挨了打,一早起来,屁股却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所以当他兴冲冲爬起来,推开房间的门,看见那不同于城主府奢华却冰冷的简约的景致,他的心便如枝头的小鸟一般一下子雀跃起来了。
“程北斗,吃饭了!咦,人呢?程……”
程砾晚上睡得可没有那么好,辗转反侧了半天才破罐子破摔的想走一步算一步吧,于是尽职尽责的扮演好父亲的角色,早起出去买了饭回来,叫儿子起床,却不想程北斗不在房间,等他在院子里找到逛的欢快的程北斗,但见清晨的朝阳斜斜洒在孩子的脸上,映出孩子纯真烂漫的笑容,不染半丝尘世的灰暗,听得他的喊声,急急回身,讨好的吐吐舌头,一双眸子干净清澈,照得他整个心都明亮了起来。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快点吃饭,我带你上街逛去!”
之前见到程北斗,要不就是他狼狈不堪,要不就是一脸凝重的不像个孩子,乍一眼看到这么活泼欢快孩子气的程北斗,程砾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想着昨天孩子一进家门就让他一顿好打,也该补偿一下,便提议道。
“真的可以吗?”程北斗的眼睛亮亮的,不敢置信的追问道。
“这点出息!”程砾挥手拍向程北斗的小脑袋,笑骂道。
长街上一如既往的繁华喧嚣,人流穿梭,或急或缓,程砾常年在外游荡,自是没什么兴趣,但几乎没出过门的程北斗就不一样了,此时感觉像是全身心都重生一般,拉着程砾东看看、西瞧瞧,看什么都新鲜。
程砾也不烦,只含笑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答上几句,一副和蔼纵容的样子。
“哇!这些小人好可爱!”程北斗在一个地摊前停下来,一件件把玩,回头对着程砾道。
明眸皓齿的娃子转盼回眸间荡起的层层涟漪,盈盈亮亮,程砾宠溺地凑上前去看了看,撇了撇嘴,还是不忍扫了他的兴致道:“喜欢吗?给你买一个!”
程砾低头挑了憨态可掬的小人,又伸手付钱,再抬头却眼看着程北斗轻盈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臭小子!”程砾的心立马就慌了起来,低低咒骂一声,便向着程北斗离开的方向追下去。
最终程砾顺利地找到了程北斗,彼时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卖糖葫芦的小摊前,眼巴巴的瞅着,见到程砾走过来,顿时像是看到了希望,奔过来扯了他的袖子,轻轻的摇了摇,程砾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好笑,只抬手扇在他的屁股上,轻斥道:“怎么能这么乱跑,找不到你怎么办?!”
程北斗的身量还没长开,个头也只能到程砾的胸那儿,程砾是将他拽向自己打的,这么一打,程北斗便直直扑入了程砾的怀中,莫名的,程北斗的鼻头就酸的厉害,也许是程砾的怀抱太过温暖,也许只是因为感怀与自己也能有劳心挂念,眼泪无声的就润湿了眼眶。
程砾感觉到怀中的小人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由有些手足无措,怎么还是这么个多愁善感的孩子,他只能轻轻拍拍程北斗的背,默默的安慰。
还是卖糖葫芦的小哥率先打破难言的静寂,看看程北斗又看看程砾,挠挠头道:“你们到底是要啊还是不要啊?”
程砾拉了程北斗上前,一边付钱,一边挑了串最大的,塞进程北斗的手中,回答道:“要,怎么不要。”
程北斗毕竟是小孩子心性,玩的高兴了,也就把那点伤感情绪忘掉了,一直逛到夕阳西下,街上的人都要空了,才恋恋不舍的跟着程砾回家。
程砾现在住的地方只是个临时租住的,并没有什么别的人,所以远远地就看见停在他们门口的一辆卷帘宝顶,朱门华盖的马车,及到他们近前,门帘一挑,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妇缓缓走下车来,看都不看程北斗一眼,只望着程砾轻启朱唇,笑道:“阿砾,怎么才回来,让我好等!”
“您也知道,我向来不是个能呆在屋里的性子,大姐见谅!”程砾一边打了个千告罪,一边将胞姐请入屋内。
“姑姑!”程北斗跟在后面,小小声的喊了一声。
程婧妍只当是没听见,只一边打量着程砾的屋子,一边皱眉道:“阿砾,你这到底作没作长住的打算啊,你要是想长住下来,这里可是不行的,改天我让你姐夫帮你另寻一处好的!”
“北斗,去给你姑姑端茶过来!”程砾最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的心思了,无奈笑道:“大姐,你就不用替我操这份心了,这边挺好的,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我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程婧妍狠狠瞪了一眼程北斗的背影,不悦道:“按说你也是极聪明的,根本不用我来提点,可是我就不明白了,程北斗这么个被城主厌恶的存在,你却在回城之初就对他另眼相待,还顺势求城主把他过继给你,这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程砾颇为头疼得看着程婧妍一脸的不赞同,示意她小声:“北斗只是个孩子,我只是觉得他跟我有些缘分,希望能照顾他一二”
“阿砾”这话说的程婧妍更是提高了声音,愤愤道:“你是不是真的在外久了,就忘了这城中的是是非非,作为程家的孩子就只是个孩子吗?想当年……算了,我也不想提那个,不管怎么样,现在好歹我们跟城主相处的还算融洽,你不想着为以后做打算也就罢了,还招来这么个卑贱的玩意儿摆明触城主霉头,想什么你!”
“哗啦”瓷碗落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程砾皱皱眉,扬声道:“北斗,进来!”
好一会儿,程北斗才慢慢挪进来,低垂着头掩了红红的眼眶,程婧妍有些尴尬,又不甘示弱,色厉内荏地瞪向程砾道:“你什么意思?怎么嫌我说话难听了?哼,再难听的话当年你我也不是没听过!”
“您有话继续说就是,我只是觉得,嗯,让北斗跟着听听好些!”程砾摊摊手,并不接她的话茬,只淡淡道。
“你!”程婧妍一时气结,强自压了半天的火才道:“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来找你呢,是因为城主的长子日渐长大,还没有定亲,我想把你小外甥女嫁给你,想跟你商量一下。”
“那个城主府内是非多的很,您又不是不知道,干嘛把自己亲闺女往火坑推,真要找女婿的话,我看我们小北斗就不错,日子过得简单,上面又不会有公婆给她气受,您看怎么样?”程砾眨眨眼,玩笑道。
“他要是能当上下一任城主我就把女儿嫁给他!”程婧妍嗤笑一声:“我看你也没句正经话了,算了,我走了!”
“大姐慢走!”程砾话音未落,就听到重重的摔门声。
“唉!”程砾夸张叹了口气,才又对着程北斗道:“北斗,把碎片收拾一下,把买回来的饭菜热上,咱一会儿吃饭了!”
程北斗抬头望了程砾一眼,见他脸色淡淡的,莫名的就又想哭,他急忙重重点头,转身去收拾。
一直到饭菜上桌,程北斗的眼睛还是湿湿的,程砾终是看不下去,托起他的小脸,擦了一把,无奈道:“还伤心呢,这还没完了真是!”
“我……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程北斗抽抽嗒嗒地小声道。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眼泪!”程砾继续帮他擦着眼泪,终是摇摇头放柔了声音道:“好了好了,在我面前,想哭就哭吧!”
眼见程北斗的情绪稳定下来,程砾才又凝眉接着道:“但是北斗你得记着,这以后有的是刻薄侮辱人的话,有的是痛苦磨难,外人面前,伤害你的人面前,可是不准哭的,就算再难受也要咬牙坚持下去,明白吗?”
“嗯!”即使脸上还有泪痕,程北斗还是仰首,重重点头。
“得了,乖儿子,眼泪擦擦咱先吃饭了!”程砾的情绪变的也快,揉揉程北斗的小脸,恢复了笑容:“以后的事啊再说吧,你不是还多了我护嘛,咱指不定谁欺负谁呢!”
又过了一日,程砾便接到了程知枫已经安排好过继时间及相关所有事宜的通知,他不由轻笑摇头,这速度怎么像是怕他后悔一样,只不过程知枫安排的足够重视,他又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念头只是一转之间,心思便转到领着程北斗置办当天的行头上去了。
许是这两日程北斗的心情愉快带的气色也好了许多,也大概是人靠衣装的缘故,重新收拾妥当的程北斗眉目清丽,衣袂飘然,便如那画上走下来的仙童一般。程砾上下打量着,满意的点点头,揽了他肩膀赞道:“嗯,好看,这容貌这气质,还真是让我捡到宝了!”
程北斗看见程砾高兴,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受宠若惊地指着自己不确定的问:“宝?是...说我?
“傻孩子!这么不经夸!走,领你去玩!”跟程北斗相处的越久,程砾心中对他的怜惜就越深,但他嘴上并不愿多做安慰,毕竟男孩子心思还是不要那么细腻的好,所以只尽量先带程北斗吃喝玩乐,希望他的性子开朗起来。
转眼就到了正式过继的日子,即使在场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些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气氛也一直在微妙中转来转去,好在流程进行的都很顺利,程砾和程北斗自己高兴,似乎程知枫的心情也不错,仪式结束了又摆了宴席,还破天荒让程北斗陪在下首,没了之前对他的厌恶之色,程砾也就放下心来,跟众人推杯换盏痛快地喝起了酒。
程砾酒量好,自然就有人不甘示弱,喝酒的时间一长,借故离席,出去醒酒的就多了,不能喝酒的孩子们也不用拘在席上了,都各个告退了,眼看着这喝得正尽兴的时候,忽然一声尖叫,下人慌慌张张来报:“城主,不好了,北斗公子把...把少城主的头打破了!”
一时间,这装醉的真醉的人的酒都醒了!
“这个畜.......”程知枫下意识开骂,程砾已皱眉高声压过了他的声音:“程北斗他人呢?把他带过来,简直胆大包天不像话!”
他转头又看向愤怒中带些惊愕的程知枫,深深拜道:“城主恕罪,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莫名的别扭和尴尬一下子涌上心头,甚至盖过了愤怒和震惊,连程知枫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心中最在乎的不是明儿的伤势也不是对程北斗的厌恶,而是看着一脸倔强跪在地上直视自己的孩子,脑海中不停的跳出的话:他不再是自己的儿子了,再也不是了.....
“还不快向城主请罪!少城主是你能动手的吗?”程砾却是没有心情去管程知枫在想什么,他第一时间不顾规矩打断程知枫的话,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程北斗现在是他儿子,他护定了,要打要罚也是他来,当然,看着闹到这份上,还梗着脖子不肯认错的程北斗,就算不是要故意给别人看,他的一脚也是会踹上去的。
“少城主怎么样了?没有大碍吧?”
问话的程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碰上这样的事,即使要劝要帮也得先了解情况。
“伤的不重,血很快止住了,休养几天就无碍了!”本来就是来汇报的大夫顺势禀告道。
“孩子之间打闹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哥,你把北斗带回去管教吧!”程知枫回过神,神色复杂的望了程砾和程北斗一眼,摆摆手,似是不愿深究。
“多谢城主!”程砾唯恐他改变主意,半句话不多说,拉着程北斗就走:“天色也已经晚了,请容我们先行告退,改日再先少城主当面赔罪!”
回家的路上又是相对无言,安静的可怕。倒不是程砾故意冷着程北斗,让他害怕,实在是程砾本身也不算是好脾气的,他需要时间来让自己冷静下,再想想怎么跟犯了倔的孩子说明白道理。
不过在程北斗看来,平日里开朗的没什么规矩的程砾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怒极了,想想上次的经历,他觉得自己大概又要挨打了。所以当程砾把他带回房间,凝眉望向他时,程北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懦懦道:“是他先说话恶毒的!”
“所以呢?”程北斗胆大起来还真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程砾是既觉生气,又忍不住喜欢,所以他的语气听起来倒是一点都不严厉。
“所以是他欠打,不怪我.......”程砾的态度给了程北斗勇气,精神放松了许多,就又想起之前程明德的话,现在都恨不得再上去揍上两拳。
“然后呢?”程砾剑眉轻挑,心中不由暗道这冲劲还没下去呢!不过眼见提到打架还一脸兴冲冲,提到善后就一脸茫然,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的程北斗,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拽过他的身子,朝着他屁股就扇了两巴掌:“你把人打了,自己呢?怎么全身而退?!”
“我......没想过!”这话问的程北斗一愣,直到酥酥麻麻的痛反噬过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道:“我当时气疯了,只想着不管之后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揍他!”
“行,你可真行!”程砾气的咬牙切齿:“那不让你付出点代价还真对不起你!”
他转身在房间寻摸趁手的凶器,程北斗已眼神闪烁,本能的想要逃。
“来,你今天要是能逃出去,这事就算了了,我就不再追究!”程砾望他一眼,轻易的瞧出了他那点小心思,拿过鸡毛掸子,在手上掂了掂,冷哼一声,一步步朝着程北斗逼近。
“我....我....”程北斗只觉自己的腿软的不听使唤,可他还是心存侥幸的,想着有机会总有拼一下,退无可退的时候,还是一咬牙,鼓足勇气,转身就想跑!
“总是喜欢这么冒险一搏哈!”还真敢跑,程砾差点没被气笑了,伸手一把抓住他衣服的后襟,往里一带,顺势就把程北斗扔在床边,也不等他反应过来,鸡毛掸子就狠狠砸向他的臀:“你以为你可以一直幸运下去嘛!”
“啊!疼!”就这一下带来的痛感就已经遍布全身了,程北斗惨惨的叫了一声,整个人沿着床边滑了下来。
程砾嘴角一弯,拿鸡毛掸子戳戳他的身子淡淡道:“起来,自己趴床上去,屁股撅起来,撑住了,不准随便乱动,我就打二十,如果敢不听话就加倍!”
程北斗是不想挨打,但并不代表他真的就敢不听程砾的话,所以并没有什么犹豫,就老老实实忍痛站起来,颤抖的趴在床上,苦着脸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这才对嘛,人啊,得学会审时度势,量力而行,明知道自己会吃亏还非往上冲,傻不傻啊!”
程北斗乖起来也是让人的心不由就软了,程砾暗暗摇头,他简直是拿这孩子半点办法都没有,每次想好好教训一顿,结果还没怎么打自己就先心疼了。
“别……”感觉到程砾的手拽上自己的裤子,程北斗的脸红了红,忍不住伸手去拦,低低哀求道。
“啪啪”程北斗这一挡,倒是加快了自己挨打的进程,程砾又被撺掇起了火,甩开他的手,掸子划破半空应着风声就落了下来。
“嘶……啊……”宛如沸水直直泼在屁股上,激起火辣辣的痛,程北斗果然再没有心思计较脱不脱裤子的问题,只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熬住,不至于想着立马起身去逃。
“喊什么喊!”程砾抬手再打:“当初打人的时候,想没想过,人家位高权重,当场喊人置你于死地也未尝不可,如果不是我在,你现在有没有力气喊疼都不一定呢!”
程砾越说越气,手中的鸡毛掸子不自觉就加了几分力气,一下下不间断的落了下去。
“唔……”这可苦了程北斗了,起初尖锐的疼痛,还能遍及来开,缓缓消散。可没过几下,整个屁股就被打遍了,叠加的鞭挞像是要把皮肉生生撕裂般,刀割般的痛。
程砾眼看程北斗的屁股上一道道红肿的血痕迅速的涌起,他的手指紧紧抓住被褥之上,已用力到泛白,却仍记得自己的话,努力的不动不喊,只随着掸子抽下来的时候颤抖的缩一下肩膀,小声呻吟,心终是再也硬不下去,程砾手中的掸子一顿,轻咳一声,没好气的问道:“多少了?”
“嗯?我没数……”
程北斗惶惶抬头,汗水泪水湿湿的沾了一脸,听了问话小声的答了一句,却似一下子引发了所以的委屈,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哗的流了下来。
“没数就没数吧,哭什么啊你!”
程砾哭笑不得,有时候看程北斗拼命相搏的劲还以为他多坚韧呢,结果其实还是个孩子嘛。
“行了,已经打完了,起来吧,不哭了!”
自己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啊,慢慢教吧!程砾轻叹一声,上前去扶程北斗。
“嗯嗯”程北斗一边用手擦眼泪,一边使劲点头,生怕程砾反悔再继续打下去。
“裤子不用提,直接趴床上,我一会儿帮你上点药!”程砾还真是受不了程北斗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再叹道。
“不用......哦!”程北斗下意识拒绝,但他话还没说完就接触到程砾的目光,只好乖乖应是。
“会疼忍着点!”话出口,程砾自己都有些愣,他以前觉得男孩子就该不怕苦不怕疼,动不动就哭那多让人瞧不起,可是碰上程北斗不但每次看他哭自己就心疼的不行,连带这些温柔哄孩子的话也不自觉的会了。
“那您轻点!”程北斗小脸疼的皱皱的,抽抽嗒嗒的哀求道。
“马上就好了!”程砾摇摇头,再轻都碰不到了,他只能安抚的缕缕程北斗的背,无奈道。
“呼,终于好了,夜也深了,凑合睡一觉吧,明天就不疼了!”这一番折腾倒累的程砾也是一身汗,他长呼一口气,拍拍手准备自己也去睡了,这充实的一天!
“嗯?”然后似乎.......果然程砾一回头就见自己的衣襟被一只汗哒哒的小手给攥住了。
“那个,您能留下来陪我吗?”程北斗鼓起勇气,小小声道。
“嗯?那你该叫我什么?”程砾从谏如流停下脚步,但却顺手捏了捏程北斗的小脸逗他道。
“父亲” 程北斗的头埋的沉沉的,糯糯嗡嗡道。
“倒是不记仇!”程砾轻笑一声,翻身上床,揽了程北斗的小身子,轻拍了拍道:“叫爹!”
“爹...爹爹!”程北斗微偏了头,初初接触这个称呼似乎还带着一丝迷茫,但那个字一出口,他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
“乖!”程砾的心也一下子暖了起来,他抚上程北斗的脸,郑重其事的道:“以后做事情都先考虑好自己的安危,不然爹爹会担心会心疼!”
“嗯嗯!”程北斗的泪水又涌了上来,但他却展了笑脸:“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会学会变强,保护自己,不让爹爹再为我操心!”
“爹爹?”连番的变故让程北斗顾不上想太多,此时一切都静下来思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他反而是睡不着了,于是试探的唤了一声:“您睡了吗?”
“嗯?怎么了?”程砾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没什么,我只是睡不着!”程北斗翻身面向程砾,看着他一脸困极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应对他时,忍不住就想笑:“您睡吧,不用管我!”
“不用我管干嘛叫我起来!”程砾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反正已经醒了,陪你聊会儿吧!”
“嘿”程北斗不好意思的笑笑,挠挠头,半天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只是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您,以前.......”
话匣一旦被打开,这些年想说又没人诉说的话就想一股脑倒出来:“以前我看着别人很开心的大笑,我就特别想自己什么时候能体会那种感觉,父...城主很讨厌我,有好几次我都觉得他就是想活活打死我,别的人也没有对我好的,我有时候都会想我的命是有多硬才能长这么大......”
程北斗的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全不似刚刚为了些许小事就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这样的程北斗让程砾既感到陌生又莫名的熟悉,程砾的手不由揽上他的肩膀,无言的紧了紧。
感受到温暖的怀抱,程北斗不由偏偏头望了过去,原以为程砾不会认真听他说呢,毕竟他看程砾困得很,自己这些事又挺无趣的的,没想打程砾还会安慰自己,感动之余,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欢快起来:“刚记事那会儿,我是觉得很伤心也很绝望的,但是后来慢慢的,我也知道每个人出身不能选择,那些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也得活下去嘛,尤其是在那次遇上您之后,我又听说了您的事,更坚定了我要摆脱命运,努力活好的信心。现在我觉得自己赌赢了!”
“对不起,北斗,之前是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程砾默然,他之前怪程北斗偏激,总是不计后果,冒险行事,却没有仔细去想以他的经历,也许一衣一食都要靠命来搏的......
“别......爹爹您别这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程北斗却没想到程砾会这么说,慌忙解释道:“爹爹担心我,教导我,是疼我为我好,我......我很开心有人能在乎我的安危......”
“乖,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爹爹在!”
程砾将程北斗小小的身子轻轻拥入怀中,仅那一瞬,彼此感受到对方心脏的跳动,便似乎已经定下一辈子不可或缺的约定。
程北斗的心蓦地踏实了下来,眼皮也开始打架,他强打精神记得跟程砾说起今天打定主意的决心:“爹爹,我知道自己还什么都不会,打明儿起,您得好好教我些本事,昔日的欺负我不可不肯再受!”
“本事我倒还有些,只是我不怎么会教,你要是不介意本事是被一路打出来的,就随时来跟我学。”
程砾拍拍他的身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呃......”程北斗就在纠结是要本事还是要屁股中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程北斗已经不再纠结,想想之前的日子,再想想爹爹对自己的好,他很是鄙视自己还会怕挨几下打,果真是被惯了几天就没了志气。这样想着,他很郑重的请程砾教导自己,只可惜程砾调教人的手段确实是刁钻了些,扔了四书五经过去,就让他扎着马步背,马步扎不稳要打,检查的时候书被不下来也要打,不过几天时间,程北斗的屁股,手心连带小腿,都是被打的红彤彤的印子。
“算了,要不明天歇一天吧!”晚上,程砾给程北斗上药的时候,也是心疼的很,只是当年的他也是这样被师父教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最为激发潜质速成的方法,毕竟程北斗起步已经晚了,要是按部就班一步步来,才是耽误了他。
不过,程砾也不想逼程北斗太过,如果程北斗愿意,即使他平庸一辈子也没什么关系。
“不用了!”程北斗的眸子闪过一丝坚毅,又瞬间变得柔和,语气中含了些许的撒娇,糯糯道:“爹爹心疼了?没事的,这点磨砺,我都熬不过的话,怎么配当爹爹的儿子!”
“你啊!”程砾摸摸他的脸,无奈地打趣道:“怎么这么倔呢?不过咱们可说好,要学就得学好,做不好爹爹罚起来可不会手软!到时候你可别再哭鼻子!”
“哪有嘛!”程北斗被羞的满脸通红,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程砾面前那么轻易就会落泪,大概是因为唯有他才会在意他的泪水。
程北斗打了程明德的事过了大半个月,程砾才领着程北斗入城主府请罪,彼时程明德早就痊愈了,程知枫都几乎要忘了这事了,所以程砾只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就闪身要一旁的程北斗来赔罪。
今日的程北斗一袭月白的锦袍,淡蓝的丝线勾勒出素雅的边纹,长发松松的扎着,浅浅欠身,半垂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带着些不卑不亢的优雅,程知枫的脑中不由就生出个荒唐的念头,这样的程北斗便是他身为人父想象里最中意的孩子的模样,这个念头一起,让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毫不珍惜,弃之如敝履,厌恶到唯恐避之不及,可一旦失去,心里又不可避免的有那么一些失落,更可况此时的程知枫面对的是如此合心意的程北斗,他本就对程北斗没什么了解,于是误以为程北斗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忍不住去对比,他的三个儿子,明德勇武有余,文雅不足,旷德活泼可爱,却只是个孩子脾气,而此时看来,程北斗聪慧举止有度,让他又忍不住生出丝丝遗憾之感,为什么偏偏是程北斗?他不要了的孩子这般有灵性!
“还不跪下!”程砾冷眼旁观程知枫的表情,眉梢稍动,眼眸深邃瞧不见底,上前一脚踹在程北斗的腿弯上。
程知枫的心莫名的一紧,即使他对程北斗苛责异常,非打即骂,但不知为何,看程砾这样对程北斗,他又对程北斗生了些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担心。
不过出乎程知枫的意料,程北斗并没有现出什么狼狈之色,只是身子微微一颤,重重跪在地上,语气却一如之前的儒雅:“城主恕罪!”
这般气度更是让程知枫侧目,只不过他此时心绪复杂,又被那声城主搅得满腹的烦躁,脸色便不善了起来。
“城主若还是觉得......”
程砾见程知枫一直这样魂不守舍,上前一步,轻咳一声,沉声提醒道。
“哦,没事,起来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本座早就不打算计较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知枫不自然的挥挥手,强稳心神敷衍道,心里暗暗安慰自己,何必为了那么个不详的孩子患得患失。
“多谢城主宽厚!”程北斗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城主于北斗之恩,北斗定当铭记终身!”
程知枫无端于这看似平常的恭维之话中听出了些讽刺的意味,许是他心中的别扭终是不想再忍,又或许心中隐隐真的想知道,他冷冷问道:“本座于你,似乎多是苛责,又有何恩可以让你铭记?”
昔日种种,被如此轻描淡写的拿出来作为怀疑,程北斗心中的不甘于愤怒似浪一般层层袭来,他猛地抬头,对上直直逼视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咬牙切齿表现的不那么明显:“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北斗以卑贱之身得以在城主府暂居多年,理该感恩!”
“你这是在怨?”程知枫只觉这话中的怨恨之意颇深,不由沉了脸。
“城主误会了!”程砾恨恨地瞪了程北斗一眼,枉他在家嘱咐程北斗多遍,希望程北斗在程知枫面前留个好印象,不想程北斗仍是这么沉不住气,他只能亲自打圆场:“北斗是因为即将离开才生了些感慨,确实是肺腑之言!”
“离开?”程知枫轻易被这两个字吸引了注意,心里升起的一股空荡荡的慌乱盖过了其他,程北斗这是不会再见他了吗?
“正是,我此来也是领北斗向城主辞行!”程砾很自然牵了程北斗的手,不紧不慢道。
“大哥就长住不好吗?”程知枫下意识的挽留:“更何况程...程北斗还小......何苦风餐露宿,四海为家?”
“我散漫惯了,北斗嘛,也只能跟着我,外面也有外面的好!”程砾态度坚决,一副不想程知枫再劝的样子。
程知枫也觉话到此处,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劝,可是他望向程北斗,鬼使神差就道:“再留一阵吧!”
程北斗不知道在遇到程砾之前,程知枫如此温柔跟他说话,他会不会沉沦,但他清楚的知道如今他不会对程知枫这一时兴起的示好有任何感觉,他客气而疏离的躬身道:“多谢城主好意,爹爹与人有约,还是不耽误的好!”
程知枫只觉他今天定是疯了,他的心里竟是不可抑制的对程北斗喊爹爹时自然流露的幸福以及对自己口口声声疏离的喊着的城主产生了嫉妒,可他望着一旁言笑宴晏的程砾,他无可奈何,只能强笑道:“不用喊城主喊的这么生分!”
他无端的怀念那个怯怯的喊他父亲的孩子。
“那北斗就放肆了!”程北斗忽的一笑,清清晰晰的吐出两个字:“五叔!”
秋风似乎更紧了一些,吹的一身锦袍的程知枫都通体凉了个遍!
程北斗从来没有在程知枫面前如此扬眉吐气过,心中无法言表的痛快让他几乎要乐的笑不拢嘴。
“还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程砾实在是看不惯他这幅得瑟的样子,在路上就忍不住揪过他来在他屁股上扇了两巴掌,恨恨地恐吓道。
“我也没干什么啊!”
程北斗垂头,暗暗吐吐舌头,小声嘟囔道。
气的程砾回到家就直接拖他去了书房,喝道:“跪下!”
“爹爹您干嘛生那么大气啊!”
程北斗虽然乖乖跪倒在地,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程砾小题大作。
“还好意思说!”程砾用手点着程北斗的额头,愤愤的数落道:“之前是谁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一定会在城主面前演好他喜欢的温文尔雅的大家公子的形象?你再看看你的样子,是恨不得把这些年受得苦从城主身上讨回来吗?你现在有这本事吗,就又去挑衅?!”
“哪有那么明显!”程北斗被骂的底气明显不足起来:“我说的话他也挑不出什么理来,再说我们也都要走了,干嘛还要忍气吞声地去讨好他!”
“嗨,臭小子!跟你讲理了是吧?让你这说一句,顶一句的!”程砾还真不是个愿意多废口舌的,上前拉起程北斗往自己腿上一扔,扬起手就打了下去!
“哎,爹......”程北斗下意识挣扎,又不得不接受根本挣不开的事实,只能垮了脸,嚷嚷道:“本来我也想忍了这一时,但是您看他说那话,我咽不下那口气嘛,您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打我!”
“我还没帮你?”程砾抬手重重在程北斗的屁股上砸了两下,气的都笑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想通了,记住痛不敢了就行!”
“别,爹,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自知失言,程北斗也不敢再犟下去,身后那团肉被打的热辣辣的痛,他终是识时务的开始认错。
“错了就该打,好好受着!”程砾余气未消,继续朝着程北斗的屁股揍了下去。
“爹爹,疼!不要再打了!”
虽然程砾一开始就一副生了大气的样子,可是程北斗偏生就觉得这里面吓唬他的成分偏多一点,加上这般被摁在爹爹腿上挨巴掌,并不同于之前被规矩着受戒尺之类的教训,似乎更适合哭天抢地讨个饶,他这般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啪啪” “哎呦,屁股都要烂了!”
“啪啪”“啊,疼死我了!”
“啪啪” “爹,爹,饶了我吧!”
“闭嘴!装什么可怜!”程砾是听不下去了,恨恨地又补了两巴掌,就把从腿上推了下去道:“再有下次,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已经很疼了!”程北斗站起身来,拿手小心地揉着屁股,苦着脸嘟囔道:“肯定都肿了!”
“哼!”程砾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抬脚就往外走,并不打算理他。
“哎,爹爹!”程北斗顾不得屁股疼,忙伸手去扯程砾的衣角,眼珠滴溜乱转地问道:“如果换作是您,您真的忍的下这口气吗?”
“我啊!”程砾转头,轻轻一笑道:“我不忍啊,反正也没人真能怎么拿我怎么着!”
......
深秋夜凉,更兼密雨,愈发的清冷,程知枫在床上辗转反侧,耳听得鼓打三更,却疏无睡意。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但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程知枫站在那一池春水边,大片大片翠绿的莲叶,接天连日;云雾缭绕,深处里一个人影绰绰约约地站立着。不知是被什么力量吸引,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张口欲唤上一声,而此时佳人堪堪回过头来,粉面妖娆,眉眼含笑,暖暖照柔了心怀。见到了她的模样,程知枫即使在梦中,依然很是诧异,心底又清楚地升起一丝挥之不去的悲凉,他约莫记得,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已经离他而去。
佳人忽然一把拉了他,手上竟然仍可以感觉到暖意,耳边响起幸福的低喃声:“城主,嫣儿有了城主的骨肉,咱们的孩儿一定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梦中的程知枫忍不住就想逃离,心中的愧疚让他无颜面对曾经亦山盟海誓的佳人,可不待他逃离,佳人的脸便朦胧看不清晰,隐约又变幻成另一张脸,小小的人儿浑身是血,却执意拽上他的衣襟,他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滚,莫得在此脏本座的眼!”
“啊!”睡梦中的程知枫猛地坐起,自有小厮上前关切的问:“城主,怎么了?”
柔和的灯光照在程知枫的身上,烘得他苍白的脸色有了血色,他徒然地拂上额头,强迫自己忘掉那双小小的眸子中的绝望悲痛,生无可恋……
“今日是什么日子?”他惶然问道。
“回城主,十一月初七!”
是了,十年前的今天,那个孩子出生,嫣儿却再也没有醒来……
“他,咳咳,大哥那边可有消息……”
“大公子没有传信回来!”
“好,你下去吧!”
程知枫颓然摆手,挥退了下人,灯光映上他黯淡无神的目光,遥遥的望向远方,仿佛呆了一般,就那样待到了天亮。
昨夜的新雨,将青山丛林洗刷得更加苍翠,也衬得那掩在其中的古朴幽雅的小院愈加的别致起来。此时天刚蒙蒙亮,万物尚在朦朦胧胧的复苏之中,“哒哒哒”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床上的少年一个激灵翻身起床,口里却是很不乐意的嘟囔道:“谁啊,这一大早的!”
“就这拐弯抹角的破地方,除了我,谁还能找的到!”大门一开,一张丰姿俊秀的脸就闪了进来,虽然嘴上依然打着趣,但是脸上却是难得的凝重。
“师叔啊!”
来人据说是程砾的小师弟,这几年走动的也算是频繁,但不知道为什么,程北斗总觉得他和爹爹之间的关系有些莫名的不寻常,似乎很亲密却似乎对彼此又戒备的很,但当他问爹爹的时候,爹爹却只让他不要多想,所以他只能暗暗撇撇嘴,守着礼貌欠欠身道:“爹爹还没起,您先稍候!”
“我有急事,没看我这一夜没睡赶过来的嘛!”高彬不及脱下宝蓝色的披风,就冲着里面嚷嚷道:“师兄,师兄,快起床了!”
“哎,师叔!”程北斗皱皱眉,他这师叔看似莽撞,却是心思缜密,这般行径,怕是真的有事,便也不好过分阻拦,只挡了挡追问道:“出什么大事了这是?”
“戎族大举入侵,天逸城已失了大半!”高彬脚步一顿,目光在程北斗的面上一扫而过,才又继续往里走。
“那……”程北斗心里一沉,咬咬唇才又道:“您是来请爹爹出山,解救危局的?”
“对,如今之局,怕是只有师兄才能力挽狂澜,师兄当年盛名在外,不但对戎族是一种震慑,也对咱们本事又很好的凝聚力,所谓民心所向,众望所……”
“我不去!”高彬的侃侃而谈尚未说完,程砾已松松的罩了外衣,踏出房门,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断然拒绝道。
“师兄,这是大义啊,您想想那些无辜的百姓……”
高彬似是很意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却在程砾的目光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去!”
少年清脆的声音打破两人尴尬的气氛,显得别样的坚定。
“你敢!”程砾的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连一旁的高彬都下意识的一颤。
“爹爹,北斗多年所学,难道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一展身手,青史留名亦如爹爹当年吗,爹爹又为何阻我?”
程北斗疑惑的承受着程砾的怒气,鼓足勇气,力争道。
PS: 小北斗离开的时候第一部分就算是结束了,这是六年后,从他们要重新回来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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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8  更:2021-09-08 15: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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