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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局外人（父子）[第1页] |
| 作者:鱼是与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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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是以前写得，今天偶然翻出来，想续写下去。 先前是哪个账号写得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确实是原创，大概也有人看过。 因为是从前写得，也不打算修文，写得不到位的地方，就当娱乐笑过就好啦。 对我来说，看文跟写文一样，最主要的是图开心，不求别的。 另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或有借鉴，但求不喷。 这里小鱼，这个马甲大概会是我在潇湘的最后一个，所以我会努力负责的填完所有的坑的。 （或许会包括以前被我坑掉的那些文，会一一拾掇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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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碧树之下，落叶瓢飘，一袭青衣，抚琴而坐，似与这天地浑然一体。 黑色长发随意的散在身后，黑眸清透，貌似无意的看着半空中缓缓下落的枯叶，白皙修长的指尖忽快忽慢的拨动着琴弦，宽大的青色衣袍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那钟灵天下之秀的气质。 这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一曲终了，少年飘然起身，行至湖岸，邪笑着搂上一旁背手而站的男子，“哥哥，琴声可合你心意？” 男子稍稍侧头，露出与少年十足相似的脸，较之少年更多了些沉稳的气质，黑亮的垂直长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组合在一起便是几乎零缺点完美到所有人欣羡的地步。 听闻少年的问话之后，本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扯起了些许的弧度，带了宠溺的味道，“音墨的琴声自然是天下无双的！”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么，哥哥可是要给音墨奖赏吗？” “如是，音墨想要什么？”男子揉了揉身旁矮上他几分的少年，柔声道。 那被唤作“音墨”的少年，低头思索了片刻，再抬眸时，眼中满是希冀，“音墨想要哥哥放然儿一天假。” 男子脸上的笑便淡了下来，“可是他与你说的？” 音墨立马摇头，“然儿乖顺的紧，可不敢生出懈怠的心思来。所以，我才想让他休息一天，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哥哥便应允了音墨吧。” 言罢，诚恳的看着哥哥音幻。 音幻的视线从音墨身上移开，兀自看向了湖面，良久，才道，“下不为例。” 算是答应了。 音墨笑得开心，靠上音幻，“是。” 得了音幻的应允，音墨换了身衣裳便去找邵然了。 算算时辰，邵然定是在武阁练剑，等音墨赶到武阁，果不其然，瞧见了他。 邵然一身黑衣，手中持剑，腾转挪移间，剑势如虹似游龙穿梭，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然有大侠风范。 音墨叹息的摇摇头，然儿的天赋可见卓越，偏偏哥哥挑刺挑的厉害，从不对他夸赞一句，还每每对他责罚相向。 “二叔怎么来了？”音墨出神之际，邵然已停了剑走到他身旁。 音墨敲了敲邵然的脑袋，笑骂道，“不愿见二叔吗？” 邵然相貌随母，比不得音墨，但也长得极为的俊秀了。因为年纪轻，还透着稚嫩，十足的钟灵毓秀的孩童模样。 邵然一撇头，嘴角挂着干净的笑容，道，“我听说，爹爹去听二叔弹琴去了，怎的有空来找然儿了？” “若是让你爹爹知道你还有空管他作甚，定是又要给你布置任务了。”音墨从腰间拿出帕布，为邵然擦拭着额头的汗渍。 右手从衣袖间露出来，赫然只有四根手指头，并无常人般有小拇指。 “二叔，然儿等会儿还要去练剑的。”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任由音墨为他擦着。 “然儿，二叔可是为你向你爹爹求了一天假哦，你要怎么报答我呢？”音墨将手中的锦帕随手一丢，看向邵然。 对邵然，音墨是发自内心的疼爱的，不止是因为他是哥哥的儿子，还因为邵然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偏偏音幻对他又严厉的紧。 邵然黑眸一亮，“真的？！” “二叔何曾骗过你？”音墨唇角微笑，这样的邵然真是可爱！ “太棒了，那等会儿就不用给爹爹看然儿的剑法了！”邵然凑到音墨身前，“二叔，你不知道，这套剑法难练的很，然儿肯定不能让爹爹满意的，到时又要被爹爹责罚了。” 说起自己的父亲，邵然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音墨有些无奈，这孩子恐怕对放假并无多大兴趣，更多的只是为了不被哥哥责罚而开心吧？ 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自己的两手，音墨的眼中多了些黯然，却顷刻之间掩去了，“然儿。” “唔？”邵然仰头看他。 “二叔为你求的是明天的假，所以待会儿你爹爹便会过来的！”音墨轻笑道。 邵然眼睛倏地睁得老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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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音墨倚在墙上，目不斜视地看着武阁中央的少年。 自音幻进来之后，邵然的拘谨局促显然易见。此时，正战战兢兢地站在音幻面前，怯怯恭声道，“爹爹。” 邵然的身子只到音幻的腰间偏上一点，显得瘦小单薄。 音幻袭着白衣，不怒自威地背手而站，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或者说有些冷漠。 “如何？”不似对音墨的宠溺，仿佛例行公事般问着下属，呵，下属。 邵然握着剑的手紧了些许，“然儿，然儿已经准备好了。” 音幻没再言语，衣袖轻舞，便已退到搁置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只是目光并没有期许似的落在邵然身上，而是若有若无的看向音墨。 邵然抬头的瞬间便是这样的景象，心里闪过一些委屈，只要是有二叔在的地方，爹爹的眼里便容不下其他，包括自己。 “还不开始？”音幻清冷而又严厉的声音响起。 “是。”邵然按下心中的委屈，挑剑而出。 音墨忽的叹了口气，他虽不曾习剑，也能看出然儿的身形略带了些僵硬，不复刚才独自一人时的行云流水。 这样的然儿又如何能让哥哥满意？ 邵然的手已经有些颤抖了，音幻在前，他又如何不怕？乃至第一招开始就偏差了力道，音幻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但是他知道爹爹绝不会没有察觉，心中的惧意愈发使得剑招出得更慢了。 “嗙”的一声，音墨担忧的向前走了一步，背离了墙，却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邵然，步子戛然而止。 手上的剑被爹爹的一掌落到了远处，嘴角也溢了血，可不敢给自己时间缓气，邵然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卑怯而又乖顺的跪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准备好了？”音幻仍旧坐在稍远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手中不知何时拿了藤杖在把玩。 邵然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手抓着冰凉的地面，想要获取依托般。 “对不起，爹爹。”邵然不敢抬头，卑躬屈膝，额头布满一层密汗，换成是谁，都会引来一阵怜惜，可偏偏面前的人，以谈笑袖手剑笑血著称江湖的剑帝，更是鼎鼎有名的白一山庄庄主邵音幻，他的父亲，从来，不会。 “嗖~”夹杂着破风声，“啪”的一声，坚硬的藤杖狠狠的砸在邵然的背上，黑色衣裳破了开来，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衫，藤杖弹起，内衫也裂成两半，一道血痕印在少年的背部。 跪在地上的邵然，肩膀几不可见的颤抖着，瘦削的脸上顿时惨白，眼睛微微闭起，长长的睫毛半卷着，额头上已从汗渍转为汗珠，顺着脸颊落下。 音墨瞧着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的然儿，右手紧紧的揪在了一起，青筋暴露，如同此刻的心情。 哥，你当真忍心吗？ 咬牙等待着爹爹即将疾风骤雨般责打的邵然，却始终没等来音幻的下一杖，耳畔传来一声藤杖扔在地上的声音，余光一扫，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来，爹爹这是心疼他了吗？不打他了？ 一旁的音墨不可置信的看着哥哥丢了藤杖，待反应过来，嘴边已扯起漂亮的弧度，原本握着的手这时也松开了，愉快地走到音幻身旁，关切地扫了一眼仍旧低头恭顺跪着的邵然，道，“哥哥到底是心疼然儿的，然儿虽不令哥哥满意，哥哥定也舍不得重罚于他！” 音墨的话是为了安慰然儿，平素音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会让孩子伤心。 地上的邵然因为音墨的话，心里涌过一股暖意，让他觉得背上的伤都不痛了。 “他若一身伤，明日如何陪你？”说话的对象换成音墨，音幻的语气就变了个调，是邵然一直渴慕的亲切！ 爹爹是为了不扫二叔的兴，是为了守住对二叔的承诺，才不罚自己的。 “然儿！”音墨蹲下身，对视着他。 邵然抬头，眸色依旧清澈，偌大的武阁不见音幻，只剩他和音墨，“二叔。” 音墨浅浅的笑着，眼神温和，“二叔扶你起来。” “恩。”邵然靠着音墨的胳膊站了起来，音墨便弯腰帮他揉揉膝盖。 二叔对他真是极好极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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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木雕金镂的窗边，音墨负手而站，半仰着头，眺望着远方，漆黑如墨的双目里有着只有他懂的苦涩。 邵然处理完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从里间出来，就见到音墨这样站着，夕阳的余晖斜乱的照在音墨的身上，笼上一层光，配上其绝美的容颜，仿若谪仙。 与音墨一比，三界众生都黯然失色，自惭形秽。 邵然轻轻摇了摇头，不，这世上倘若还有一人能与二叔比肩的，只有爹爹。 “然儿房里的夕阳是山庄里最美的！”音墨清朗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仍旧痴迷般看着窗外。 邵然踱步走至他的身旁，笑道，“那是因为这里离西边最近啊！” 音墨一怔，怎就忘记这件事了呢？ 音幻身为庄主，自是落居于东边阁苑，自己又偏得哥哥的宠爱，居于南楼，而邵然，就被哥哥分配到了西厢！ 东西东西，背道而驰的两个方向。 “然儿？”音墨有些歉意。 邵然冲他甜甜的一笑，“二叔可不能向爹爹要了我的院子去！” “君子不夺他人之美，二叔别的不行，这些还是懂的。”音墨弯起眉角，笑着一把搂过邵然！ 他的然儿懂事的令人心疼。 邵然眨巴着眼睛，鼻子一吸，“二~叔~”一字一顿的唤着音墨。 音墨迷惑不解，“恩？” “你弄痛我了！”邵然皱着眉，十分的不满，“明知道我背上有爹爹打的伤，还故意搂我，平时也不见你多亲热我！” 音墨哭笑不得，瞬息松开了手，尴尬的挠了挠头，“唔，那个，然儿，我。” 挤眉弄眼的不知说什么好。 “少主，天色已晚，庄主请您过去用餐！”门口有小厮过来禀报。 他口中的少主说的是音墨，音幻建立白一山庄时，邵然还未出生，庄里只有他与音墨两人。而邵然出生之后，音幻却决口不提此事，庄里也就只能称邵然为小少爷，少主之位依旧是音墨。 音墨侧头，平静却威严的问向下人，“庄主可有请了小少爷一同去？” 那小厮跪在地上，“庄主只吩咐了请少主一人。” 邵然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爹爹是从不与二叔以外的人用餐的。他推着音墨往门外走去，“二叔快去吧，莫让爹爹久等了。” 音墨一个恍惚就被邵然推出了门外，他捏了捏邵然的脸，“明日等二叔带你去集市玩耍，今晚定要好好休息！” “二叔切记，莫要晚起！”邵然狡黠道，“然儿可是知道二叔有嗜睡的爱好。” 音墨咧嘴一笑，“那就比比明朝谁起地更早，若是然儿赢了，二叔还能许你一个愿望！” “真的？”少年挑眉。 音墨敲了敲少年的脑门，“都说了二叔不会骗你。” 空阔的院子终还是只剩了邵然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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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花香飘散的东苑中央，搁置着碧玉雕琢而成的躺椅。 青翠欲滴的玉椅上，侧卧着的男子，眉目疏朗，一袭白衣拖曳至地，清风徐徐，吹起衣衫翩跹起舞。 “音墨！”宽袍衣袖撩起，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似透明，抓住了蹲在身旁欲要玩弄于他的人，双目缓缓睁开，深沉褐色的眸目有着吞噬万物的浩瀚。 音墨撇头一笑，唇角微微翘起，抽出了被握着的手，指责道，“哥哥撒谎骗人！” “我何曾骗过你？”音幻勾起一抹笑，宠溺的望着他。 音墨夸张的打量了一番院子后，气鼓鼓地对着音幻回望过去，“哥哥唤了音墨来吃饭，怎不见一菜一汤？音墨可是连碗瓢都不曾看见。” 音幻轻挥衣袖，从玉椅上站起，长发披散于后，“天气渐凉，上菜总是要等你过来，免得让你吃坏了身子。” 事事都是音幻为他考虑周全！ 音幻牵起音墨，走向房间，下人们便端来了菜，逐一布好，口味自然都是按着音墨来的。 邵然满意的看着下人在桌上放了四份碗筷后，就遣散了众人，独自坐在桌上用餐。 “爹爹，娘亲，二叔，然儿吃饭咯！”清澈的眼在桌上扫视了一圈后，满足地吃起了饭。 即使，无人应他。 可少年脸上依旧带着些许的发自内心的笑意，也许是因为今天爹爹没有重罚他，也许是因为明日可以跟着他最爱的二叔出去同玩，也许只是单纯的开心。 吃完饭后，邵然像以往般伏在书桌上看了会儿书。 暮色加深，窗户外笼上一层黑布，庄园里泛起点点烛光。 邵然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院子里，空阔的院子上方，点缀着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遥不可及，却令人心生神往。 站得有些久了，不止脚有些累，背上的那一杖也隐隐发疼。爹爹说的没错，若是他今天将这顿责罚执行完，明日他就不能跟二叔出去了。 不过，单单这一杖也够他今晚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爹爹对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一杖也好，十杖也罢，都是同样的力道。 不，如果加上二叔的求情，这力道就会不一样了，会愈发的狠厉，能让人生不如死。邵然曾经挨过，后果就是他再不敢求二叔，二叔也绝不会在他受罚时求情了。 邵然转身回了屋，关了门，便缩到床上睡觉。 瘦小的缩成一团，又因为背部有伤，只能侧着身子，将头蒙在被子里。 其实他很害怕一个人在黑夜里，会因为格外的安静而显得惶恐不安，但是他知道，不会有人陪着他的，疼爱他如二叔，这个时辰也是不会来看他的。 想着想着，枕头有些湿了，邵然缕过被子擦了擦，吸了吸鼻子，又往里挪了挪身子，还是压不住背上的伤，虽然挨过更重的打，可每一次仍旧都会痛。 僵着身子，不敢翻得太厉害，怕碰到伤口，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沉沉地睡去。 音墨记挂着对邵然的承诺，不敢睡的太迟，一早就起了床。 走出院子的时候，恰好碰上音幻，和前来向音幻请安的邵然。 “哥哥，然儿。”音墨笑着打招呼道。 邵然恭敬地站在一旁，回礼道，“二叔！” 在音幻面前，邵然不敢肆意的和音墨嬉笑。 音幻闻着声音，转头看他，今天的音墨着一件纯蓝色长袍，腰间袭着云白色腰带，简单干净又不失气质，“怎么起的这么早？平时不是要睡到午间才起的吗？” 音墨站到邵然旁边，摸摸邵然的头，“答应了和然儿出去玩，怎敢起晚？” 音幻瞥了一眼邵然，邵然瑟缩了一下，不敢回望过去。 “哥哥，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不能反悔！”音墨笑着护在了邵然身前，道。 音幻对音墨招了招手，牵过他的手臂，才道，“要去也得先吃了饭。” “那然儿吃了么？”音墨看向侄子。 邵然抬眸，先看了一眼音幻的眼色后，对音墨道，“然儿已经吃过了。” “那我就不吃了，免得还要你等。”音墨说着便要从音幻那里抽出手。 “你是长辈，他等你也是应该的。你若是不吃，也就不用出去玩了。”音幻淡淡道。语气虽然平淡，但蕴含其间的关切昭然若揭。 音墨知道哥哥是说一不二的，只得跟着他去了东苑，平时他都是跟着音幻一起吃饭的，除了睡觉回到南楼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音幻的。 “在院子里将风刃剑法练一遍。”音幻对邵然吩咐道。 “是，爹爹。”邵然低头应着。 待音幻和音墨进屋后，他就在外面练起了剑法。 除了二叔和特定的下人外，爹爹的房间是不许别人进去的，当然也包括他。 即使是请安，也是在院子里，或者园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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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邵然牵着音墨的手蹦跳着往庄外跑去，头上系着的束发垂带迎风飘扬。 这还是音墨第一次见到然儿如此开心，邵然脸上的笑熠熠生光，渲染着旁人都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也不怪邵然高兴的忘乎所以，他虽然衣食无忧，要是他愿意，也能穿金戴银，音幻在这方面从不亏待他，但是每日都只能呆在庄里练武读书，是一点自由都没的。 他不像音墨，能被音幻带着去外面游玩。 “二叔，那里有一条河！”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邵然瞪大了眼睛，直直的伸着细瘦的手臂指着稍远的地方。 音墨一把将小人搂在怀中，低下头贴着少年的头发，“此时河里的水凉的很，你可不许下水哦！” “二叔，然儿不怕水里的寒气的！”邵然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的胸说道。 音墨笑着摇头，“可二叔怕然儿会生病啊！” 邵然眼睛骨碌一转，嘴唇垮了下来，睁着乌黑清透的眼可怜兮兮的望着音墨。 音墨叹了口气，他对然儿，就像音幻对他。 无奈而又宠溺地刮了刮小人的鼻子，“那只准在河岸旁玩水。” “好。”邵然连连应道，一路向着河里小跑而去。 蹲下身子，合起双手，捧起河里的水，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愈发的晶莹剔透。 音墨觉着自己是真的老了，他无法理解邵然为何那般开心，仅仅只是一条河，当真能满足一个孩子吗？ 还是他的然儿心太小太容易满足了呢？ 音墨朝着邵然走去，此时郊外只有他和邵然两人，音墨向来不喜欢出门时有人跟着，音幻便安排了暗卫保护他。 邵然并不知道有暗卫，天真的以为只有音墨与他，一点都不拘束地玩着。 “然儿，你在看什么？”瞧小人认真的望着河底，音墨不解的问道。 邵然指着清澈见底的河面，“然儿在看鱼呢。” 还不待音墨出声，他又道，“二叔，鱼儿在水中游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在庄里，然儿时常看湖里的鱼游来游去，可是然儿从来都没下过水，真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音墨侧头一望，然儿仍旧神往的看着河面，哥哥对他的规矩多，别说玩水，连出庄，今天还是头一遭。 “然儿，”音墨轻轻唤道，邵然疑惑的转头盯着他，“除了想知道鱼儿在水里什么感觉外，你还想知道什么？” 然儿托着腮，想了想，灿烂笑道，“还想知道鸟儿飞翔的感觉。” “没了？”音墨温和的望着自家侄子。 小人摇摇头，他想不到了。 “那走吧，二叔会让然儿知道的！”音墨站起身，对然儿伸出手。 那时的然儿蹲着，抬头看自己的二叔时，阳光照着音墨的脸，笼着一层金光，暖洋洋的刻在小人的心里，从此成为他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 …… 染秋阁中，音幻正坐在紫檀木椅上，微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书，书页泛黄似乎年代很久远，修长的手指正捏着其中一页轻轻的翻着，他的睫毛很长，微朝上卷着，墨色的眼珠纯净透亮，黑白分明。 房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音幻不着痕迹的蹙眉，眼睛却不离书页。 “禀报庄主，少主病危。”护卫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平静的眼底闪过一抹戾色，屋内已不见他的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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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不过一息的时间，音幻便到了大厅，而此时，护送音墨的暗卫正好将人带到这里。 邵然见到音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圈发红，急急地向音幻哭诉道，“爹爹，二叔他。” 可音幻瞧都没瞧他一眼，焦急地从暗卫手中接过音墨，原因都来不及询问，就带着人去了密室救治。 眨眼的功夫就不知所踪，甩下了同样担忧不已的邵然。 邵然站在大厅里不知所措，眼里蓄满了泪水，无助的坐在了冰凉的地上，抱着膝盖啜泣不已。 为了让他知道鱼儿游水的感觉，音墨给他买了竹筏，带他重回了河边。 竹筏在宽阔的河面上飘啊飘，就仿佛心在风中般自由。 二叔说，这便是鱼儿在水里的滋味。 为了让他感受的更透彻，还带他在河岸水位较低的一带，挽了裤脚，下了水。 有鱼在脚边穿梭，滑滑的令邵然欢笑不已。 站在水里的二叔还对他泼起了水，好不愉快！ 之后，二叔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只蝴蝶，二叔说这是纸鸢。 邵然从没见过这种东西，音墨便教他怎么玩，两人同放一只纸鸢，双手交叠的刹那，笑声四溢。 可是没等纸鸢飞高，音墨却忽的晕了过去，邵然一开始还以为是二叔跟他闹着玩，却不想音墨白皙的面孔越来越红，这才吓坏了邵然。 暗卫立时出动，将音墨带回了山庄。 用内力调息后，音墨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音幻极为轻柔的将音墨放在了床上，仔细的将他盖上被子，确定无恙后，才出了密室。 听了暗卫的禀报后，音幻顿时了然。 音墨这是下了水又吹了风，才受了风寒。而邵然有内力护身，所以并无大碍。 音幻的眼中射出一道慑人的光芒。 “暗卫护主不力，鞭刑一百。”冷冷地命令道。 “是。”暗卫们整齐而又响亮的回答。虽然这件事不怪他们，但是…… 音幻回到大厅，冷眼瞧着坐在正中央抱头哭泣的小人。 什么话都没说，走到邵然面前，毫不客气的拎起他。 邵然惊恐不安地抬头与音幻对视着，嗫嗫道，“爹爹。” 音幻的目光冷若深渊里的冰霜，不带一丝感情，“呵，然儿既那么喜欢鱼儿鸟儿，爹爹就成全了你。” 邵然张张嘴，他从没见过爹爹露出这样的神情过，哪怕是他武功练得不好惹爹爹生气，爹爹也不像今天这般，几乎要对他，挫骨扬灰！ 音幻似乎没有注意到手中的儿子抑制不住的发抖，自顾拎着他往园子里走去。 邵然想要求饶，可目光一触到音幻的面孔，就害怕的将所有字眼卡在了喉咙里。 他不知道爹爹会怎么罚他。 “嗙”的一声，水花四溅，邵然被狠狠的丢到了湖里。 山庄的湖比不得外面的河水，冷得厉害。 邵然感觉整个人就要往下沉，耳里嘴里眼睛里都灌满了水，他拼命的挥手，想要从湖里出来。 可湖的周围都砌着高高的石栏，即使深谙水性的人都游不上来，更何况根本不会游泳的邵然？ “爹爹，爹爹。”一张嘴，水就淹没了进来，呛得邵然说不出话来，整个身子因为寒冷瑟缩的抽在了一起，“救，救救然，儿。” 惶急之中，他仍喊着自己的爹爹去救他，可偏偏仍他进水里的就是他的，爹爹！ 眼看着自己的身子缓缓的缓缓的沉到湖底，爹爹还是没来救他，意识快要模糊，只记得岸上的爹爹，冷眼瞧着自己，死去？ 风吹得自己好冷，好冷。 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可是手却如万蚁啃咬般疼痛，睡不过去。 真的好疼！ 邵然痛苦的睁开眼，只见自己被吊在空中，粗圆的绳子咬着手腕，承受着整个身子的重量。 聪慧如邵然，嘴角不自禁的笑了，自己的确如小鸟般飞翔于空中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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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睫毛点点翕动，躺在床上的人终于渐渐睁开双眼，守候在一旁的音幻放下了心，坐在床头扶起音墨。 音墨靠在音幻的怀里，是暖暖的温度，“哥，我又病了吗？” 音幻为他掖掖被子，“没有，音墨只是有些累才睡着了。” 听着哥哥的话，有些虚弱的少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哥哥又骗我。” “怎么会？”音幻将怀里的少年抱紧了些许。 音墨笑得更深，可下一刻，忽的忆起晕倒的缘由，急道，“哥，然儿呢？” “他自然有他待得地方。”冷淡的语调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件事不怪他，我本来就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音墨皱眉道，俊美的容颜仍带着病态的惨白，却更惹人怜惜。 身后的人只是沉默。 音墨挣扎着转身，审视着音幻的眼睛，“哥？” 音幻探手轻抚着音墨的脸颊，仿佛看不见少年脸上的急切，浅浅地笑着，“什么时候起，哥哥在音墨的心里，反而变得不重要了？” 音墨愣怔怔的呆了半晌，转而郑重道，“哥哥一直都是音墨心里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唯一的？”音幻望着他。 音墨认真的点头。 “那么，只要哥哥活着，对音墨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音幻漆黑透亮的眸子里只装着音墨，仿若一面古镜，射到了音墨的心里，音墨沉沉地点头，的确，对他来说，音幻是这世上最重要最无可取代的人。 “既如此，就不要管别人的生死。”音幻笑意不减，“哥哥只要音墨活着就好。” “可是哥哥，然儿是你的儿子，他，不是别人啊！” 音幻嘴上的笑一层一层往回收着，视线若有若无得飘向很远的地方，“音墨，你忘了我为什么会有这个儿子的吗？” 音墨哑然，这件事一直压抑在他的心里，他知道，也同样令哥哥挥之不去。 “然儿是无辜的。”音墨握着音幻的手，“哥哥不是答应过我，养大他吗？” 音幻没有接他的话。 “哥！”音墨手上的力道加深。 音幻挑眉，含沙射影道，“放心吧，我没打他。” “真的？”音墨半信半疑道。 “嗯。”音幻下了床，将音墨放在了床上，“不过，你若是不好好养病，我就不能保证了。” “哥哥说话算数！”音墨舒了口气，他真的不希望因为自己害邵然挨打。 此时的他想不到音幻会那样惩罚邵然，音幻虽对邵然严苛了些，但也多是责打，或是罚跪，顶多是让孩子吃些苦头，不会真伤了孩子。 毕竟然儿的身体里流着的是哥哥的血，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音墨这样想。 所以他也就没想太多，睡了过去。 待音墨睡着，已过了一个时辰，音幻踱步到院子里，老远就看到被吊在树上的小人。 湿漉漉的衣服被风吹得有些干了，头上的束带凌乱的散开，乌黑的长发还是湿的。 小人的面孔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 风吹得他在半空中微微晃荡着，衣袖滑到手肘处，白皙的手腕紫红一片。 音幻捻起双指，凌空一挥，绳子一断，邵然便直直的往下掉，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绳子断掉的刹那，早已经醒过来的邵然瞥向了爹爹站着的地方，可这一次，他没再求爹爹去救他。 他嘴角带笑的任由自己的身子往下掉着，甚至都没再去看音幻，闭着眼，有发丝顺着风吹起，显得格外的凄美。 可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砸在地上，有双手接住了他，将他横抱了起来。 邵然睁开眼，印入眼睑的是，爹爹的面孔。 尚不待他体味父亲怀里的温度，音幻便将他交给了一旁的护卫，淡淡吩咐道，“将他送回房去，找个大夫看一看。” “是。” 然后邵然便被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有下人为他擦洗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有大夫过来为他把脉，给他配了些药。 邵然麻木地随着众人摆布。 他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爹爹站在湖岸上冷漠地看着他沉入水底的场景。 想着想着，眼睛就模糊了一片，他没哭，很安静的坐在床上，木讷地看着墙，可就是有水从眼睛里冒出来。 “咳咳，咳咳。”喉咙好痒，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大夫说水呛到心肺，会导致咳疾，需要调养。 邵然咳嗽了好一阵也不见停下来，脸上泛起潮红，好不骇人。 一直到咳的没力气了，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那一晚，他在床上一直坐到天亮，他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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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绵绵的秋雨顺着屋檐缓缓滴下，天空蒙上一层灰雾。 邵然披了件绯红色外袍，站在走廊上，倚着木栏看着院子。风带了些许的凉意，吹得他频频咳嗽。 寒意使得少年的脸愈发毫无血色的苍白，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 “小少爷，庄主命你去雅书阁。”有下人打着伞走进院子。 片刻的沉默之后，邵然方才应了下人，“知道了，我这就去。” 这几日因为身子不舒服，邵然就一直呆在院子里，既不去书阁念书，也没去给爹爹请安。 以往，他是绝不敢这样放纵自己的。哪怕被爹爹罚得再狠，第二日照样读书习武。 但是这一次…… 邵然垂下黑眸，长长的睫毛似乎在脸上遮起一片阴影，他走进雨里，朝着书阁走去。下人立马上前为他撑起雨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爹爹，先生！”书阁里只有音幻和教他念书的李晟先生。 邵然走到音幻与李晟的面前，恭敬地喊道。 音幻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墨黑的眸子含着冷肃，自有一股沉稳内敛却能摄人神魄的光华。 “有几日没来念书了？”淡然之极的语气更有迫人的气势。 邵然始终低着头，“然儿有四日没来雅书阁了。” “呵，谁许的你如此胆大妄为？”音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锐利深邃的双眸浑身打量着邵然。 邵然不敢接话，长久以来积压的对爹爹的敬畏，始终无法让他开口去质问他的父亲，那日是真的要杀死他么？ 若答案是肯定的，又为何要将他救起？若答案是否定的，他将他毫不留情的扔进湖里，只是单纯的责罚他？ 可是他又犯了什么错让爹爹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二叔？ 出了神的少年似乎并没发现他身前的爹爹已经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 “啪”的一声，音幻狠狠的一掌朝着邵然打去，毫不留情地在少年的脸上印出鲜红的五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开来。 邵然猝不及防之下，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手吃痛地捂上了脸，漆黑灵动的双眸里蓄上了水汽，不可置信又一脸委屈的望着音幻。 “跪下。”音幻凝眉喝道。 邵然从来都不敢忤逆自己的爹爹，当即笔直的跪在地上。 “庄主，小少爷许是身子不适，才不来念书的。”邵然的脸异常的惨白，这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就被李晟注意到了。 本来李晟还在疑惑，为何一向勤勉好学的邵然几日不来书阁，这下才恍然。 只不过邵然没来跟他请假，连着好几天没来，他这个先生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所以才去禀报了音幻。 “身子不适便可为所欲为了？眼里还有没有规矩？”音幻训着跪在地上的儿子，道，“我问你，不来读书，可有问过我？可有向先生请过假？” “然儿没有。” “是要我重新给你立规矩？”音幻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庄主。”李晟心生不忍，“小少爷他面色不好，怕是真生了病，您莫要怪他了！” 音幻轻哼一声，“先生不用给他找借口，身为山庄的少爷，身边还没个下人？他若是有心，自然能找到为他通报的人。” 言下之意，不来念书是邵然故意为之的了。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邵然静静地听着音幻的话，不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当初不去念书，不去给爹爹请安，无非是希望能引起爹爹的重视，来看看他。 可是音幻没有，今日若不是李晟去告诉他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去念书了，音幻会想到来找自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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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书阁里的窗开着，有风吹了进来，卷着几滴雨，透着一股寒气。 邵然穿得不多，跪在地上，冰凉之意顺着膝盖直往心间里渗进，他兀自咬着嘴唇，身子倍感不适，却不得不在爹爹面前挺得笔直。 音幻晾着他跪了少顷，侧头对着李晟道，“逃学之事便由先生责罚吧。他逃了几日，便按一日二十板子算。” 李晟一惊，目光担忧地落在地上的邵然，少年的身子随着音幻的话陡然一僵，神态里多了一些恐惧，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惹人心怜，“小少爷年纪还小，慢慢管教就是，还请庄主从轻责罚！” 音幻冷声道，“年纪小就敢擅作主张，目无尊长，肆意妄为，若是这次放纵了他，以后还不知怎的无法无天！” 言罢，他拿起书案上的竹板甩到了邵然的眼前，厉声道，“连请罚都不会了？” 邵然双手藏于衣袖里，揪着衣衫，紧张而又恐惧的望着地面上的竹板，有四指宽，一指厚，平时李晟对他背书不满意时便用它来打手心的。 竹板色呈褐红，有一股猩然的威严，柄头略窄，方便举握。 纵使邵然心里害怕恐惧的厉害，也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敬畏地捧起竹板，膝行到李晟面前，“然儿不该逃学，还请先生责罚。” 李晟一脸为难的接过竹板，叹了口气，“起来趴到案几上。” 逃学算是大错，不是打手板就行了的。 “是。”邵然谦卑地站起。 雅书阁是专给邵然念书用的，布局简单，正上方摆着的是李晟的书桌，邵然的课桌侧在一旁，中间是空旷的地面。 邵然走到自己的课桌前，撩起外袍，一脸羞红地趴在书案上，脚微微踮起，双手搭在桌面上。 “你这是要先生为你去衣吗？”音幻漠然的看着伏在书桌上的儿子，眉梢染上一层怒意，“还是我平时教的不严，惯得你一点规矩都没了？” 邵然凄然的直起身，求饶似的望着爹爹，音幻打他的时候是要褪了裤子的，可那时并无外人在场，连二叔都会避开。 但眼下要执刑的人是李晟啊，本来被打就够丢人的了，爹爹还要他脱了裤子吗？ “爹爹，然儿。”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左脸颊上红肿更胀，长长的睫毛上已挂上泪珠，声音微颤，可就是说不出话来搏求爹爹宽赦。 音幻凝眸蹙眉，一句话不说，只盯着邵然。 清冷迫人的气势令欲要求情的李晟不由得噤了声。 邵然不敢多言，小手移到腰间，眼睛微闭起，泪水从眼眶里滑落，滴到衣领上，解开腰带，扯下裤子，连同亵裤一同拉到膝盖，撩起外袍，趴到桌面上。 下身顿时被冷风吹起一个哆嗦，白嫩圆挺的屁股露在空中，清瘦的大腿抵着地面，羞人的姿势让还没开始挨打的邵然呜咽出声。 李晟忍着歉意与心疼，站到一侧，举起板子笔直的击打在邵然娇嫩的臀峰上，横贯左右，留下一道红印。他不敢太用力，怕伤了邵然。 邵然嘴唇微微张开，这一记虽然痛，却还能承受。要知道音幻打他，每一记都是能打出血来的。 “啪啪啪啪”，连着好几记依旧是不轻不重的力道，李晟挥着手，竹板肆虐在狭小的皮肉上，泛起一片绯红。 伏在桌上的小人握着拳头，感受着身后的温度随着竹板的击打缓缓上升，李晟打的速度很快，但不狠，打了五十几下，邵然的屁股才不过是粉红一片。 音幻的目光不知何时瞥到了窗外，他一言不发，任由李晟对邵然放水般的责打。 “啪啪啪”，不到一刻，就打完了八十板，李晟便停了手，他示意的看向音幻，“庄主，然儿也受到惩罚了，就让他起来吧？” 他可不觉得音幻看不出自己的放水，音幻不说，想必也是心疼儿子的。 音幻转过头，接过李晟的竹板，“先生辛苦了！” 李晟只是尴尬的笑着摇头不语。 趴在桌上的邵然没有爹爹的吩咐也不敢起身，只是放松了身子，等着爹爹的特赦。 “呼~啪~” “啊~” 力道十足的一下在臀尖处落下，掀起一层油皮，臀峰处瞬间紫红，周遭也是一片深红色。 毫无准备的邵然疼的顿时直起了身子，眼泪被生生逼出，好不凄惨。 “趴好！”音幻一把按下他，抡起竹板狠狠地砸在邵然已是一片粉红的屁股上。 李晟一脸错愕，他没想到音幻会接了他手中的竹板重新去罚邵然。 下手还那么重！ 音幻挥着竹板集中打在邵然的臀尖上，不几下便由红变紫再变黑，很快破皮出血。 “爹爹，爹爹，饶，饶了然儿。”被按在书桌上的小人不住的哭着求饶，因动不了，只能看到肩膀一直在打颤，话都开始说的不利索。 音幻不语，手中的竹板逐渐往下挪，打在臀尖和大腿根部之间的地方。 刚才然儿的臀部还能看得出一道道竹板的印记，现在横七竖八的板子印交叠在一起，没有破皮的地方有青有紫，破皮的地方血肉模糊，有的地方渗着小血珠，有的地方则血流如注。 “咳咳，咳咳。”邵然一时缓不过气来，原是强忍着的咳疾克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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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灰蒙蒙的天空愈发显得暗沉。 书阁里压抑着沉闷的气息，伏在书桌上的小人喑哑的哭着，声音时断时续，偶尔喘不过气来，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样子十分的狼狈。 音幻由着他在桌上缓了会儿气后，道，“站起来。” “是。”声音里带着哭腔。 身后的皮肉仿佛被人用刀一层一层的割去，痛得邵然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整个身子仿若从水里捞出般湿透，原本乌黑飘逸的长发，被汗水黏糊糊的粘在了一起。 身子不停的哆嗦，漆黑的目光蓄满了恐慌，嘴唇因为爹爹的责打咬的青紫。 “知道我为什么罚你？”音幻手里仍握着那块竹板。 “然儿不该逃学，不该不禀报爹爹和先生，不该自作主张。”光着下身的他，一双小手不知该放往哪里，低着头，颤巍巍地回答着爹爹的话。 音幻将竹板往书案上一扔，响起的声音让本就是惊弓之鸟的邵然一颤，生怕爹爹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接着责打于他。 “若再犯，你该知道什么后果。” “然儿错了，然儿再不敢了。”邵然面无血色，一双眼死死的僵着，显然是真的怕了，嘴上不停的认着错。 令一旁的李晟心酸不已。 音幻不再看他，只转身对着李晟，道，“先生。” “是，庄主。”李晟立马上前应道。 “这几日风雨过甚，就不劳先生往来奔波了。” 李晟闻言心放宽了一些，音幻这样说，就是变相的要为邵然请假养病了，当即称是。 邵然被下人搀扶着回到了院子，音幻勒令他在房中反省，这几日不准踏出房门一步。身子才碰上床，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下人们顿时散开，请大夫，烧热水，为邵然处理身后的伤。 音幻从书阁出来，便撑着伞去了南楼。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几日天气愈发的冷冽，音墨的病忽好忽坏，令他担忧不已。 一心只想着音墨，也就顾不得他从不在意的儿子，直到今日，李晟来跟他说，邵然已有好些天没去书阁念书了，才猛地发现这几日他也没来请安。 有的时候有些人轻微的似乎只能在被别人提起时才会想到。 “音墨，怎么起来了？”将手里的伞递给下人，音幻蹙眉看着下了床的弟弟。 音墨转头粲然一笑，“好几日没见然儿了，想去看看他。他也真是的，知道自己的二叔生了病，也不来看望！” 在音幻面前，音墨永远都是顽皮的小孩脾气。 “外面可下着雨。”音幻温和道，宠溺地提醒他，“还嫌我不够担心你？非要病的站不起来才肯作罢吗？” 音墨找了件稍厚的外衣，“我多穿些，不碍事的！” “你若是那么想见他，我让人唤他过来。外面雨下的那么大，就不要出去了。”音幻嘴角泛起笑，不动声色道。 音墨穿衣的动作一滞，他知道哥哥是说到做到的人，瞅了瞅门外的烟雨，垮了脸恹恹不语。 邵然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完全黑了，窗户尽管关着，却依旧听得到窸窣的风声。 “咳，咳。”他枕着被子，将脖子团团围住，好冷好疼好孤独……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甚至没有一个下人，邵然侧着头，死寂的目光瞥向黑暗，他怔怔的看了许久，空洞的眼神仿佛真的没了可以留恋的东西。 喉咙干燥的仿佛灼伤般痛痒难忍，他好想喝水，好想身边能有个人摸摸他的头，将他呵护着，亲昵的说，然儿，不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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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几日接连下着雨，空气里弥漫起些许的泥土芳香。 邵然走在湿嗒嗒的地上，眼眸低垂，他在床上躺了数日，几夜来都发着烧，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去告诉音幻，但病痛的日子里只有他一个。 或醒或睡，浑浑噩噩。 爹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 小人的目光变得飘忽迷蒙，毫无焦距的落向夜空，嘴角泛起苦涩的嘲笑。 “呼吼~~呼~呼。” 邵然不自觉的紧了紧身子，呼啸的风声很是吓人，周围又是一片树木，遮挡住的夜色更加阴沉，暗无边际。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后悔趁着深夜偷偷从山庄里跑出来。 走着走着，竟从空气里闻到了烤野鸡的香味，莫不是他饿的紧了出现了幻觉？ 邵然吸了吸鼻子，朝着香味传来的方位走去。 “真香啊！”这时候远远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没想到我时一凡不仅偷得一身好本领，连厨艺都毫不逊色。这若是让江湖中人知道，不知要惹多少芳龄少女倾慕了，渍渍。” 怪声怪气的语调，好不矫揉造作的自夸我赞道。 邵然躲在树后，悄悄地打探着那人，可惜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咦。”那人忽的一声惊奇，“没引来漂亮小妞，倒惹来一个小鬼。” 邵然心下一颤，自知被发现了，立马朝相反的方向逃遁而去。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面前孑然站立了一人，手上拿着烤野鸡，另一只手抵在树上，半斜着身子，皱着眉打量起邵然来。 邵然忍住害怕，“你是什么人？”口气佯装凶恶道。 那人闻言，眉间舒展，甩了一下头发，颇为自恋道，“在下便是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的盗神时一凡是也！” 邵然自然没听说过他，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心下想着如何脱身。 “原来是盗神时一凡啊！”邵然崇敬地抱拳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语罢，瞬间转头，提起内力，欲要破空而去。 “哇，鬼啊。”那时一凡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了他身后，一脸笑容的望着比他矮上半个身子的邵然。 “你才是鬼呢！”时一凡白了白他，挑眉道，“我说小鬼，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家好好呆着，到深山里来干嘛？不会是知道鼎鼎大名的盗神在此处歇脚，来一睹我的风采吧？” 邵然拍着胸为自己压惊，这人轻功好厉害！ “是呀是呀。”邵然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没想到盗神真人比传言中的还要帅气迷人，可让我见识到了。呐，前辈，我看完了，你就放我走吧！” 时一凡心下觉得好笑，这个比自己矮上半个身子的小人，精灵古怪，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深夜出现在这里，小小年纪，内功还不弱。 特别是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势力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来。 邵然见他不说话，心下更为的着急。 “前辈！”语气诚恳，目光真挚。 时一凡嘴角含笑，眉眼弯成月牙状，缓缓点着头。 “多谢前辈！”邵然脸上一喜，再次转身，却不料被时一凡一搂。 “难为你深夜跑来，一声一个前辈，我若不拿出前辈的样子来，岂不是让江湖中人耻笑？”时一凡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笑容满面，“我刚好烤了一只野鸡，正愁着一个人吃饭不香。” “啊？”邵然嘴角抽搐。 “走，陪我一起去吃。”时一凡不容他想，拽着邵然的胳膊，走到火堆处。 火光照着时一凡的侧脸，好一副清逸俊朗的模样！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时一凡坐在草堆上问他。 邵然烤着火暖身，“邵然。” 时一凡咋舌，“你是白一山庄的人？” “才不是。”邵然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不是就不是嘛，那么激动干嘛？”时一凡仍旧是温文尔雅，细声道。 邵然努了努嘴不说话，身子蹲成小小的一团。 “喏，给你。”时一凡扯下一只鸡腿来，递给他，“放心，没毒。”打趣道。 邵然拿过鸡腿便狠狠的咬了一口，咽下后，道，“有毒我也不怕。” 他从小胆子便大，唯独只畏惧音幻一人。 时一凡但笑不语，靠在树上，也吃了起来。 邵然用眼瞅了瞅他，斟酌道，“前辈。” “恩？”时一凡光顾着吃，看也没看邵然。 “你刚才，”邵然思忖了一会儿，“你刚才为什么会说我是白一山庄的人？” 时一凡吐出一根骨头，“这里不远处就是白一山庄，而白一山庄庄主邵音幻，谁人不知？你又是姓邵，我才故此一问。你既然说不是，那就不是咯。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邵然不知该说什么，时一凡这人武功好，人貌似也不坏，虽然颇不正经，但给了倍感孤独的他暖暖的陪伴，“谢谢。” 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跟你说了那么久，就这句最好听也最真！”时一凡笑着睨了他一眼，兀自闭了眼睡去，手上的那只野鸡竟然吃完了。 —————————————————————————————————— 音墨刚走至音幻的书房门口，便听得里面有声音道，“回禀庄主，整个山庄都找遍了，依旧没有发现小少爷的踪影。” “嘭”的一声，顾不得许多便推门而进，目光直直的落在护卫首领身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声音冷厉。 那护卫首领看了看音幻，见庄主点头后，方才道，“回少主，今日一早便有下人来禀报，说是小少爷不见了。 属下奉庄主的命搜寻了整个山庄，也不见小少爷。” 音墨勃然变色，双眸里染上浓浓的忧虑。 只有音幻仍旧是讳莫若深的看不出表情，既不见担忧，也不见愤怒，“多派些人在山庄附近找找。” “是。”领命而去。 书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人。 音墨少有的含了薄怒逼视着音幻，“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为什么还能淡定从容的站在这里？不见了的是你的儿子，你都不去找他吗？” 音幻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案几上的书，闭口不言。 “邵音幻！”音墨几乎是吼着喊出他的名字，漂亮的眼睛里喷着怒火，“你难道也要像邵卿一样，不要自己的儿子吗？” “啪”，音幻狠狠的将桌上的书甩到了音墨的身上，一字一顿道，“音墨，你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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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窗外树影重重，秋虫声声。 音幻重重地闭上了双目，再睁开时掩去了眸中的怒意，他舍不得冲音墨发火。 这个一出生就带了疾病的弟弟，身边只剩了自己。 “音墨。”落寞而又叹息的唤着弟弟的名字。 他又何尝不是身边只剩了他？ 见到音幻眉宇里尽显疲倦的神态，音墨心里生出愧疚，“对不起，如果不是为我，哥哥也不用这样委曲求全。” 音幻直起身，走到音墨身旁，心疼的搂过他，“我不曾后悔过。” 不后悔带你离开家，独自在江湖里闯荡，获取生存。 不后悔为救你，与那对你下毒的女子一夜风流产下一子。 亦不后悔一生照顾你，许你一世荣华。 音墨伸出手，两只手都残缺了小拇指，这是他一出生便铸下的烙印——八指。 令他父亲蒙羞的痕迹。 他不止残疾，还无法习武，也无怪父亲在听了那算卦大师说他是八指妖魔之后便起了丢弃他的念头。 是哥哥不惜与父亲翻脸，带着年幼的他离开，从此相依为命，在险恶的江湖里辗转流离。 他们曾经颠沛在生活的最角落，也依稀被人踩在最底下，流浪过多少岁月才换来今日的平静安逸？ 音墨的一生都是音幻为他撑起的，甚至不惜为他跟不喜欢的女子苟合，诞下然儿。骄傲如哥哥，又如何像对他那般去对自己的儿子？ 可然儿不也是无辜的吗？ “哥哥，没有人想成为自己亲人的污点。”音墨抬眸，含着泪光看着音幻，“我不想，然儿也是不想的，他那么乖巧，那么想讨你喜欢，就算，就算他的出生肮脏，可是这也不是他能选择的。如果可以，我想他宁愿只当平常人家的被呵护在心上的孩子，而不要白一山庄小少爷的身份。” 音墨仿佛想起了自己，眼神愈发的黯然，“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来到世间，与其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嫌弃，还不如飘散在三界，当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可我何其有幸，能有哥哥百般宠溺，万般呵护，可然儿又有什么呢？哥哥与父亲感情如此之好，尚且因为心疼我，跟父亲断绝了关系，可为什么又像父亲一样，逼走自己的孩子？” 窗外明朗的阳光射在音幻的侧脸上，染上一层不真实的幻影，空悠飘渺。 “音墨，”音幻温热的手心覆盖着音墨的手，“我会将他找回来的。” 树林里的风格外的清爽，湛蓝的天空被粗壮的树干遮挡，投下一片阴影。 时一凡嘴里咬着一根嫩草，斜眼望着他身旁的小人。 小人还没睡醒，头枕着自己的大腿，缩着身子，稚嫩的小脸舒展，翘挺的鼻子吐出浅浅的呼吸，样子极为的可爱。 时一凡摸摸自己的下巴，冒出个想要生儿子的念头，却立马摇头，他立志洁身自好的当一世光棍！ 睡梦中的小人迷糊地觉着身上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眉眼惺惺然的睁开，眨了几下，对上时一凡邪笑的面孔，瞬间清醒了过来。 “前辈。”邵然伸伸小懒腰，俏皮的笑了笑，“你醒的真早。” 时一凡眨巴眨巴眼睛，指着天空，“不早了，太阳都照屁股上了。” 邵然收起笑容，认真的往天空看去，只见得错乱交叠的树枝，“前辈真是好眼力，这都能看到太阳。” “咳，那是，要想当一个出色的小偷，没有眼力那是万万不行的。”时一凡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转移话题道，“天也亮了，我也该走了，你是准备自己回家，还是要我送你回去？” 蓦地，邵然垂下了眼眸，低沉道，“我没家。” 声音极轻，犹如秋风推云，悠远弥散。 时一凡待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抱起那孩子，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那么，以后就跟着我吧？” 邵然的眸色从震惊，再到欣喜，“可以吗？” “当然。”时一凡难得严肃认真道，“以后就当我徒弟怎样？” “好。”仿佛寻到了所谓的亲人味道，“师父。” 时一凡笑了起来，揉捏着小人的脸，忽的叹了口气，愁容万分。 “师父？”邵然关切地唤道。他不知何事令时一凡如此忧心。 “唉，徒弟。” “恩？” “江湖怕是又要不安宁了，平静的日子即将过去，为师我万分心忧，不知有多少人将痛心疾首。” “啊？”邵然更加困惑不已。 时一凡自顾开口道，“一想到今后为了养徒弟，为师我不得不在各门派中搜罗宝物，以典当钱财之用，为师就，就颇为自责，无颜见同道中人啊！” 邵然嘴角抽搐，努力的想从时一凡脸上看出一丝愧疚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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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邵然倚着木栏，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眼见木船越漂越远，离他的家越来越远，说不上喜，亦谈不上悲，仿若出生到现在，都生活在梦里，虚无缥缈。 “真不像个小孩。”慵懒闲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邵然慢悠悠的侧头，时一凡身形一闪凑到他身边，笑眯眯的指着自己的头上，“然儿，怎么样，师父是不是很帅气？有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跟时一凡生活在一起，必须得适应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 邵然的目光移了过去，时一凡脸容白皙，五官俊美，漆黑长发用一支雅朴的银簪束于头顶，然后又披散垂落。 “哪儿偷来的？”邵然手托着下巴，目光闪烁，状似深思般说道，“还蛮漂亮的，和师父的风格很搭！” 得到夸奖，时一凡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状，一把抱起邵然，“然儿喜欢不？为师去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小一号的一模一样的银簪，为你寻来。” 邵然扑腾着小手，用力的从时一凡的怀里钻出来，嘟囔着小嘴，“师父，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抱我，我已经不小了。” 时一凡不满的扁扁嘴，“再大也是我徒弟，为师抱抱你，你敢嫌弃？” 邵然自然是不嫌弃他的，他很享受被时一凡抱着宠着的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不再是孤单一人。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邵然讨好似的拉了拉时一凡的衣袖。 时一凡大手一挥，指着天空，“你师父我居无定所，向来是想去哪儿便去哪儿，然儿，为师我给不了你安逸稳定的生活，却能给你整个天空。从此，你愿去哪儿，咱们这条船就驶向哪儿。” 邵然一怔，仰起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时一凡的侧脸，不过是素不相识的两人，为何会让你如此倾心相待？ “然儿。”时一凡忽的转过头来，脸上又带上了一贯的邪笑，“还记得为师对你说的话吧？” 邵然顿时一阵恶寒，刚在内心里对这师父盛载的满满感动瞬间崩塌。 “咱们盗神一族的人，绝不能自己赚钱，身上的每一个铜板必须是，”邵然满脸黑线道，“必须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没错，”时一凡严肃的点着头，“你一定要牢记我们盗神一族的这一至高无上的宗旨，千万别给你师父我丢脸。” 邵然只能闷闷的点头。 想起这些天与时一凡一起，每次吃饭买东西前，必要的一件事就是到有钱人那里偷东西，时一凡心情好时，便直接偷了钱了事，心情不好时，会将别人家的宝贝一次性拿光，全部低价典当。 好在自己是他的徒弟，不用时刻提防他，邵然颇为觉得幸运。 —————————————————————————————————— 秋去冬来，转眼间已过了一月有余。 梅花绽放的林子里，一抹蓝色，舞剑流动，行云流水间，花瓣随之而动，簇成一团，忽而泫然散开，自上而下飘散。 音幻收了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印上点点流光，顾盼流连间，幽幻而又深远。 “回禀庄主，有小少爷的消息了。”一束身黑衣人突然出现，跪在地上。 背对而立的音幻，表情依旧淡然至极。 那黑衣人抬头，恭声道，“有消息称，盗神时一凡身边自一月前跟了一小孩，年纪大约十二三岁，他唤那孩子叫邵然。属下便派人去证实，消息属实。” “为何不带回来？”音幻终于开口。 “回禀庄主，属下有请小少爷回来，甚至表明了是您的意思，可小少爷他。” “如何？” 黑衣人小心的看了一眼音幻的背影，“小少爷不仅不愿回来，还与属下等交手，逼迫属下离开。而那盗神全然帮着小少爷，他不仅武功高，轻功更是出神入化，不过一息的时间，就无他们二人踪影。” 音幻转过身，轻甩衣袖，“办事不力，自领一百鞭。” “是。”黑衣人再抬头时，音幻已经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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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街市热闹非常，人头耸动，鼓声锣声叫卖声谈笑声嘈杂。 长街尽头走来两人，高的那人一身黑衣，系着白色腰带，身材颀长，面容俊美，嘴上挂着浅浅的笑，他的右边牵着一小孩。 那小孩着一件浅蓝色外袍，衣摆处绣着点点花印，乌黑长发用三根银簪挽起，脖中挂一条月白色围巾，衬着面孔更为的白皙可爱。 悠闲的姿态，从容的步伐，不若往来的行人般仓促匆忙。 “封缘派很厉害吗？”邵然仰起头望向时一凡。 时一凡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钱袋，颇为无聊的在半空中抛着，“恩，正邪两派都需卖它一个面子，江湖中还没人敢当面与之作对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那个叫年拾的人打赌，还信誓旦旦的说能偷来封缘派的镇派之物之一的七修剑？”小孩眼中是明晃晃的担忧。 “邵然小朋友，不要对师父这么没信心嘛。”时一凡笑得没心没肺，“第一，那年拾与为师我向来不对头，若赢了他，就能要他为我做一件事，反正偷东西是你师父我唯一的爱好，偷谁不是偷？一举两得多好！第二，虽说那封缘派是正邪两派都不敢惹的，可偏偏你师父我，向来自诩为非正非邪，何故怕它？” 邵然说不过时一凡，只能气得别开头不理他，“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偷东西被人下了毒，害我不得不去梵医宫偷延胡索。”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某人的耳里。 “所以嘛，我就更不用担心那什么封缘派了。”时一凡语带夸张的自豪，“现在江湖中人哪一个不知道我时一凡身边多了个盗仙？有徒弟帮为师，为师岂还有后顾之忧？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引来行人的注目。 跟在他身旁的邵然觉得没面子透了，两颊微红，头垂地低低的，深怕被人认出来。 说起来邵然能得到盗仙的称号，还得归功于时一凡。 一直以来，邵然虽跟着时一凡学习偷盗的技巧，但他自小读诗书识礼仪明是非，音幻对他规矩又多，是以他不能像时一凡那样率性的偷东西。 这就让时一凡十分的不满，第一次为人师表，自当倾囊相授。 而邵然也聪慧、灵巧、能随机应变，非常适合继承自己的衣钵——当一名出色的小偷！ 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啊，可这时候他竟然百般不愿去偷！真是气煞时一凡。 故而心生一计。 在一次偷盗中故意给自己下了毒，装出快要死的模样，却还声泪俱下不要邵然违背自己的本心，可怜小孩天性纯真，当晚就去为他将解药偷来。 从此，江湖里继盗神之后，又多了一位盗仙。 可怜小孩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被师父算计了。 “然儿，喏，那里便是封缘派了。” 封缘派居落于城南，褐色高墙将门派与后街隔断，门前横跨过一条河流，界定了派属，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横截了半面，刻着两个红字——封缘。 邵然点点头，这封缘派还真是气派，看上去比白一山庄还要大。 想起白一山庄，眼里多了一些惶恐，他没想到爹爹会那么快找上他，若不是有师父在，他肯定要被抓回去了。 可师父却对当时的事一字不提，救了他离开后，对自己更好了。 师父说，他只知道邵然是他徒弟就够了。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却能让邵然记一辈子，感动一辈子。 “我说然儿，你这时不时发呆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时一凡揪了揪他的耳朵，轻声道，“再这样，师父可是要打你咯。” 邵然回眸瞪了他一眼，甩了他率先向那封缘走去。 “什么人？”有两人从高墙里飞下来，警惕地望着邵然，不，邵然身后的时一凡。 对他们来说，一个小孩子还真没什么威胁。 “在下时一凡。”时一凡脚步轻浮的走到邵然身旁，不着痕迹的将邵然护在身后，他知道邵然绝对有自保能力，可还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 “盗神时一凡？”那两人眉目一挑，略带吃惊的望着他。 “哎呀徒弟，没想到你师父我名气那么大，可让你占便宜了！”时一凡促狭的笑道。 邵然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若充耳未闻般对那两人说道，“听说你们宗主在寻及潦草？正巧我们刚好有。” 那两人一惊，立马回去禀报了宗主，请了时一凡师徒二人进去。 大厅不显奢华，却又不过分简朴，布局简单而又精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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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时一凡一只脚搁在椅子上，坐相十分不雅，手中捧着茶杯，碎碎念道，“渍渍，真不愧是大门大派，茶水还真不错。” 邵然沉默的不理他，他若是开口，时一凡又不知该如何兴奋的闹腾起来。 “让时大侠久等了。”门口走来一人，嘴上噙着笑，一身灰墨色长袍，眉浓眼大，下巴有黑亮短髯，倒也相貌堂堂，锐利的目光透着威严。 时一凡起身抱拳，“无碍，在下多的是时间。” 他俩寒暄时，邵然神态怔怔地望着进来的那人，这人长得和爹爹真像，要不是年纪比爹爹大很多，他一定会将他错认成是爹爹的。 这时，那人的目光也移到了邵然身上，头一次有人在见了他之后还敢坐着的！还真是后生可畏。可碍于时一凡手上有他急需的及潦草，故而仍旧笑容满面。 “这便是时大侠的高徒，江湖中盛传的盗仙邵然？” 时一凡宠溺的瞥了邵然一眼，浑然不觉得自己徒弟坐着有失礼数，眉宇傲然，笑道，“没错，还跟宗主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你也姓邵？”邵然忽的站了起来，“你叫什么？” 饶是修养甚好，邵卿还是皱了一下眉，这师徒俩不愧是同出一派。 “然儿，不得无礼！”时一凡教训的语气，令邵卿缓了一下面色，这还算是一个师父的样子。 邵然也自知失言，难得的没有去反驳时一凡。 “连大名鼎鼎的封缘派宗主邵卿的名讳都不知道，让他多没面子啊。” 大厅瞬间安静了。 “无妨，小孩子嘛，”邵卿笑着摆摆手，开门见山道，“听闻时大侠手中有及潦草？不知可否一观？” “当然。”时一凡从怀里掏出用丝绸包着的及潦草，打开，“宗主请看。” 邵卿收起笑容，拿起及潦草仔细观摩，复又放回到时一凡的手里。 “果然是邵某所需之物，能否请时大侠割爱？” “邵宗主还真是会开玩笑。”时一凡手托着下巴，春风满面的笑着，“要不是想与宗主做个买卖，我哪会千里迢迢的来这里？我虽然时间多，但是托徒带口的也不容易啊。” 邵卿见他大有说下去的趋势，连忙道，“那时大侠准备如何交易？” “咳，邵宗主您看，这天气也不早了，我们师徒俩赶了些许路，实在是。” “瞧我待客不周了。来人，带时大侠和他徒弟去客房休息。”邵卿神色不改，笑道，“时大侠，邵然小侠，就先在封缘歇息一夜，明日我们再谈。” “那就有劳邵宗主了。”时一凡领着邵然由下人带去了客房。 大厅里只剩了邵卿一人，他脸上的笑消失不见，望着时一凡离去的方向，眼神犀利，深藏不露，精光内敛。 客房。 “然儿，你认识邵卿？”时一凡剥着蜜桔，塞到嘴里。 邵然摇摇头，“不认识。”他也很疑惑，为什么那人和爹爹二叔长得那么像，而且也姓邵。可是不管是爹爹还是二叔，从没跟他提过这个人啊。 “师父，你能跟我说说关于邵卿的事么？” 时一凡将手中剩下的半个蜜桔给了邵然，道，“我对他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我和他隔着一代呢，对他的了解也都是来自于江湖传言。听说，封缘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便是因为邵卿犹在。纵横四海荡诸邪，游星戏斗弄日月，说的就是邵卿。” “他，那么厉害？”邵然不由咋舌。 “那是，要不然我干嘛先去弄来及潦草混进来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时一凡睡到床上，闭目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等夜色深了，趁他们睡下，我去打探一下地形。至于现在，我们先睡一觉，养精蓄锐！” “唉，师父，你先别睡啊，我还没问完呢！”邵然走到床边摇他，“那邵卿他有没有子嗣亲戚之类的啊？都叫什么？” 时一凡翻了个身，将头蒙到被子里，“没听说过他有儿子，不过，你若是觉得剑帝邵音幻跟他有渊源也可以，毕竟都姓邵嘛！只不过封缘与白一山庄是从不往来的。” 邵然身形一僵，他一直觉得自己瞒的很好，可原来时一凡看的很透彻。 旋即又展开了眉眼，师父对他如此直接，看来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身世的。 至于邵卿，也许只是一种巧合？ 邵然摇摇头不再多想，脱了鞋子，蹭到床上，用力的将时一凡往里挪了挪，“师父，给然儿睡一点。” 信封的署名处赫然是，邵卿。 音幻蹙眉，沉思良久，还是拆了开来，待看完之后，目光里闪过一抹喜色。 父亲，难为你还记得音墨的病，为他寻到了及潦草。 音幻站了起来，走至窗间，衣袂飘舞。 曾为了音墨，他离开了封缘，而今为了音墨，他必须回去一趟。 不管邵卿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对音墨的病情有帮助，就值得他粉身碎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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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月光如银似水，千里一片白。 封缘派内石路千转百回，错综复杂，时有护卫来往梭巡，戒备甚为森严。 细风吹拂，仿若幻影般无声无息，穿进了假山。 黑暗的假山里，少年隐在其后，比黑夜更亮的眸子警惕地盯着外面。 手指颁动，忽而挑眉一笑，趁着护卫交替的间隙，闪到了别处。 轻功之卓越，可见一斑！ 穿梭了将近半个园子，邵然额上隐隐渗出汗渍来，暗自腹诽着自家师父，半夜让他起来记地形，自己却在床上睡大觉。 说什么小孩子能让人放松警惕，万一被抓了也好找借口脱身。 “你在这儿做什么？”低沉却满含威严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邵然心中一颤，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那人也不催他，站在稍远的地方等他回话。 “邵宗主也是出来找茅厕的吗？”邵然转过身，一手捂着肚子，小脸在冷风中冻得有些红了，眉毛微微拧起，“然儿肚子疼，可是找不到茅厕，宗主能带我去吗？” 幽幽的月光照在邵卿身上，仿若披上了一束淡而神秘的光华，漆黑长发松散的系着，仿佛立身于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点。 有一瞬间，邵然从他身上看到了爹爹的影子。 邵卿负手而站，望着不远的地方与他对视而立的小人，深邃的目光令邵然打鼓。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分明是骗不了他的。 “你过来。”邵卿语气平淡，分不出喜怒，亦无法探究。 有股淡淡的威压感顺着风吹进了邵然的心里。 邵然踩着碎石小道，极慢的走了过去，仰着头苦兮兮的唤道，“邵宗主。” 邵卿明知道他在说谎，可目光触及小人的容颜，却不由得抓住了他的手，“走吧，我带你去。” “谢谢邵宗主。”虽心中迷惑不解，邵然还是对着邵卿甜甜的一笑，被他牵着往别处走去。 一路上，邵然毫不掩饰的睁着大眼打量着邵卿，见他面色沉静，不动如山，却自有光华，气度非凡。 “我脸上可是有东西？”邵卿忽而低下头看向他。 邵然立马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为何这般目不转睛的看我？”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爹爹。”小人诚实的回答他。 邵卿淡淡一笑，浑不以为然，“我若是你爹爹，知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小人不着痕迹的瑟缩了一下，轻声道，“爹爹若是知道，定然不会轻易饶了然儿。” “如此，为何还要去做那偷鸡摸狗的事？” 小人毫不迟疑道，“因为师父喜欢，那么然儿就愿意去做。不管你们怎么看，对然儿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师父更好的人了。” 邵卿一滞，“怎么，你爹爹也比不上你师父吗？” 小人脸色一僵，显然没料到邵卿会有如此一问，他仰起头望着月色，“爹爹他，不在乎在然儿心里是什么位置。” 邵卿有些惊讶，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没关系了，然儿有了师父，一样很开心的。”小人咧开嘴，鼻子吸了吸，一脸的满足。 突然就有些喜欢这个孩子，邵卿伸出手，想要摸摸小人的头，可又觉得举止突兀。 若是音幻仍在，就不会由着他这些年只顾音墨的病到处寻医，至今仍未娶妻，而自己也就可以当上爷爷了吧？ “然儿，前面就是茅厕，你过去吧，小心点儿。”邵卿松开了手，手指着前方，蓦地为自己如此亲昵的称呼感到不可思议。还好一旁的小人浑然未觉。 邵然向前走了一小步，又极快的退回到邵卿身旁，鼓着脸道，“然儿怕黑。” 邵卿一愣，“恩？” “你陪我去好不好？”仰头期待的盯着邵卿。 邵卿失笑，良久道，“好吧。” 这可是连他儿子都没有过的殊荣啊，今日竟陪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孩，如厕？！ 折腾了半宿，邵然才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时一凡坐在床上，见到他进来，利索的起了身，讨好道，“然儿，辛苦了！” 邵然瞪了他一眼，赌气地坐到椅子上不理他。 “呦嗬，谁惹了我们家邵然，为师去帮你揍他！”时一凡又是倒水又是敲背。 邵然别开头，一言不发。 “唉。”时一凡叹息一声，“然儿现在有了新欢，就不要我这个师父了。我好可怜呐！没钱没势，怎么和人家邵卿比？也难怪然儿不理我，是我自己没用。” “你胡说什么呀？我哪有不要你了？”猛回过神，发现又中了他的圈套。 时一凡满意的笑了起来，“好然儿，乖然儿，为师总算没白疼你。” 邵然轻哼一声，眨了眨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和邵卿在一起？” “那当然啦。”时一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腿，“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呢？” 一句话总算让邵然心里舒服了些。 “瞧，然儿。”时一凡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 时一凡警惕的望了望窗外，凑到邵然的耳边，轻声道，“封缘派库房的钥匙，我趁邵卿陪着你偷来的。” 见到邵然不是很开心，时一凡愣了一下，“然儿不想师父去偷了邵卿的七修剑吗？如果然儿不喜欢，那师父放回去就是了。” 邵然感动，“没有，然儿就是有些累了。” 时一凡笑着将他横抱在了怀里，“恩，走，师父带你睡觉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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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风中一袭广袖白衣，过分的夺目，刹那间占尽了所有风景。 身形挺拔，暗藏威严，素带当风，分明潇洒。 步距略大，走得有点快，而步步沉稳，绝无轻浮之态。 这是个天生就该集所有光华于一身的人物。 眼见着那抹绚丽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近，邵卿一贯清冷的神色里，多了些掩饰不住的激动。 “邵伯伯，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似水如歌的声音传来，邵卿这才注意到音幻身旁的女子。 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见之忘俗。 “月儿可许久没来封缘了。”邵卿嘴上扬起和蔼的微笑，目光移向一旁，“音幻。” 音幻朝他点了下头，脸色平静，淡然道，“及潦草呢？” 邵卿知他依旧怨恨着自己，也无过多计较，笑道，“先进屋吧，知你要来，特意让人准备了你平素最爱吃的菜。” 音幻蹙眉，“我到这儿，可不是来吃饭的。” “音幻，音墨的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我们赶了一宿的路，你好歹也让我休息一下，才好继续为你赶去白一山庄为他治病啊。”陌月浅笑的劝解道。 音墨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率先向大厅走去。 陌月来自梵医宫，医术十分了得，且心地善良，又生的一副好容貌，江湖中人尊称她一声“陌月仙子”。 “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进去一点。”邵卿望着音幻的背影，叹息道。 陌月摇头，柔声回道，“他是为了音墨。这几年来，我都帮音墨治病，他才能听进我的话。” 邵卿垂眉，神色伤感。 精致的木桌上摆满了可口的菜肴，空气里弥漫了阵阵诱人的香味。 可见主人花费了不少心思。 “邵伯伯，不知您如何寻到及潦草的？”陌月斟了一杯酒，问道。 邵卿举着筷子，“及潦草并不是我寻来的，而是有人送上门。” “哦？这倒是奇了。不知是何人？” 及潦草生长在极其酷寒的地方，是疗伤圣药，但世间稀有，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拿来做交换的。 “时一凡。” 陌月挑眉，“盗神时一凡？” “正是此人。” “他人如今在何处？” 邵卿望向她，“仍在庄里。怎么了？” 陌月笑道，“不久前，梵医宫被人盗了草药。” “是他干的？”音幻忽的出声道。 “不是。”陌月摇摇头，“是他徒弟，人称小盗仙的邵然。” 音幻蓦地站了起来，“他人呢？” 邵卿和陌月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他如何就动了气，也不知音幻口中的“他”说的是时一凡还是邵然。 “在客房，我带你去吧。”邵卿站了起来，刚准备动身，门口有一团小身影钻了进来，正是邵然。 邵然手上拿着及潦草，目光定在邵卿身上，“邵宗主，师父说他昨日没睡好，让我来跟你谈买卖。” 昨日时一凡与他商量，说晚上封缘戒备森严，准备在白天动手。让邵然来跟邵卿谈及潦草的事，拖住邵卿，他就趁机去偷七修剑，然后两人脱身离去。 “呵，然儿是要谈什么买卖？” 邵然听了这声音心中陡然一惊，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全身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寻了这声音望过去，瞬间与音幻凌厉的双目对上，更让他脊背发凉，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爹，爹爹。”邵然哆嗦了嘴唇叫道。 这一声爹爹让邵卿和陌月都染上一抹惊色，邵卿更是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邵然，又将视线移到音幻身上，“音幻，他。” 音幻不曾开口解释，只是缓缓走向邵然，眼瞧着小人的目光里越来越惊恐，却又半分不敢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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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被爹爹冷厉的眼神扫过，邵然愈加的骇然变色，整个人仿若怔住的呆愣一般。 稚嫩瘦削的小脸上，被遮上一层密不透风的阴影，缘是音幻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邵然半仰起面无血色的脸，黑白分明的双目怯怯的瞄了爹爹一眼后，以极快的速度低了下去，身子不自觉的缩成一团。 “那日逃学之时，我是如何交待你的？”音幻孑然而立，双手背在腰后，藏于宽袍衣袖里，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小人。 邵然哪敢接他的话，任性逃学的后果，便是鲜血淋漓的满目创伤；而今他犯得更是比逃学还要严重的错——离家出走。 爹爹怎会轻易饶了他？ “呵，看来真是我打轻了你，屡教不改，现在更是放肆到去偷鸡摸狗，你是不是觉得有时一凡护着你，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了？”音幻面无表情，语气却极为严厉，一字一顿的训着。 邵然惊惧不已的抬起头，心里慌怕的已经六神无主。 “啪”，刚抬头的瞬间，音幻的手掌已经扫了过来，带起掌风，狠狠的刮了邵然一巴掌，直打的小孩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又不料被门槛一绊，径直的摔到了院子外，衣服蹭着地划破了好长一块，白皙的胳膊露了出来，擦起一道血痕。 小孩却不敢在地上迟疑，立马跪了起来，只是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左脸颊上肿起一片，嘴角溢着血，右边的衣袖拖沓的垂着破布，好不凄惨。 可看到夺门而出的仍旧阴沉着脸的爹爹，神色不由得凄惶惨淡无比，既不敢开口求饶，亦不敢言一句认错的话，只有肩膀微微颤动着，却又不敢不跪的笔直。 屋子里的邵卿和陌月显然是没想到音幻会发这么大的火，还对邵然动起了手。 待反应过来赶到门外时，只见音幻手中拿着几根纤细的树枝，举握在一起，劈风挥疾而下，往小人的背上，臀上，腿上，毫无章法的打去。 跪在地上的小孩招架不住的左右摇晃，脸上泪如泉涌，嘴唇翕合，呜咽出声。 身上的锦衣早已碎成一片一片，渗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有几条交叠在一处，便裂开一道道血痕。 “跪都跪不好了？”音幻一声喝斥，加重了力道，手中的树枝朝着小人的臀腿疾风骤雨般砸去。 “哇~呜呜，”小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几个月来跟着时一凡，真真是养尊处优，蓦地被爹爹这样重罚，顿时仿若生不如死，尽是折磨。 “爹爹，咳咳，”小人摇晃的更是厉害，竟还用手去挡那树枝，嘴里不住的求饶道，“爹爹，饶了然儿罢。” 音幻不曾想他如此大胆，当即又怒又气，直接抓了他的手反翦在背后，一言不发的继续责打。 “师父，师父救我，咳咳咳，咳。”手被反握在背后，肚子就躬了起来，一时吸不上气的邵然顿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本就有咳疾，这会儿又跪在冰凉的地上，咳疾便发作了起来。 身上的疼痛仿若扩散在周身血肉中，他不住的咳嗽着，脸呛得深红。 邵卿与陌月勃然变色。 “音幻，你这是干什么？！”邵卿一把跃过音幻抢过他手里的树枝，砸在了地上，吼道，“他不过是个孩子，纵使有再大的错，也不该这样打他！” 陌月疼惜的抱起邵然，也不管干净的衣裳上沾了小人的血迹，点了小人的穴道止血，转过头，蹙眉道，“音幻，你太过分了。” 音幻瞥了他们一眼，视线就落到了空中——时一凡翩然而至，只是手上空无一物。 “然儿！”时一凡不可置信的望着陌月怀中气若游丝的孩子，不过才离了自己片刻的功夫，怎就成了这样？ 他本是要去盗取七修剑，可还是不放心的决定先过来看看邵然这边的进展，然后再去动手，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番局面。 时一凡脸上没了一丝笑意，这是他闯江湖以来，头一次那么生气，那么愤怒！ “将然儿还我！”声音里贯注了浑厚的内力，气势磅礴，振聋发聩。 身形飘若风影，几步之间便到了陌月身旁，刹那光影就抱了邵然于自己怀中。 然千钧一发之际，音幻的掌风奔放到了眼前。 “噗~~” 时一凡被拍出好远，一双腿跪然着地，猛吐了一口血，可手中却依然纹丝不动的抱着邵然。 音幻一愣，他没料到时一凡竟然宁愿受自己一掌也不愿放开然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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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在离时一凡两步的位置，音幻刹住了脚步，幽邃如深山里看不清雾般的双目盯着时一凡，眸色淡淡，浑然不在意的孑然而立。 怀里的小人面色惨白，黑眸紧闭成线，昏睡时眉目依旧皱着，时一凡深深吸了口气，镇住内伤，抬头对上音幻的视线，“不愧是剑帝，出手精湛无比。” 他顿了顿，“可然儿不过是一个孩子，手段也太狠辣了点！” 语气满含愤怒，脸上闪过狠戾。 “他做错事，理当受罚。”音幻面不改色道。 “然儿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成了你的儿子。”时一凡气势上寸步不让。 音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既然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你就不该多管闲事。” “我是他师父，自然要为他做主。” “做主？呵，一个只会教他欺瞒盗骗的师父，不要也罢。” “要不要可不是你能为然儿决定的。” 骤然间，空气里凝聚起一股肃杀的寒气。 音幻眯了眯眼，双手负于背后，白衣胜雪，乌黑长发迎风吹拂，“可我能决定你的生死。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向我报仇吗？” 时一凡一滞，“的确，武功我比不上你。但如果我想跑，你也未必追的上。” “可你不会单身离去。”音幻平静无澜的面孔上抿过一丝了然。 时一凡瞥了音幻一眼，旋即抱着邵然缓缓从地上站起，嘴角泛着淡淡笑意，“是，我不会扔下然儿的。就算死在你手上，也无所谓。就算然儿无法为我报仇，我也不怨。他叫我一声师父，我便要护他周全。” 时一凡抬起头，灿如琉璃的双目在阳光下熠熠闪亮，“时一凡不怕死，绝对不会眼看自己的徒弟被人伤害而坐视不理，就算那人是他父亲，也不行！” 他若独自一人，邵音幻武功再高，他也能全身而退。 可是带上昏睡的然儿，加上自己又受了轻伤，如何逃的过去？ “时大侠，你这是何必？”陌月站到音幻身侧，神色里虽对音幻带了些怒意，可她毕竟是音幻的朋友，劝道，“然儿是音幻的孩子，就算，音幻责罚的严厉了些，但绝不会伤他性命的。你何苦要分离他们父子？” 时一凡看向陌月，“时某不才，却也懂得虎毒不食子。他若是对然儿有一丝父子情分，然儿便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拜我为师！” “这当中许是有些误会罢？”陌月看向音幻。 音幻却浑然如未听到般，一动不动的站着，并不解释。 “误会么？”时一凡嘲笑了起来，目光移到邵然身上，“陌月仙子是想说，单单一个误会，便让他将然儿打晕了？然儿将他当做父亲，所以连逃都不敢逃，他呢？可有把然儿当作儿子来看？儿子离家那么久，他可担心过一日？可问候过一句？” “时大侠，这些事暂且放在一边，先让人给然儿看伤要紧啊！”邵卿蹙眉，担忧的望着邵然。 “我会带然儿看伤的。”时一凡转身就要离开，然儿昏迷不醒，他并不想与邵音幻过多纠缠。 “你觉得我会让你带走他？”无声无息，音幻便到了时一凡的身后。 烛火摇晃不定的发出橘黄色的光，很轻柔，但同时又很浓重。 邵然紧闭着眼，压着神经的疼痛让他在一片凝滞的黑暗里辗转翻动，不经意间似是触到了某处伤，单瘦的身体赫然一动，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裹在软和的被里。 鼻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一点又一点的凉意，让他在迷糊中觉得很清醒。紧绷的肩膀就又慢慢垮了下来，松懈舒缓的躺在床上。 望着仍自昏迷的邵然，邵卿一向严板着的脸无端柔和了起来，他轻轻为他掩了掩被子，转身看向背手站在窗边连背影都是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音幻。 “这么些年，你竟是连一次都没带然儿回来看我。” 音幻只是侧头回望了邵卿一眼，淡淡的一瞥后，又将视线移向窗外，一架茂盛得几乎要溢出来的蔷薇花和月季花在微风中摇摇欲坠，那是儿时他与音墨一同栽种的。 想到音墨，音幻淡冷的眼神不自觉便柔了下来，若是时一凡真能协助陌月找到余下治疗音墨所需的药材，那么，邵然的出生倒也并非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是了，他同时一凡做了个交易，他替他找到药，他将邵然给他。 见音幻不开口，邵卿微微皱眉，可还是按捺着脾气，“同时一凡的约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任邵家的子孙流浪在外。” “邵宗主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音幻鼻腔冷冷一哼，“你倒是真敢说！” 极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邵卿面色倏然一僵。 对他都是这样的音色腔调，也难怪邵然每每谈及他爹时，神情里总是掩不住害怕惶恐。 “咳咳咳。”黯哑急促的咳嗽声忽而从床上蔓延过来，邵卿立即走了过去，却见脸色苍白的邵然悠悠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目像是闪着荧光，额上发丝自然分散，沾染了浅浅虚弱。 “然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邵然眨了眨眼，穿过照明的光线，轻轻定了下，旋即想到什么，目光一下变得急切起来，“我师父呢？”说着整个人一骨碌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就要下床去找，动作迅疾时不免又碰到了伤，小脸紧蹙起，可还是能见到隐忍的神色。 邵卿阻止不及，反应过来时邵然已经踮脚在地上，弯着腰就去穿鞋。 “你今夜走出这里试试。” 音幻出声突然，转过身来时，对上猝不及防闻声抬眼的邵然，小人的目光与他一触，腿弯就是一软，不敢再去碰鞋，瑟缩着收回了手垂下了肩僵跪在了地上，“爹爹……”轻不可闻的颤声一唤，可还是掩不了童音里的软糯稚嫩，清秀的脸上浮现着显而易见的畏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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