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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图片】【续写】景晖少爷之老爹回来了(续写)[第1页]

作者:唐门_目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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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目目又开新坑啦~~~首先,还是祭度受,据说首层不给度受的帖子都已经被吞啦~~~然后,这个文我是续写@山涧溪水的,前十七章加上两个番外是原作者写的。下图是原作者同意我搬文并且续写的证据~

第一章
要说这美人,还是西域的有味道。
我挑了挑这美人的下巴,引得一阵娇笑,就只这眉眼,就是比中原女子来的魅惑。
就着美人的玉手,又饮尽一杯,这滋味也着实妙不可言。
可醉醺醺的脑子总是觉得忘了什么事,是什么事来着?
“三少,您今夜不回府吗?”
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把手搂的紧了几分。
“怎么?宝贝不想留我?”
“怎。。怎么会呢?”估计是被我手臂勒的疼了,美人强笑着俯进我怀里。
“不是听说狄大人回府了吗,奴家正舍不得三爷呢,您不回去奴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醉醺醺的脑子顿时炸响,想起来了!怎么把这事都忘了,我爹回来了!
一把把身上的人推在地上,我踹开门就往外走。
再不回去,可真没我好果子吃了。
手上理着身上散乱的衣袍,脚下不停,大步流星往外走,想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我。
可抬头却发现,竟真有不长眼的,站在大堂门口堵我!
“滚……您,您,您怎么来了。”
不怪我怂了,你要有这样的爹,还这样出现在你面前,你也怂。
醉香楼的大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也是,谁能看见过三爷我这般模样。
这里的客人估计没有一个知道我面前这人的身份,可他的名字却没一个人敢说没听说过,他就是我老爹,狄仁杰。
我,是他的三儿子,狄景晖。
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把这大堂里见过我这怂样的人,一个个的杀了灭口,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府。”
“是,爹。”老爷子都发话了,我还哪敢再废话。
好在我这父亲大人倒是没有当街训子的兴趣,一路走着,酒算是全醒了,腿还有点转筋呢,夜里风凉,吹了一会儿头就疼的不行,我这些年哪走过路,从来都是坐轿的,也就我爹有这兴趣,大晚上带着一堆人在街上瞎溜达,也不知道管宵禁的都是干嘛吃的。
正揉着我突突跳的太阳穴,却看见老爹旁边一个小白脸侍卫正一脸不屑的看着我。
我招谁惹谁了!喝个花酒被老爹抓现行,够倒霉了,要你来瞧不起我!
“这位大哥,您怎么称呼?”我靠过去低声问道。
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生硬的吐出了三个字:“李元芳。”
李元芳,我在心里默念三遍,好小子,我记住你了!

狄景晖是狄仁杰的儿子,有根据的哟

第二章
“爹……”
从醉香楼门口我爹赏了“回家”这两个字以后,一直到回府,就再没说过一句话,是杀是剐您给句话倒是,这还头疼呢,让你儿子我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行吗?
当然,我可没胆子这么跟我爹说话,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我怕的,就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不对,眼前怎么是两个人,为什么那小白脸还在这!
嘴角抽了两下,还是忍了,在这关口,我还没那么傻。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就这一句,我额头冷汗就冒出来了,爹啊,您永远都是这不咸不淡的一句,我怎么知道您想听什么?要是把不该说的说了,我不是找死吗?
无奈积威太重,我还是跪着说话心里踏实一点,“爹,晖儿错了,晖儿不该夜宿烟花之地,求爹别气坏了身子。”
“除了这个呢?”
我抬头看了看老爷子的脸色,果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头上的冷汗都不敢擦,我努力稳住自己的嗓音,“爹,您说什么呢,儿子在家一直安分守己,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老爷子是专门为我回来的?我攥的手心都冒汗了。
过了半晌,在我后背衣襟完全湿透之前,终于又听见了老爷子千古不变的四字评语。
“愚顽不教!”
听得脚步声远去,我这一口气总算是呼了出来。
心中不禁苦笑,老爷子您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诈我啊!
撑着腿,我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娘的,又把老子当犯人审。
算了,谁让他就是我老子呢?
揉了揉太阳穴,头都快疼裂了,我晃晃悠悠的往房间走,心里哀嚎着快让小爷睡一觉吧……
却不料又被拦住了。
谁啊!我眼中冒火,抬头发现,竟然是老爹身边的那个小白脸。
“呵,李元芳是吧!我爹骂完我不够,你来继续?说吧,小爷听着呢!”我火药味十足的吼道,就差撸袖子攥拳头了。
“……我是想问,茶房在哪。”
“茶……茶房?”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尴尬的给他指了个方向。
“多谢。”
感觉被这人不温不火的态度搞得更是烦躁的不行,我甩了甩头,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
第三章
一脚踹开我房里那扇破门,我晃晃悠悠挪了进去,心里不禁感叹,还是醉香楼好啊,佳人美酒相伴,温香软玉在怀,哪像这破地方,连个火炉都没。
这主要得怪我这公正无私两袖清风的老爹,这不,整个宅子就剩清风了,耗子都不来我家逛。要不是为了他当朝宰相的门面,估计连洒扫的小厮都直接不雇了。打小我堂堂三少身边就只一个贴身小厮三儿,这不,还颠颠的去伺候他的狄大人了。
要不是这几年他不在家,要不是我聪明,在这破宅子里我还不得饿死。
刚亲自把靴子除了,我就迫不及待的四仰八叉大字型倒在床上,累死小爷我了!
嫌弃的把床上那堆烂棉花往地上一踹,宁可裹着衣服凑活一晚,心里悄悄盘算着老爷子还得几天才能走,用不用让他们把我常用的锦褥拿来。
迷迷糊糊刚看见周公招手,却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揉了揉眼睛,心里不禁哀嚎,这小白脸是阴魂不散吗?都三更了啊喂!
“抱歉,打扰三公子休息了。”
看着他一脸愧疚,我也发不出火,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
“大人说,让我在这暂住。”
住就住呗,谁拦着你了,不,等等!
“你在哪暂住?不,不是在我屋子里吧?!”
李元芳尴尬的点了点头,我无语。
“不是有客房吗!怎么不住客房?大哥二哥的房子不是也空着吗?来我这挤算什么啊!”
“……”
说完我就后悔了,家里连下人都没几个,那些房子哪有人打扫,也就我这间还有三儿收拾着……
“算了,你在外面的小床将就吧,我睡了,不要吵我。”
说完我就闭眼睡了,那小床原本是三儿给我守夜时睡得,想那小白脸也不过是个侍卫,也不算是委屈他了。
第四章
翌日清晨
阿嚏!!!!!
受凉了,头好像疼的更厉害了,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袖,真是憔悴啊,心疼死我了。
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间小床上早就没了人影,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做的,不用睡觉的吗?
原本想让影子给我把被褥什么的拿过来,可看这小白脸在我这是长住的打算了,我那老爹可不是白给的,万一要是发现了点什么,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忍就忍了吧。
“三儿!去哪了三儿!给我滚过来!!”
“哎哎哎,少爷您别着急啊。”
看着三儿屁滚尿流的滚了过来,我心里舒畅了不少。
“给爷找套看得过去的被褥,还有炉子什么的,去库房翻翻,给爷置办齐整点啊,啊,啊,啊,阿嚏!”
“爷,不用那边的东西吗?”三儿腆着一副笑脸凑过来。
“滚!让你干嘛干嘛,少废话。”
“嘿嘿。”三儿挠着头不说话。
“对了,我爹他们呢?”
“老爷在前厅吃早饭,您也去吃点吗?”
还是去看一眼吧,老爹刚回来还是别惹他了。
打发了三儿,我溜达着往前厅走,老远就听见我爹和那小白脸的声音,隔得远听不清,貌似是小白脸在抱怨什么。
进了前厅,看着那俩人热闹的聊着,突然有一种我不太熟悉地情绪冒了出来,只是隐约的觉得,爹好像从没对我那么笑过。
甩了甩头,心底嘲笑着,你竟然也会在乎这些。
“爹。”我尽量乖巧的叫着。
“恩,坐吧。”果然,对上我就只有这么一副冷脸了。
“阿嚏!”我抽抽鼻子,看着眼前这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抬头瞄了一眼那小白脸也是一脸苦相,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我丝毫没有掩饰脸上嫌弃的表情,夹起一片绿油油菜叶子,夸张的对着光看了两眼,扔在桌子上。
“啪!”一双筷子脆生生摔在桌上。
“不吃就滚!”
真是我亲爹,就等这句呢!
强忍着内心的喜悦,压住欢快的步子,我连忙放下那碗素面就往外走,生怕他半路反悔。
第五章
坐在离家最近的一间酒楼,点上了最好的菜,没敢点酒。
“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少年便规规矩矩跪在了我面前,跟个鬼影似的,就叫影子,我起的。
“三爷,和您同屋的那位不太好对付,影子怕被发现,没敢跟太近。”
“行,我知道了。”
随便夹了两筷子,这菜做的是越来越没水准了。
影子时不时的抬眼扫过我满满一桌子的菜,我没管他在纠结什么。
“告诉粮店的那几个掌柜,不必理会我爹。之前定好的价一个子都别给我降,谁要是可怜那街面上的饿死鬼就给我自己掏腰包顶上,然后给我滚出并州。”
“是,爷。”他又瞄了两眼我的菜。
“你饿了?”我挑眉问道。
“啊?不,不是。”影子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我挑起一块肉片,细嚼着。
我知道那小子在别扭什么了。
嘴角轻挑,我翘着二郎腿,用脚尖挑起影子的下巴,问道:“是你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还是觉得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影子的身形明显僵住了,想叩头告罪,又不敢妄动,只能颤声道:“影子错了,请主子责罚。”
“哼。”我放下腿,踩住他撑在地上的手,“看不惯我铺张是吗?那就把你那份给外面的贱民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影子似乎疼的狠了,浑身都有些抖,可半点都没敢把手抽出来,我轻哼一声,饶过了他。
又随便动了几筷子,实在是没心情就放下了,又不好再去醉香楼,转了两圈还是回家了。
爹和那个小白脸都不在,可能是去查旱灾的事吧,毕竟死了不少人官府不好交代。
回屋倒在新收拾过的床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憋闷着,好像从老爷子回来以后就开始了吧。
怎么还是这么冷,坐起来看了一眼,炭盆竟然是灭着的!
算了,我自食其力吧,正蹬踹着想下去鼓捣,门帘掀开,那小白脸回来了。
我一头倒了回去:“唉那谁,把火升一下。”
那小白脸愣了一下,我没理他,没一会儿他就乖乖出去找火找炭了。
我翘着二郎腿在床上闭目养神一派悠闲,可心里却是纷乱不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早一点还是晚一点,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还在等什么。
半晌过去了,只听见旁边还在不知道鼓捣什么,抬眼看过去,差点笑出声。
那小白脸已经变成小黑脸了。
“喂,别告诉过我你没点过炭吧。”我强忍着笑。
他抬头白了我一眼,接着干活。
我咧着嘴问道:“就你这样,怎么伺候我爹,你这下人干的不称职啊。”
小黑脸黑着脸半晌憋出一句话:“我不是下人。”
“我知道,你是侍卫,可你不还是给我爹端茶倒水?”
他没吭声。
“行了行了一边去吧,别在这添乱了。”
我抬脚出去找了把干草来,把盆里密实的炭架出了点空间,将干草铺进去,熟练地点着了干草,用手小火慢扇着,不一会儿炭就着了。
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灰,把一脸惊讶的小黑脸扔在一边,我又大爷似的躺回了床上。
“学会了吗?以后我回来的时候炭都得是着着的,我不喜欢屋里冷着。”
小黑脸没答话,我也懒得理他。
不一会儿,听他犹豫着问道:“你怎么会这些的。”
我数着屋顶上的横梁,随口道:“点多了就会了。”
“……我是问……”
“我知道。”
“……”
“谁也不会一直是个少爷,没钱的时候,请不起仆人,就得自己干呗,这还用问。”
我看着他还是满脑子的问题,忙打发他出去洗脸,这一脸黑太有碍观瞻了。
第六章
板着指头数日子,我爹回来三天了。
这三天过的出奇的顺利,老爹没再找我麻烦,我也就没再上赶着找不痛快。
外面更鼓敲过两声,估摸着李大哥要回来了吧。
果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心里喊他叫李大哥了呢?
应该是今早醒来,发现被子在身上吧,还是娘死了以后的第一次呢。
心里叫着,嘴上就喊了:“李大哥。”
“嗯?”
“陪我聊聊吧,我不想睡觉。”
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进来,笑着蹲在我的床前,我把头缩回被子里,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怎么,今天这么客气?”他拉了把椅子窝了进去,一脸疲惫。
我白了他一眼:“本少爷很没礼貌吗?”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想聊什么?”
“聊聊……聊聊我爹吧,你跟我爹是怎么认识的?”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提到我爹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我也不催,等他开口。
“几年前,我被人陷害追杀,大人替我洗脱了冤屈,就这么,我一直做他的侍卫长到现在。”
看来我爹这买卖做的不亏,随便查个案子就能收买这么个死心塌地的随从。
“既然你是侍卫长,那你怎么每天去奉茶?”
他笑着说,“习惯了。”
我咧着嘴笑了下,压下那丝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羡慕。
“我爹在外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
“恩……和蔼、宽厚、学识渊博、嫉恶如仇……小气!”
“小气?哈哈哈!”我的嘴咧的更大了,心里却翻来覆去的咂么着和蔼、宽厚这两个词,笑得眼睛都酸了。
“你别不信。有一次办案回京,大人请我和曾大人吃春卷,一人只给买了一个,哈哈,想吃着大人一顿饭啊,可是比登天还难。”
我见他笑得肆意,就任由泪水从眼角掉了下来。
笑声渐歇,他看着我像是要说什么。
沉吟片刻,他犹豫的开口道:“三公子……”
“我都喊你李大哥了,你还叫我三公子?有话你就说吧。”
“好,景晖。”他笑了笑,“你称我一声大哥,我就不能不管你,有句话跟你说。我知道你藏着事呢,如果有什么,你和大人是毕竟是父子,都还有回转的余地,你和大人……”
“你别说了。”我把头埋回了被子里。
他有些生气,一把扯下我的被子,“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看你挺机灵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你也比我大不了两岁!”我重新把头埋了回去,他一时也没了法子。
“喂”半晌,我露出眼睛望着他,“昨晚是你帮我盖得被子吗?”
他大手揉弄着我的头发:“是啊,三公子!”
听见他重重咬着最后的三个字,我甩甩脑袋脱离开他的大手,藏回被子里,闷声道“谢谢。”
隔着被子听见他回去小床了,我才露出躲藏的脸,不觉间竟已挂了几滴泪珠。
若是有别人瞧见现在的我,一定会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一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一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一个脏心烂肺的买卖人,在这装什么脆弱,求什么关爱?
收回那几滴不值钱的东西吧,连你自己都瞧不起。
翻个身,把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不会有人看见的,这样晚上可以偷偷地梦见娘。
第七章
我又一次抬头确认了太阳的方向,没错啊,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那么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我爹这么和颜悦色的带我出来逛街是怎么个情况?
今早我刚梳洗过,就被李大哥叫走,理由是,我爹要找我。
之后就是我爹“和颜悦色”的说让我陪着出门散散心。
散!散!心!您真觉得带着我能散得了心!
好在李大哥一路上一直陪着我爹说话,我只用当个摆设跟在旁边就行了,省去了我不尴不尬去搭话的麻烦,李大哥您在我心中的形象日益高升,就让我直接喊您哥行吗?
看了眼我爹兴致盎然的样子,我一手抚着额头,心里不禁哀叹,真不知道老爷子折腾这一出是干嘛?且不论这秋风瑟瑟一吹一个透心凉的秋景究竟有什么可逛的,光这两边上时不时出现的脏兮兮的流民,再夹杂着两三具没来得及拉走的死尸,看着也堵得慌啊,也是够味的。
溜达着,我都饿了,这一逛都快到中午了,您是吃了早饭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吃呢啊,早就前心贴后背了。
刚路过一个包子铺,我的肚子就叫了起来,我咽了咽口水,果然还是饿的时候看见什么都好吃。
“饿了吧景晖,走,爹请你吃包子。”我爹和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如望天神一般感激的望向我爹。
“真是香,大人,您可不能忘了卑职啊。”顾不得李大哥在后面的念叨什么,我一个箭步冲进包子铺,就近坐了,敲着桌子喊老板上包子。
突然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忙站了起来,尴尬的看着我爹。
好在我爹“宽宏大量”的笑了笑,“出门没这么多规矩,坐吧。”
我这才捡了下首坐了。
“托了三公子的福,卑职这次可得吃上大人请的包子。”李大哥笑的见牙不见眼。
“瞧你说的,大人我还亏欠了你不成。”我爹在一旁笑骂道。
我只顾着等包子。
开店的是个老伯,只雇了两个跑堂的小厮,见我来了,老伯赶忙亲手端了两盘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到我们桌前,讨好道:“三爷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小店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这些包子就算是小老儿孝敬您的,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
“包子拿来,你啰嗦个什么。”我一把抓起一个,塞进嘴里,才发现我爹他们还没动筷子,只好咧着嘴笑了笑。
“您生意还不错啊?”我爹笑着问道。
“托三爷的福,还过得去。”老伯见是与我一起的,还坐在上首,答话更是不敢怠慢。
“旱了这许久,粮价又如此之高,街面上可是饿死了不少人了。”
“这我们自是不一样的,有三爷……”
“你还在这废什么话,醋呢!”我打断道。
那老伯不敢多说,忙赔笑着去拿醋了。
也不管我爹什么表情,我只顾着往嘴里塞包子,羊肉馅的,挺香。
我本就坐的离店门口近,这包子味传了出去,竟引了个脏兮兮的小孩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盯着我手里的包子,脸上干瘦的还带着伤,估计是有过抢饭吃被打的经历吧。
我捡了个包子引逗着他,他喉头动了动,大着胆子进了店。
跑堂的小厮看见,连忙跑来想把小孩撵出去,被我挥退了。
李大哥见那小孩可怜的紧,求情道:“景晖,你就别逗他了,给了他吧。”
我笑了笑,“好吧,就赏了你。”
说罢,拿着包子递给那小孩,却在小孩接过之前松手将包子掉在了地上,又踩上了一脚。
“吃吧。”
我又拿起了一个包子啃,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终于,我爹的怒火压不住了。
“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何必呢,装了一早上的父慈子孝,怪累的。
第七章
我又一次抬头确认了太阳的方向,没错啊,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那么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我爹这么和颜悦色的带我出来逛街是怎么个情况?
今早我刚梳洗过,就被李大哥叫走,理由是,我爹要找我。
之后就是我爹“和颜悦色”的说让我陪着出门散散心。
散!散!心!您真觉得带着我能散得了心!
好在李大哥一路上一直陪着我爹说话,我只用当个摆设跟在旁边就行了,省去了我不尴不尬去搭话的麻烦,李大哥您在我心中的形象日益高升,就让我直接喊您哥行吗?
看了眼我爹兴致盎然的样子,我一手抚着额头,心里不禁哀叹,真不知道老爷子折腾这一出是干嘛?且不论这秋风瑟瑟一吹一个透心凉的秋景究竟有什么可逛的,光这两边上时不时出现的脏兮兮的流民,再夹杂着两三具没来得及拉走的死尸,看着也堵得慌啊,也是够味的。
溜达着,我都饿了,这一逛都快到中午了,您是吃了早饭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吃呢啊,早就前心贴后背了。
刚路过一个包子铺,我的肚子就叫了起来,我咽了咽口水,果然还是饿的时候看见什么都好吃。
“饿了吧景晖,走,爹请你吃包子。”我爹和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如望天神一般感激的望向我爹。
“真是香,大人,您可不能忘了卑职啊。”顾不得李大哥在后面的念叨什么,我一个箭步冲进包子铺,就近坐了,敲着桌子喊老板上包子。
突然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忙站了起来,尴尬的看着我爹。
好在我爹“宽宏大量”的笑了笑,“出门没这么多规矩,坐吧。”
我这才捡了下首坐了。
“托了三公子的福,卑职这次可得吃上大人请的包子。”李大哥笑的见牙不见眼。
“瞧你说的,大人我还亏欠了你不成。”我爹在一旁笑骂道。
我只顾着等包子。
开店的是个老伯,只雇了两个跑堂的小厮,见我来了,老伯赶忙亲手端了两盘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到我们桌前,讨好道:“三爷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小店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这些包子就算是小老儿孝敬您的,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
“包子拿来,你啰嗦个什么。”我一把抓起一个,塞进嘴里,才发现我爹他们还没动筷子,只好咧着嘴笑了笑。
“您生意还不错啊?”我爹笑着问道。
“托三爷的福,还过得去。”老伯见是与我一起的,还坐在上首,答话更是不敢怠慢。
“旱了这许久,粮价又如此之高,街面上可是饿死了不少人了。”
“这我们自是不一样的,有三爷……”
“你还在这废什么话,醋呢!”我打断道。
那老伯不敢多说,忙赔笑着去拿醋了。
也不管我爹什么表情,我只顾着往嘴里塞包子,羊肉馅的,挺香。
我本就坐的离店门口近,这包子味传了出去,竟引了个脏兮兮的小孩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盯着我手里的包子,脸上干瘦的还带着伤,估计是有过抢饭吃被打的经历吧。
我捡了个包子引逗着他,他喉头动了动,大着胆子进了店。
跑堂的小厮看见,连忙跑来想把小孩撵出去,被我挥退了。
李大哥见那小孩可怜的紧,求情道:“景晖,你就别逗他了,给了他吧。”
我笑了笑,“好吧,就赏了你。”
说罢,拿着包子递给那小孩,却在小孩接过之前松手将包子掉在了地上,又踩上了一脚。
“吃吧。”
我又拿起了一个包子啃,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终于,我爹的怒火压不住了。
“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何必呢,装了一早上的父慈子孝,怪累的。
第八章
回到狄府,立时我脸上被甩了一个耳光,“啪”的一声,那力度足以彰显我爹这一路上憋的怒气。
“几年没有回来,你倒是愈发的长进了!是谁教给你这么去作践人的!”
我咧了咧嘴,还真疼。
这样才对嘛,本就看我不顺眼,却非要装出一脸和蔼,您不别扭我还累得慌呢。
您带我出去绕这么一大圈,搭了一天的戏台,总算是要开唱了。
“狄景晖,你可知我今日找你是所为何事?”
我斜斜倚在墙上,“不知道。”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好,那我来问你,并州城这四家粮铺的老板是谁?”
“我怎会知道。”
“你不知道?”我爹一掌拍在桌案上,“哼,那我再问你,城西那家别院的主人是谁?那醉香楼的老板又是谁?这并州城内数得上的店铺,有一家算一家,他们背后的那个老板他究竟是谁?”
我抱着胳膊邪邪笑着,不置一词。
“你可以不说话,我今天就锁了你去挨个查封,总能查出这人是谁!”
“是我又如何?儿子不过是买卖大了些,这也犯法吗?”我依然笑的邪气。
“我不管你买卖做多大,但,值此灾年,大肆屯粮高价出售,致使街头流民冻饿而死,你犯得这可是王法!”
“儿子做的是买卖,不是善堂!就街头那些个流民,就算是儿子把粮价降回市价,该饿死一样饿死,难不成爹要儿子把粮仓打开,白送人家不成?”我依然挣扎着,仅存的那点自尊让我不得不挣扎。
“今日无论你用何方法,必须给我开仓放粮。”爹的声音砸了下来,就像是最终的审判。
我抬起眼,直直回望。
“儿子要是不答应呢?”
“那就休怪我大义灭亲了。”
我看见爹眼中那抹狠绝,脸上的笑得就更张扬了。
“呵呵,您铁面无私,儿子自然不敢违抗,但儿子也不会束手待毙。儿子不是威胁您,只是提醒您,如若儿子今日入狱,明日我就能让整个并州城的店铺全部关张!您知道,儿子能办到。”
“你这个畜生!”
看着我爹恼羞成怒的样子,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狄景晖,你竟为了一己私利,罔顾这数千流民的性命,你可知这都是人命!”
我漠然的笑着,声音里说不出的冷,“人命?值几个钱?”
“你!我狄某怎么会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儿子?原以为你不过是一时糊涂,我还想费劲心思劝你回头,竟不想你身上的血都被这铜臭染成了一般漆黑!你可知还有天理昭彰!善恶有报!”
“天理?”我笑得狠厉,“您说的那个天理底下从来就没有我!若真有那天理在,我娘病重的时候他在哪?我跪着求药被人打出来的时候他在哪?为筹钱给娘治病我变卖房产的时候他在哪?你在哪?!我告诉你!这天理上就写着两个字,钱和权!钱就是天!权就是理!”
见父亲大人的脸色越来越白,我笑得愈发残忍,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血红。
“我忘了,你不知道娘是怎么死的,哈哈,娘死前不让我和哥告诉你,她就是你入狱那年没钱医病死的!娘死后,我便明白了。人命,就只值几个钱。爹,您高风亮节、铁面无私,您是为人之表率世人之敬仰,您告诉我,风骨能当饭吃吗?风骨能治娘的病吗?您救不了娘,您救不了我!”
在我发狂的吼声中,眼前却绽出了鲜红的血花,为什么,我爹吐血了?
我愣在那里,在数年的压抑爆发之后,在把心口堪堪长好的伤亲手豁开之后,唯一剩下的只有不知所措。
看着李大哥焦急慌乱的扶起爹,看着狄春和三儿来回进出擦血送水,我背后开始发寒,一种恐惧摄住了我,眼前的血就如同那日娘走的时候一样,为什么擦不干?
“爹!爹你怎么了?爹你不要吓我啊爹!儿子混账,儿子是胡说的!”不知何时我已经扑倒在地,有什么狠狠的碾在我的心上,我,我不想这样的!
胸口一阵剧痛,我被踹翻在地上。
“狄春,把他给我拖出去!”李大哥的声音陌生的我几乎听不出来了。
第九章
我不知道怎么被拖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就只还是跪着,跪在爹的房门外,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不知道是谁进去又出来。
没人告诉我爹怎么样了,我不敢走,也不敢问,就只能一直跪守着,这天还没数九,怎么却觉着冷进了骨头里。
直到眼前停下了一双皂靴,我才茫然的抬起头,李大哥。
“大人没事了,你走吧。”
“不,我想进去看一眼。”
挣扎着,还没爬起来,一柄刀便拦在了我眼前。我这几日竟没发现,他原是一直带刀的。
“大人刚歇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是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森寒和敌意,我只是无暇顾及了。
我已听不进任何一句话,有个声音一直催着我,你得进去看一眼。
“让开!”
我手脚并用挣扎着想站起来,腿上的刺痛却让我又不断地跌了下去。
他没有动作,更没想扶我,拦路的刀在夜里竟明晃的刺眼。
我快被心里的恐惧逼得发狂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像个泼妇一般撕咬上去,没学过武,我最锋利的武器便是一口牙。可还没沾上李大哥的边,我便被摁在了地上,脸压进了尘埃,后背上又踏了一只脚。
因怕吵了房里的人,我咬紧了牙没出半声,却一直不停挣扎着,我必须进去。
顾不得手肘膝盖磨得鲜血淋漓,眼前一遍遍出现的是娘吐了一地血后冰冷的身体,我拼命的挣扎,却起不来分毫。
如同被梦魇住的我,被一脚踢翻,腹中传来的剧痛扯断了我的思绪,痉挛的痛使我蜷缩成一条丧家狗。
不等我消化掉这份疼,整个人又被他扯着衣襟拽了起来。
“少在这给我撒泼,别以为你是大人的儿子我就会手下留情。”
他对着那些不知所措的小厮们低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送三少爷回去!”
一旁小厮犹豫着,可见到方才我被他揍得凄惨,立时便忘了这宅子的姓氏。三儿带着几个人刚欲抬腿将我送走,却又被我猩红一眼瞪了回去。
死摁着肚子勉强撑起身体的我,看着李元芳纹丝不动的刀,我知道,我今天是进不去了。
“不必麻烦了,我,只在外面守着便好。”我声音沙哑道,像有沙子磨砺着。
他看了我一眼,挥退小厮,却仍是带着犹疑看了看我,刀也并未收回,如临大敌般守在房门前。
我心中苦笑,狄景晖再不是人,也总不会想弑父吧。
夜色下的小院寂静着,只有我和李大哥两人一跪一立,守着,里面那个病榻上的老人。
他时不时悄声进去看看,我却只能枯等,胡思乱想着。
见他又探看过小心关门出来,我低声开口叫道:“李大哥。”
他瞥了我一眼,不做理睬。
我不甘心道:“我爹他……还好吗?”
半晌没有动静,在我以为他已经不再会理会我的时候,才听他扔下三个字。
“死不了。”
虽只是赌气般的三个字,我心里却安宁了许多。
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我低头如同自言自语般道:“李大哥,你揍我,我不怪你,我该打,其实看见你这么护着我爹,我挺开心的。这么多年了,爹在外面,有你在身边侍奉着,确实比我这个儿子管用多了,我除了气他,就是气他,没办过几件人事。”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连苦笑都不会了。
“我是个混账东西,便是宰了我也在理,等爹病好了,我就把灾年屯粮的证据都给你,就别让他亲手办我了吧。”
沉默一阵,他收起攥着不离手的刀,“大人没想过要办你。”
我愣了愣,全身一瞬间僵住了,眼睛死死盯着他,想读懂些什么。
“大人这番本就不是为了这灾情来的,办这个案子不过是碰上了。”他抬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依着大人的性子本该严办,可前几日却查到了你头上,大人便替你压了下来。今日,大人是想带你走走,若你能主动开仓,这罪便能减九分,哼,却不想,大人将自己赔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艰难开口道:“那,我爹回来是为了什么?”
我似乎听到他低声叹了口气。
“回乡养病。”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又小心的开门进去探看了。
这天,还没开始数九呢吧,我怎么觉得冷进了骨子里呢?
第十章
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我才发现,天亮了。
我在门外跪守了一夜,李大哥便进进出出的照看了一夜。
为什么一直跪着,我也不知道,该是心太沉了吧,站不起来。
方才大夫又来看过一遍,李大哥的眉头仿佛松了些。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大哥告诉我,我爹醒了,要见我。
我轻出一口气,一夜了,若是再久,这颗心沉的可能跪都跪不住了。
抿了抿唇,声音干哑:“李大哥,劳你跟我爹回一声,就说我在房中还没起,稍候便到。”
见李大哥并未动身,只是犹疑的看着我,我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去,我是真站不起来了,李大哥你先去回一声吧,我怕爹等的急了。”
见李大哥进去了,我才松了下来,整个人摔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碎了。躺在地上缓了整整一刻钟,两条腿才好像是自己的了,血脉疏通的一瞬间疼得我差点喊了出来。
突然觉得,我一定是傻了,才会在门口跪守这一夜,没人看见又没人心疼的。
又一刻钟,我勉强站起来,用手揉着已经发肿膝盖,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青紫的。
让三儿给我拿了身新外衫,又把脸搓红些,觉得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才进了屋里,李大哥见我进来,便出去了。
“爹。”
我束手立在床边,看见爹满面病容,心如刀绞。仔细想想,从爹回来以后,我就没真正的看过爹一眼,所以才不曾发觉,爹已经疲惫如此。
“景晖,过来些,让爹看清你。”
听见爹柔和的语气,我的眼眶便红了。
低头贴床边跪了,好在提前有准备,膝盖着地的时候才没哼出声。
“多少年,咱们爷俩都没好好说过话了,今天我不骂你,好好地跟爹聊聊,行不行?” 我闷声应了,将脸贴着床边,渴望爹像我小时候那样,揉揉我的头,可爹却并没动作。 “这么多年,是爹亏欠你了,你心里怨爹,爹明白。” 我并没有否认,心里这么多年的委屈,被一句话全勾了出来。
“你有那些想法,不能说全错,爹在这宦海沉浮许多年,那些是非黑白原以为能看清些,却不想是越看越糊涂了,但有至少有一样爹是明白的。。。咳咳”
听见爹低低的咳了起来,我忙去倒了碗水,给他顺了顺。
冷不防对上爹幽深的目光,只觉得心胆都颤了几颤。
“无论做何事,你得活的像个人,能挺得直腰杆,走得了夜路,别亏了这颗心。”
我目光躲闪着,半晌才低声道:“李大哥说,您没想办我,开仓放粮是为了保我,是吗?”
“是。”
“我犯了大错,您没有想大义灭亲,反而是想为我开脱,对吗?”
“对。”
“为什么?”
爹用手轻轻揉着我的头,“因为爹老了,就自私了些吧。”
“那我现在开仓,您会原谅我吗?”我底气不足的,略带要挟道。
爹笑了,“爹没怪过你,爹只怪自己。”
我现在应该很感动的,确实我很感动的,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好事从来不会这么快的掉在我头上。
“景晖,再过来些。”
我把脸凑了过去,爹有些粗砺的手掌在我脸上摩挲着,我突然鼻头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去开仓放粮后,就搬回你的别院吧。”
我僵在那里,瞪大了眼睛,“您什么意思?”
爹把手收了回去,疲惫的闭上眼睛:“爹只是……太累了。”
第十一章
躺在我别院竹林的一块大石上面,叼着干草,看云,是我今天的主要任务。
被扫地出门好几天,醉香楼也没再去了,那西域的美人是不是在想我呢?
可就是提不起那份心情去玩玩,每天无所事事,除了躺在石头上看云,就是蹲在地上数蚂蚁,我的日子比爹在家看着我的时候还要无聊。
爹。。。也不知怎么样了。
转念一想,没我在家气他,老爷子指不定有多潇洒快活呢。
云朵被挡住了,我才回头看了眼,喏喏的喊了声:“李大哥。”
“找我来做什么?”
李大哥的声音,冰的刺人。
我惺惺坐起,把干草吐了出来,陪笑道:“景晖数日不见李大哥,心中甚是想念,特邀李大哥前来一叙。”
他瞥眼看了看我,尽是嘲笑,我干笑几声,引他去屋里详谈。
他扫视了一圈我正堂的摆设,没说什么,脸却又阴了几分。
我才有点后悔,早知道我就让他们把这些名贵古董什么的都给撤了,省的碍眼。
忙让婢女奉上香茶,我才开口道:“李大哥,我爹他好些了吧。”
“好些了。”
我怎么觉得,李大哥的声音里能掉出冰碴子了呢,以前没发现这小白脸这么有气场来着。
“听人说,我爹手下有一个三品的将军,我没记住他叫什么,只知道武艺超群,有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你常在我爹身边,你认识他吗?”
他看了我一眼,半晌道:“认识。”
我嘴角一勾,手指轻扣桌面。
叮的一声,没看见李大哥怎么拔的剑,只看见那剑已缓缓入鞘,我才发现自己脖颈上竟浅浅的划出了一道血痕,看了眼我身后已没入墙壁的暗器,不禁后襟湿透。
房梁上翻下一人,正是影子,我的死士。
“属下办事不利,误伤主子,求主子责罚。”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影子,无奈摆摆手,“此事不怪你,下去吧。”
见影子出去,我才起身,对着李大哥,一揖到地。
“景晖见过李将军,之前有失礼之处,还望李将军不要挂怀。”
“三少爷这么煞费苦心的引我来,就为了证明我是谁?”
我正容道:“李大哥不愿言明身份,景晖却不能不守足礼数。”不等他开口讥讽,我连忙换上一副嬉皮笑脸,扯着李大哥袖子谄笑道:“景晖知道错了,景晖这次求你来,是想求李大哥帮忙的。”
他一点一点把袖子从我手里扯出,才轻笑道:“你想让我怎么帮?”
第十二章
终于,五天后,我又回了狄府。
还是自己家好一些,虽然寒酸的和别院没法比,可那一草一木都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看着都舒心。
要是我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捆在爹的房门口挨辊子,估计会更舒心一些吧。
“二十!”“啊~”
在和李大哥讨价还价的拉锯战中,由于我的坚持,我没被扒光了打,虽然李大哥说扒光了视觉效果会好一些,也容易估计伤势。
“二十一!”“啊~”
可是本少爷怎么能被扒光了打屁股呢!这绝对不可能!看着李大哥有些失落的表情,我莫名火大。
“二十二!”“啊~”
要不是本少爷知道你是大将军,怎么会同意给你打?开玩笑!
“二十三!”“啊~”
爹啊,我都打了二十几棍子了,您还不消气吗?
“二十四!”“啊!!!!”
许是我叫的不够凄惨,李大哥狠狠的来了一下,要不是手脚都捆着,我就从凳子上翻下来了。
“二十五!”“啊!!!!”
我的眼睛被汗遮了,看不太清李大哥的表情,可他身上突然冒起的复杂情绪却传到了我的身上,不对,是传到了棍子上。。。。
“二十六!”“啊!!!!”
别啊,李大哥不是借机报仇吧!现在已经是我为鱼肉了,您怎么打都是您的事,可您得留小的一命吧,打死了不好交代啊。
“二十七!”“啊!!!!”
我从没像现在这么丢脸过,被人捆着打,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的。就算是当年被街痞围着揍的时候,我也从没低过头,爹,您真的不怜惜晖儿了吗?晖儿让您失望至此吗?
“二十八!”
眼眸爆出一丝狠戾,我咬死了嘴唇,不再吭一声,若是您不再怜悯,儿子又何必喊出来扰您清静呢。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院子里回荡着唱数声,和棍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规律的响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了。
嘴唇咬烂了,血就顺着滴了下来,我强迫自己醒着,我想知道数到几的时候,爹才会出来。
“五十!”
没等到五十一那一声,李大哥过来看了眼我,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还醒着。
我松开紧咬的嘴唇,咧了个难看的笑。
“不然就算了。”他犹豫道。
我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那不是白挨了嘛。”
他揉了揉我的头,声音终于柔和的如那天之前那样:“再坚持一下。”
说完,就拎着棍子站了回去,又是一记狠狠落下。
“五十一!”
我心里哀嚎一声,继续挨不是不行,你倒是让我喘口气啊!
一记记棍子丝毫没有放水,我在心里把李大哥骂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个死心眼的东西,可依然没让一丝惨叫漏出嘴角。
到后面,我已经听不太清数到了几,也不用强忍着不叫了,因为我已经叫不出来了,也没那份心力一定要保持清醒,可皮肉破碎后那棍子就如同直接砸在骨头上一般,让我昏不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停了,我强睁开眼睛,看见爹站在门口,看见爹惊慌的眼神,任由爹慌乱的给我解开抱我在怀里,我轻声呢喃道:“爹,儿子错了,让儿子回家吧。”
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昏了过去。
第十四章
醒来了的时候,身上的痛清楚的传来,让我险些惨叫出声,这个小白脸下手是真狠。
身上的伤应该是处理过了吧,说实话,这是我这辈子被揍的最惨的一次。
转头看了看,我躺在自己的屋里,一个人。
压下心头溢出的一丝失落,我想爬起来出去看一眼,扯动了伤口,疼的我一个激灵,直接摔下了床,屁股着地,疼的我眼前一黑,惨叫出声。
门开了,爹进来,小心的将我扶上了床,一言不发的查看我的伤势。
我攥死了裤子,血渗了出来,也不让看伤。
不是我固执,都这么大人了,哪好意思啊。
爹也不坚持,只是默默地,把刚刚煎好的药递给我,让我喝了。
“谢谢爹。”我咧出一个甜甜的笑。
爹把碗接过放好,长叹一声。
我把头悄悄缩回被子,有点心虚。
“回来了,如你意了?”
我眼睛微红,小声道:“爹,您还不原谅儿子吗?”偷偷瞥了眼爹的神情,我故意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道:“难道儿子真的这么罪无可恕吗?”
屋中一片沉寂,半晌后,才听见爹疲惫道:“爹曾被当今陛下笑称为老狐狸,最是能揣度人心,可爹却独独看不透你的心。你很会算帐,用全并州的生计换你逃脱法网,用开仓放粮换我原谅,今天又用一顿打换你重返家门。你算的很准,无利不往,可爹老了,没这份心力陪你算下去了。”
说罢,爹就出门去了。
看不透我的心?我也看不透啊。
明明不是怨的吗?明明不是怪他没能护好娘亲的吗?是怪,是怨,可我从没怨过成为你的儿子啊。父子父子,怎么会连一颗真心都看不到呢?
身后的疼叫嚣着,让我的思维都破碎了,看来我还是算亏了,这一顿打只进了家门,前面的路,还真是长。
真心啊,我的真心应该还在吧。
想起昏倒前,看见爹慌乱的样子,我心里还是暖了一下,至少,爹的真心是在的,那我就还有机会。
正胡思乱想着,李大哥拿着外伤药进来了。
“大人说你不愿意让他上药,怎么回事?”
我红着脸,“我都多大人了,你把药放那吧,我等会儿自己上。”
他把药一摆,抱着胳膊看着我,仿佛是想看我怎么自己上药。
“咳咳,李大哥,你是不是先回避下?”
“我不看。”
他嘴上说着不看,可丝毫都没有转身的意思。
这张图形容景晖很恰当



第十五章
我估量了一下,以我现在的状态体力,跟他死磕是没机会了,也就不浪费唾沫星子了,伸手拿药,准备往伤处胡乱撒撒就算了,可我忘了,手腕上还有被捆着时勒出的血槽,别说伸手了,抬抬手都难。
他笑眼看着我,等着我求救,我却偏不,死咬着牙伸手攥住药瓶,正预备伸手撒药,可手里的药瓶却被一把抢下,疼的我直咧嘴。
“干嘛啊你!”
“这药很贵的,你手这么颤,还不都给我撒地上?”李大哥笑着打趣道。
然后根本不管我的抗议,撩开了我的衣襟扒下裤子就开始上药。。。主要是因为我的抗议实在是没有任何实质性威胁。
药撒上来,蜇的我生疼,更是没半点力气跟他较劲了,只能任由他摆布。
“行军打仗受伤的多了,有什么好羞的,当年我背后中了五箭,也是大人给我上的药,真不知道你这小子在别扭个什么。”
我一边抽着冷气一边道:“废话,你那是在后背上,我这伤在哪?”
李大哥没好气的甩了一巴掌在我屁股上,疼的我差点哭出来。
他转瞬话风一转,揶揄道:“打你一顿换你进家门,你准备怎么谢我?”
“谢你?”我谢你祖宗十八代!打这么狠,你肯定是有预谋的!
“谢!谢!谢!谢!肯定谢你!谢李大哥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听着我嚎完,他才把狠狠揉在我屁股上的药布拿开。
上个药,疼的我跟又挨了顿揍一样,冷汗冒了一头。
等他把我后面的伤收拾停当了,我才哭丧着脸虚弱道:“这下我虽然吃够了苦头,可还是把爹算计进去了,爹不肯信我了,李大哥,我可怎么办啊?”
他一屁股坐在我床边,扯过我的手腕,一边给手臂上那道血槽上药,一边念叨着:“你吃准了大人会心疼你,可你没想过大人有多反感被人算计,尤其是被你算计。连带着我也遭殃,大人虽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没过去呢,也不知是怨我帮着你算计他,还是怨我打的太狠了。不过,你小子倒不是个怂货,我喜欢。”
我疼的龇牙咧嘴,抽着冷气打趣道:“李大哥,你今天话真多,平时根块木头似的,生气了又跟块冰似的,就今天看着有点人气,热乎气。”
他也不恼,只是拉过我另一只手接着上药:“我嘴笨,平时跟在大人身边,就更不用我说话了,再加上看你小子不那么顺眼,才话少的。”
看着他把我的伤处都一一上好药,细心包扎好,我心里划过一阵暖流,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行了,大人再怎么恼你,也不会真的和你过不去,别急,慢慢来。”
李大哥收拾好东西,掀帘出去。
我呆呆的望着房梁,心中思绪纷杂,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李大哥夜夜奉茶的样子。
第十六章
这伤,足足养够了半个月我才下的了床,起初李大哥给我上药时,还羞的满脸通红,到后来,也就习惯了,谁让我打也打不过他,讲道理他又根本不听呢?不过为了要照顾我,他又继续睡在外间那小床上,也真是难为他了,那么高的个子。
中间爹也来看过几次,倒是温和可亲,我也总算理解了李大哥对爹“和蔼”的评价,可那份和蔼,却让我只觉得疏离。许是我贱吧,竟有些怀念爹对我整日呵斥的时候了。
伤虽然没好全,可下床行走差不多可以了,克制一点的话,走路姿势不仔细看也不会很奇怪,原本还是要再静养一段时间的,可我已经等不及那么久了。
见周围没人,我一步步蹒跚着往前走,说好了今天下午要和李大哥学沏茶的。
到了茶房时,李大哥仿佛是等了很久了,看着我的表情直皱眉。
“今天不教了。”说罢,他起身就要走。
我忙伸手拦他,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好在他扶了我一把。
“李大哥你也知道我走不快,大不了我下次早些就是了,你别生气啊。”我尽可能的做出可怜的表情道。
他似乎是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学?煮茶这事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很,哪道工序差了,味道都不好,就你这一步三摇的样子,别说学了,让你拎壶水能拎得起来吗?”
我眉毛一扬,有什么不能?拐着去打了满满一壶水,使劲一拎,嘶。。。后面的伤扯着还真疼。
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我却没撒手,咬着牙拎着壶向李大哥咧了个笑,声音有些颤抖着说:“你别小看人,小爷虽然看着单薄,身子骨可结实着呢!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李大哥看着我咬牙硬挺的样子,更无奈了,挥手让我放下壶,算是勉强答应继续教我了。
“所有的步骤我只说一遍,能记多少你就记多少,下午我不会让人进这茶房,你就可劲折腾吧。”
他真的只做了一遍,茶汤清亮,我虽不懂茶,可光看着那色泽香气,就知道绝不是凡品!
我傻傻的看着,不由得问道:“你是怎么学会的啊。。。”
他笑了笑:“沏的久,用了心,自然就好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仔细回想着方才他的步骤和注意的地方,手上就开始准备沏一壶新茶。
就这样,我一整个下午就泡在了茶房,也不知道李大哥什么时候走的。
等第一壶稍稍有些满意的茶水冲泡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顾不得没吃饭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我双臂有些颤抖的端着刚刚沏好的茶水,往爹的房间走去。
爹看见我能下地了,手里还端着茶水,眼神透着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
看着爹接过茶杯,暖暖的茶汤咽下,似乎爹的神情也和缓了很多,我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平和。
仿佛是有些不满意这茶的口感,爹皱着眉,半挑剔半可惜道:“不如元芳泡的好。”
若是放在原来,我必然会半点亏不吃的冷嘲热讽还回去,可今天听见这句挑剔,心里却说不出的欢喜。
当下抿嘴笑道:“爹若是不嫌弃,儿子就替了李大哥的班,每日给您泡上一杯,练多了,就好了。”
爹看着我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好。
终章(第十七章)
从那日起,我每天整日都泡在了茶房,而那茶房里也再没了李大哥的地方。
身上的棒伤本来已经结痂,可由于茶房的高温,和沏茶时不断弯腰直腰的牵扯,伤处竟开始红肿,且有些化脓的趋势,害的李大哥每晚回去给我上药时,都唠叨个不停。
可我却固执的一如往常,认定了就去做,且死不悔改。
可人生啊,有时候,你不悔改,也得悔改。
在持续奋战到第十五天时,我的茶艺总算是勉强合格了,爹的笑脸也愈发灿烂了,当我以为终于可以大功告成的时候,身体也彻底罢工了,第十六天,我昏倒在茶房。
醒过来时候,又是爹在我身边守着,我看着这个相似的场景,心下一颤,挣扎起来在爹开口前抢先解释道:“这次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会晕倒,也不是故意昏给你看的,真的!”
爹看着我急切的样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怕爹不信,更是抓紧了爹的手,急的嗓音都哽咽起来了:“爹,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改行吗?”
爹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他反过来盖住我的手说:“爹信你。”
我心里一松,总算缓下一口气,躺回去才觉得浑身都疼的像是碎了一般,头晕晕的,似乎是发热了。
爹信我了,我晕乎乎的想着,那就是说,爹还要我的。
爹在我身边守着,李大哥端了凉水和帕子进来,爹把帕子绞干敷在我额头上,却不知为何,我的泪就掉下来了。
爹默默帮我拭去泪水,可我却越哭越厉害,泪水像不要钱似的,怎么也擦不干,终于哭成了个孩子,嚎啕在爹的怀里。
爹身体僵直着,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抚着我的背,替我顺气。
等缓过了这一阵,我才抽噎着控诉道:“我早就不怨你了的,只是受了委屈都不许人抱怨的吗?就这么把你的亲生儿子赶出去,好容易回来了,你还不理,你才是最狠心的!呜呜。。。”
爹抚着我背的手,颤抖着,似是有许多话,却又说不出口。
终究,那复杂的心绪化成了一声叹息,消散了。
“好了,多大的人了。元芳还在呢,不嫌丢人?”爹一点点的把我脸上的泪擦干。
“不嫌!”我嘴上说着不嫌,可整个人已经滚进了被子里,烫红的脸贴着被子,引得那两个人大笑起来。
日子就那么平淡的过着,如同我叼干草时望过的云。
爹不久后就又被皇帝召回了京城,似乎又有什么大案子,李大哥自然也就一起走了,空落落的院子,又只剩我一个人。
我卸下孝顺儿子的妆容,干回了纨绔三爷的本行,每日就着佳肴饮烈酒,搂着美人入良宵,一切和之前似乎没什么不同。
唯一说不同的,可能就是那天曾问我讨要包子的小乞丐吧,现在她住在我狄府大宅里了,每天羊肉包子管够。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也不是个什么好故事,说出来搏众位看客一乐罢了。若是诸位能在日后偶然记起这段带笑带泪的日子,吾愿足矣。
三爷的故事到此结束,若是看官们有意犹未尽处,但可言明,谢谢这段日子的陪伴,景晖感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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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8 03: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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