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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家法伺候之陈家旧事[第1页]

作者:太子妃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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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是云烟过
第一章 有家难回
偌大的清华园里一片沉寂。三斋三号的宿舍里只剩下陈兆祥一个人了。
这些天,他在古月堂、工字厅一遍遍的徘徊,反复地看一幅长联:“槛外山光,历春夏秋冬,万千变幻、都非凡境。窗中云影、任东西南北、去来澹荡、洵是仙居。”这幅长联的意境有些空灵,兆祥看来看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参悟。只因为实在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打发时间罢了。
已经放假五六天了,再不起程回家是说不过去了。他磨磨蹭蹭的收拾着行礼,一想到那个让他窒息的家就不寒而栗。望着窗外的垂杨柳,他又发起了呆。
在那个家,他和母亲的地位一样尴尬。十四岁以前,对父亲,当着外人时的称呼是“老爷”,私下里是“爹”。叫错了就是一顿狠打。
有一阵子,他故意叫错,当着外人叫“爹”,私下里叫“老爷”。结果是皮肉受苦,娘红肿着眼睛说:儿啊!你就记不住吗?
他当然记得住,他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本领。只是觉得屈辱才故意反过来叫的。
他是五岁时被爹连同娘一起接回乡下老宅的。此前,他和娘一起住在城里的一个小院套,爹隔段时间就会来看他们。爹每次来了都会给他和娘带好多吃的用的,还会抱着他一顿亲呢,他依稀记得自己在爹怀里蹭来蹭去的样子。
这一切在五岁时嘎然而止。他和娘被安置在一间下房,简陋破旧。爹和太太、姨娘们、还有几个小少爷都住在上房,那里富丽堂皇,比城里的房子还要好的多。他和娘住的地方则是凄风苦雨,比以前在城里住的还要差。
娘每天要去给太太敬茶请安,他也要给太太晨昏定省。
他不愿意,被爹打了几次,终于屈服了。
懂事起,他就立志发奋图强,谋求自立,有一天接娘出去,不让娘再受那样的气。
记忆里,五岁以后,爹就再没抱过他。爹于他就是一个冷冰冰的老爷。别的兄弟穿的都是绸袍、团褂,他穿的是粗布衣衫。他和母亲的饭菜也和仆人们一样,母亲脸皮薄,总是等别人吃过了才去厨房,有时候剩的不多,母亲就全留给他,自己饿着。
有一回,他偶然看到同学介绍的一篇文章《为奴隶的母亲》,他一下子就泪流满面。同学不知情,还打趣他情感丰富,悲天悯人。他们哪里知道,他的母亲就是那样一个生存状态呀!
他其实私下里也不愿意叫那个人“爹”了,老爷就老爷吧!自己和娘又何尝不是他的仆人?
事实上,他为了证明自己和娘在家里不是白吃饭的,读书之余,他一直是和下人们一起干活的。爹看到过,也并没有阻止。他和仆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读书,他起初是和两个哥哥一起在自己家的学堂里读书。两个哥哥淘气溜号时挨戒尺的却常常是他,被先生罚完之后,回到家若被爹看到红肿的手,不分青红皂白又是一顿打。爹常常会让他去衣受责,若是只有爹和他两个人,他会按照爹的指示去做。但若有那两个少爷哥哥在场,他是死都不会脱裤子的,于是常常因为死扛被打的更惨。好在那个势利的先生也是爱才的,后来发现这个主不主、仆不仆的徒弟聪慧异常,那先生也就将平生所学尽数相传,当然,戒尺、板子是少不了经常招呼的。在两个哥哥的讥笑中,兆祥进步神速。他十岁时,在功课上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两个哥哥。十四岁时,和两个哥哥一起考清华学校,他们那个省一共三个名额,报考者云集,各路神童皆会于此。初试时就下去一个哥哥,复试时省长亲自面试,最后兆祥拔得头筹,另一个哥哥也落了弟。这也算一件光宗耀祖的事。从此,兆祥被勒令在任何场合下都可以叫“爹”了。连太太也要求兆祥要称呼自己为大娘。这件事让兆祥更觉得屈辱。
再开学时,自己就上高等科了,四年后毕业,如果爹不让出国,也可以出去找个事做,到那时把娘接出来,先租个房子,要是能多赚一点钱,再给娘雇个好厨子,给娘好好的补一补。
兆祥正甜蜜的想着,堂哥兆瑞一阵风地跑来。
“你果真还没起程回家,你爹捎信来让你快回去呢!”
“知道了,劳烦二哥跑一趟。”
“无妨,都是自家人,票定了没有?”
“定了,今天晚上的。”
“那好,走,二哥先请你出去吃顿饭。”兆瑞不由分说就把兆祥拉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馆子。
兆瑞也是学生,去年考的北大。身上也没多少钱,不过比兆祥好的多。
兆祥他爹算的门儿清,除了学费,给的生活费只够兆祥维持最低的生活,还不许出去做事赚钱。当然,学校也不让,除非假期。
兆祥的好几身衣服都是兆瑞给的。刚上清华那一年,因为儿子没有象样的出门穿的衣服,兆祥的娘破天荒去求了太太,太太不为所动,只是叫下人去捡了几件二少爷的旧衣服甩过来。兆祥不忍让娘伤心,放在行礼里。因为心里厌恶,断不肯穿。
刚入学那年,管家老林陪着兆祥一起来的京城,又带他访了京城的两个亲戚,一个是大娘的娘家,一个是兆瑞他们家。两家对兆祥都是客客气气,都让常去玩,但兆祥明显感觉出对方的疏淡,大概他是庶出的吧!只有兆瑞,对他真心实意,经常往他这里跑。连舍监的老师都对兆瑞熟识了。
兆瑞火一样的热情终于融化了兆祥这块坚冰,让他知道兄弟间也有爱和关心,而不只是嫉妒和仇视。
在清华这四年里,当初和他一起来的孩子大多觉得生活太苦。“早饭只有馒头、粥和咸菜,我们正长身体呢!”有一个孩子还得了忧郁症,被遣返回老家了。而兆祥则觉得自己仿佛到了天堂一般呢!清华的学生因为将来都要出国,本来就是留美预备生,都重视外语轻视国语。上午的课一律用英文讲授,下午的课一律用国文讲授。多数同学上午苦读,下午休息。兆祥却丝毫不敢懈怠。上个假期,就因为一篇韩愈的文章没搞清楚,被他爹打了一顿,又请了一位前清举人在假期里给他一通恶补。
对父亲在功课上的严厉督促,兆祥是感激的。但在生活上对他和母亲的无视,兆祥是怨恨的。如果父亲生活穷困,他不会有任何怨言。问题是父亲如此有钱却对他和母亲如此吝啬,这——是剥削阶级的本质吗?
兆瑞哥给了他两个银元,他只要了一块。给母亲买了一些点心。
还有一点钱,他想给父亲买点什么,虽然心里怨恨,也还是惦记着。
兆祥终于上了回家的火车,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呢?
哈!谢谢捧场。着急就去晋江,不着急就在这里等着继续。
父子对峙 陈家坐落在一个江南小镇上,宅子是前清一位大学士回乡后盖的。正房雕梁画栋,颇有古韵。园子里也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不过这一切和兆祥并没有多大关系。他只是快步向着园子里最破的几间房子走去,那里住着他的母亲。 “娘!”兆祥轻轻地唤了一声。 “兆祥!”兆祥的娘素兰疑是梦中。放下正在绣的枕套,就向他儿子的脸摸过来。 “儿子,你真的回来了!”素兰喜极而泣。兆祥看娘的喜欢样子,心中惭愧自己刻意耽搁了几天。 “娘,你看!“兆祥从手提箱里拿出给母亲买的各色小点心。素兰见了忙问,“你去了你爹和大娘那里吗?” “还没有!” “儿子,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应该先去给你爹和大娘请安的。” 兆祥叹口气说:好吧!我这就去。 “等等!你把这些东西给你爹和大娘带过去。” “娘,这是我给您买的。” “儿子,娘知道你没有钱,可既然你都买了就给带过去吧!”素兰的眼圈又红了。兆祥最见不得娘的眼泪,忙道:娘别伤心,我给爹买了茶叶。大娘那里,我拿两包点心就好。兆祥携了礼物去见爹和大娘了。大娘如今待他和气了许多,他请过安,寒暄了几句,就给放了回来。还嘱咐在家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向管家老林去要。他爹那关就不好过了。此刻,他爹陈雨霆正在书房杀气腾腾地等着他呢!他一望而知,低眉顺眼,绝不火上浇油。恭恭敬敬请了安,行了礼。他知道爹在看着他,从头到脚的看。“有什么好看的呢!我就是你最不喜欢的儿子!”心里想着,面上仍然恭谨。 “翅膀硬了?”爹终于开了口。他张了张嘴,不知如何答复。 “为什么放假这么多天了才回来?” “帮一个老师做个研究课题,需要把很多文稿译成英文。” “全班就你一个人懂洋文?” “不是,大家都会。” 一坐一跪对峙良久,檀木板子终于拍了出来。兆祥下意识地向门的方向望了望,已经反锁,不必担心。虽然去衣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但也没的选择。早就知道回来就得拍上一顿,所以才迟迟不回来。耗下去也是这么回事,陈兆祥终于主动地解开裤扣,把裤子褪至膝下。身子伏了下去。板子终于狠狠地拍了下来。兆祥不知道,他老爹那几天忧心如焚,一会担心火车脱了轨,一会担心他坐船掉进河里喂了鱼。后来通过关系把电话打到兆瑞爹那里,这才知道没有事。 “你这个不长心的,就不知道老子担心你吗?”陈雨霆心里骂着,手上打的更是起劲。眼见得儿子的臀部已是红肿一片,心里又有些心疼。有心给儿子揉一揉,又觉得拉不下脸。放下板子观察儿子的反映,儿子睫毛很长,低垂着眼帘,他看不清表情。其实他想看看儿子生气或是愤怒的样子。儿子终于抬起了头,他也失了望。儿子居然一点表情也没有,不怒、不怨、不悲。 “纪先生已经等你五天了,从明天开始跟着纪先生学古文。我看你在清华呆的光会鬼子话,家书都不会写了。” “家书?”父亲的话让他想起了每两周一次的家书问题。学校规定,每两周要给家里修书一封。每次他都颇为惆怅,他想父亲是不会看他的那些信的,母亲可能又看不到,那么他的那些话又说给谁听呢?说给自己吧!所以有的时候他会写一些英文。难道父亲竟然看了他的信吗?真好笑,父亲可是一个字母都不认识呀! “去看看你娘吧!”陈雨霆终于开了金口,放走了儿子。 儿子走后,陈雨霆开始细细赏玩儿子孝敬自己的那罐茶叶。儿子手上没钱他是知道的,不过已经托了兆瑞那小子照应,应该没有问题吧!他曾让老林给兆瑞他爹送去不少银元,以便儿子急需时可随时接济。虽然兆瑞他爹和自己是亲兄弟,不过亲兄弟也是明算帐嘛! 儿子已经下楼了吧!陈雨霆凑到窗户前正好看着儿子的背影。 十八岁的儿子长的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就是身子太单薄了。这个假期得给他好好补一补。 他初遇素兰的时候,素兰还不到十八岁呢!如今,他们的儿子都这样大了。素兰是聪明的,她为自己养育了一个更聪明的儿子。素兰当初跟自己回府的时候,太太不让素兰住在上房,素兰不哭不闹,主动住进了陈家最破的一所房子。 现在看来,儿子真是沾了这坐房子的喜气呢!那个破房子里出过状元。 素兰真是聪明,不过也苦了她了。这些年,自己东奔西走。陈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难免对她们母子照顾不周。她却小心翼翼,为子自己和儿子服低做小。真是难为她了。他深知自己的太太阴狠毒辣,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所以素兰提出和下人们一个炉灶用餐,他也未反对。只是把下人们的伙食标准调的更高一些。 素兰为儿子吃的苦,他以对素兰的忠实作为报答。素兰跟他回府后,他再未碰过别的女人。 至于儿子吃的苦,那是为了他以后不再吃苦,陈雨霆认为是值得的。在他心中,别的孩子是为了传宗接待。只有这一个,才是自己真正的爱子。打他、骂他、管教他全是为了他好。
婚事在即
素兰见儿子很快回来,心中欢喜。柔声道:“你爹这次没难为你?” “没有!”兆祥不敢说又让爹打了几下,说了也是徒增娘的烦恼。 “你爹这些天一直为你忧着心,你没有信来,他坐立不安的,连外地的生意也无心打理。” 兆祥听了娘的话,心里腹诽道:娘真是自作多情,我们母子又何曾是他放在心上的? 心里虽不认同娘的话,也并未抢白,只扶了娘进屋。 “娘脸色不好,用不用请大夫过来瞧瞧?” 素兰脸红了一下,她其实是有喜了。 “娘没事,不用麻烦。对了,祥儿,你爹有没有说给你成亲的事儿?” “娘!我还在上学,成什么亲?” 兆祥听了娘的话反映非常强烈,几乎跳起来。 “就是你十四岁那年,去省里考试,省长相中了你,托人来给他的侄女提的亲呀!你忘啦?”素兰看着儿子的脸色。 兆祥面红耳赤,他依稀记起了有这回事。那个汪省长的确是很器重他,别的孩子都是简单问问情况,和他却谈了足有一刻钟。父亲后来和汪省长搭上了关系,两家每年都有走动,他后来也每年去看望一次汪省长。有时汪省长也和他开玩笑,还管自己叫什么“侄女婿!”可他一直是当玩笑听的,还当真了吗? 兆祥顿足道 ““娘!我是不会娶她的,我们素未谋面......” “臭小子,反了你了!”陈雨霆一掀门帘进了来。‘’本来想过几天再告诉你,既然你娘提起,那你就听好了,下个月初八就娶惠莲过门,人家那边陪嫁东西都运过来了。“ ‘’爹!“兆祥惊悚道”我们同学没有一个结婚的。“ “娶了告诉你呀?你大哥二哥都是十七成的亲,你都十八了,趁着假期办了吧!” 兆祥知道爹一向说一不二,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他这两年读了不少爱情小说。外国的、中国的都有,那种美妙和悸动常常让他看的耳热心跳,当然也非常期待和向往。清华的女生少,几乎没有,兆祥甚至不记得在校园里看见过女生。不过北大、燕大、北师大都有啊!蓝衣黑裙、齐耳短发,这是他理想的佳偶,而那个妻子会是这样子吗? “兆祥,要不是你那笔好字让汪省长看中,我们还攀不到这门亲事呢!你们八字又合。”陈雨霆缓和了语气。 “是啊!人家是大家闺秀。”素兰也对儿子循循善诱。 “她——读过书吗?” 兆祥红着脸冒出一句。 原来儿子很在意这个,陈雨霆觉得好笑,故意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想娶个武则天吗? “好了!我和你娘说会子话,你去纪先生那里吧!趁着成家前多学几篇文章!” 陈雨霆对儿子下了逐客令。 赶走了 兆祥,雨霆开始动员素兰搬到正房去住。 “兆祥成了亲,你住在这里,儿媳妇会误会的。” “我还真是住惯了,兆祥沾了这个房子的喜气,我还想让这一个也跟着沾光呢!” “不用了,有兆祥一个出息这行了,这一个养着玩就是了,将来我保证不打不骂。”陈雨霆看着素兰微微隆起的腹部开心的说。 素兰叹口气:“虽说黄荆棒下出好儿,可对兆祥,老爷也实在太严厉了吧?” 雨霆也叹道:当年我无法给你们母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又想让他有出息,也只好硬下心肠让他发奋自强,知耻后勇。这样将来才能堂堂正正的活在世上。 “那这一个怎么又不想管了?” “这是我的老来子呀!”雨霆轻抚素兰的腹部:“现在我终于有能力保护你们了,兆祥将来也可以保护她——你这回能给我生个闺女了吧! 陈雨霆已经有四个儿子了,实在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 素兰羞涩的低下头。“这种事谁知道呢!我也希望如你的愿!” 雨霆爱怜地把素兰搂在怀里:“我知道你这些年受的委屈。” 素兰摇摇头:“我说过,只要能在你和儿子身边,我就知足了。对了,有个事,我得和你商量一下,儿子成家以后,你多少给孩子些零花钱。” 雨霆扑哧乐了,“我们这么大个家业将来都是要交到他手里的,现在让他尝尝没钱的苦处是为了将来别去败家,你怕的什么呢?” “唉!去年走的时候,赶巧儿你不在家,除了车费和学费就给带了五块钱。”素兰唏嘘着,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没事的,我放在兆瑞他爹那儿不少钱呢!兆瑞那边随时给我盯着呢!” “你不早说!我一直忧着心。”素兰埋怨道。 雨霆莞尔一笑:早说?你还不早告诉你儿子,京城里有个大钱库呢!儿子你随时取用。那我的苦心不全白废了?他在外面胡抡起来你日后指望谁呀?
去看了吗?哈哈!
举人训徒
兆祥魂不守舍地去了兰亭书屋。
这里清雅绝伦,藏有陈家祖传图书十万余册,一直是陈府贵客的下榻之处。
兆祥以九十度鞠躬礼拜见了纪先生,这位前清举人颇为不悦。心里道:“不知天高地厚,我是那么容易出山的吗?”他记得上个假期这个徒弟还是以跪拜礼拜见自己的,几个月不见,就如此嚣张了?
“ 兆祥,老朽在这里恭候你多时了。”
兆祥一听所言不善,忙道:“ 兆祥不敢,恭听先生教诲。”
纪先生冷笑一声,道:“先把《孝经》默写十遍,申时拿给我看。”
兆祥知道这是有意难为自己,到申时是累死也写不完的,而写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当下朗声回道:“先生,我想父亲请先生来辅导兆祥,是希望兆祥在国学方面有所进益,用大半天的时间去默写我早已熟知的文章,先生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吗?”
清华的学生不象北大学生那样激进,但也不可能逆来顺受。
“你!”纪先生气的直哆嗦,这洋学堂真行啊!才几个月就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弟子教化的一身反骨。还敢和自己顶嘴了?
“枉顾人伦,不以父母为念,才高八斗又有何用?”一甩袖子就要去辞馆。
兆祥不想生事,连忙认错。“先生授业大恩,兆祥一直感激。上个假期,经先生点拔,兆祥学业突飞猛进,国文和历史的系主任都欲聘您去清华做教授呢!”
老先生听了兆祥的话不禁眼前一亮。他已赋闲多时,又不肯为五半米折腰。徒弟的话让他很是欢喜,若能去清华这样的名校教书,也算是个上佳的出路。他当然也不想辞馆,人家父亲是付了巨资请自己出山的,岂有辞馆之理?如今徒弟服软,也算给自己个台阶下。当下正色道:“你可知错?”
兆祥低头敛目道: “ 兆祥知错。”不想把事情闹大,又不是头一回低头了。
先生转身对兆祥训道: “兆祥!为师知道你读的是洋学堂,但国学乃立身之本,孝悌之事不可废,你延迟归家,让父母忧心挂念,实属不孝! ”先生抄起一把檀木戒尺,这是兆祥他爹昨天让人特意送过来的,老先生明白这是让自己严加管教的意思。
“伸出手来!为师也不多打,你晚归六日,就打你六下,希望你能引以为诫!”
兆祥迟疑着伸出了手,他最怕的就是打手心,十指连心哪!在清华读书,最幸福的就是不用挨戒尺。
纪先生的个子比较矮,徒弟这几个月又长了半头。师徒对视了一下。兆祥认命地跪了下去,双手摊平。
回来就是这腐朽的一套,兆祥知道纪先生不打自己一顿,无已立威。
“啪!”第一板上来兆祥就痛的一哆嗦,手心火辣辣的疼起来。
“啪!”第二板跟上,手心发红发胀。
六板下来,先生打的气喘吁吁,兆祥疼的冷汗涔涔。手心紫红肿胀,已达到正常十五板左右的效果。
纪先生喘了一会,命兆祥跪在案前默写《孝经》。“你若写的工整仔细,让为师看到你是真心悔过,就给你开新课,否则你就一直跪在这里写罢!”
兆祥暗暗叫苦,手肿成这样还怎么写得工整,先生真会整治我呀!
兆祥跪着默写《孝经》时,他爹又踱了进来。看来,他爹今天是把他看死了,简直是走到哪跟到哪。
第五章家庭聚会
陈雨霆一见儿子跪在案前默写文章,握着毛笔的手微微发抖,似已红肿,心中不仅有些心疼。
可既已赶上,不喝骂两句又似乎不给先生面子。
当下厉声喝道:“混帐东西,又惹先生生气!”
兆祥刚被先生罚完,又被父亲喝骂,心中顿觉委屈。
陈雨霆未注意到他儿子的情绪变化,继续相逼:“还不快过来给先生磕头认错。”
纪先生见他徒弟装聋作哑,跪在案前泥塑一般,忙打圆场。
“雨霆兄,兆祥适才已被老朽教训过,不必再苛责于他了。”又转身对他徒弟说道:“青砖地上凉,取个垫子过来,你且跪在这里默书,我和你父亲去园子里走走。”
雨霆再次对纪先生诚挚相邀,纪先生坚辞不就。雨霆也就不再勉强。
兆祥起身随父亲出了园子,回头看先生,先生正在瞪他,手里拿着他的课业,大概又嫌他字迹潦草吧!
跟在父亲的身后,兆祥不知道是否要搀扶父亲一下,他记得大哥经常是作出样子要搀扶一下父亲的。可父亲正当盛年,步履稳健,不用这样子吧!
父亲忽然回过头来:“你母亲和你大娘他们都住在一处了,你也随着搬到正房来吧!你大哥、二哥成家后搬了出去,房间都空着呢!”
“别人剩下的才是我和娘的。” 兆祥心里又为娘和自己感到不平。
老大兆初、老二兆吉带媳妇都从别院过来了。晚宴很丰盛,主题是为 兆祥接风,但未明说,只说吃个团圆饭。
兆初和兆吉都对兆祥客气而冷淡,反而是老四兆祺对兆祥颇友好。兆祺比兆祥小二岁,多少有些弱智,他从小就喜欢粘着兆祥。看到兆祥进来,拍手叫到:“三哥哥回来了。”
几房人依次坐定,热热闹闹一大家子有二十多人。 兆初已有了儿子,此刻正哭闹不止。大太太冷着脸说了句:“都成了精了!”兆祥听个正着,疑心在说他,顿感愤懑。大娘一向对自己不善,也有些嫌弃兆祺,只对兆初和兆吉好,兆初和兆吉本是二姨娘所生,但却寄在她的名下。二姨娘本是大娘的陪嫁丫头,越是出身低微还越是要摆摆架子,加上又是兆初和兆吉的生身之母,在陈府里一向唤奴使婢,为众人嫌恶,却也拿她没奈何。三姨娘性子刚烈,总是一付全家都对不起她的样子。
兆祥在学校吃的不好,乍一见满桌菜肴很有食欲,特别是那道佛跳墙,香气四溢。他以前只吃过两次,是爹亲自给娘带过去的,娘都留给他吃了。娘告诉他那个香的要命的菜叫“佛跳墙”,是用海参、鲍鱼、鱼翅、鸡脯、鸭脯等20余种名贵食材熬制而成。
陈雨霆看着他儿子拿筷子的手伸向盛制佛跳墙的坛子,心中很是开心。早就知道这个儿子爱吃,特意嘱咐厨子从二星期前就开始备料,接到兆瑞的电报就开始熬制。
不料,雨霆自以为很慈爱的目光一对上兆祥,兆祥的手“嗖”地缩了回来,条件反射一般。
“你怎么就这么馋!”幼时因为贪吃连着被父亲责打两次的事让兆祥终生难忘。一次是过年时聚在一起时吃了大太太独赏的鸡丝春卷,一次是吃了三太太端过去的豌豆黄。吃春卷那次,事后逼着他都吐了出来,第二次打的真叫狠,手腕上至今还有一道疤。这些记忆终生难忘。
想到这里,心中一滞。“再好的山珍海味我也忍的住。将来赚了钱,自己买给娘吃。”倔劲一来,兆祥就只吃自己眼前的两道素菜,桌子中间的佛跳墙、阳澄湖蟹看都不看。
陈雨霆皱皱眉头,心里道:“死小子,装什么装!知道你在外面油水不足,这一桌子菜还不是给你准备的,别人都是跟着沾光而已。”为了让他的爱子多吃几口,只好命令道:“李妈,把这佛跳墙给每人盛一小碗。”
雨霆偷眼看他爱子也随众人吃掉了自己的那一碗,这才有些欣慰起来。佛跳墙这道菜,除了有贵客来临,自家在节日喜宴中也是轻易不做的。两周前就叮嘱老周为做这道菜去精心备料,用20余种食材熬了一天一夜。如此心意,看来他儿子并不承情。雨霆很失落,心里道:
“到底要老子怎么做?难道把心掏给你吗?”
纪先生拉过怒气冲冲的雨霆,向园中慢慢踱去。
看着纪先生拉着父亲渐渐远去,兆祥再也无心默写《孝经》。在学校接受的是民主、自由的思想,回到家里就是父父子子这一套。
(怎么发也发不上来,只好一小段一小段地来)
是分着发的关系吧!昨天不知为什么就说是广告贴发不上来,只好一小段一小段地发。气死我了。
兆祥想了想很认真地说:“爹!其实我们整天面对被焚毁的断壁残垣,真的是有一种民族耻辱感。我的同学曾发出“热肠频洒伤时泪,妙手难施救国方”之叹,其实这也是我们共同的心声。”
陈雨霆警觉地说:“我可告诉你好好念你的书,别和什么**党搅到一起,掉脑袋的事儿你可别干。要让我知道你也去撒什么传单,先把腿打折关起来,书也甭念了。”
兆祥看爹徒然变脸,心里明白想和爹坦诚相待那是白日做梦。幸亏自己没有头脑发热把什么都说出来。撒传单算什么呢?在兆瑞的影响下,他也算得一名爱国学生。他们放假前曾和北大的学生一起到北洋政府去唱《满江红》,去总理衙门抗议《民四条约》。连校长都说要莫忘国难,父亲真是——就知道开矿办厂收地租。兆祥在心里又看不起他爹了。
陈雨霆见儿子又不响了,忙缓和了语气,“来!爹也给你擦擦背。”说着就把儿子的身子板了过去。
兆祥身体僵直,被动地让爹伺候着。
爹的手劲很大,他有些吃痛,但也不敢言声,还是很贪恋这难得的幸福。
爹上一次给他洗澡还是他五岁吧!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爹从一个木桶里把他捞出来,娘拿过来一个被单把他包起。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幸福日子了。大一些时,连冲凉的水也是自己拎的呢!
他爹忽然在他臀上狠拍了一下,“除了屁股,浑身上下简直没有肉,从明天开始,让老周给你开小灶。”
“不用了,我没那么金贵,和大家一处吃就好。”
“也好,每顿给你加个肉菜,快点吃胖些,这也太瘦了,能生出孩子来吗?”
“爹!”兆祥的脸胀的通红。
“有什么难为情的,丰一都两岁多了,你二嫂也快生了,你要是成了家,弄好了明年也能当上爹。”
“爹!”兆祥正色道:“我可以答应爹和娘先把婚事办了,我也不想让爹得罪汪省长,但我绝对不会在求学期间生下小孩子。”
“傻小子,你生你的,爹自会替你养着,等你念完书,白捡个大胖小子,这种便宜到哪里找去?”
“不!我如果要了孩子一定会为他负责任,而且我也不会象爹一样娶几个妻子。”
兆祥掷地有声,让他爹恼羞成怒。“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子要娶一个这世上就没你了。”
第七章 兆祥抗婚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迫近,兆祥的心一天天收紧。 终于,不知中了哪门子邪!一早给爹请安的时候,兆祥长跪不起,坚决要求退婚。陈雨霆开始以为他儿子矫情,不以为然的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由不得你!” 兆祥咬了咬唇,非常坚决地说:“爹!儿子昨晚一夜未眠,思前想后,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对双方都是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开罪汪省长,儿子愿赴荆请罪,一人承担后果。” “孽障!”陈雨霆把茶杯重重地往几上一蹾。 “枉你读了这些年的书,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出尔反尔岂是君子所为?几天没打你皮又痒了是不是?”陈雨霆气的咬牙切齿,回身就去找趁手的家伙。眼睛扫了一圈只看到个鸡毛掸子,顺手拿过来。 “趴好了!”走过去对着他儿子的屁股就踢了一脚,这几天正憋着气呢!兆祥顿感屈辱,“呼”地站起来。“爹!您不能这样侮辱我的尊严,我只是和您商量退婚,又没做大逆不道的事”。陈雨霆一听儿子的辩解心中更气,反手拿过鸡毛掸子,照着他儿子的屁股就狠狠抽了起来。虽然火辣辣的疼,兆祥还是一声不吭地忍耐着。不想让娘听到,更不想让别人听到。他爹抽了有二十多下犹不解气,又命兆祥去衣。兆祥更是不肯,“要是在书房,我会照爹的指示去做。这里人来人往,一会大哥二哥都会来给爹请安。”兆祥低头求爹给他留些脸面。” “再给你留脸面陈家的脸就要让你丢净了。”陈雨霆一改往日温情,又对问外厉声喝道:“你们俩给我滚进来!陈雨霆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兆初、兆吉进来的时候,看见老爹睚呲欲裂的样子不敢多言,双双跪下。 “兆吉!去给我请家法来!” 兆吉听了爹的指示,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兆初看着爹的脸色说道:“三弟,怎么回来就惹爹生气呢?”
兆祥冷笑道:“还是大哥、二哥会哄爹高兴,兆祥自愧不如。”
“三弟这怎么话儿说呢?洋学堂里不讲究天地君亲师吗?”
“大哥不必挖苦讽刺,兆祥不才,清华倒还算得名校。”
两人斗着嘴的功夫, 兆吉已捧回了檀木板子。祖传的那一块在长房兆瑞他爹那里,这一块是仿造,但板材更好,威力更大。兄弟几个平时犯了小错,上身的多是竹板子或藤条,大错时才会用这块板子。
兆祥知道这块板子今天又是来伺候自己的,身子不由地微微颤了一下。
陈雨霆拈了拈檀木板子,对兆初、兆吉吩咐道:“你们俩先起来,把他给我按好了。”
兆祥知道难逃一劫,这边冷不防已被两个哥哥按倒在地。又听爹无情地说道:
“把他的裤子给我扒了。”
兆祥没想到爹仍然会当着两个哥哥如此羞辱自己,顿觉羞愤难当,连日来对爹积存下的好感荡然无存。
两个哥哥按爹的吩咐来扯兆祥的裤子, 兆祥悲愤地挣扎了一会,裤子终于被扯到膝下。兆初、兆吉看着弟弟已经惨不忍睹的屁股都很开心。连日来,兆祥得宠得很,父亲带他在家族企业到处巡视,前些日又带他去乡下看田产,两兄弟正觉得危机四伏,不知如何自处之时,老三却自己失了江山,两人不能不幸灾乐祸。
陈雨霆把连日来的愤怒和失望都拍在了儿子身上,一板连着一板。儿子浑身颤栗着显然已是承受的极限。可当爹的却不为所动,怒火越烧越旺。
不仅是退婚的问题。带他去矿里,他站在矿工的立场上和自己老爹讨公道;带他去织布厂,他说厂里的工人生活太苦太累,堪比牛马,指责老爹太不人道;带他去看田产,他擅自免了不少佃户的租,那几个佃户倒是感恩戴德了,都效仿起来怎么办?一大家子人去喝西北风吗?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家孩子!
兆祥忽然抬起头,赌气说道:“爹打死我吧!我永远成不了爹希望的那种人,因为我有良知。”
“好!你爹没有良知,我先打死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冷血。”
“啪!”这一下拍碎一个血棱子,血花飞溅。触目惊心之下,陈雨霆也恢复了理智。
“你们俩听着,找个空屋子把他给我关起来,安排几个人轮流看着。”
陈雨霆吩咐完,拂袖而去。他这次是真动了怒,连带着迁怒到素兰。推门见到泪眼婆娑的素兰,冷哼一声道:“你养的好儿子!”
朋朋,好久不见。也谢谢心滴血不止及猫二猫二两位朋友。
被两个哥哥强扭着胳膊塞进下院的一间空屋,屋子里蛛网密布,人一走过去就尘土飞扬。
“三弟,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吧!等爹消了气,就放你出来。”兆初自已掩了口鼻,匆匆逃了出来。
灰尘呛得兆祥咳嗽起来,胃也在抽痛。
屋角处有个光板床,他撑着身子一步步走过去。终于倒在了床上,臀上火烧一般,只能趴着。他的嗓子里冒烟,想喝口水,当然不可得。
晕晕沉沉,迷迷茫茫。想起了卢梭说的: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又想起了鲁迅的《狂人日记》,自己和这个家庭真的是格格不入,这个家里,到处是吃人的人,父亲也希望自己变成这样的人,如果不成,父亲是宁愿把他也给吃掉的。
兆祥趴在光板床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月亮了。
“兆祥!兆祥!”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唤他的名字,兆祥爬起来,牵扯了臀上的伤口,又是一阵撕裂般地剧痛。
后窗户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黑脸。
兆祥一阵惊喜,顾不得身上的伤,跳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
“黑皮哥,我回来以后天天去看你,却一直不见你的影儿。”
“我也想你想的紧哪!这些时日一直在外面给老爷办差事,真是那个——归心似箭哪!”
两人都笑起来,又有些心酸。兆祥五岁回到府里,七岁的黑皮是他唯一的玩伴。黑皮的父母都是陈家的仆人。后来,兆祥读书了,黑皮却只能在家里做事。兆祥一直不屈不挠地坚持教黑皮认字。黑皮被兆祥逼着认了不少的字,但不大会写。
“一回来就听说你把老爷惹了给关在这里,我来了几趟也进不来,底下人倒好说,可你两个混帐哥哥轮着在这里看你。你先把窗户打开。”
那窗户似乎已滞住,费了好大劲才开了一道缝,黑皮力气大又上去凿了两拳,终于把馒头和水给递了进来。
兆祥接过水一气喝了有半罐,抹抹嘴道:“我还以为要渴死在这里了。”
黑皮心疼地说:“老爷真是偏心,一样的儿子,凭什么厚此薄彼!”
“黑皮哥,你现在出口成章啊!”兆祥赞道。
“嗨!这四个字的话还不都是你教我的,你不在时,我想你了,就背你留给我的那些“四个字儿”,时间一长,就滚瓜烂熟了,瞧!我又用上一个吧!”
兆祥笑了一下,旋即说道:“黑皮哥,我想逃出去,你有没有办法?”
“啊?老爷虽然偏心,不过你总归是少爷,若是不明不白地逃出去,以后还怎么进这个家门?”
“黑皮哥,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我一定会发疯的。”
黑皮想了想说:“你还是忍一忍,说不定明天老爷就放了你。”
兆祥很生气地说:“你走吧!”
“你把馒头吃了,明天老爷要还不放你,我一准儿给你想办法”黑皮信誓旦旦的表示。
兆祥赌气转过去不理他。
黑皮回去呆了一会,就拿了钳子和锯尺又去找兆祥了。黑皮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就是兆祥了,如果有一天替兆祥去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因为兆祥真心实意的待他。
在黑皮的帮助下,兆祥终于跳窗逃了出来。
两人在夜色掩护下,一路奔袭。
陈雨霆这一晚在书房里歇下了,他破例没有去素兰的房间。素兰虽识大体,到底是妇人之仁,去了免不了哭哭啼啼,眼不见心为净。
“这一天挨了打没有上药,也不知吃了东西没有,老大老二那两个混球一定不会给他弄饭吃。”陈雨霆心疼儿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唉!今天索性不去管他,让他多疼一会多饿一会也好长长记性。”老陈强迫自己不再想儿子,可儿子漆黑如豆的眼睛老在眼前眨巴。
老陈翻身下床,从书橱翻出自己装订的儿子在清华写的书信集欣赏起来。
儿子的书法真是漂亮,用汪省长的话说那是“翩若惊鸿,矫若浮龙”。有些地方写的是洋文自已虽然不认识,看了也喜欢。自己拼命的打拼还不是为了他有出息吗?
老大老二,心术不正,不堪大用,老四半个傻子,以后分他们些家业,当个富贵闲人罢了。只有老三是自己的心尖子。为了磨练他,从**他吃苦。长大了又为他选佳媳、择良师。自己可谓是苦心孤诣。第一件马上就会实现,日后有了汪省长做靠山,儿子还怕不飞黄腾达吗?名师这一块还得下些功夫,自己一直希望儿子能拜在梁启超名下。可那梁任公自收了徐申如的儿子做关门弟子后,就不肯再收徒弟了,还得找些门路去。
老陈设计着儿子的锦绣前程,终于拿着兆祥的家书进入了梦乡。
第九章惠莲远嫁。
陈府里发现兆祥出逃后,一片混乱。
惠莲此刻正在相隔千里的家中和亲人拜别。
“奶奶,我走了。”惠莲口中的奶奶其实是当家的太太,她的生母是三房,已逝。
太太咳了一声,往小痰盂吐了一口痰。“惠莲哪!你虽不是我亲生,这些儿女里却对你最是钟爱。为了这次给你办嫁妆,卖了不少的田地,就是希望你体体面面的嫁过去,莫要让陈家看轻了咱们。将来,千万别让人家给休回来.....”。
“奶奶!您这是给我听的吗?”惠莲的三姐英莲正在一旁绣帕子,她是离了婚被遣回家的。听了太太的话不干了,她还拐回来不少体已呢!都已拿出来充了公。哦!这么快就嫌弃自己了。
“我这儿和惠莲说话呢!一边呆着去。”太太敲了敲拐杖。又道:“惠莲,你爹没的早,我一个妇道人家支撑这个家业不容易,只希望你们都有个好归宿,将来我到了那边和你爹也有个交待。”
“奶奶,我一定谨遵奶奶的教诲,恪守妇道,不会侮没门庭的。”
“你这婚事是你二叔做的主,错不了的。听说是个念洋学堂的,你二叔说那里出来的人尊重女性,我也不懂,想来不会纳妾吧!那年没让你出去念书你也别记恨我,一大家子人,有出无进,再说我也不知道女子上外头念书好不好?”。
老太太唠叨够了从手上撸下一个绿宝石戒子,给了惠莲,“这绿宝石戒子是我的心爱之物,如今舍了你吧!”。
“奶奶,这个太贵重,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听话,以后若是想家了,就看看我这戒子,你也给我留个贴身儿的物件。”
虽然平时里多少有些疙疙瘩瘩,如今想的却全是对方的好儿,母女抱头痛哭。
惠莲被二哥和几个直系亲属护送提前三天来到距陈家20里地的一个镇上,找了个上好的客栈住下来,体体面面地等着陈家的花轿。
陈家此刻正乱成一锅粥,派出去几路人马去围堵兆祥,皆无功而返。
陈雨霆的大哥雨霖本是来参加婚礼的,却遇上了这个棘手的难题。兄弟俩躲在书房密谋。几经讨论,一致认为婚礼还是如期举行,否则陈家太丢脸了。雨霖提议由亲属中和兆祥长的颇像的兆琦客串新郎,两人都是细高个,杏仁眼,连雨霖有时都会弄错。先把新娘送进洞房,亲友散了再说。
“大哥!你在京若发现兆祥那死小子,一定给我捉回来。”雨霆恨恨地说。
雨霖白了他弟弟一眼:“你若不把他往死里打哪有今天这一出?”。
“还是打的轻。”。
“真是执迷不悟!”。
惠莲的洞房花烛夜是一个人度过的。以泪洗面,一夜无眠是不消说的。
第二天去给公婆请安的时候她得知了真相。长辈们对他都很客气,满脸都是同情。四太太对她最是亲切,还一再的和她赔不是。她知道了,这个是兆祥的亲娘。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公公表示,一定会尽快捉兆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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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1:3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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