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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长生 (鲜生后传)[第2页]

作者:柳色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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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来的心。
蝶亦谷的镇谷之宝。
且不论那些,光是默来本身就足够弥足珍贵,原以为把守得地方会护卫丛丛,可是当晚上月亮高悬,阿慈司渊走到后山,竟然空无一人。
后山空旷,秦御定是将默来放到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地底。
咔嚓。
树枝折断,两人快速转身,警觉地看着身后——一袭青色棉衣的长生静静地站着。
长生被发现了也不在意,慢慢走向他们,嘴里轻轻地说着:听闻,他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与这有关。
与山有关,与生灵有关,与自然有关。
与秦御无关。
两人没有说话,阿慈知道,长生只是又想起了默来而已,本来无痛无痒的两个人,竟然就这样被扯到一起,长生也是经历过惊诧惊异与惊心的。
长生恨过,恨命运弄人,长生怨过,怨世事无可转圜,长生念过,他想象默来生命最后的最后,那场不世出的冠礼,被江湖上的人传的神乎其神,所以长生还羡慕,自己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影子。
后来只能慨叹一声造化弄人。
长生看着他俩:其实今天···
许是不知道怎么说,长生顿了顿,终是换成了手语:我想离开,现在。
阿慈少见的没有附和长生,她一向都疼他的。
她握住长生已经冰凉的手:“我们不要前功尽弃,现在走了,你怎么办?回去大公子能饶了我们吗?”
长生笑笑,摸摸阿慈被夜风吹起来的长发:我没事啊,我是大夫啊,总不会让自己死掉吧,哥哥那里也没事的,大不了让他打一顿。
阿慈抽回头发不理他的不正经。
可是她也知道,长生在这场已经展开无法回头的故事里,想退出。
但是,没有了退路。
司渊没有说话,长生如果现在回去,诚如他所说,他们大不了被大公子责罚一顿,可是自己,唯死而已。
不过,他还是没有说话。
长生想起来了,他扬扬眉毛,看着司渊,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好像不行啊。
司渊叹了口气,长生实在是不像大公子,到底是谁给他的善良呢?
阿慈看看司渊,她管不了别人,但是长生不可以有事:“长生,那我们现在···”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长生摇了摇头:我实在是,不想和应默来,有任何关系。
三个人陷入沉默,冬日的夜真是安静,所以当秦御的声音想起来的时候,把三人都惊了一下:“几位寒夜闲情,怎得到了这后山?”
阿慈瞪一眼司渊,人都到跟前了,你还没发现!
司渊刚刚被长生搅乱了一下,没想到···
阿慈下意识的把长生护在身后,可是这样也挡不住秦御看着长生。
“还有你,伤好了吗,这么冷就敢往外跑,今天是不是没把你打疼?”
长生:······
阿慈:······
司渊:······
··············
·········
····
早安。
一群人默默回到山庄的时候,一进门,被屋里的暖气一冲,长生就特别不客气的打了个喷嚏。忍了一路的秦御终于受不了了,拽着长生的袖子就进了内室,阿慈抬腿就要跟进去,却被司渊拉住了。
阿慈拧着眉毛:“怎么?”
司渊点点里面自顾坐下:“他们要聊天。”
阿慈:“···我知道。”
司渊看着阿慈,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女子···着实不易。
她作为一个影子的存在,本就是别人让生就生,要死就死的下场,奈何已经断气的她碰上了当时闲极无聊的长生,就这么救活了。
长生索性跟大公子要了这女子,从那以后,阿慈与长生不只是影子婢女的存在,更是知己。
她护他如性命,波澜起伏,杀气四伏的江湖,两人相互依偎,迆迆而行下来,不惊旁人,却羡煞旁人。
就这样坦然却大喇喇的告诉世人:你要怎样?!想伤他?!先杀了我再说!
长生予她的新生,带她从地狱到人间,她全心全意跟在长生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身后,一路相知扶持。
什么敬畏?什么江湖道义?什么伦常?什么生死?
这些在阿慈看来,都是笑话。
秦御武功高强怎么样?她知道秦大庄主要想杀她易如反掌。应默来生的可怜,死的可惜又怎么样?谁让只有他才可以救长生。死后黄泉地下十八层地狱又怎么样?这人间,就真的那么让人眷恋不舍么?
不。
我只要长生安好。
佛阻弑佛,神阻杀神。
阿慈的心意明明白白,爱的炽烈绝望,可是,谁又能说,她错了呢?
阿慈懂,不用说。
长生懂,不能说。
司渊懂,却不可以说。
长生的身份太过敏感,他的身体也···
于是,内室里,秦御相当温和的灌了长生一盏热茶,长生喝到最后,自己乖乖接过去,秦御倒也不坚持,松开手,看他喝完水把杯子放好。
秦御一指搭在长生的手腕上:“没有大碍,不过,还是睡前喝碗驱寒的药再睡。”
长生听他说到睡觉,故意做出一副十分疲倦的样子——十分不好意思打了一个哈欠。
秦御不为所动:“药在熬着。”
潜台词就是,要睡也要等一会,而且我没有要走的意思。
长生把捂着嘴的爪子放下来,就听见秦御果然问道:“去后山找什么?”
长生摇摇头,他不想说。
不会说谎话,又不想说真话,只好不说话。
这样的沉默当然不是秦御想要的,所以他问:“你们是去找默来么?”
长生还是没有反应。
秦御耐着性子:“能告诉我,你们为了什么而来吗?”
长生眸色低沉了些,摇了摇头。
秦御吸了一口气,再一次问道:“那就是与默来有关。”
长生脑袋还没有摇完,就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不远处的小榻上,忽视他的挣扎,秦大庄主面无表情的剥着长生的裤子:“看来我们还是换个方式聊天吧。”
长生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御已经完成了自己手头上的动作,长生下身光溜溜的趴在床榻上。忍而不发不是长生的性子,所以他十分努力的奋勇而起,奈何秦御的耐心刚刚就被他耗得一点不剩,现在,一点也不客气,拽了搭在小榻上的狐裘盖住长生腰以上的部分,不至于来回动的着凉,压下扑腾在手底下的身子,手别在身后,长生的爪子碰到腰上柔软的狐裘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一个既定的事实——自己好像又要挨打了。
可是天杀的,这次怎么糊弄过去?
秦御非常稳的一巴掌下来,打在臀峰上,碰到之前的伤,长生疼的颤了一下。
还没消化完,又一巴掌下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道,长生吸了一口气。
第三下紧接着又下来,长生无奈的吐气,还是同样的位置,他要抓狂了,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下,同样的位置···这次终于有了变化,长生没怎么被欺负的屁股,留下了红红的巴掌印子,还挺不小。
第五下···不停被打的这块肉,真是要痛的人···看秦御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长生想起他刚刚的话,有点委屈了:你不是换个方式聊吗?聊啊,你不问我我怎么说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山水轮流转,来日好想见···
长生脑子里不停播放着这些话,不过还是疼得受不了。
这都多少了,得到什么时候?
长生想到办法了,他要自救。
于是双手被摁倒腰上的长生,还是无法动弹,他改为小心的转过头去,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御。
秦御看到了,所以不打了。
“说吧。”
长生:······
你吃点亏能怎么样!!!
···········
·······
·····
自从知道秦御和默来的存在之后,长生有时候会想,他宁愿秦御是个蛮不讲理,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甚至对自己百般凌辱折磨刁难的人,这样吧,长生就能索性全心全意的对他坏了。
可是秦御没有。
他表现的···太像一个父亲。
长生慢慢收拾着自己的衣服,秦御没有阻止他爬起来,本来就是问话,既然长生愿意说,他自然没有理由再打他。
长生后退了几步,靠着桌子,桌子有点儿矮,长生的长腿微微曲起来一条,很随意的姿势,不过表情没有很随意,他问秦御:我要应默来的心脏,你给吗?
秦御坐在塌边,看着长生的手指,竟然有些恍惚。
长生不想瞒着他,这样全都告诉他:你看,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要你儿子的心脏。
所以,不要虚伪的扮演一副慈父的嘴脸,你杀我啊。
你杀我,我就可以回击了。
秦御站起来,指着长生太随意的姿势:“站好。”
长生有点看不起自己,居然就听话的站直了。
秦御端着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才问他:“为什么?”
长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应默来的心脏。
可是,他不会是应该很生气吗?
长生很坦然:我快死了。
秦御眯起眼睛来:“你说什么?”
长生更坦然了,他笑得明媚,微微把脑袋歪到一边:当初应予语怀孕,一路艰难回到蝶亦谷,后来生下双生子,不过,因为孕中气血两亏,其中一个孩子剩下来的时候就是死胎,然后包到一块布里扔到后山喂狼了,可惜他有些后福,被人捡回去,救回一条小命···
长生笑意慢慢扩展开:伤我是你,杀我是他,我要怎么感谢你们呢?
秦御皱着眉头,长生讥诮的抬起一个嘴角:我知应默来是你的宝贝,不过,他欠我的,你也欠我的,他的心,我剜定了。
有能耐,你让我也死啊。
秦先生。
··········
········
秦御一点都不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长生甚至有些兴奋,他终于忍不住了是么?不过,出乎意料的,秦御只是重新又把长生摁到桌子上,抬起巴掌打了三下,提醒他:“别总拿默来激我。”
长生晃了晃脑袋,他不明白秦御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自己的目的就这样坦然的摆在他面前,他居然还能无动于衷的教训自己。
秦御把有些呆愣的长生拉起来,刚想说话,门外武安的声音传进来:“公子,小少爷的药好了。”
秦御转身拿药,长生看着他的背影,扯了扯衣服,有些不自在。
门外武安端着一碗热药,阿慈和司渊坐在外室的小桌上,听到他开门,阿慈倏地转过头去,却不是看他,目光穿过秦御,她看着内室的长生。
长生对她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阿慈把目光回到秦御身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秦御知她所想,不过有些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武安待秦御关上房门就下去了,司渊喝了一盏茶,空气里药香还没有散去,阿慈唤他:“司渊·····”
司渊看她。
阿慈双手捧起一盏茶杯,热气缭绕上来,然后司渊听到她喃喃的说:“·····你杀秦御的时候,留他一个全尸吧。”
司渊挑挑眉毛,没有说话。
这边长生一口气喝下药去,却没有继续和秦御长谈的打算。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吧。
你知道我心怀不轨就好。
秦御沉思一会,终是问出来了:“当真?”
你当真快要死了?
当真只有默来能救你?
长生怔住。
秦御看他表情,继续发问:“你说你被遗弃,后又遇人相救,谁救的你?”
长生看他一会,嗤笑一声。
你不信我,何必问我,至于谁救得我,又与你何干。
秦御不以为意,知道今天是没有办法问出什么来了,他不急,有些事情总要慢慢来。
秦御站起身来,把药碗重新放回托盘上:“你不想说,我等你想说的那天。不过,你须记下两点:一,我不会让你死,不管你心里怎么看我,在我这,你只是我的孩子这一个身份;二,如真按你所说·····”秦御转过身去,长输一口气,“我必···救你。”
然后也不看长生的反应,出去了。
长生喝了药之后身上发了一些热汗,坐在椅子上,在想秦御是什么意思。
阿慈进来他都不知道:“这样不好吗?”
长生看着阿慈:什么?
阿慈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有些失神的眼睛:“他愿意救你,这样不好吗?”
长生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我们都在渐渐步入一个巨大的旋涡······
阿慈笑。
长生看着她,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本就生在地狱,旋涡又算什么。
安。
《长生》的故事,本来是有一个结局的,那时候结束的仓促,我想吧,我就写两个故事。总不能都是悲剧吧,所以,后来的后来,长生得救,默来沉睡,秦御苍老。不算悲剧的结局,我当时还想,这次总能皆大欢喜吧。
不过啊,人生总是有意外。
昨天做梦梦到开心,梦里我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翻身,开心坐在床侧,手里拿着手机。
我说:你今天不忙哦。
他笑:陪你嘛不是。
我翘起脑袋,坐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我要喝水。
他笑,起身端水,过了好一会我就那么坐着等他回来。
我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你傻啊,干嘛让他去拿水。
心里开始慌张,着急,我喊:开心……开心啊……开心……
就那么醒了。
八月了。
八月未央。
长乐未央,谁有福气谁就享用吧。
2016年8月8号。
我赶到的时候她从手术台上下来了,一切都安静起来。
清宴跪在我面前,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拨开他,看着色色。
胸口被挖出去一大块,嗖嗖的往里面灌凉气。
她死了。
终于。
没有人能留下她了,她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牵挂。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过活,所有的向上生长,在这里,戛然而止。
呕出一口血来,身体还是喘不上气,我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就是心口疼,疼得撕心裂肺。
诺诺相当冷静,她说:梦溪哥哥你别这样,九姐这样算是如她所愿。
她的眼泪噼里啪啦砸在我的手上,我点头,又摇头。
五哥一个手刀,我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做法事了,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可是他们不会懂的。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子。
我无法用言语拼凑起来她,只是,她不该死去的,不是么?
是我强人所难了么?
去年抽过年签,她的一只断别离,竟一语成谶。
所有人都应验了。
那么今年,我的是新生。
亲爱的色色,被那么多人爱着的你,归来,好么?
愿你在我处新生,长生长安,长乐未央。
梦溪
2017年1月1日
立个不靠谱的flag,没准今天有文,看那位有没有时间吧


今天突然想到这儿了,于自己来说,长生,便是遥远了些,遥远的好像是上辈的事。
记忆里,长生还是和阿慈一样,死在一场大火之中。
当时我在录音频,清宴皱着眉头听完,他说:公子,就不能让他们好好活着么?
我听到后,关了录音器,摸摸少年柔顺的小脑袋:可是,长生跟我说,他很难过。
少年摇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在我是一个负责任的楼主,我想即使哪天我不在了,我的故事,也应是该完结的。
对了,我是色色,大家好久不见。
哈哈。
忘了我没有啊?想我没有啊?
你们若是乖巧,便应该不只是沉湎于过去的事。
色门门主向来是靠谱的,答应你们的长生,在我不在了,也是会被有心人整理起来,和你们见面的。
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你们就不要报希望了,哈哈。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刚和五哥结束了视频,他说:色色啊,你该是为自己活着,把那些都丢掉吧。
我很想反驳的,但是他说的都对,沉思了半天,我才苦笑着跟五哥说:我这一生,独独坚持了这件事罢了,从5岁到14岁,五哥啊……我不人不鬼的过了那些年,我不知道我的一生有多少个9年,可是……
我说不出来,我连第二个九年都没有了。
这真是,想想都很难过的事情。
再见啦。
晚安。
关于《长生》的更新,于今年夏季,就会结束了,放心,会完结的。
谢谢很多人的等待,询问和关心。
――――――――――――――
PS:帮我家少年问一句,吧里有人在玩儿《倩女幽魂》手游么?可以交流……
当春日的第一枝桃花开放的时候,长生放下双手捧着的书卷,看着阿慈穿着一袭绿漾漾的春衫在屋子里来回忙碌。
今天天气不错,长生此人,虽不言钟鼓馔玉,绮丽华服,却向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屋内的摆件哪怕是客居在秦氏山庄,都考究的无以复加。
他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屋外春日里暖阳甚好,虽然屋内依旧烧着火盆,可是长生的书籍倒是趁现在这个好天气可以晒一晒的,路过火盆,阿慈俯身看看火苗,随手又丢了几块炭进去,招呼长生:“你也别总是坐着,有几卷书沉些,帮我搬一下。”
长生笑笑应下,从一边的小桌前起来,这会天气挺好,他也无心看书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相当大爷的拿了几卷书就出去了,不理会阿慈因为来回搬书已经略见微汗的额头。
多听话,是你让我拿几卷书的。
长生是觉得自己很是听话的。
当然,这得说出去有人信。
比如,长生低头翻着院里长案上的书籍时,当那股记忆里的药香闯进脑海,再当他惊喜的转身看清来人时,立刻笑的连春日里的阳光都要逊他三分。
来人笑意清浅的望着长生,指指满院的书籍:“挺多啊,看来最近功课是没有落下的。”
长生乐不可支,大概是可以和别的小孩子过年收到压岁钱一样的欢喜心情,手指都有些跳舞的样子:没有的,我有勤快看书。
屋内阿慈正巧搬了一堆书出来,看到慢慢摸着长生脑袋的男子愣了一下,把书轻轻放到一边的空桌子上,盈盈施礼:“二公子安好。”
虽没有那年冬日在默来冠礼上华服美玉,但他依旧行走无声,身材高挑,容颜俊美。
是个在春日里出现,刚刚好的人。
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阿慈:“阿慈瘦些了,可是照顾长生的缘故?”
他虽是笑着问出来的,却大有一种——你若说是的,我便给你出气的气势在那里。
阿慈却也是知道,长生自幼天不怕地不怕,族里长老的胡子都敢烧,却是真的怕他。
毕竟,他是将长生从后山救回的人。
他是予长生新生的人。
长生有多恨秦御,多讨厌应默来,就有多欢喜眼前这人。
那年他说:“这孩子生来便命运多舛,不若唤他长生吧。”
日出东方,慰我长生。
应默来冠礼上,蝶亦谷千里迢迢派来的出色男子,那个与那场世无双的冠礼一起被世人记住的赞者。
他认识了默来十八年。
他养育了长生十八年。
应倾灏——他的笑同沁人心脾的春华一样,缱绻在每一朵桃花上。
远胜窗外,春日芳菲。
报出长生的名号,应倾灏是可以进到天下第一庄的。
此时长生格外乖巧,安安静静的趴在塌上,应倾灏在长生离开谷内就担心他后背的伤势,所以一见面就拉着长生看看。
末了虽然长生把自己照顾的还是不错,应倾灏还是毫不客气的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
长生吃痛却不敢稍动,眼睫毛一个劲儿颤,背对着哥哥看不见表情,不知道哥哥怎么就生气了。
倾灏语气淡淡的:我怎么听说,你对秦庄主,不客气的很。
长生委屈了,慢慢的在床上跪坐起来:我不喜他。
倾灏脸色没变,眉头却压低了一根:他?他是谁?
长生摇摇头,不想说话。
倾灏也不客气,打着手指:侧过去跪着。
长生不敢再懒懒散散的跪坐,想到转过身去,哥哥是要打的,不由得跪的直直的。
果然,倾灏连那边桌子上的戒尺都不拿,直接弯手取了床边落地瓶里的鸡毛掸子,齐刷刷的五下,狠狠的落在长生屁股上。
长生再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到底是没敢用指甲掐手心。疼得他皱着眉毛,见哥哥打完,又乖乖的转过身来跪好。
嘴唇轻轻张开,说的却是:长生不该顶撞哥哥。
倾灏摇了摇头,他宁愿认罪顶撞,也不愿意同秦御有瓜葛。
用藤条戳了戳长生的左腰,示意他转过身,长生低着头转过去。
倾灏上前亲手给他解了裤子搭扣,五条檩子横在臀峰上,打的重了些。
应倾灏举起藤条,毫不客气的又是五下……
“――啪”“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啪”“你向来是识礼知仪的……”
“――啪”“怎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
“啪!”
“啪!”
更重的两下甩到屁股上,长生要疼死啦:他无一天尽过父亲的责任,我,不认。
那么久不见,哥哥来了本来的欢喜,都被此时摁在床上挨教训,又羞又气又委屈给代替了。
倾灏看他不知悔改,伸手又去打,屋内除了藤条击在皮肉上的声音,渐渐加进了长生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他不同习武之人的身体那样康健,往常倾灏教训顶多是打手板罚跪抄书那些,这样不声,不响,甚至不再呵斥教训,只是手中掸子的力度更大的打在长生臀上,长生挨得辛苦极了,总有一种已经打破出血的感觉。
同时,他也知道了哥哥的决心,只是,这件事,他不愿意妥协。
门外急促的几下敲门,不用想就知道,阿慈听到屋里的动静,心疼的不得了。
应倾灏看了一眼紧紧关着的房门,转过身去,掸子更重的抽在长生的屁股上,腿上。
长生要被疼哭了,可是为了这件事疼哭,他是绝对不想的,所以只是更重的调整呼吸,仍旧一声不坑。
“你,知错了么?”倾灏打了一阵停下问他。
长生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句:长生不该顶撞哥哥。
还是与秦御无关。
倾灏摇摇头:那便受着吧。
长生,你要知晓,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不认子,没有子不认父的道理,你现在不是谷里被我养在湖底不为人知的孩子。
从你踏出蝶亦谷,你就身处江湖,就算你不在意,我也绝不允许,我的弟弟,让江湖上的人诟病,说他不孝忤逆,人人当弃而诛之。
你不该背负这些。
你看应默来,那个活在多少江湖人茶余饭后谈资的无双少年,他少时受过多少罪孽,不是也违不过一句“百善孝为先”么?
更重的击打让长生身后的伤变得狰狞起来,变得红的犯紫。
倾灏抖了抖掸子:抬起头来。
长生抬起头看了看哥哥,说真的,怕极了,屁股疼得一跳一跳的,但是他更委屈。
不辩驳,不认错。
藤条都撬不开的嘴。
可是倾灏明白,不孝与悖逆两条大罪,着实是长生背负不起的。
纵使秦御有千般过错,长生都不该不认他。
司渊。
窗户有微风吹过,司渊的声音有些飘远:主子。
倾灏吩咐:把他扔到秦庄主的院子里思过……
转过头看着长生:去掌嘴,你不认错,不许停下。
长生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哥哥。
哥哥打多重他都没想过要逃避,但是跪在那个人面前,掌嘴,罚跪……长生顾不得还在挨罚,身子伏下去,低声哭了起来。
司渊识相的没有进来。
倾灏看着少年抖着的肩膀,说不心疼是假的,身后堪堪挨了那么多,他养大的孩子他能不心疼?
可是这是长生的心结,不打开,对他以后的伤势也不会好。
别的不说,他此行出谷,为的是默来的心脏,过不了秦御这关,他也不能坦然的自己疗伤。
看他久久不肯起身,司渊硬下心,朝窗外的司渊呵斥:愣着干嘛?
司渊手刚碰到窗户上,就听到屋里“呜!呜!呜呜!”的声音。
长生抬着手,抓住倾灏的袖子:哥哥……不要……长生认错……不…不要……长生不该……不该对秦庄主不敬!
倾灏却不打算放过他:秦庄主?
长生哭的委屈急了,摇着头:爹爹……长生…长生不该对爹爹不敬。
应倾灏松下一口气,却是语气更严厉了:说清楚些!
长生虽不能出声,嘴却极稳:长生不该对爹爹不敬,谢哥哥教训,以后再不敢了。
说完又俯下身子哭起来。
倾灏当然知道他委屈,忍住摸他脑袋的习惯,扔了一床被子在地上,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下来跪着!抄完100遍《弟子规》才许起身!
长生低头认错:是。
……――――――――――――――――――
作者有话说:好心疼长生,倾灏也是不得已,长生是来治病的,这就不得不扯出他和秦御的关系,长生是要活很多年的,倾灏不忍
(什么鬼,字数满了,要再开一楼才能说完,接上……)
倾灏不忍心长生背负那些,再难听点,秦御是死是活,与他也是并无关系的,他唯一在乎的不过一个长生罢了,此番苛责,确实委屈了长生,但对他好的,该为他着想打算的,一步都不能少。
秦御晚上设宴,接待了来自蝶亦谷的应氏二公子。
别的不说,只默来冠礼他能来相助,秦御对这年轻人还是很喜欢的。
应氏一族世代居住在蝶亦谷,以医术闻名江湖,但他们很少掺和江湖的事,与外界老死不相往来着。
到了这一代,应氏予语嫁给秦御,让世人的目光新了一把。
再就是应静出谷,在江湖上,那就是另一段传奇了。
应氏默来的冠礼,才让这个一直垂于江南以南的世外桃源,全都拉到世人面前。
似乎他们家每一个人的出世,都会让江湖出现波动。
应倾灏倒不是嫡系,只是两支同气连枝,应默来死后,谷主之位高悬。
长老们在祠堂里商量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让应倾灏的父亲暂代谷中事物。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立下谷主,恐怕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了。
倾灏托着一盏酒,先酬谢了秦庄主的盛情款待。
然后对长生长时间叨扰做了歉意:舍弟年幼,庄主莫怪。
秦御看着自开席就在倾灏腿边跪坐侍奉的少年,摇摇头:无须多礼。
倾灏却不打算放过长生,此行不宜时间过长,他认真的看着长生紧锁的眉毛:昨天说的,都忘了?
忘?怎么敢,罚到半夜才能起来,今天膝盖也疼屁股也疼。
可是,长生眨着眼睛小心的看了看哥哥,再没有胆子说出违逆的话。
于是少年相当豪气的深吸一口气,斟了满满一杯酒,双手端着,异常恭敬的走到秦御面前。
秦御看着面带笑容的应倾灏,还没有回过神来,少年已经大礼拜下。
秦御迟疑的看着往日对他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少年,长生嘴唇开合了几下:见过爹爹,长生之前对您不敬,请您责罚。
说完身子伏下去,只有酒杯高高的举在秦御面前,作为赔罪。
应倾灏嘴角含笑,心却如刀绞,指尖捏着手里的酒杯发白。
他的弟弟。
可是没有时间了,长生体内的所有器官都在随着他的长大衰竭下去,如果……
这些年的存活本来就是跟老天讨要的,要想一劳永逸,这一步,长生必要迈下。
秦御并无心为难长生,伸手接了酒就喝了,他并不糊涂,知道跟长生聊一些事总是带着情绪,所以他开门见山:长生此前说过,他此行为默来的心而来,怎么回事?
倾灏喜欢这种痛快,拿到镇谷之宝的方法太多,只有这种是秦御不得不给,不能不给的:长生,自小体弱,现在身体每况愈下,庄主应当知晓默来的心脏,本就是一副灵丹……
秦御看着面前乖巧的少年,他的脉息自己怎会不知,然后就听到应倾灏说到:就看庄主舍不舍得了……
你舍得为了一个儿子,去伤另一个儿子的遗体么?
况且,长生似乎,并不甘心的认他。
秦御没有说话,这些年,他早就明白了,有些事,早就丧失了语言能解释的范围。
他喝了一杯酒尤不足,应倾灏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难题。
长生,他,要救的。
可是躺在后山冰棺里的少年,连死后全尸,都不能有么?
经年已去,后山早已物是人非。
那山间,再没有通人心意的灵兽,没有能将尸体衔回的大狼,没有上蹦下跳的松鼠······
因为,再没有那少年,可迆迆而行在天地间,值得他们守护。
秦御想过很多默来可以长眠的地方,也只有这,最让他放松安然。
至于为什么没有让默来入土为安,恕他私心,默来,他怕黑。
一行人走了很久,从进到后山,秦御开了很多机关,有人带路好走很多,推开一块巨大的石壁,阴潮的湿气,让长生紧了紧脖子,阿慈紧张的拉着长生的手。
秦御没有看任何人,这是他最脆弱的地方,举着火把点着洞口处的几处灯盏,轻声解释:要走一会,小心脚下。
那条崎岖的黑色山路,通向未知,长生拒绝的后退一步,应倾灏却是不允许他逃避的,将他护在怀里,坚定的,不容置疑的,护他前行。
没有人知道长生现在的身体有多危险,秦御既然是答应的,不若及时取到,长生,他毕竟知道的太少了。
对于默来,只好焚香祷祝,对不起他了。
秦御一步一步走在前面,除了最初默来住进这里,他时不时都要来看看他的,后来因为默来离世而大大亏损的身体,让他每次回去都大病一场······很久了吧,有多久呢?那少年的脸庞就在眼前浮动。
他的孩子。
永远都不补偿不回来的孩子。
而长生,秦御顿了顿脚步,沉思让他的步伐变得缓慢——他亏欠了默来,如今却要用他的心脏去救另一个孩子——秦御的眼里,有悔恨,有痛心,却没有迟疑。
于是,他的手,颤抖的放在最后一块石头上,宽约一丈长约两丈的石门,缓缓地在所有人面前升起。
而那个当年依偎在桃花里,会羞涩浅笑,在一场大雪里长眠的孩子,就在石门后面。
――――――――――――――
作者有话说:好紧张……
长生全身紧绷,这个人,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他有应予语年少的疼爱,是蝶亦谷名正言顺的谷主,听说他在秦御这里最初受过很多苦,但是,长生却听着那场不世出的冠礼,江湖上说他:自有公子,无双如此。
而他,他只有头顶漫天的蔚蓝湖水,无法见人。
有一身疾病,每每发作,痛不欲生。
有被人当做死婴遗弃的身世,如果不是哥哥······
这一切都是与默来无关的。
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他的怪病只有应默来能救,长生不想受人恩惠,应默来,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人。
冰棺里的默来,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人是谁?为谁而来?甚至会不会伤害他?
所以,谁还觉得他会在意么?
日月青衫,山河广袖,龙眉入鬓,凤目淡凝,一身少主礼服的少年,已经在这里,沉睡了很久,和继续沉睡下去。
希望,谁都不要再来打扰。
倾灏推了推长生,长生眨着眼睛,幽幽的转过头去,走向默来。
冰棺周围是巨大的寒冰台阶,一层一层走上去,长生路过秦御,路过自己的昭昭之心。
默来睡得太香了,大概是生前太累太累,太苦太苦,善良的少年不想把自己的死放到任何人身上,就安然的,顺其自然的,在一场大雪后,慢慢消融。
他不想再去理会世人的钦羡,不想再为任何人,任何誓言活着,
你们都不是他,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无奈和痛苦,才去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
有遗憾么?
没有了。
默来谁都不欠。
当他善良,轻缓的走完自己的一生后,有些人才恍然发觉,原来,默来是这样的珍贵、美好。
一切的彻悟来的太晚。
默来已经没有力气再给任何人机会。
你们有遗憾啊?
那就遗憾吧。
长生不欠默来,他隔着冰棺看着里面安然长眠的少年,除却自己面上的红润,那面透明的冰棺盖子,就像一个玻璃,映出了另一个自己。
长生突然有个想法冲到脑子里,他死后呢?能像应默来这样有个安身的地方,能这样坦然无畏么?
右手从袖间抽出来,短匕寒光逼人,正当长生推开棺盖准备刺下的时候,秦御急声断喝:“慢着!”
――――――――――――――
作者有话说:作者已经没话说了,不知道怎么说。我本来寄希望于长生,可无奈,我还是偏爱默来。
开心,我想你,字里行间都是你。
出乎意料的,长生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他慢慢把举起的匕首收在身侧,却是没有放回去,转过头来看着秦御。
应倾灏从见到默来,就单膝点地跪下,身后的阿慈和司渊亦做如是状,默来是蝶亦谷的谷主,这一拜,是应该的。
山洞大且空旷,秦御声音不小,围着石壁转了好几圈,声音才降下来,连应倾灏都有些紧张了,沉声问道:秦庄主?
秦御定定的看着长生,嘴唇动了半天,他说:没有别的办法了是么?
带着询问,和最后的一点乞求。
长生愣了一下,他当然明白秦御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办法了是么?只有伤害他才能救你。还有一层含义就是,秦御告诉他:你说是,我就相信。
长生头微微低下,看着沉睡的默来,突然有一种无力和苍老颓废的感觉从心底,那个开口的地方,像朔北的寒风一样,不停的灌到心底。
于是他定定的点了点头,却是盯着秦御,要看看他的决定,用什么样地表情,做出来。
秦御定格了很久,所有的人都不曾出声催促他,他只是看着长生,一动不动,慢慢的他举起一只手,指了指默来,他说:轻···轻些,他怕疼。
长生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洞里的湿气挤到胸腔里,没有让他紧绷的脖颈得到任何缓和,他轻轻地俯下身子,两只眼睛咬着默来沉睡的安静面庞。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会痛的了。
长生把匕首伸到冰棺里,尖锐的刀尖,从默来的脖颈滑下,长生做的缓慢又细致,将默来身上的华服,一层一层的划开,最后,当残破的伤痕累累的身体曝露在长生面前的时候,他不自觉得皱着眉头。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应倾灏攥紧的手心,全是冷汗。
长生的脾气,他太知道了。
至于阿慈,默来近在眼前,长生的安然无恙,对于她来说,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为此,她将不惜一切。
长生的匕首在默来心脏上那个伤疤上来回逡巡。
默来,应默来,我早就知道你的。
我出生的时候,没有生息,他们都道是个死婴,好在你健康无虞,这样早夭的孩子应该丢到后山上化成肥料。
所以,没有人告诉应予语,他有两个孩子。
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天生就是该见不得光。
如此看来,你也是受过很多苦楚的,我的经历,我不想告诉你,你的经历,我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宁愿与你毫无瓜葛。
谁稀罕你的心脏?
谁稀罕你的温情?
谁稀罕?!
长生看着默来安静的脸,匕首狠狠的刺下去,在坚硬的石棺上,划下重重的痕迹,冰屑漫天飞舞,落在默来浑然不知的脸上眉毛上,没有化开。
长生的眼泪簌簌的掉在默来的额头唇上头发里,狠狠一甩。
“哐啷”
匕首在冰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不大,却在这间石室里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长生,长生摇着头,对着所有人,他说:我是生是死,上天自有安排,这心,我不要。
说着从台子上下来,向洞外跑去。
大好的机会!
阿慈急的跺脚,又怕长生出事,匆忙追出去了。
应倾灏似乎早就料到长生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他轻轻看了一眼一直在身后的司渊。
司渊会意,长剑在手,就往石台上走。
还差一步就能迈出去,却被一把剑拦下了。
秦御的剑。
长生是他的孩子,救他责无旁贷。
默来是他的孩子,别人伤他,却是万万不行。
司渊这个人,应倾灏还是放心的,蝶亦谷不尚武,却不是不懂。
旁的暗卫,要敛身法,敛呼吸,甚至容貌都要收敛,可是,他那样一个人,站在人后,谁都不会注意到他,这份功力,实属难得。
两人电光火石间,已交手十几招,秦御功底在那,当年他闯荡江湖的时候,司渊恐怕还没进训练营呢。
倾灏眉头紧锁,秦御把默来守得滴水不漏,长生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从他脑子里穿堂而过,都抵不上阿慈的声音,将洞里的空气刺透后的撕心裂肺:长生!!
倾灏提了身法就往洞外冲去,不远的地方,长生抽搐的倒在地上,脸色暗黑,身上所有的血管高高的鼓起,大有爆开的姿势。
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待那已经接近透明的身体里,一条又一条的黑气嗖嗖的快速移动。
倾灏抱起长生就往外冲——
蛊毒提前发作,长生命在旦夕
――――――――――――――
作者有话说:秦御,送你的父亲节礼物,祝你长命百岁,且一世孤独。
另外,我今天更新了一下系统,发现了点赞这个神奇的功能,小可爱们动起手来点点点啊,谢谢大家

长生借住在天下第一庄的厢房开始戒严,阿慈一声长啸,谁都没有心情缠斗,双方几乎是相互提防着回到庄里。
司渊开了杀气,秦御便是必死无疑了。
只是所有站在屋外的人,在料峭的春日微冷的寒夜里,牵挂着那个孩子。
长生是惨的。
躺在用桌子临时搭起的长榻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挣扎起来,磨得后背都是伤痕,可是应倾灏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阿慈的游丝缚不敢用,嵌到长生的手腕上,只会把手都割下来。
善良的姑娘皱着漂亮的远山眉,满是风雪,把应倾灏扔给她的长长锁链绑在长生的四肢上——想了想还是认真的撕下自己长裙一角,缠在长生腕上,不过是怕他剧烈的挣扎伤了自己。
应倾灏却是顾不上这些细碎小事的,短刃划过,长生的衣衫尽落,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少年嶙峋着瘦骨如柴的身体上,以心脏为中心,黑雾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团转着,隐藏在薄薄的皮肤下面,时不时的窜出去一条,在身体的四肢百骸游走一遍,眨眼间又窜回心脏的“大本营”。
渐渐地,游走的越来越多,那些黑色的蛊虫,围聚在母蛊身边,绷直着身体,和虚弱的少年,争夺着这个身体的使用权。
一旦伺机而动,它们可以主导,世间,便再无长生了。
有也是傀儡长生。
应倾灏额头上全是冷汗,以前在谷中,长生蛊毒发作的时候,最少还有大哥一起救治,现如今只有他自己,长生蛊毒此次发作不比往常,甚是凶险。
可是,除了动手,别无他法。
长生不能死。
阿慈端来一个火盆,却是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那火烧起来的时候是幽蓝幽蓝的样子,阿慈解下身上的一个荷包,扔了一把什么粉末进去,火被惊动了,一下涨大很多倍,屋子里开始散发出一阵一阵奇异的幽香。
长生身上的蛊虫瑟缩了一下,游走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倾灏的银针早就准备就绪,眼睛一眯,一条路过长生颈部的黑色蛊虫被银针刺中,倾灏手腕一动,蛊虫被挑出来,通体黑色,身上光滑像泥鳅,大约中年人的一指长短,正在银针上剧烈的摆动身体妄图逃走。
倾灏嫌恶的看了一眼,扔进阿慈准备好的火盆里,幽蓝的火苗立马裹上蛊虫,“滋啦”——盆子里便什么都没有了。
倾灏指间掠过长针,裹了几根在手里,眼疾手快,凌空追过去,阿慈虽然见过很多次,依旧是心脏紧张的忘记跳动。
如若一针落空,逃开的蛊虫再次回到心脏的位置,母蛊感应到危险,便会一齐发动,到那个时候,便是神仙也难救。
这样一条一条细细处理,最是安全。
被针扎过的地方,会细细的流出血来。
长生被蛊虫折磨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不停的拽着锁链挣扎,又被紧紧的困住,勒的手腕脚腕隔着阿慈附上的白布都透出血迹来。
他无意识的痛呼,却有那么一点被折磨的清醒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出声。
身子底下的毯子,被他的冷汗层层打湿。
扔到盆子里的虫子越来越多,倾灏的额头见汗,手却极稳,长生的针灸之术来源于他,而他的针灸之术却是被长生的蛊毒所逼,越来越精进。
眼见着心脏处团着的黑气越来越小,倾灏也在不动声色的越逼越紧,试图将母蛊困于一处。
只恨现在更不能将它绞杀。
那毒蛊与长生共生,一生具生,蛊死人死,而长生若死,母蛊就会控制整个身体,长生虽生尤死。
杀不得。
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到默来的心脏,那世间灵药,就能将这个尴尬的局面全线打破。
否则,按照现在蛊毒发作时间的长短来计算,用不了多久,频繁的蛊毒让长生的身体恢复不了体力无法抗衡,那时候,根本来不及搭救,自动将身体的使用权就拱手相送了。
可是长生,今天大好的自救机会···
罢了。
都是命。
毯子吸了冷汗,长生身上的血迹流下来,晕染的一片一片。
倾灏和母蛊较量的最后关头,门外一直等了很久的秦御终于按捺不住。
推门,吱呀——
门没上锁。
屋内的阿慈倾灏仿佛是能料到似的,秦御看着内室里长生的一片狼藉:这···
倾灏放下最后一针,刺啦,蛊虫在已经变得烧的绿色的火苗里腾挪了一下,又无力的垂下去,转眼间化为灰烬。
倾灏累极了,母蛊躲回长生的血液中,等待下一次的伺机而动,不顾形象,倾灏无力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歇了一会才对着秦御苦笑:方才在后山,倾灏实在失礼,只是,也希望秦庄主理解我一番救治长生的急切心情···
长生累的在榻上沉沉的睡着,如果不是身体有着小小的起伏,秦御一恍然,竟心里有惧怕。
不用任何解释,长生就是解释,他自己重伤若此,却依旧不愿与默来,与他有任何关系。
这孩子,怨他。
已经走到这种田地,再留下来,恐怕长生真的没救了,于是倾灏辞行:待长生恢复些力气,我等自不会再叨扰,之前诸多不情之请,还望庄主不必放在心上,长生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他自己选的。
秦御盯着阿慈为长生轻轻盖上被子,少年失血过多,脸色青白的让人心疼。
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难道要他说——你们再去一次吧,把默来的心脏挖走。
别忘了,现在不是你给不给的问题,而是长生他,不要了。
亦如二十年前,他被人弃于荒山一样。
——————————
作者有话说:希望趁这段时间没事,能把文整理结束,了结她一个愿望。不管结局如何,我们都曾经努力让这位长生努力活下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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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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