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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逆臣(君臣,耽美,甜宠,西游记相关)[第2页]

作者:小俣青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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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提携玉龙为君死
摩昂眼神蓦地亮了起来,口中却还道,“如此殿下未免太看得起小臣了,打架惹麻烦我行,带兵也马马虎虎,但这朝堂斗争,争储夺权这一类事,我可是外行。”
“本殿自有打算。”玉弟合起扇柄置于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声调沉闷,“不必与我说这些没用的,此事若成,之前承诺决不食言,此事若败,黄泉路上也有我给太子作伴,如何?”
能拒绝的理由太多,小龙对权势并没有太大兴致,但对这般刺激的游戏,拒绝不能。
“大丈夫生不就五鼎食,死就五鼎烹。殿下既有天下之志,小臣愿舍命陪君子,在三界史册之上留得个姓名,生死何足论之。”
在以后的许多时日里,太子回想起这天晚上自己被金德激起的豪言壮语总有一种深深地上当受骗感,人家刘皇叔请诸葛还三顾茅庐,自己堂堂西海储君,名扬三界,居然就这么轻易被人招揽过去,美貌小公子一装个可怜就立马忘了刚才人家是怎么欺负过你的了,摩昂啊摩昂,你怎么就这么记吃不记打呢?
不过这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也只能跟着贼干,第二日伤刚刚痊愈小龙便走马上任接管了二皇子的三千亲兵。
数量不多,嗯,质量也不行,这天庭老玉帝防儿子也防得挺严啊,就这些半吊子自己领着西海一千龙兵就能杀个大获全胜,难怪费了这么多心思请他出马,这天下估计也找不到几个人可以调教得出来吧。
参将裨将之类的暂时还不方便动,便先重新遴选了一批稍稍像样些的百夫长,行伍队列也样样都再次编排过,点卯、操练、军纪、奖惩这等大事更得按着太子的规矩废旧立新,兵将们还能见缝插针耍个混,摩昂却得连轴转一刻也没得歇。
好不容易将基本规制确立得齐全,摩昂方才得了空具秉了条陈送去给金德过目,虽则人家说过不必事事讨他示下,但总还是告诉一声的好。
“你来得倒巧,”玉弟招他入了书房,屏退了闲杂人等,递去一本奏疏,“近日各天门要加防,事关仙界安全,父皇要我等草拟章程上奏天听,你来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这些不过是天庭规矩,自有往日法度可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官样文章能有什么问题?小龙懒洋洋地接过瞅了几眼,也晓得他家殿下并不乐意出什么风头,桩桩件件事无巨细但又毫无建树,看得人想打瞌睡。
“没什么差错,不过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要驻防,难道下界又出了个齐天大圣要来闹一闹?”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这家伙能说得就跟请客吃饭一般平常,金德摇头,“这三界有一个孙猴子就足够闹腾了,再多一个来,我们也别布什么防了,趁早把这天庭让给他们还省事些。”
“殿下的意思是?”摩昂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近前去,“难不成孙悟空又要过来了?可他不是保一个什么和尚去灵山取经了吗?”
玉弟沉默须臾,显是不愿意提起这桩事,但又架不住小龙那般眼巴巴地瞧着他,到底乖乖招了,“就在刚刚,那和尚被一白骨妖的法术迷惑,立下贬书将孙悟空赶走,这猴子本就心高气傲,如今受了这么大的气希望别来天庭惹麻烦才好。”
“他们师徒尚未至西牛贺州境内,这些个什么劫难不还是由天庭定下的嘛,”太子稀奇地挑挑眼角,“怎么你们还会算差错了?”
“这一劫倒确实是天庭早前定好的,但我们能定劫数却定不了人心,哪晓得那和尚竟如此执拗,明知西行之路艰险重重竟连最得用的人都不肯留,孙悟空就更不用说,他不在三界内,非处五行中,天庭哪里左右得了他做什么。”
小龙轻轻一哂,无谓地道,“既然那和尚有如此雄心就由他去呗,反正是佛门的人,佛界的事,左右有如来观音操心,对咱们来说不过是下界花果山多了个山大王,有什么可着急的。”
在外人看来是这样没错,可这内里……金德垂下眼睑思量片刻,终是一一道来,“若这只是西面的事,我们天庭又何须掺和进来?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晓得,只知道那日如来佛祖驾临将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之后与父皇长谈了十数日,回去之后便贬了金蝉子,而我们天庭也逐了天蓬元帅与卷帘大将,所以这灵山取经看似是金蝉子带着几个逐臣戴罪立功,实则早有机缘,而孙悟空更是重中之重,定要想法子叫他回转的。”
“你们也知道孙大圣他心高气傲,”摩昂往桌边懒懒一靠,随意地翻动着那叠纸张,“既被那和尚贬了又怎么肯回去?若是我,大可留在花果山岂不乐得自在。”
“这就不劳太子烦神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只要唐僧遇了险,他自然得乖乖回去。”
桌上厚厚一摞都是些文书,最底下却夹杂了几张图纸,小龙瞧着稀罕便抽了出来看,海龙宫能建得美轮美奂,他这个龙太子也是出了力的,对亭台水榭的布置,即使算不上精通,也绝对是个内行。
这几张图纸绘得是一汪湖泊,约百丈方圆,却丝毫算不上精致,莫说楼阁曲栏之类的点缀,就连假山怪石也没得布置,摩昂前前后后仔细找了小半日,确定这已是完工图纸,一头雾水,“就这种东西随便找个人就能画上几百张,殿下你不至于这般小家子气,挖个什么都没有的湖放殿后面吧?这么大的面积光秃秃的也不好看啊。”
“又不是拿来赏景,要好看做什么?”玉弟屈指支着太阳穴看他,“本殿想着你是水里长大的,到天上来恐不习惯,建个湖泊太子以后去里面打个滚翻个浪也可以消磨些时日。”
小龙翻动图纸的手一顿,喉结上下滚动了几轮,半晌才笑道,“要是拿来观景这么大足足够了,但要是给小臣玩耍,这也未免太小了吧,我可是四海几万年一出的神龙血脉,原身上千丈长,这得团成一团才能挤进去啊。”
殿下嘴角笑意深了几分,知道太子故意挑话刺他,口下更不留情,“龙型上千丈长啊,,那怎么化成了人这么矮呢?”
话音未落,二皇子已经极具先见之明地移到十步之外,刚刚躲过摩昂召出的长枪,“金德你有种的别跑!”
“本殿随口一说太子何必生气呢,”玉弟抱着手臂往后再退了退,赔笑,“神龙有变化之能,你的原身虽大又不是不能变小,百丈方圆的湖泊也不是不能用,这事是太子你先挑起来的也不能全怪我吧。”
摩昂也知道是自己理亏,脾气发过便悻悻收了兵器,“这边的事我已经处理得有些眉目了,是时候回西海一趟向父王交代近况,殿下准个休沐吧。”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金德当然没有异议,痛快地答应下来。
这厢这要告辞,青平却正巧进来,呈了几份宫中奏报请皇子批示,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金德略扫了几眼即取了私章盖上印戳,交代青平即刻去办。
小龙眼睛一亮,甚是期待地望过去,“殿下私章的模样倒是奇巧有趣,借来小臣玩玩,下界一趟,回来就还给您。”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他这一去最多十天半个月,放在仙界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倒也并不妨事,只是摩昂一向任意妄为,谁晓得他要去了这私章会闯出什么祸端来?
可玉弟也不好拒绝,总不能直言说自己信不过他不肯交予,到时候惹了他不高兴,只怕立时就要生出事,故而踌躇不觉,既不应下也未回绝。
太子晓得他不好找借口不答应,遂变本加厉地翻坐到书桌之上,侧了身子半躺半卧,右手手指轻轻勾起二皇子一缕垂至胸前的长发,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发梢处打着旋儿,一双上翘的桃花眼带了星辰点点地闪烁,尾音微扬,“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以陪同小臣一道下界,这时节正是春日,光景甚好,不走一趟未免可惜。”
“春光日日都有,没什么可惜,”金德胸腔里某样物件咚咚跳个不停,生怕被人瞧出了异样不敢看回去,情急之下只得随手扯了私章扔给他,“快去快回。”
东西到手,小龙语调愈发慵懒,绵绵软软地蹭过玉弟耳垂,“谨诺。”
这一趟倒是回得巧,花果山之前被天兵烧过一片狼藉,猴子回来瞧见自然是心中戚戚,想往邻居东海那儿借点水洗山,奈何东海龙君正在地方行云布雨,南海的又不大熟,思来想去到底跑了趟西海来找摩昂。
兄弟来请哪怕是刀山火海小龙也肯去闯一闯,借些清水有什么使不得?当即备了足足的雨水同孙悟空回了花果山降下,又从库房里取了无数幼苗花草予了小猴儿们仔细照料。
忙碌一番已是黄昏之时,早有小猴儿捧了各色鲜果美酒过来,请二位爷爷饮宴。
孙悟空自被师父赶回心中郁郁,如今见了故人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席中殷勤劝酒,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喝上了兴头,自然说起腹中委屈,原本二皇子只是大略提及,摩昂倒不觉怎的,如今孙悟空将事情过往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圣僧如何不识忠奸,凭着紧箍咒语多次叫他吃尽苦头,更兼师弟八戒挑拨离间,火上添油,自己一腔诚心全然被负,实在可恼可恨。
太子此番下界心中倒有一番打算,之前他翻动玉弟桌上文书之时便瞧见了二十八宿之一的奎木狼递来呈报,他的波月洞府便离白骨妖处不远,想来正是和尚下一步劫难,而二十八宿正是殿下所辖,故而软磨硬泡要来金德私章,决计要为朋友讨个公道,给那肉眼凡胎冤枉忠良的唐僧一个教训。
他心中有事自然没有多饮,待到月上柳梢,齐天大圣已然酒醉过去,昏睡不醒,摩昂嘱托过洞内小猴儿好生伺候它们大王,便腾云驾雾直往宝象国碗子山的波月洞府去了。
听得小妖报是仙界二殿下遣使者来了,奎木狼即屏退左右,亲自来迎,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回话。
问起唐朝和尚可曾来过,是否捉住,那奎星便支支吾吾地,眼见瞒得不过,方才肯言道是虽已捉到一回但猪八戒与沙僧曾来讨要,自己力战不能胜,娶来的公主百花羞又百般讨情,没得奈何,只好放他们西去了。
小龙本就是极敏锐的人,黄袍怪虽说得语焉不详,但他却听得几分意思,冷笑,“你若技不如人让他徒弟抢回了唐僧,我也没话可说,可你只怕是在这凡间呆的久了,生怕被人发觉了你与那公主的事,所以才会全然忘了殿下吩咐,如此潦草敷衍,我只问你,是与不是!”
奎木狼讷讷不语,并无什么可辩解的,他与百花羞公主在天庭之时即已相好,现今能与她待在一处,十三年来养儿育女可谓是心满意足,若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这一劫过就得重返天庭,再不能同心上人在一处,倒不如放了人,能拖一日算一日。
还未想好接下来如何行事,正巧有小妖进来报说,那长嘴大耳的和尚同着晦气脸的又回来了,将门都打破了。
我正要找你你倒送上门来,摩昂轻嗤一声,“我此次奉命下界督查,你虽办事不力但到底是殿下亲信,我自然要为你圆过这事,你且找一处地方避避,待劫数了了再回天庭。”
“可……”奎木狼略为犹豫,沉吟着道,“我来此处是二殿下亲自安排,太子自称也是奉命而来,却不知这般行事可有依凭?”
这是怀疑他的身份啊,小龙面不改色地自怀中掏出金德的私章,予他看过,后者自然唯唯听令不提。
*嗯,太子在作一个大死╮(╯▽╰)╭
(九)瓦砾明珠一例抛
待到门前,果然是猪八戒与沙僧来此叫门,痛骂黄袍怪掳掠公主,不尊国法,要他出来受死。
太子早变作了奎木狼的模样,将自己的兵器施了个障眼法幻化成一柄大刀,也不多言,直接与那二人战作一团。
他心里记得清楚,正是那天蓬元帅在唐僧孙悟空师徒嫌隙渐生之时在一旁冷嘲热讽,颠倒黑白,才致使自己兄弟受了莫大之辱,故而并不怎么攻击沙僧,满身绝学尽都朝着猪八戒一人施展。
二师兄这人,懒惰胆怯是第一天性,若是在占了上风的时候便愈发神勇,一旦落入下风发觉自己抵挡不过之时,哪怕尚还没败就先心虚了三分,破绽也就愈多。
不过七八个回合,猪八戒便支撑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厚道情谊,找了个借口便一气开溜是正经,只可怜了沙和尚,两人联手尚且斗摩昂不过,如今独木难支,更是全无办法,三两下即被生擒捉入洞府。
小龙倒不在意一个小小卷帘大将,只可惜了跑掉的八戒,心中思量着他敌自己不过,定然是回了王宫向师父、国王报信,正好自己也要去找那有眼无珠的和尚算账,只是这账要怎么算,如今看来倒是有计较了。
你不是好认妖怪做善人嘛,那我便要瞧瞧,若是你被人认作了妖怪去,可还能安坐高卧,谈些什么慈悲心肠的大道理。
计划已定,太子便复归了原本相貌,头上戴一顶鹊尾冠,齐齐地束了鬓发,身上着的是玉罗褶,宽长的广袖衬得更添了几分斯文,足下乌靴显庄重,腰间鸾带示华美,如此形容打扮,岂是一句貌若潘安,丰神俊朗可道尽的?
腾云到了宝象国城中,向阁门大使言是自己乃本朝三驸马,特来朝觐陛下。
原先宝象国国王已从唐僧那儿晓得三公主乃是被妖人劫去,而今听闻三驸马来此,只当定是妖怪,吓得魂不附体,但又没得奈何,知道既是妖精,拦也拦不住,只得故作镇定地宣他进殿。
小龙收敛了一身傲性,规规矩矩地依国礼参拜,山呼万岁。既是凡人哪有不爱美嫌恶的?那般文武帝王哪里见过世面,只当妖怪必都生得青面獠牙,谁知来到阶下的这人却是他们连想都想不出的貌美华伟。
大臣们见他生得俊丽,不敢认他是妖怪,就连国王也觉得此等器宇轩昂之辈必是济世栋梁,全然忘了唐僧之前所言,欢欢喜喜地问他来历。
摩昂之前听得猪八戒骂战之时就已将奎木狼与三公主之事听得明白,心内早编造了一套说辞,言之凿凿地道自己乃是三公主的救命恩人,上头所坐的唐朝和尚才是妖孽所化,来此指鹿为马。
其实这段话说是漏洞百出也不为过,但老国王一心认他做好人,也不细细推敲便囫囵信了,问他可能降妖。太子自然应下,随手取过半盏水施了法术往唐僧身上一泼,藉此教他隐去本相,化成一只斑斓猛虎。
国王由此更是深信不疑,立时唤了殿内将军校尉等上前捉拿虎妖,刀枪棍戟也不拘是什么只一盖往那猛虎身上招呼过去,小龙到底也不愿见闹出人命,他玩这么一遭只为给和尚一个教训,真的将佛门圣僧葬送在这里,那就任性过头了。
暗中送出一缕真气护住唐僧周身,刀枪不能入,水火不能侵,兵将们只当虎妖妖法高强,杀不得,便取了铁笼过来,将猛虎以链子锁了进去,就近收在朝房上。
国王这厢却传了光禄寺卿大摆筵席招待这位三驸马,谢他搭救之恩,召来美女宫娥一十八人吹弹歌舞,自己甚至亲自陪了几杯酒,到底惊吓过度,疲乏得很,便早早回宫歇了。
摩昂见国王回宫,便起身行至了那铁笼处,斥退护卫的将士,自己盘腿坐下,嬉笑道,“怎么样啊圣僧老爷?一番好心被凡夫俗子认成驴肝肺的滋味不好受吧,瞧这情景是不是很熟悉?肉眼凡胎的无知之辈宁可相信一副好皮囊也不肯接受真相,反将恩人做仇人,对外人是可笑,对自己是可悲。现在换一个角色来当当,圣僧老爷感觉如何?”
唐僧如今被隐去本相,不能出人言,发声亦是兽语,旁人自是听不明白,但太子身为龙子,为百兽之首,自然不会听不懂。
“如今我既作猛虎,哪怕是被人扑杀在此也绝然无怨,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是祸端,而阁下本领高强,凡人们不能识破这法术并非过错,他们非为不愿,实乃不能,又如何能苛责于人之所不能为?至于阁下提到的事,贫僧只能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悟空他自恃本领高强,不将一般生灵的性命放在眼里,他打死的纵然是妖,但若是在妖怪伤生害命之前,亦是无辜生灵,难道就因为它是妖就能不辨前因后果地一棒打死了事?如此这般还要规矩法度何用?”
“和尚果然都能言善辩,”小龙轻轻一嗤,不屑道,“依孙大圣的法力本事,妖精是否伤过生害过命一眼便能望得出来,你说了这么一堆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的狡辩之语罢了。”
“如果阁下当真觉得贫僧不过是在胡说八道又何必听到现在?悟空能辨认善恶,我相信,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贫僧亦有判断,也许错了,也许荒唐,但总不能叫我全然放弃自己的想法只盲从于他人吧。阁下与悟空很像,聪明能干,但毛病也是一模一样的,这世间道理不是因为你是对的所以大家就得听从,你们觉得自己的智计本领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甚至替别人解决一切问题,但在做这些之前,是不是应该问一问别人怎么想?我等凡夫俗子,比起你们自然相去甚远,但我们也有思想,也有感情,也有性命,断然接受不了你们以保护为名来替我们做主,不要去逼着他人接受你的想法,哪怕你是对的。”
是自己走得太远了吗?摩昂眸色一沉,心内不知转过多少年头,恍惚似有所得,正要再同唐僧论个道理,耳畔突然起了隐隐龙鸣。
好像,是自己的宝贝弟弟来了啊。
太子嘴角一勾,突然起了玩心,仍旧变作奎木狼的模样坐回原位,将那一群大臣宫女们吓得四散而逃,又随手丢了几颗瓜果在地上,变成宫娥的形貌,自己捉了一个过来,幻化了血盆大口假作吃人。
这果子的味道还真不错。
正想着,门外便进了一位高髻云鬓的年轻女子,穿着宫人服饰,妙目丹唇,肤白态美。
这真的是三弟?小龙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小白龙那么骄傲的人,居然也会变作女子魅惑于人,就为了去救唐僧么?
敖烈当然不知自己早已被看穿,浅笑吟吟地端了杯盏酒水过去往奎木狼身旁坐下,百般殷勤服侍好叫他放下戒心。
一来是不方便吐露身份,二来也想看看弟弟这些时日来到底有什么长进,摩昂顺着竿调戏道,“小美人儿会唱曲吗?”
“也略晓得些。”小白龙做了个羞羞怯怯的模样,果然唱了一支小曲,又抬手斟了一盅酒,“驸马请满饮此杯。”
这难道是要把自己喝倒了好去救人?小龙虽是不解,但还是顺从地将满满一盏饮下,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欺负一下弟弟,哪能轻易放过?
“会舞吗?”
敖烈眼神倏地一亮,柔声曼语,“也会一点,但就是空着手舞起来不好看。”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太子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假作不知,果然将腰间长枪幻形的宝刀递了给他,正好也瞧瞧三弟武艺可进益了?
为了吸引奎木狼的注意,敖烈选的都是些看起来绚丽奇巧的招式,摩昂虽然是见惯了的,但也十分配合地做出了惊叹不已,全神贯注的样子来,前者自以为得计,挽了个剑花后便猛然朝这边劈过来。
这也太心急了吧,偷袭都偷得不像样子,绕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骗走自己手里的武器,然后居然就冒冒失失地开战,这要真换了妖怪来还不知得吃多少亏去。
小龙不慌不忙地侧身躲过,倒也懒得再召武器,只是随手于殿内抓了一根长烛台挡住刀势,迅速地夺回主动权,三招两式将小白龙逼出了大殿。
这是再给一次机会,因为龙族中人人形状态下的修为都是受限的,太子故意给他空间任其施展,毕竟这并不是对敌,只是长兄同自己幼弟的一次演练罢了。
敖烈不知就里,见黄袍怪总是漫不经心似的迎敌,以为对方有意嘲讽自己,心下愤愤,手中招式更没了章法,只晓得一气胡砍,再不然就是仗着龙身硬碰。
想要一力降十会首先得有足够的本事,不然和送上破绽也没什么区别,摩昂有意在实战中教导弟弟,手下留情放他走过了八九招,最多是以烛台于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敲几下。
再没眼色的人也知道必败无疑,小白龙心知不是对手,加之恼怒敌人这戏耍一般的态度,竟将大刀直接朝他扔了过去,自己两手空空,全身尽是空当。
糊涂!小龙几乎要被他气死,左手一扬接住自己的兵器,右手执了烛台铁柄以钝的那头往敖烈身后的肉团上打过去。
这次因是决心要给他一点苦头吃,太子着意在手上加了几分真气,谁料想这回敖烈的反应倒是快起来了,身子一转就往御水河里跳,这烛台打过来收势不及,直接落到了他小腿上。
原本这一下若是打在屁股上并伤不着,最多有点痛楚而已,结果这不指望他躲得及的时候动作倒快得出乎意料,小腿上肉少,乃是筋骨所在,那么重地烛台打上去立时就乌了碗口大的斑痕,小白龙吃痛地低吼一声,潜进了河底不露面。
摩昂虽是心疼得紧也没奈何,又是气又是急地使了十分力气往自己腿上狠落了数下,心里反倒更不好受了,这么沉的玩意儿打在身上三弟现在得多疼啊,不管为着什么原因,自己居然真的对亲弟弟下了手,太混账了。
在云头上几乎呆愣愣地站了大半夜才醒过神来,魂不守舍地回了大殿,本想直接放了唐僧此事就算揭过,谁知正巧便遇上了猪八戒同沙和尚二人提了两幼童声称是他的儿子往阶下狠狠一摔,生生了结了性命。
败军之将还敢前来挑衅,看来是孙悟空到了,太子也懒得与他们纠缠,径直回了奎木狼洞府,府内候着的果是旧人,猴子见了是他。
他们上一次切磋还是六百多年前了,如今再得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你来我往地战过六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只是摩昂整夜未眠已觉得有些累了,两人便躺在云层之上叙话。
“六百年未交手你的修为长进得倒是挺快,”齐天大圣拿左手臂枕着脑袋,右手在空中随意比划着,“我记得当年你还在我手底下走不过二十招。八戒来找我的时候我还在奇怪,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妖精七八个回合就胜了他和沙师弟联手,原来是西海的太子爷。”
小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少埋汰我,明明是你自己不肯出力气认真打,怎么,一路上降妖除魔累了,这么偷工减料?”
孙悟空的语气罕见得蕴了几分悲凉,“反正输了赢了都那么回事,我就算提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九九八十一难也不会少了半个,左右不过是上头人眼里的猴戏,那么认真作甚。”
在如来和玉皇看来可不就是这样嘛,太子亦觉得心有戚戚,“既然如此,大圣又何必回来听他们摆布,就留在花果山看他们还能怎么着。”
“这件事就算你不问我也想要告诉你,如果你觉得现在的苦难已经无法忍受到想要放弃,那么问问自己还记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猴子极认真地侧过身子看他,星眸内金芒点点,“这也是我敬佩师父的原因,虽然他有时候冤枉我我也恼他,但静下心来想想,我是真的很佩服他,我有一身的本领尚且觉得路难行,他一介凡人却能一直坚持下去,时时刻刻不忘心中信念,不为艰险所阻,不为诱惑所动。摩昂,我们这样的人想要只顾着自己快活是很容易的,但不要忘了我们一开始是为什么要勤学苦练,做个仗着法力称霸一方的山大王或是任意妄为的贵公子真的对得起当年的自己吗?”
当年么?小龙半垂了眉眼回忆,他曾几何时也是有过雄心壮志的,想要改变唯出生论,唯血统论的可笑制度,后来自己虽未屈服于此,但也早就放弃了这等蚍蜉撼树般的念头,自以为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便是出淤泥而不染了,实际上不过是自欺欺人,做了缩头乌龟罢。
“行了,你是聪明人,用不着别人多说,师父还等着我去救呢,先走一步,等以后得了空你我兄弟再好好聚一聚,打个痛快。”
筋斗云是何等速度,太子点点头,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孙悟空就已经远去不见,人间诸事已毕,是时候回天庭给二皇子个交代了。
毕竟自己能胡闹这么一遭,也多亏背后有他收拾残局。
白露宫的侍卫并没有拦他,但金德所住内殿的门却是紧紧闭着的,守卫宫人道是二皇子已经歇下,要他明日再来。
会乖乖听话那还能是摩昂?要是别人做了这样的事早就心虚得不敢见正主,但小龙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表面上唯唯应诺,转身就隐了元神潜进房中,禁制什么的对他来说完全是形同虚设。
他是在锦榻上看见玉弟的,平日里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此刻却脸色惨青,紧紧咬着下唇,冷汗一颗颗地从面上滴落。
太子心里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地疼,顾不得隐藏身形,直接上前执了他的手,温柔地将其攥着的手指慢慢展开,牢牢地握在掌心,低头于金德手背处落下轻吻,源源不断的纯正龙气自他唇齿之间度进二皇子体内,很快地修补好了对方受伤的筋脉。
待玉弟面色已经如常,摩昂方才退后一步撩袍跪下“小臣欺瞒殿下有罪,特来听候发落。”
呵,金德勉强起身站定,“太子居然也有向人认错的时候,这可真叫本殿受宠若惊。”
摩昂抿了抿唇,“小臣荒唐,愿领殿下任何责罚。”
二皇子低眸瞧了他半晌,终究不忍再板着脸,低低一叹,“我知道太子心里有数,但你不该骗我的。去衣趴到榻上。”
自己去衣?小龙垂在腿侧的双手下意识攥起,但终究无言照做,默然片刻,将之前收在怀里的长烛台奉上,嗫嚅,“殿下若是不介意,可否用它来…嗯,行刑?”
这是什么意思?玉弟微皱了眉,言简意赅,“原因?”
*黄袍怪变成美男子,然后国王和文武百官就相信他了,以及小白龙变成宫女和他斗智斗勇那一段都是西游记原文,我只是搬运工╮(╯▽╰)╭













(十一)风流浪子莫教贫
“殿下为何要同我说这些,”小龙将脑袋侧卧在手臂上,眼眸里仍旧是消不去的水汽氤氲,音调带着些微嘶哑,“是怕我往后会被奸人算计了吗?”
二皇子取了袖中素帕,细致地擦去他眼角的水痕,摇头,“不是,你张扬但不愚蠢,哪里是轻易算计的了的?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应该这样做。”
“今天你虽然跪在我面前认打认罚,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因为我为此受了伤,同样的事如果再发生一遍,你仍旧会想法设法地下界去给你的兄弟讨公道对不对?只是用个牵累不到我别的法子,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承担这个后果你就得承担,当然太子爷天不怕地不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嘛,是不是这样?”
摩昂沉默了半晌,虽然身后的剧烈疼痛告诫他此刻应该谨言慎行,但一对上玉弟那般的眼神,他就是忍不住,“是啊,我知道殿下觉得这样做很不值得,为了一时意气毁坏前程是莽夫所为,但我就是莽夫不可以么?如果每个人都像殿下,行事之前将利弊得失算得一清二楚再去做,那还活个什么劲?您觉得不值自然不会去做,可我觉得值,多大代价也值。”
“呵,”还真是肆意恣狂的太子爷啊,玉弟气极反笑,直接伸手往他身后伤处不轻不重地一拍,立时就听见声惨叫,再慢条斯理坐回,拭去手掌上沾染的血液,好整以暇地看着榻上那人之前还只是蓄在眼里的眼泪倏然一下子就被逼出来了,泪眼朦胧地瞪向他,可惜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你受天地奉养长这么大,上有老父在堂,下有幼弟受难,西海整片海域的水族都等着你保护,你再敢说一遍刚才的话?!”
见小龙咬着下唇不吭声,金德略平静了下心绪,放缓语气,“人固有一死,我知道你不怕,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会怕,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堂堂一族储君为了意气之争送掉性命,真正需要你的人又该怎么办?”
“事有轻重缓急固然不错,但我如果连眼前之事都处理不了,还谈什么以后?今日兄弟受辱尚且瞻前顾后不敢出头的人,明日族人危在旦夕还能指望他力挽狂澜吗?我愿为千万人而死,也同样愿为一人而死,没有大小之分。”
二皇子被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话成功噎住,换个角度循循善诱,“那我问你,向我行礼低头,太子可委屈吗?”
摩昂耸耸肩,不以为意道,“你是殿下嘛,我不过是下界小龙罢了。”
“我说的就是这个。”玉弟打量了几眼殿内流光溢彩的陈设,那是他仙界皇子的身份排场,嘴角的笑意有些许的讽刺,“你文武双全,相貌生得又美,三界中那么多佳人公子都愿与你交好,性子虽然恣睢了些但也不算坏处,没有哪里是低于我的,可却要对我自称一声小臣,因为我们有君臣名分。同样的,我在你面前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但我上面也有兄长木德,他你是知道的,志大才疏,好大喜功,我自认超过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我对上他也得俯首揖从,因为我和他有长幼名分,再说你的好兄弟孙悟空,他这次受足了委屈,金蝉子赶他走他就得走,要念紧箍咒他也没法子,换了旁人他能服气?这就是师徒名分。只要还在这三界之内,不管你我或是任何一个人都逃不过各种尊卑名分的压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说得是什么?”
“是破烂,”小龙闷哼了声,恨恨道,“是臭不可闻的秽污,自己要这么做的是傻子,不仅自己做还非要别人去做的是混蛋。”
说完,到底还是有些怕金德再拍他一巴掌,偷偷抬眼瞄过去看他脸色,不露痕迹地往里面挪了挪。
玉弟笑得倒是挺愉快的模样,“说得不错,确实是。然后呢,你想怎么办?用不听不做来证明你的正义和勇气,告诉自己别人才是错的,我是对的,就要坚持与众不同然后就出淤泥而不染了?可事实是,当一只彩凤落进野鸡群的时候,它才是被嘲笑的那一个。你知道自己是对的,甚至愿意为你的信念舍出命去,可对三界亿兆生灵而言毫无用处,依然还有的是人,神,妖,鬼因为这些破烂玩意儿受满腹辛酸委屈还只能乖乖往肚子里咽。你再问问自己,这样也没关系吗?我死之后哪管那洪水滔天?”
摩昂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心里隐约明白过来二皇子是想告诉他些什么,语调颓然,“不然呢,小小孽龙不自量力,去普度众生么?”
“这可不像是西海太子爷说的话,”金德瞧着他难得一见的自轻之语,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刺了下,并不很疼,就是闷闷地不舒服,手掌温柔地抚上他的头顶顺好乱掉的绒发,直到小龙展颜一笑心头蓦地就晴了,“既然是秽污就应该被丢去臭水沟才对,现在的当权者让这种东西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是他们无能,但如果等我们这辈人接过祖业还是如此的话,那就是我们废物。所以,太子,留好自己的命,善用你的智计武艺,不是胆怯懦弱,是还没到我们上台表演的时候。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小龙的声音决然坚定,目光牢牢地锁住他,“殿下自然有伯乐之能,可我却并非千里马。”
“我知道,”玉弟微笑,毫无避讳地望进他眼里,“太子是龙,是我未来征战时的袍泽。”
摩昂的眼神先一步闪避开,将下巴搭在手背上不说话。良久的沉默之后终究还是二皇子装作不经意地解围,“对了,你这次回去,西海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嗯?小龙眨眨眼,有些不乐,“差不多了,就是过几天还得再回去一趟跟父王说明白娶妻的事,这次见到他身体不适,有些话我没敢说。”
金德大略猜到只怕是敖钦要他娶妻生子了,而以摩昂爱玩的性子定然不肯的,“那你打算怎么办?敖烈出家了,你们西海总得后继有人吧。”
“四海之内能者无数,非得西海龙族么?”太子不屑地轻嗤,“反正我离经叛道也不是第一次了,倒是殿下,比我还大些呢,怎么也还是孤身未娶?”
玉弟给他整理后领的手一滞,半晌才不动神色地收回,淡淡道,“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父皇早就定了水雾仙子做下任王母,我们兄弟二人谁能坐上储君之位就有资格江山美人兼得,她就是我一直想娶的人,只是现在还配不上罢了。”
摩昂眼角一挑,追问,“殿下确定自己喜欢她么?”
“当然,”金德答得飞快,目光却微微侧向一旁,“水雾仙子仪态万方,是仙界第一美人,本殿怎么会不喜欢?”
小龙嘴角显而易见地勾上去,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凑到他耳畔,气息温热地蹭过轮廓,“可殿下刚才也夸赞过小臣相貌生得极好,难道比起水雾就不如吗?”
心猛然跳得像是发了狂一般,耳垂更是烧得厉害,那家伙的语调像是含了某种神秘咒语似的,将他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心思搅和得乱七八糟,自己莫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不成?“你是男子,她是女子,怎么好放在一起比?”
“怎么就不好比了,”摩昂的唇瓣已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蹭过了他的耳廓,若有若无的气流呵得人颈窝处发痒,“又不是要殿下分出我与她孰优孰劣,只是谁模样更美而已,这也不能说?”
变本加厉了还。玉弟强压下心绪,体内运行了几周天的宁神法诀,蓦地觉出蹊跷来。尔后眉梢斜斜飞起,声音温柔,“太子先回答本殿一个问题,然后我就告诉你。”
小龙敏锐地觉出了危险意味,默默退回榻上趴着,一双眼睛警觉地睁得圆圆,“什么问题?”
“你同水雾仙子有什么交情?”二皇子定定地直视过去,“摩昂,不要想糊弄过去,我很清楚,以你的修养性格是绝不会对一个与陌生女子有关的事穷根究底的,告诉我,你到底与她是什么关系?”
好狠的一招,居然还是小瞧他了啊,太子在心里骂了句混蛋,不情不愿地开口,“好好好,殿下赢了,这问题我没法答,之前那个也当我没问,行了吧。”
以小龙从不畏人言的性情都要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吗?那和直接告诉他答案有什么不同,还是说,真相比他预料的更难接受?金德的脑中瞬间就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喉结倏然滚动了几轮,终是冷静下来,站起身道,“休息好了吧,继续?”
什么?!摩昂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殿下,你来真的啊?可…可,这,不能这样吧。”
“要歇歇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玉弟倒也没有再去捡那烛台,只是随手在殿内取了根废弃不用的竹简,有一下没一下置于掌心敲着,“怎么,想食言?”
这话让他怎么接?太子哽了哽,生无可恋地埋下头放弃挣扎,“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咯。”
竹简是去过水分的,为了长期储存文字自然不能太薄,但也绝对不算厚实,至少比起之前七八十斤的铁质烛台,这轻轻巧巧一根竹片实在没有什么分量。
总共不过半臂长短,站着拿不太方便,金德略作思索也侧坐到了榻上,执了竹简也不急着下手,慢悠悠地在小龙臀腿之间游走。
直接一股气打下去本也就那么回事,但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吊着,就好比头上悬了柄利剑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也就算了还不能躲,摩昂很想安慰自己那玩意儿瞧着也不甚厉害,奈何休息了片刻之后的伤处变得愈发敏感,之前被毅力强压下去的痛感更是在放松下来之后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虽然只是被竹简轻轻蹭过就已经疼得浑身冷汗,再一想到待会儿还得受责,就连腿部的肌肉都已经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殿下给个数吧,”太子已经被这样的手段折磨得快崩溃了,豁出去道,“一千还是八百,殿下好歹给小臣个明白话。”
二皇子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间或以手中小小刑具在他并未伤着的大腿中下部位不轻不重地抽上去,带起阵阵酥麻的痛意,“没数,你什么时候真正哭出来咱们什么时候算完。”
摩昂被这话差点气到跳起来,下意识地还嘴,“你大爷的才会哭!”
呵,是吗?玉弟也不着恼,懒洋洋地回他,“你尽管犟,反正这几日本殿有的是空暇,不急。”
言罢,手腕使了七分力气重重地往他腿根处一敲,之前结起的薄薄血痂霎时崩裂开来,淤积的污血得了空当,争先恐后地自里面冒了出来,将淡黄色的竹简浸了通透,一层层晕染开来,刺目地红开去。
榻上的人已经忍不住想躲,金德直接以手肘压在小龙腰上,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移了过去,右手不停挥落,自下往上,将之前的每一道血痂都照顾齐备,身下的人已经痛到瘫软无力挣扎,连叫出口的喊疼声也断断续续得听不出语调。
淤血几乎漫了小半个长榻,就连玉弟落座之处也未能幸免,衣摆被濡湿,好在面料厚重不至于浸染到里衣,但是手中的竹片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落往最后一处伤口后遽然断开,功成身退。
甚至来不及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二皇子先是将他的中裤提上去盖住伤处,往前坐了坐,将哭都哭不利索了,只是眼泪扑扑簌簌往下直掉的太子抱到腿上枕着,一只手给他擦擦脸上的汗珠,一只手放在他背上轻轻安抚顺气。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等摩昂身后的疼稍稍缓些,理智重回大脑反应明白的时候,自己已经趴在金德腿上哭了半柱香的功夫,耳根倏然一下子烧得通红,直接使力把人从榻上推了出去,扯了一旁的外袍给自己盖上,顿了半日方才开口,“多谢殿下。”
“本殿还以为太子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扔出去呢,”玉弟趔趄了几步才站稳,揉了揉被推的肩胛骨,笑笑,“居然谢我?”
小龙勉力调整着呼吸,想将外袍穿起来奈何从手臂到指节都麻木地不听使唤,稍一用力就疼得几乎要抽筋,最后还是金德看不下去上前替他穿好,摩昂也不推脱,愣愣地由他动作,“殿下已经算好的了,这样的淤血如果换了赤如小姑奶奶来处理,估计会直接拿刀子给我划开,哪儿疼往哪儿下刀子,跟割死肉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才叫惨烈。”
二皇子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那红衣佳人拿着刀比划的模样,被他的形容逗得笑出来,不过像她那样的人,估计还真的做得出来,“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人家也真怨不得她每次借着伤收拾你,你就是欠收拾。你先去内殿躺一会儿,我叫她过来给你处理伤势。”
赤如过来的时候摩昂已经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过去,玉弟将内室让与她照顾太子,自己去了书房暂住一晚。
淤血已经全数放出来,剩下的事就简单了,赤如很快地料理妥当,然后往伤较轻的上臀处按了按,“人都走了还装睡?爷不是立下豪言壮语说要如何如何嘛,我看你要做的事还没个影呢,就得先把自己赔进去。”
“姑奶奶你轻点,好歹我还是伤患呢,”小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疼得直皱眉,好半天气息才匀过来,不以为意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那么精明算计的人,不让他咬下我几块肉来怎么肯乖乖跟我走?”
赤如瞳仁暗了暗,重启话头,“你的伤不轻,三天之内不要下床,没我允许不能动武,听到没?”
摩昂一下子没了精神,恹恹地,“知道。”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等会儿,”小龙突然开口叫住她,眼眸晶亮,“我这次下界寻见一对凤凰珊瑚发簪,还算精致,知道你想找这玩意儿特意带回来的,就在我房内桌上,你顺路去取了吧。”
赤如道了谢,面色却颇为奇怪,贝齿轻轻碾过下唇似喃喃自语,“珊瑚…”
太子瞧着她正色道,“我答应过你绝不会让那件事发生的,一年之内,必有结果,你放心。”
“明明是自己色迷心窍,少拿我作筏子。”赤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眼角倒是有些泛红,“连金德你都敢招惹,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你是我的人,为了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也认了。”
(十二)人间无地著相思
第二日清晨朝会刚过,便有一位稀客来到白露宫拜访,正是水雾仙子。她自玉帝暗示为下一任王母之后为避结党之嫌便极少与两位皇子有私下往来,这次居然只身前来金德府邸,不想也知道定有缘故。
得了青平通报的玉弟忙束了衣冠,整了仪容命人请她进花厅相见,寒暄道,“仙子芳驾劳动,实在不胜惶恐,仙子快请坐。”
水雾极恭谨地欠了身谢过,方才落座,先是陪主人客套了一番的旧路子,而后显然慢慢坐不住了,剖明来意,“不敢有瞒二皇子,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仙此来是听闻西海储君摩昂太子近日来了天庭为殿下效劳,就在这白露宫中,因而前来探望故人,不置可否方便。”
“故人?”金德眼角一跳,下意识重复道,“怎么仙子一向甚少下凡,也会同他有交情?”
虽则小龙早已暗示过与水雾有不浅的关系,但一无来由,二来,玉弟也有些猜疑是他为扰乱自己思绪随口妄言,然现在,似乎比他想得还深些。
一向极少出门,更非万不得已绝不与自己或兄长单独交谈的人不仅来了,还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出是精心装扮过的,原本就美艳不凡的相貌在薄施脂粉,华衣美服之下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去。
二皇子从未见过她如此打扮,而她是来见摩昂的。只是故交?
那座上着了一身五彩霓裳,姿容熠熠的女子听得他问倒也毫不见羞怯之意,大大方方地答道,“当年我去西海旁一处溪涧采集香草,不料竟惊动了溪中修行万年的水怪,小仙学艺不精斗它不过,幸好是太子路过那处施以援手,将那怪物斩杀,我才得以保全性命,但伤势仍重,回不了天庭,只得在西海修养数日,其间更是多蒙照顾,也算承他恩德不小,如今太子既来到仙界,我怎好不来拜访?”
这样么?金德垂了眼眸,轻笑,“摩昂倒果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只是仙子这趟来得不巧了,他昨日受了点伤还卧床不起,此刻尚在我寝殿内休憩。”
“什么?”水雾的脸色一变,倏然站起身来,还因着动作过快直接带落了小几上的茶盏,碧悠悠茶汤溅落开去,在长长裙摆上洇出圈圈深浅不一的花色,她却全然顾不得这些,只是发问,“伤在哪儿?伤得重么?现在如何了?”
二皇子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状,但仍温文地回她,“并不太重,只是不方便下床。”
得了答案的女子终是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出失礼来,忙告了罪,半晌又期期艾艾地瞧过去,“太子伤得不轻,那我既然来到此处就更得探望一二,否则实难安心。有道是身正不怕影斜,小仙与太子是君子之谊,何必死守愚顽礼法?还请殿下允准。”
“仙子开口本殿岂能不答应,”玉弟客气起身,唤了门外的侍卫,吩咐领路,“仙子请与我一道来。”
两人到内殿之时,摩昂正百无聊赖地拼组一把木质鲁班锁,将几块平平常常的木头不厌其烦地拆卸组装,拼接成各种模样,赤如则在旁制配新药,相安无事。
水雾显是对此见惯不怪的样子,上前一步见礼道,“太子,赤如姑娘。我听神宫的镇脊,泾河龙王之子稳兽龙言道他好像瞧见西海的大表哥来了仙界白露宫,可惜职责在身不能来拜访,我自然要来,顺便也替他问句好。太子的伤可还好?”
“我好得很,姐姐放心。”小龙见了她来,亦是欣喜,嘿嘿笑了两声便要穿上外袍下来,然而上身还没完全离开床榻就被一本医书直接砸脑袋上,生生止住他动作,只得仍乖乖待在床上,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和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会这么做的除了赤如也不做第二人想,她先是往摩昂那儿瞧了一眼,冷声训了一句,“没你的事少乱动。”
而后转向来人,前一瞬还板着的脸色蓦地柔和下来,眼神里也蕴了几分笑意,“原来是水雾仙子来了,敢劳大驾,不胜惶恐。太子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十几日也就痊愈了。”
“那就好,”水雾微一低头,眼眸中波纹闪烁,自袖中掏出了一个白玉瓷瓶递过去,“辛苦你了。对了,这是我之前制香赠与太上老君时他予我的回礼,都是疗伤圣品,但我平日只在仙界也用它不上,就转赠与太子好了。”
如此贵重的大礼赤如倒是一脸坦然地便收下了,立时便取了一粒以温水化开端去给摩昂服下,“这回你可满意了,吃下这药,再好生睡上一夜,保管你明日就能生龙活虎,继续到处惹是生非。”
“我哪有,”小龙先是悻悻地辩解了一句,皱着脸吃完丹药,一时不敢惹这小姑奶奶,转而终于搭理起站在旁侧当了半日透明人的金德主从二人,“殿下和青平也来了,都坐啊,站那儿干什么?”
玉弟被这一句喊回了神,颇为尴尬地侧过头去,这里是他的寝宫,水雾孤身至此见一外男,他身为主人自然要陪同,但进来之后,他反倒成了外客似的,看着那边三人毫不生疏地交谈,自己插不进一句话去。
果然是交情匪浅,水雾如今的神情终于换上了与她模样相称的少女情状,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明媚春光,与自己往日所熟悉的矜持优雅截然不同。而摩昂,对上她竟是这般乖巧,性情活像只野豹子的他居然也能够藏了利爪尖牙,瞧起来如小犬似的温驯可爱。
要说,太子的模样果然是上好的。一双含情桃花眼却偏生配了张颇为冷情淡漠的面容,眸子又生动,若是里面含了凌厉锋芒,整个人便如同一柄出窍利剑般寒光凛冽,初见之时便是如此,但若是笑了起来,眉眼弯了几分弧度,嘴角似勾未勾,便显得世上难寻地风流多情,每次皆是以这幅形容将自己逼得颇为狼狈,而现在又是不同,他的脸颊因着抿唇而显得鼓鼓的,眼眸睁得溜圆,又占了生得小的便宜,更是显得软软糯糯,小兽一般地讨人喜欢。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反应过来的金德耳根噌地一下烧起来,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剔除,“你们先聊,本殿突然想起一事待办,少时便回。
“也是正好,”水雾也随之开口,“既然人已经瞧过了,我也不好再打搅殿下,这便告辞。赤如妹妹,我前几日制了一盒安神香,功效不错,你随我一起去取来,晚间正好可以给太子燃上,也可一解疼痛。”
赤如果然依言随她而去,“仙子有心了。”
二皇子确实有一件事要办,是今日之事的善后,水雾仙子的行踪一向引人注意,这次突然孤身而至,别人暂且不说,他的兄长木德一旦知晓是决然不肯轻易罢休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吩咐了下去让埋在大皇子处的暗线多加留意,又嘱托了青平近日定要整顿好白露宫上下,万勿教人得了可趁之机。
青平一一应诺,见玉弟已经没了吩咐眼珠便灵动了起来,大着胆子八卦,“殿下,您觉不觉得水雾仙子和赤如姑娘之间好像有事儿啊?”
“有什么事?就你多心。”金德觑了他一眼,显然不对他的判断感兴趣,“仙子是豁达知礼之人,就算真的喜欢摩昂,也不会如普通妇人那般斤斤计较的。”
呃,这都哪儿啊?青平进一步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殿下不觉得仙子听说太子受伤时问的问题哪里不对吗?”
伤在哪儿?伤得重么?现在如何了?
“有什么不对?”
“一般人听说朋友受伤了难道不应该问问有没有请大夫看过吗?”青平瞧着他家殿下难得一见的懵懂模样,觉得这种事果然还得让摩昂好好教教,“仙子却根本未曾问过,既然不是不关心,那就是早知道。可稳兽龙千年以前就到了天庭,最多认识他表哥,总不至于连表哥身边的人都一一认识吧,如此仙子又是从何得知?还有啊,老君的神丹那么贵重,赤如眼睛都不眨地替太子收了,然后给太子喂服,殿下觉得以那位姐姐的脾气一般能这样?”
玉弟沉吟片刻,她往日对所有人都是从来不假辞色的,小龙的伤又不重,就算有什么灵丹妙药只怕也会不咸不淡地嗤一声,给他用做什么,自己招来的疼就自己受着。
“所以呢,赤如对水雾很客气,那又怎么样?”二皇子似乎有所明悟,可仔细思虑又抓不住什么,“她们俩都是聪明人,相处得好一些也值得你多句嘴?”
他家殿下对感情的敏锐度没救了,青平默默闭口,扭头看向内殿,看来给殿下启蒙这项艰巨的任务还是得交给经验丰富的太子啊。
*殿下不是迟钝,他只是暂时还没有办法理解这种事,所以想不到。
*青平是资深腐,在发现基(姬)情上很有远见
其实呢,对金德殿下来说,水雾菇凉就是月光里的女神大人,在少不更事的年纪里默默地心水了几千年,结果半路杀出个小妖精摩昂太子用行动教会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嗯,女神诚可贵,妖精价更高

(十三)堪嗟世事如流水
金德再次进了内殿的时候,摩昂的一双眼睛就黏在他身上没有下来过,那直勾勾的目光看得见多识广的二皇子心里都有点发毛,每次太子这么瞧着他的时候,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怎么了,本殿莫不是有哪里不妥?”
“没有没有,”太子立刻摆手,莫名的乖巧模样,“殿下哪里都很妥。殿下温润如玉,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代代相传。”
这都是什么鬼话?把他当小姑娘来哄呢?玉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细细饮着,眉目间有几许纠结。
小龙也是难得的安静,不说话也不动,只侧头看他,一时间整间内室静得可以听见风吹过帘幕的响动。金德乱成一团的心绪慢慢静了下来,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就算自己明白这小子既不靠谱也不着调,但就是讨女孩子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水雾是天上最美的仙子,玉皇大帝曾经亲口说过只有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才能娶到这样好的姑娘,众仙们甚至包括他们兄弟二人也早已默认水雾会在两位殿下里择一为婿,但显然,在水雾心目中,最优秀的并不是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个。
“摩昂,你不用这样看着我,”金德步步行至床头,居高临下,“本殿并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更不会吃些无聊的闲醋,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暂时还是要与水雾仙子保持距离的好,否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连本殿也保不住你。”
“殿下说着没有吃醋,这话听着却酸得很呢。”
“你以为我会吃你的醋?”
“我可没有这样说,”小龙歪了歪脑袋,笑得像只小狐狸,“殿下这样关心我的安危,小臣实在受宠若惊。我虽然年纪小,但从不敢妄自菲薄,小臣觉得殿下刚刚的话酸,非但不是嫉妒小臣能与水雾交好,倒像是……”
他顿了顿,仗着身上的伤好了些半坐在床上,抬眼望进玉弟眸中,“倒像是看不惯小臣对着水雾比对着殿下更亲近,在吃水雾仙子的醋。”
二皇子连反驳都不想反驳,冷冷嗤了一声偏过头去。
故作镇定,太子挑挑嘴角,伸手拈了一绺金德垂下的长发,慢悠悠地在小指头上绕圈儿,“今天的水雾仙子美貌更胜往日,按理说殿下应当会被迷得神魂颠倒才是,一边嘴上嫌弃着小臣,一边又目不转睛连仙界第一美人都不看地瞧着我,这难道不是殿下觉得小臣比她更好看么?”
这天底下到底是怎么会有男人居然不厌其烦地和一个姑娘比谁更好看?金德一把自他手中抽回自己的发梢,柔软的指腹蹭过他的小指头,带起一阵难言的触感,心跳又有加剧的迹象,忙不迭地背转了身去再不看他蛊惑的桃花眼,语气难免含了些许急躁,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本殿只是想好好看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罢了。”
话说得太快不过脑子,音还未落地自己就觉出了里面的不当之处,这样的话和直接承认了有什么区别,反倒更像是嘴硬心虚。
果然,耳畔立时就传来了小龙压抑的轻笑,别的也就算了,在这种事上玉弟是真的比不过摩昂的没脸没皮,当下就红了耳尖,不想再跟某人无意义地纠缠下去,抬脚就要迈步离开内室。
“殿下有没有想过,你真的是喜欢水雾仙子吗?”
“我的判断不需太子来教导,”二皇子的面色忽的沉了下来,语气凌厉,“太子的手还是不要伸得太长比较好。我是仙界的皇子,如果日后要与人成婚,喜不喜欢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所有人都认为水雾足以配得上三界之母的位置,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的话,太子若是听明白了,以后就不要再做些让彼此为难尴尬的事。”
这话已经说得极清楚,如果换了别人,只怕不晓得会窘迫到何等境地,但摩昂显然不是一般人,他连眼角勾起的弧度都没有变一分,不以为意地答,“小臣脑子笨殿下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这话倒也听得明白,不就是小男孩年纪轻的时候不懂情爱之事,懵懵懂懂地被那些个什么迂腐之人给糊弄了嘛,这欢爱之事,世间极乐,若是不享受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我知道殿下自小就想娶水雾仙子,所以今儿心里难免不痛快,拿小臣撒气也没什么,但选一个身边人就像挑鞋子,别人看着合适没用,没准穿到自己身上还夹脚呢?到时候要怎么办,打落牙齿和血吞,被磨得皮破血流还在外人面前装天作之合?”
金德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尽,下唇咬得发白,“就算不是水雾,将来我也要娶一位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的女子做二皇子妃乃至将来的王母娘娘,是相敬如宾也好,是貌合神离也罢,至少这个人,得是众人称颂的大家之女,你也是龙宫的储君,应当懂的。”
“我懂,”太子甚是认真地点点头,“我与殿下的身份虽有云泥之别,但自小也是被父王耳提面命要与一位德才兼备的好女子结同心之好,可世间优秀的女子就那么多,她们凭什么就要嫁给我们?你愿意随便找个有名望的,但人家一个女孩子既然能在三界扬名,自然是有想法有魄力的,这种人又怎么会甘愿在殿下身边做个摆设?殿下久居深宫不懂,像我这样讨女孩子喜欢的公子哥尚且找不到一位温柔可爱的小姐姐肯嫁,殿下是哪里来的自信?”
这样没大没小的狂悖之言倒是成功逗笑了心情郁郁的二皇子,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一见到这小龙眉目飞扬的神色,他便再端不住架子,“我还以为像太子这样的人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娶妻生子的俗事呢。”
小龙挠了挠头,“少不更事的时候谁没想过些有的没的,但终究只是想想罢了。我遇到殿下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日后定是要娶这三界中最美貌之人,脾性身份都不要紧,只要这世上最最好看的。如果不是孙大圣被压到了五行山下又当了和尚,我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和他喜结连理了,你看,天底下的意外总是多得出乎意料,哪能事事尽如我们的计划?”
孙悟空……
金德侧首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你上次在床上喊父王,别打了的时候我还觉得敖钦是否是对你太过严厉了,今日看来,他到现在还没打断你的腿已经是相当宽纵。”
“父王对我本身就很宽纵啊,”摩昂懒洋洋地半倚在床头,月白色里衣堪堪挡住胸前,颈下漏了大片春光,白皙细腻,“用他的话说,小白龙是他年轻时在人间的一桩荒唐事,悔之晚矣,他真正的儿子只有我这一个,哪儿舍得来真的,要打死可不就绝后了?”
这事玉弟是晓得的,敖钦虽然为人胆怯庸懦,掌管西海几千年来毫无建树,但对他的王后,倒是十足痴情,虽然斯人逝去已久,但在人间酒后风流生了敖烈之后仍旧愧悔无地,连带对着这个小儿子也是十分不待见,“太子我问你,小白龙既不是你的嫡亲弟弟你为何对他那样好?要展示你身为长兄高高在上的气度还是对一个根本没有威胁的人的小小怜悯?”
“我对他好是因为他不仅叫我一声哥哥,心里也把我当作哥哥,我知道殿下心里难受什么,但情分这事都是相互的,殿下和大皇子之间有兄弟的缘,没兄弟的分,这也是天意,真不必觉得是自己小心眼然后来嫉妒我跟敖烈的手足情深。同为兄弟,我和东海的大堂哥也不对付啊,他仗着被封了昊龙神君在我们这一辈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昂,可惜又打不过我,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跑去当木德皇子的跟班,在天上众仙处只怕也没少说我坏话吧。”
何止呢,金德想着那位平日里总是气质高华,但一提到西海摩昂就立刻会脸色大变的昊龙神君,在他嘴里,西海的堂弟阴险又狡猾,没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运气好才打了几场胜仗,目无尊长,怠慢他这个大哥,简直不堪为龙族后裔。
不愿再提这样一个人,二皇子淡淡转开话题,“对了,唐僧师徒已经快到黑水河里,命里该定他们在河中该有一劫,如果你伤不碍事了不妨下去帮个忙,这劫本该由你化解的,也省得天庭再找别人补漏。”
这么大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他,还在刚刚打得那么狠之后!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小龙撇撇嘴,倒也不太放在心上,不是他目中无人,但要在水下比功夫他摩昂还真没怕过谁。
身后的伤在灵丹作用下已经好得差不离,太子手一撑,从床上下了地,熟练至极地束了衣冠,又走到铜镜处仔细整理了半日确定装扮一丝不苟这才满意出发。















(十五)斩草岂能不除根
朝会一毕,众人三三两两地四散而去,木德侧首望向身边的东海大太子,“阿凡你要我出面揽下这桩疑案,莫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敖凡长得本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仪态风度莫不超群,此刻的面容却有些扭曲,带着阴冷的寒意,“何须要什么线索,天底下有动机又有本事做出这种事的,除了西海那个花花公子不做第二人想。听说他现在还投靠了二殿下与皇子您作对,我们就将此事一查到底,不怕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让金德也栽一次跟头。”
玉兄点点头,摩昂和敖凡的恩怨过往他是有所了解的,如果能有机会给兄弟报往日受辱之仇他也是愿意一试的,至于自己那个好弟弟他倒没指望能一箭双雕,玉弟这人他还是了解的,心黑手狠,真可能危及自身的时候只怕会毫不犹豫地把西海太子推出来,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只是我们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光知道凶手是谁又有什么用,父皇和众仙并不会相信这样毫无实证的推测啊。”
“玉帝和他们信不信不是我们要做的事,”敖凡眸中尽是疯狂,冷笑道,“我们只要让武德星君相信就好了。到时候摩昂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暂时收押审问,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只要他人到了我们手里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还不是要他说什么他就得说什么?”
木德恍然会意,心中顿时有了计量,没有证据别人不会信,但是被害人可不会有这样的理智,他们只会狠狠地咬死他们认为嫌疑最大的那一个,“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就去看望一下武吉公子好了。”
金德在看着武德星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于凌霄殿上哭诉他独子被神秘妖魔打伤惨状之时,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摩昂昨日也刚好下过凡去往黑水河,时间什么的完全对的上,也是武吉运气不好,怎生就与这个小煞星撞上了?
回了白露宫第一件事便是传太子到了书房屏退左右问个清楚,而对方显然半点都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是我不错,”小龙丝毫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一丁点被人发现的慌乱都没有,“三弟遭了那么大的罪他虽不是元凶,但一切因他而起,本来我也不打算特意去找这个纨绔子弟的麻烦,没的自贬身价,但既然叫我正巧在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碰上他,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都对不住那天这么好的运气。”
玉弟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心境,他到现在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把这个混世魔王带回来究竟是对是错,“我知道他得罪过你,按太子爷的脾气要报复回来也很正常,如果你不这么做本殿反而奇怪了,这件事的重点不是你打了人,而是你既然选择了出手就要一劳永逸,为什么要留他们的活口?炫耀你身法有多快吗?”
摩昂仰了仰下巴,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我可不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视人命为蝼蚁的神仙们,在战场和法场之外,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如果他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也是在掌握了他的确凿罪证之后再光明正大地送他上断头台。”
“真是有原则啊,”金德面无表情地鼓掌,眼神中是满满压抑住的恼怒,“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这个道理你明不明白?你今天心慈手软放他一条生路,明天上断头台的就是你!”
“我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天庭不可能追查得到。”
二皇子气极反笑,“玉兄和敖凡已经在众仙面前接了这差事,你哥哥和我哥哥,两对兄弟阋墙,是不是很有看头?”
东海的大堂哥……小龙咬咬嘴唇,眸中闪烁不定,他的话只怕早就认定了凶手是自己,在没有方向的情况下想找到真凶自然是犹如大海捞针,但如果有了嫌疑人再一心往他的头上栽赃那就截然不同了,更何况金德上次为了小白龙的事已经得罪了武德星君,就算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想要说动他对付自己和玉弟只怕也不难,而只要被害人武吉自己醒过来指认自己就是凶手,就算没有任何证据他也难以脱罪了。
毕竟,武吉被活生生打成废人,他的话,谁会怀疑呢?
看来原定的计划得提前了,太子思虑片刻拿定了主意,他本来就有些等不及,如果武德还不知好歹地往他刀口上撞,也就只能先提早做好准备,到时候就等孙悟空请来的东风了,“敖凡是我几千年的手下败将了,攀附上大皇子又能怎么样?有什么尽管来好了,我摩昂还没有怕过谁呢,只怕他出了差池到时候功亏一篑,自己反而坐了诬告之罪。”
“我知道你有计划,也不把天庭的阴私伎俩放在眼里,”二皇子走到他跟前,俯视下去,“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武吉不是你最终的目标,那么到底谁是?武德星君?或者是判下案子的父皇?”
摩昂抬眼直视对面射过来的威压,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反问道,“殿下觉得呢?”
金德的面色沉了下来,语调中带了显而易见的威胁,“你若是想对付武德星君本殿不管,但泾河龙王的案子是父皇亲自断的,皇帝永远不会错,错的只能是奸臣小人,你可明白?”
“不明白。”太子嗤笑一声,毫不买账,“冤有头债有主,姑父的死谁应该负责任,负多少责任大家心里都清楚,公道来的那一天谁也逃不掉。”
“摩昂你不要逼我。”
小龙望着玉弟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也有些难受,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俩注定不可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他的选择无可厚非,而自己也绝不会让步,“我不会逼你,你是殿下,大可将我现在就压上斩妖台千刀万剐,但就算没有我,公理的锋芒也一样会将这个腐朽陈旧的天庭撕开,你阻止不了,玉皇大帝也阻止不了。”
“我知道杀了你没用,所以我命令你放弃你那些可笑的念头,”金德冷冷地注视着他,负手而立,“改朝换代这种事说来轻巧,但所要流的鲜血是你无法想象的。天庭是三界之首,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父皇有个万一,代价惨重的是三界亿兆生灵,更何况,你做不到。成熟一点,摩昂。到武德星君为止,不要再做无谓之举。”
“我如果说不呢?我一向不自量力殿下是知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算什么,撞了南墙我也不会回头,接着撞,再结实的墙也有撞塌的时候,左右我骨头还算硬。”
“好!”二皇子眸子微微眯起,带了隐隐的杀意,“我到要瞧瞧太子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声音陡然拔高,含了仙力远远传开去,“来人,传重杖!”
殿外的侍卫听得这一声,不敢耽搁,立时有三人去取了宽而厚重的大杖与一条刑凳进了内殿,向玉弟行礼,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小龙依然站在原地,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眉目清丽,浅笑俊美。
金德背过身去,刚要吩咐行刑,门外却传来了一对整齐的脚步声,有人来了还为数不少,不经通报就已经到了他书房,木德你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再如何生气他也不可能当着玉兄的面失态,让他看了笑话,袖风一扫将刑凳刑杖移到殿内的角落处,施了隐形诀藏好,低声朝摩昂道,“还不站过来?”
太子的身形方在玉弟身后站稳,大皇子就带着敖凡直接进了他书房,带来的其他侍卫就留在门外等候,“哥哥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二弟办正事吧?”
“怎么会呢,我一个闲人有什么正事,大哥真是折煞小弟了,”二皇子笑着迎上去,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只是不知玉兄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木德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太子,听了这么久的名字这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果然是姿容过人,冷情的面容上一双勾魂眼,美得不可方物,实在可惜了。
“我虽然也想常来探望二弟,但公务在身只能开门见山了。二弟想必也知道我在调查武吉公子被打伤的事,听说他之前曾与西海的三太子有过龃龉,但三太子现在已入佛门不便相询,所以想问一下摩昂太子,对于此事可有什么说法?”
这是敲山震虎来了,金德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之前并没有对过口供,希望小龙可别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一个出其不意。
“回大皇子,我三弟虽然和武吉公子有过不快,但他现在遁入空门早已了却前尘恩怨,又怎么会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呢?”
敖凡在后面冷笑,这小子居然也学会避重就轻了,可惜,你这次是在劫难逃。
预估错误,这一章居然还没打上

对,小太子想要造反

(十六)画皮画虎难画骨
“堂弟这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敖凡上前一步,借着身形体态的优势施加压力,“小堂弟他当然不可能是真凶,可就不知道某些人会不会替他出头,做下这以下犯上,目无天规的罪过了,堂弟觉得谁最有嫌疑?”
摩昂双手靠后撑在桌沿,歪头笑得纯良又无辜,“这么一说岂不是堂兄你嫌疑最大了?这三界之内谁人不知道堂兄身为四海太子中最长者,一向义薄云天,对我们这辈幼弟更是关怀备至,这次为了小白龙而甘冒不韪,视手足情为重,小弟实在钦佩之至。”
这样的反讽成功将敖凡的脸色都气得变了,想也不想地咆哮出口,“你少再给本君装模作样,武吉公子分明就是你打伤的,若是乖乖认了,本君还能向玉帝求个情留你一条性命在,若是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等查到了确实证据,斩妖台上千刀万剐之时可别怪本君不留情面了。”
既然没证据放这样的大话有什么意思?小龙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刚要出言反击,金德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以身躯隔开敖凡神识的威压,“昊龙神君跑到本殿的地方来威胁本殿的人,这是哪里的规矩?兄长这是要借着查案的名头在小弟的宫里耍威风吗?”
木德被这么一句诘问也是弄得讪讪,“二弟这是说得哪里话,不过是来问问摩昂太子是否有什么线索罢了,小凡和他是兄弟,兄弟之间言语随意了些太子都未曾计较二弟又何必生气呢?”
“摩昂性子温和好说话,可小弟身为仙界皇子却不敢妄自菲薄放任一位小小神君欺上头来,”二皇子毫不领情地驳斥道,“兄长这般纵容下属大闹白露宫,就算禀奏到父皇那里也不好交代吧。”
性子温和好说话,这真的是在讲自己吗?太子在他身后已经茫然了,窗外明晃晃的日头隔着一层绢纱洒落在玉弟暗黄色的长袍上,闪得小龙眼睛有点疼,便微微眯了,只剩下一道模糊的人影和耳边那人含了薄怒的声线。
这次倒是多亏了堂兄来得及时啊。
这,玉兄面上尴尬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挂上惯熟的笑意,打着圆场,“这事是为兄做得欠妥了,我替小凡给弟弟道个歉,闹到父皇那里让他老操心总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不孝,弟弟就大人大量,此事就此揭过,我与小凡即刻就走,如何?”
金德也没有非要把事闹大的意思,自然顺着台阶下了,“那就依兄长之意,只是摩昂现在到底算是我白露宫的人,以后不管兄长要对他做什么,总该事先知会小弟一声才是。”
“一定一定,那为兄公务在身,这便告辞。”
“青平,代本殿送客。”
送走了木德敖凡等人,殿内重又恢复了寂静。第一次交锋就这般不痛不痒地偃旗消鼓了,然而,双方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战前的试探或者说是一封本人送来的战书,预示的是真正较量的开始。
玉弟挥挥手,将之前召入的三名侍卫遣退,他当着木德的面保下摩昂,若是他人一离开,自己就对小龙大加刑讯,岂不是自打耳光,明摆着告诉玉兄自己和此事有牵连嘛。明着是不能收拾这个小魔王了,但要就这么放过他,圣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施法解了角落里刑凳刑杖的隐形诀,袖风一扫将刑凳移到了书房正中的位置,粗重的榉木杖拿着不方便,二皇子也懒得去动它,回身取了之前朝会所用还没来得及收好的象牙笏板,先于掌心试探性地敲了敲衡量轻重,对还靠在桌沿边发呆的人淡淡吩咐道,“过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太子颇为看得开地自我安慰一番,痛痛快快地去了外袍俯身趴在刑凳上,扭头看他,“这大白天的,殿下给点面子,就留一件成不成?”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跟他贫嘴,金德根本不同他废话,直接伸了手往他腰间一探,将白色中裤整个剥落到脚踝处,那结实精瘦的双腿下意识便瑟缩了一瞬,紧绷成两道诱惑的曲线,在白昼的的光华下细若凝脂。
玉弟执了笏板不紧不慢地自他腰间一路往下滑过,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来,“本殿上次是怎么告诉你的?”
上次,哪个上次?小龙先是怔愣了一瞬很快地反应过来,抿抿唇,“做决定之前要与殿下商量一二,不得自作主张,打乱殿下部署。”
虽不是原话倒也没太大出入,二皇子点点头,手腕使力在他大腿根处一连狠狠落了五板,那处肌肤立时就薄薄地肿起一层来,侵染上艳丽的胭脂红,“既然记得,所以你这次就是故意要试试本殿的脾气了?”
象牙质地的坚硬不在熟铁之下,笏板又不算厚重,疼痛便倏然在皮肉表层炸开来,宛如热油猛然泼上去一般火辣辣地难熬,摩昂本能地扬了头颈,双手的指节紧紧攥住凳腿才没有让自己从凳面上掉落下去,声音都痛得变了调,“战机稍纵即逝,所以才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一说。等我回来同殿下商量过,还有那么好的机会么?”
呵,理由倒不少。金德倒也没有计较,本来他在乎的也不是这件事,笏板往上移了半寸再落,方方正正地留下一道四指宽的红痕来,又很快地充血胀起,与前一处肿痕毫无空隙地衔接过去,“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嘶,轻点,”居然在这种情境下问他话,这分明是刑讯嘛,小龙一边在心里默默抱怨着,一边想着话回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假的始终是假的,只要他们敢伪造证据,总会留下破绽的嘛。”
还在跟他打马虎眼,玉弟被他气得笑了,连用刑的技巧都管不上了,手起板落,也不拘是哪处,只在腕上灌注了十分的力气往他整个腰腿之间打下去,板子落得既狠且快,短短几息之内,青红的板痕交错着蔓延开去,布满了整个臀部及大腿。
“啊啊啊……殿下我错了,”太子疼得下意识缩了缩小腿,随即被接下来砸在膝窝处的一板打得脑子一懵,那里皮肉本来就薄,哪里受得住这么来?“我已经差不多掌握了武德星君当年如何构陷我姑父和三弟的事,只要此事一揭开,武吉再指认我可信度就会大大降低,我也有法子证明他只是在攀诬我了。”
二皇子收了笏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趴在刑凳上粗粗喘息,脑海里种种信息慢慢整合到一起,这案子是玉帝亲自办的,天威难犯,不是你有证据就能推翻得了的,除非,遇到了比玉帝颜面更重要的事。
“你想和孙悟空联手?”玉弟猜测着,又摇头否定,“光用武力逼迫除非是改朝换代否则没有意义,可是你们俩谁能做得了这位置?你是聪明人,不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打算。所以,你们有把握请如来佛祖出马?”
摩昂被铺天盖地的板子打得脑仁都疼得狠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些,见他暂时没有再动刑的意思,松开右手侧过身子去碰触之前痛到几乎失去直觉的膝弯,嘶嘶地抽冷气,“嗯,孙大圣是他们佛门的人,真闹大了如来想不管也不成。我明面上不会出手的,连累不到殿下,您尽可放心。”
用佛门来压仙界,如来唱红脸,孙悟空唱白脸,软硬兼施逼着玉帝重申泾河龙王一案,天庭的颜面可就真的丢尽了,金德默认了他的小动作,眸色闪烁,有些纠结。
冤案当然应该平反,如果丢的只是个人的面子那无关紧要,但如果要如来介入,那便等于仙界向佛门低了头,此例一开,那还得了?
可,自己并没有立场去拦,不是么?父皇的性格自己很了解,要他主动承认之前判得错了再为泾河龙王平反可以说绝无可能,“就不能再缓缓吗?等我继位,定当替父皇弥补这过失。”
小龙垂着头不看他,手指按上臀腿间连成一片的伤处,严重地已经结了肿块,青紫斑驳,“我等得,小白龙等得,天下人等得,可我姑父等不得了。他身怀莫大冤屈,在地府这么多年不能过轮回投胎转世,武德星君怕生出变故,让秦广王将他关押在阴山背后,日日夜夜被煞气侵体,再过半个月就要魂飞魄散了,我没的选。”
玉弟眼神暗了下去,轻轻一叹,无话可说。若是含冤负屈之人不能昭雪,天道如何昭彰?天道不存,公理不复,仙者何以为仙?帝者何以为帝?
“泾河龙王平了反,构陷他的武德星君自然是必死无疑,那父皇呢,他只是受人蒙蔽,并非有意为之,你接下去还想怎么样?”
“我一个小小龙太子能怎么样?重要的是殿下想怎么样,”摩昂细长的眸子斜斜上挑,魅惑得毫不掩饰,“殿下明知道自己在正常情况下坐不上那位置还要招揽小臣放手一搏,难道不是小臣想得那个意思吗?我不是忠臣,您也不是孝子,岂不正好?”
二皇子确实有过这个意思,皇储之争向来不是万人之上就是身首异处,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效法一次现在的这位人间帝王,金德沉默片刻,哑声道,“他是我爹。”
“嗯,那又如何?”
“所以我是真的很佩服你啊,太子爷。”玉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到底如何抉择也无从而知,只是眼里神色轻快了许多,执了笏板敲开小龙护在身后的手,“最后三十下,不许乱动。”
摩昂的眉头立时皱得打结,情知求饶无用也不费那功夫,双手交叠在颔下,指节死死地扣住刑凳边缘,这回好歹有个准数,总能熬得过去的。
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不借着这位小祖宗仙界二皇子的身份,自己要想逼老玉帝下台谈何容易,借人的势哪好意思不付出点代价啊。
今天把话说开,金德对他的心思猜不到十分也能晓得七分,本以为是自己得了臂膀,谁知竟然被莫名其妙地逼上了贼船,除了硬着头皮陪他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如此被人算计,焉能不恼不怒?
发烫的皮肉暂歇过后烧得更加厉害,玉弟还未下手,那双腿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颤,细细密密的汗珠冒了上来,有的洇上破了皮的伤处,更是疼得一激灵。
【清明节小贺】吵架之后
近来天庭来了一位老熟人,可玉帝陛下十分地不开心,因为这个熟人是花果山的孙悟空,不仅人来了,就连水帘洞里的大镜子和换洗衣物都一起搬到了天宫,估计是打算长住啊,整个世界感觉都不会好了。
你说这个孙猴子吧,自己放着十洲祖脉的道场不去住,偏偏到仙界凑得哪门子热闹,就算呆腻了花果山,跟你家魔头去黑暗之渊逛逛也可以啊,没事总喜欢缠着他家小龙做什么,孤男寡男的整天形影不离,被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啊。
那谁谁,陛下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指着面前的黑衣人,你赶紧的把你家小祖宗哄回去行不行?别整天就知道穿一身黑颜色耍帅,干点正经事!
魔头冷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我跟悟空闹别扭了我承认啊,总比你好,如果不是你惹了那小太子爷生气,他会趁虚而入邀请悟空到天上来跟他一起住么?现在他们俩凑在一块,反正我是没法子了,玉帝看不过去自己上呗,你不是夸口说摩昂什么都听你的么?”
说说而已嘛,这年头还不许人吹个牛啦。金德默默地对手指,该死的孙悟空,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凭嘛跟自己抢小龙啊。
“阿嚏!”远处正和太子在御果园里玩得飞起的齐天大圣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抱怨,“今天风也不大啊,难不成是被花粉呛着了?”
摩昂坐在他对面的枝丫子上看他,若有所思,“春寒料峭嘛,这个天还没暖起来,大圣你还是多穿一点好。”
“小龙你脑子被金德咬过啦?”猴子无语地飞过去一脚,当然没踢中,“俺老孙又不是肉体凡胎还能伤寒不成?倒是你,今天整个人身法都慢了半拍,刚坐下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你们年轻人需求大我懂,但也该稍稍节制节制,不过还真没想到,金德那小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还挺厉害啊。”
咳咳咳,太子被呛得直咳嗽,脸颊飘上了两团可疑的红晕,“大圣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才是在上面那个好吧!就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本帅让他两只手他都打不过我,我就是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这么紧张干嘛,孙悟空支着下巴看他,“根据我的经验,两个人之间谁当家做主这种事跟武功好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吧,小两口的偶尔动刀动枪是情趣,但你堂堂四海之主,总不至于仗着武功好欺负自己情人吧。”
“我才没有!”摩昂气鼓鼓地薅着树上的嫩叶子,没好气地道,“他是陛下,我是臣子,我哪里欺负得了他嘛。大圣,我想回西海了,那里才是我的家。”
猴子脚尖在枝干上轻轻一踏,借力跃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不会真的是他欺负你吧,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小龙折了满满一捧的细小嫩叶,往风中散去,吹得干干净净,“那倒也没有,就像大圣你,是愿意留在花果山还是愿意去黑暗之渊啊?别人的地方和自己的地方,终归是不一样的。”
就这样还说没受委屈呢,连别人的地方这种形容都说出来了,金德到底是怎么着他了啊,孙悟空叹叹气,伸手在他发顶揉揉,“那我们现在就去西海,好不好?”
西海龙宫有的是物件,所以两人要回去自然什么都不用带,人间这时节正是暮春,草木复苏,满目所见都是嫩绿的颜色。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玉帝和魔头发觉他们人不见了的时候,龙宫里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回了这里的摩昂心情明显地好了很多,就连和孙悟空过招时,枪法都蹭蹭地往上提了好几个水准。
龙宫里还不止是他们,本来在灵山天池呆着的小白龙听说哥哥和大师兄在西海,二话不说就到了西海,他一回来,六耳猕猴自然也得跟着回来,再加上摩昂不在而承担着四海事物的赤如和水雾,西海的龙兵们最近都被闪得眼睛有点不好了。
刚刚赶到这里,金德的牙都咬酸了,原本一个孙悟空就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再加上个小白龙,太子还有可能跟自己回去吗?
其实过去了这么久,他和摩昂床单都不记得滚过多少次,但在人家心里到底是自己重要一点还是兄弟重要玉弟还真是一点都不想知道。
别说是跟小龙心尖上的敖烈比了,就是跟那只猴子比,只怕都比不上吧。
魔头当然也一起来了,虽然他面临的困难一样艰巨,但好歹还有六耳猕猴可以指望得上,哦,好像也指望不上,小白龙一个眼神过去,自己家圣使就连句话都不敢说了,出息呢?
“悟空,”好在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别的没有,脸皮还是可以的,黑衣魔头飘过去,挤开摩昂站到猴子旁边,“你到这里怎么都不叫上我一起?”
齐天大圣歪了头打量他半晌,“我不叫上你你不也来了嘛。”
魔头VS圣佛,完败。
看见无天佛祖吃了瘪,六耳猕猴很是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话呢,孙猴子要是跟无天佛祖回了花果山,自己就能和小白龙回天池了,虽然也还是在水里,但淡水总好过海水嘛,“嗯,孙悟空……”
刚刚开了个头,嘴里已经被塞了一颗去了蒂的小草莓,酸酸甜甜,最合胃口。敖烈一边给他投喂一边扯他袖子,“六儿,我们出去看珊瑚吧,我好久都没回来看过西海的珊瑚了。”
被魔头寄予重望的黑莲圣使瞬间缴械投降,毫不犹豫抛下他的佛祖,“好啊。”
小白龙VS六耳猕猴,大获全胜。
友军一个个都靠不住,金德陛下心很塞,他可不敢学无天直接移到摩昂身边去,这位小爷的脾气,直接把自己扔出去都是有可能的。
想挠墙,没墙。
玉弟看向旁边正在捣凤仙花汁给赤如染指甲的水雾仙子,对方并没有时间理会他的无奈并向他投射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继续低头握了小情人的手比对花汁的颜色够不够鲜艳好看,跟她家赤如又白又美的手指配不配。
陛下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满满恶意,朕可是玉帝啊玉帝,你们肿么可以这样对朕?!
寒叶飘逸洒满朕的脸,臣子叛逆伤透朕的心……
金德大大VS摩昂太子,望风而逃。
小龙偷瞄过这边几眼,低头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心软,主动走过去拉他的小指头,“我就是回来看看,过几日就随你回去还不行么?”
嗯?玉弟抬眼瞧他,摩昂的眼里是满满的认真,或许,还有点别的什么,但那都不重要了,“下凡之前我将天庭事物都交付妥当了,这次过来就是想陪你在西海呆上一段时日。看看我夫君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们的家。”
夫…夫君?太子的耳根一下子烧了个通透,偏过眼不敢看回去,虽然当年名义上是自己娶了他来着,但金德这样唤自己还真是头一遭,等会儿……他刚才好像漏掉了什么细节?我们的家?
“我跟孙大圣在御果园说的话你听见了?”
“土地告诉我的。”金德毫不愧疚地卖了忠心耿耿的土地爷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当初不是说好了你打下仙界送给我做聘礼嘛,四海是我的嫁妆,怎么,夫君要休了我?”
小龙被他瞧得心神恍惚,垂了眼道,“我就是随口说说嘛,小玉儿你别生气。我真的,喜欢你的,多久都喜欢。”
不是敌军太强大,我军未战已投降。
玉弟扬了嘴角轻笑,将他的手掌纳入自己掌中十指交握,“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呢,”摩昂嘟着唇反驳他,“你总是不相信我。当皇帝的职业病,就是疑神疑鬼的,小白龙和孙大圣是我的亲人,你也是啊。”
陛下突然没有办法反驳,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疑心病确实是重了点,要改啊,他心里暗暗告诫着自己,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勾了起来,“谁让你以前骗过我那么多次的。”
“都已经入夜了,我们去海边数星星吧。”
“你说了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赤如的指甲到现在也已经染好了,水雾拿了帕子给她裹起来,两个人去了水雾的房间找点东西固定好颜色,原先热热闹闹的偏厅里人一下子走了大半,只留下孙悟空和无天两个人。
就自己还没搞定了,魔头也豁出去,自怀里取了一颗饱满新鲜的桃儿递过去,“悟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恼我。”
“谁恼你了,”猴子接过桃儿咬了一口,终归不是时节,果肉有些酸涩,定是这魔头又使了法术催熟的,真是呆呢,他心里吐着槽,但到底一口一口吃了下去,“你可是三界里和如来佛祖并称的无天佛祖,留在我小小花果山觉得委屈了也很正常。”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斗起嘴来永远占上风的齐天大圣望着眼前这人想要解释又总是组织不好语言的纠结神情,嗯,虐菜真的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以后不许把来花果山朝圣的小和尚赶走了,他们虽然吵了点,但几十个加起来年纪还没有你零头大,跟小孩子计较你也好意思的。”
无天的眼神亮起来,颔首,“都听你的。”
“以后他们来了,我们就去黑暗之渊待几天,”孙悟空将吃剩了的桃核收起,笑道,“一个是佛山,一个是魔渊,轮流着住也蛮有意思的。”
“嗯。”
我的地方怎么会不是你的地方呢?因为连我都是你的啊。
楼上是金德做了玉帝之后的番外
魔头是西游记后传里的无天佛祖,妖界和魔界的老大,最后三界大战里输给了孙悟空

手方才抬起,笏板划过空中带起一阵风声,那刑凳上的小龙便默默地瑟缩了一瞬,额角湿成一绺绺的碎发恹恹地垂落,说不出地惹人疼,金德手腕蓦地就卸去了三分的力道,往他尚未破皮的地方落下第一下,心下被那人轻轻的呼痛声软得一塌糊涂,明明就是个欠收拾的小混蛋,偏偏还这么能装乖扮委屈,更可恶的是,自己还真的就吃他这一套!
摩昂并不会叫出多疼来,但是也不会强忍着不做声,那种刻意压低的声线软糯又无辜,带着点鼻音,呜呜咽咽地像是无害的小兽般,二皇子手臂一软差点就把手里的刑具扔出去了,反应过来的殿下恨恨地掐了自己一把,对这个家伙根本用不着手下留情好不,他就是活该欠揍。
刚刚缓过了些痛楚的臀肉敏感得可怕,太子低头死死地咬住衣袖,觉得身后简直要被生生打下一层皮来,战场上刀剑相加也不是这种疼法,绵长不绝,每一下都痛得彻骨,恨不能直接昏死过去,可偏偏又不能够,只能苦苦捱着,短短的三十下却漫长地好似没有尽头。
怎么会才第八下,感觉腰部以下的地方已经着了火似的要烧起来了,大脑里除了疼已经没有别的念头,身体下意识地往前挪,却又被接下来更加了几分力气惩罚性地落在他大腿根处的三板子打得眼前一黑,如果他能控制得住自己当然也不会做出这样没骨气的事来,但是,真的太疼了。
“呃啊,”小龙之前整个人都是趴在刑凳上的,后来忍不住痛就本能地往前一点,现在半个脑袋都已经悬空,下巴抵在木板的边缘,硌得很,“不行了,我受不住了,殿下。”
玉弟上前半步,弯腰一只手按住他的脊背不许他动弹,将笏板随意地放在旁侧,温热的掌心抚上他的臀丘,即使这般轻柔的触碰也是立时叫手下之人疼得一个哆嗦,“打了多少了?”
摩昂一怔,他确实有在计数的,可刚刚那几板子直接把他给打蒙了,铺天盖地地都是痛感,根本不知道到底挨了几下,薄唇抿了又抿,还是摇头,“记不得了,大约十来下吧。”
“那就算十五吧,别说本殿欺负你,”金德等得就是他这句,光明正大地放了水,又抬手在他臀峰上随意地拍了几下,肿胀起的软肉在掌心不停跳动,“还剩十五下,再用板子估计你也扛不住,这样吧,接下来换成巴掌,如何?”
二殿下你学坏了啊这是,太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堂堂情场老手居然被一只雏儿给调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问题来了,面子和皮肉,到底要哪一个。
面子这东西对小龙来说本来是不太重要的,但他就是没办法接受被玉弟轻薄了这个设定,心一横咬牙道,“不用殿下手下留情,您动作麻利点给小臣一个痛快就行了。”
“呦呵,今儿还挺有骨气,”金德眼眸弯了弯,颇有些不舍地揉了一把掌下滚烫的臀肉,“那可不许再乱动了。”
嘴上说着,按住他背脊的手却没有松开半点,依然牢牢地桎梏了摩昂的动作,右手取了笏板,一鼓作气打完余下数目,力道已经放轻至只有原先的一半,可这伤上加伤哪里是轻易忍得了的,本就肿得三指多高的两团肉丘更是以极快的速度再次胀大了一圈,几乎能瞧见皮下隐隐的细小血管,皮破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青紫斑驳,重的地方已经见红。
板子已经停下,太子倒是挣扎地更加厉害了,玉弟的气力本就差他许多,小龙疼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竟然直接将人弹了出去,二皇子一连后退,知道背后撞上书架才借力稳住了身形。
真是反了。
可玉弟现在还顾不上追究某人的以下犯上之罪,因为摩昂没人压着,已经痛得从凳子上滚到了地上,伤处重重撞上冰凉坚硬的砖石,脸色一下子疼得惨白,声音里都带了显而易见的哭腔。
赶忙上前把小龙扶起来,他小腿根本站都站不稳,更不用说走路了,金德也不同他商量,直接将人扛到了软锦铺着的长榻上,之前被脱到脚踝的褻裤在受刑过程中早就被蹬到了地上,鞋袜也乱七八糟地堆在刑凳后面,白皙的脚背上多了一大块青乌,那是疼得受不住时下意识往凳子上撞的。
玉弟先收好了他那双蓝色水波纹云头鞋,绑腿袜和褻裤落在地上沾了灰尘想必这位大爷也是不会要的了,索性直接施了火诀烧去,另拿了自己一套干净宽松的中衣给人换上,又取过崭新丝巾沾了热水给他擦拭被汗湿透了的后背,手臂和脖颈处,“你屋里应该还有药吧,收在哪儿了?”
“在床头的暗格里,怎么了?”太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眼睛睁得溜圆,“殿下不会是打算亲自给我上药吧?还是叫赤如来吧,您金尊玉贵的怎么好做这些粗活?”
金德的手掌威胁性地盖上他身后某处,“怎么?信不过本殿?我处理伤势虽然比不上大夫那么老练,但也不是没做过,赤如一个姑娘家你也好意思叫人来给你治这种伤?”
姑娘家?摩昂默默地擦擦额头上已经不存在的汗,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喂?玉弟瞧他一眼,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勾唇道,“她要是你的女人,你不会怕她怕成这个样子还敢当着她面招蜂引蝶地不安分。”
自从太子搬来白露宫这几日来,偶然路过的仙女数目已经是往日的三倍还要多了。
“我哪有?我那是天生讨漂亮小姐姐们喜欢好不好?”小龙下意识地反驳道,撇撇嘴,“赤如长得好看,又是治病救人的神医,四海里垂涎她的男子数都数不过来,她为了一劳永逸断了那些人的想法好一心钻研医道就干脆做了我名义上的姬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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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6 22:5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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