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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溯流(重生,父子,甜)[第1页]

作者:喵爱柠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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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溯流(重生,父子,甜)
一楼百度,被删重发
天宁四十七年秋,圣上下旨废了当今唯一一位皇子苏沐棋的太子之位,改立靖王苏沐臻为太子,废太子囚于府内,终生不得出府。废太子素日行为无状荒淫无度,此来被废,朝堂上下也是一片认同之声,不曾有一人站出为废太子说上一两句话,苏沐棋不过二十四岁,囚于府内不得外出,随便想想也知那日子真真不是人过的,不过,联想到废太子此前的所作所为,只能说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加之那靖王在民间也是素有贤名,故而皇帝此举在民间也是一片叫好之声,并没有谁是不愿意的。这靖王乃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之子,老王爷与王妃感情甚好,琴瑟和鸣在京都也是一段佳话,可惜王妃体弱,怀了孩子后更是雪上加霜,为老王爷产下嫡长子后竟是直接血崩去了,老王爷也大受打击,忧郁成疾,没几年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孤零零的世子一人,圣上怜其年幼,将其接到宫中,亲自教养,而这世子也是聪慧的很,文韬武略,没有不行的,故而十二岁就直接封了靖王,靖王在朝多年,不曾传过任何贪污腐败结党营私的丑闻不说,更是一心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做了许许多多实事儿,在民间素有贤名,日后荣登大宝,又是一代明君,至于这废太子生活凄凉不凄凉,却也是没人在意的了,当年圣上接年幼的世子入宫时,宫内还不曾有任何妃嫔,后来还是在一群老臣死谏之下,方才选了一批女子进宫,而这一批女子中,也只有废太子母妃王美人生下来这一个孩子,其余女子皆是没有任何动静,更让人讶异的是,王美人产子不多时日,便于宫内自缢,圣上的态度也诡异的很,只吩咐宫人薄棺一口寻了个地儿就把人葬了,按说这王美人侍奉圣上这么久,又诞下了皇长子,即便是横死,于情于理,也不该受这番冷落。前后一联想,大家便也都想到一处去了——这圣上于人事上怕是不能的,王美人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也还两说。这个结论说起来骇人听闻,可仔细想想也唯有这样才说的通了,因此王美人家里也是极为识趣,不仅不曾有半句怨言反而以王美人不曾好好侍候圣上为由,与王美人彻底断绝了关系。可这样一来,这皇长子的地位确实有些尴尬了,不过这些年来,圣上对皇长子倒是甚为疼爱,几乎百依百顺不说,还早早的将其立为太子,只可惜这皇长子倒是太不争气,不知为百姓谋福祉也就罢了,更是日日笙歌,勾栏院小倌馆,确实没有不去的,强抢民女强霸百姓财物的事也不止做了一次两次,民间对他也是怨言已久,这也就是此番前太子被废,大家纷纷拍手称快的原因了。
落井下石的人自是不缺的,眼看着太子失宠,再无翻身的机会,废太子的吃穿用度也被一再克扣,到了深冬,废太子院内竟是没有丝毫暖意,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跪在屋内苦苦哀求:“主子,您总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您之前的伤本来就没好,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风寒?”青年的哀求已是带了哭声,声声啼血一般,而坐在桌边的白衣男子却依旧面无表情:“这才是父皇想要的,我忍了这许多年,退了这许多年,可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他的天下想许给谁我自然都是顺他的意,可终归,他还是不信我,我活了这许多年,只有这一个血亲了啊,可....”话说到这儿,男子极痛苦的咳了起来,一滴滴血顺着唇角滴下,跪着的青年大惊,张嘴似是要呼喊什么,却被男子挥手制止,方才男子用手抵住嘴咳的厉害,现在手上也是沾了鲜血,慢慢平息下来,从怀中掏出一方金黄的锦帕,怔怔的看了看,却是把帕子又小心翼翼的揣回去重新拿了一块白色的帕子,一点点认真的擦干净手掌又缓缓的用其拭去嘴角的血渍,缓缓开口道:“我只盼着,我能保这江山海晏河清,只盼着,能让父皇放心些许”见青年还有阻拦之意,又将那金黄的帕子掏出摊在掌心:“我五岁那年,调皮的紧,爬上了御花园的假山,却不小心滚了下来,摔伤了腿,恰巧那时父皇带着靖王在御花园玩耍,看到我滚了下来,竟是毫不犹豫的跑了过来,又掏出他这帕子亲手为我擦拭伤口,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他是真心想让我好的,我早知这辈子不该奢求,可我不死心,总惦记着,我要是乖乖做他想要我做的,是不是会有一天他再怜惜我一次?虽然兜兜转转到了最后,终归是我奢求了, 可不管怎样说,这一次怜惜的恩情,我是该报的。”男子似是情绪慢慢激动,喘息又急切了几分:“父皇生生废了我的手,伤了我的腿,不许我读书习武,还逼我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他怕,怕我抢了靖王的位子,怕这江山落到我的手里,可我怎么敢呢,怎么敢让他不开心,我这辈子处处退让,费尽心思想让靖王能更顺利的坐上那个位置,也不过是想让他夸我句我做的很好,可他怎么那么狠心,一句夸奖也不屑于给我呢?怎么就,那么狠心?罢了,你去叫小七来,我有事要交代他,总得在父皇尚能容忍我活着的时候,尽了自己最后一份心力才是。”
天宁四十七年冬,京城几位高官暴毙,均是被割喉致死,尸身上有账本密密麻麻写了该官员在任是贪污与受贿的账目,官府派人查案却皆是无功而返,只知道是一个名曰玉祁的神秘组织,除了这个信息,竟是再没有丝毫进展,皇帝震怒,却也是无可奈何。天宁四十八年第一天,便有圣旨传到废太子府:皇子苏沐棋素日行为无状,囚于府内思过也依然不知悔改,杖二十,以示警戒。这二十杖说起来也确实不多,可想想这位废太子前些年也是这样的行迹,皇帝却不曾苛责半分,可废位之后,皇帝再未关心过半分也就罢了,现在更是什么都不做就赐了二十杖,这显然是皇帝彻底厌弃废太子了,大臣们自然都是不蠢的,自然有了一番思量,急急忙忙开始筹划怎么进一步讨好靖王了,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杖责赐下次日,废太子苏沐棋自缢,圣上仁心,允其葬入皇陵。说来也是奇怪,自打废太子去了,这已封为太子的靖王的所作所为也开始让人大跌眼镜,再没有当年的半分风姿,皇帝也被当今这位太子日日的怠惰消沉激怒,在朝堂上狠狠的斥责了几次,可收效甚微,民间也逐渐流传当今太子是念着已故的废太子呢,日日沉闷反而更显得这位太子重情重义,这么想来,虽然当下这太子行为荒诞甚至说是愚蠢,朝堂上下也觉得是能忍的,更有人称赞太子当今这般重情义,日后定是仁慈的君主,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两年,太子依然不见当年风姿,朝堂上下去太子的不满之声也是越来越多,但皇帝对太子却依然宠信非常,直到天宁五十年冬,皇帝宣布退位,迁于废太子府,皇帝退位来的突然,甚至大臣都未能面见皇帝,只于朝堂之上挺了圣旨,皇帝自言近年来愈发思念废太子,已然无心朝政,加之太子能力超群,独当一面不成问题,故而退位自囚于废太子府,缅怀废太子。隔年春天,太子正式登基,改国号黎琅。
太子登基次日夜,废太子府,苏裕静静的看着眼前穿着龙袍的孩子,那张往昔素来乖顺的面孔如今显得有些陌生,怔怔的盯了良久,缓缓开口:“朕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对面的青年听了这话突然笑了,俊秀的面孔显出几分狰狞:“现在这凤岐国皇帝是我,你也配自称是朕?昨日我已经登基了,名正言顺坐上你曾经的位置,而你,也该歇歇了,当年欠我父王母妃的,你也该一点点还回来了。若要怪,你也只能怪朝堂上要废太子的风声越来越盛,让我不敢再等了吧。”见苏裕震惊的神色,仿佛十分得意,又道:“难道太上皇不知我父王母妃皆给我留下书信要我拿回这江山?父王母妃的遗愿,我自然是要好好完成。如今我倒是怕你贼心不死,肖想帝位,稳妥起见,只能让你去陪陪苏沐棋那个**了”挥挥手,便有小太监打开手里拎的食盒 ,端了碗黑漆漆的汤药,不由分说掰开苏裕的嘴将汤药灌了下去。苏裕听了这话,只觉得全身失了力气,不由得直接瘫软在地,腹内越来越疼痛,眼前青年的身影也愈发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爱慕多年最后却嫁给了自己皇弟的女子,她还是那么美,看着他笑,笑容却不如印象中那么甜美,反而显得阴恻恻的,张张嘴,他想说点什么,想说我养大了你的孩子,我给了他我能给的最好的,我把帝位都许了他,可是....可是什么呢?可是他却逼宫?可是他却把我囚在这清冷的府里?可是他却最后一碗毒药夺走了我的性命?他想说的话太多了,可他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曾有个孩子,怯懦着递给他一碗药,低声细语:“父皇喝了这药,风寒就好啦,我给父皇准备了蜜饯,吃了药再吃蜜饯,就不觉得苦啦”孩子一脸诚挚的看着他,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仰慕,那,是他的儿子呀,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一个儿子呀。
疼痛慢慢的退去了,身子也慢慢的变得轻了,苏裕终于从漫长的回忆里抽身,细细的打量着,他看到了苏沐臻狠厉的面孔,看到了升腾起的火光与青烟,也看到了,脸色青紫嘴角溢出黑色血液的自己,原来,已经是死了吗?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魂灵,着实有趣,其实他不遗憾,他曾经最大的遗憾是未能娶到他心爱的姑娘,可如今,他照顾着那姑娘的孩子好好长大,看他一步步羽翼渐丰,直至登上帝位,哪怕对他太过无情了些,但他也是不恨不怨了,人死了,就不在意是不是被背叛,不在意是不是被辜负,心里剩下的,也只是希望自己爱护了近三十年的孩子能好好的,那就足够了,更何况,对于帝王来说,狠得下心来,倒也是件好事。如果一定要说点缺憾,那便是觉得对不起苏沐棋这孩子了,可爱不爱一个人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这确实是没什么法子,只盼他的下辈子不遇到一个自己这样的父亲,不生在一个这样的家里了。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在问,可是想重活一世?自你登基为帝后的时光全部重来一次?他看不到是谁在讲话,可却很确信确实有这样的声音,可他不想再重活了,一样的对一个孩子好,一样的缅怀一个已经逝去的人,一样的被背叛被辜负,这样的日子,真的不想重来了。似是听到了他内心的拒绝,那声音慢慢沉寂下去,只留下他的灵魂在飘荡,身在宫内几十年,他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戏,如今终于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做个看客安静的看戏,仿佛也没什么不好。
他这一生,从始至终,筹谋算计,忙忙碌碌,终于清闲下来,看自己死后苏沐臻毫不留恋的离开,看有两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急急的冲了进来带走了自己的尸首,看新帝宣称废太子府走水,先皇尸骨无存,看新皇愈加昏庸,不查民间疾苦,屡屡加重赋税,只顾贪图享乐。毫无疑问,苏裕是心痛的,他是位贤明的君主,身居皇位时心心念念着给百姓更好的生活,可如今,他最器重的人毁了他的愿景,他不忍看这样的场景,可他躲不开,无论到了哪里,要么是饿死的尸体横陈荒野,要么是女儿被强抢入宫的夫妇痛哭哀嚎,不然,便是贵族们的纸醉金迷,自新皇登基,便干脆利落的处置了几位曾于朝堂上弹劾他的老臣,提拔了一批自己的亲信,而这批亲信自身处高位之后,愈发毫不顾忌的与新帝纵酒狂欢,无心政事。几年之后,曾一片祥和的土地上已是哀鸿遍野,苏裕再怎么宠爱苏沐臻,此刻,他也是生气的。
之前,他不曾怨过苏沐臻,哪怕苏沐臻不曾顾念过收敛他的尸身,哪怕苏沐臻将他唯一一个儿子的骸骨从皇陵中偷偷挖出丢在荒野,哪怕苏沐臻将他生前宠信的奴仆统统处置,要么派去做艰苦的活计要么流放千里之外,他都是不怨的,只是自责怕是自己对他还是不够好,终归是自己的错,可是,这黎民百姓终归是无辜的,这苏沐臻怎么狠的下心?他一辈子辛苦筹谋,只盼着能海晏河清,可苏沐臻到底还是毁了这一切。
转眼又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到底多长,他也不清楚,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是五十年六十年甚至百年,苏裕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繁荣昌盛的王朝垮塌了下去,各处俱是有人造反起义,边境诸国也忙忙的趁火打劫,大片疆域在狼烟的笼罩下,被鲜血染红了土地,苏裕再也无心四处奔走,眼睁睁看着黎民苍生受苦受难,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他着实是承受不住,每日每夜,他只呆呆的待在他的坟旁,心心念念想要结束这可怕的生活,可是他做不到,这些年来,他用了各种各样的法子,可始终伤不到自己丝毫,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只每日看着坟头的草一点点长高,有了繁荣的姿态,又被一场秋霜冻到枯萎,待来年重新发芽,这日复一日里,他早已没有心情计算枯荣几次,他只是悔恨又难过着。
这一天,终于有了变化,有一穿着粗布衣袍的中年男子一步步爬上这荒山,跪在了苏沐棋的坟前,苏裕还记得那日自己死后一群人忙忙的偷走了自己的尸身,用冰棺保存,而后苏沐臻派人去皇陵将苏沐棋的骸骨挖出弃于荒野之后,也是这群人小心的将骸骨收回,最后将自己与苏沐棋均葬在了这荒山之上,而两次行动,为首的,俱是这位男子,多年未见,他的眉眼倒是没怎么变,很容易就可以认出来,这男子将他与苏沐棋葬在这里,挥泪离去,再没回来。当年清秀俊逸的少年脸上已镀了一层风霜,满脸俱是愁苦的模样。
看着那男子脚步踉跄着走到苏沐棋的坟前,跪在那里絮絮叨叨:主子,这些年来都跟您预料的一模一样,苏裕老儿果真被苏沐臻杀死了,苏沐臻登基之后也确实毁了苏裕老儿的苦心筹谋,可您千算万算,有没有算到您被逼的走上那一步之后,苏裕老儿未曾有丝毫感动?其实属下知道,您明知不会有谁领情,还是把所有心血倾注在那些劳什子政事上,还拼着魂飞魄散给了那个老东西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您说您这是何苦啊?如今,属下已经把玉祁都解散啦,咱们的人也都有了不错的归宿,您之前不让属下来看您,可我忍不了啦,只想以后住在这儿好好陪着您,那苏裕老儿怕是已经如您所愿活下去啦,也不知道重来一世他能不能对您稍加照拂,那些事情,属下只恨自己无能,完全掌控不了,什么也不能为您做,只能在这儿陪您饮饮酒种种花,属下知道您喜欢那样的日子,这些年呀,属下总惦记着,您还是那么无所不能,没有真正的死了,会有一天突然出现,哪怕是死了,也可夜夜托梦给我,教我怎么能把苏裕老儿的江山变得更稳固些,可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小七小八都说您是魂飞魄散了,可我不信,主子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怎么会落到那个下场,索性,属下我啊,就在这儿住下,无论您是人是鬼,只要有一天想要回来,也能有个家。说到这儿,那男子已是不能自已,痛哭出声,而一边的苏裕确实惊呆了,也顾不得男子言语之间冒犯不冒犯了,那段话里信息量太大,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原来,当年他还在位时那清除了他不方便下手的贪官污吏竟是苏沐棋的手笔吗?而他死后听到的说是可以重活一世的声音也是因为苏沐棋吗?这些年来,他早已对苏沐臻彻底失望,而今天这男子的一番话,更是像利刃刺向了他的心口,他在这一瞬突然冒出来想要重活一世的念头,他,想狠狠斥责苏沐臻的荒淫无道,想好好安置这黎民苍生,也,想抱抱这个自出生起就不得他真心以待的孩子。
似是听到了苏裕内心的呼喊,多年前那只问了句愿不愿重活一世便沉寂下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现在可是想活了?”苏裕先是呆滞,接着是狂喜,毫不犹豫点头。见他同意,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如今已经回不到你刚登基的时候了,距离你死那年已过了三十七年了,所以,如今即便回去也是你登基三十七年之后了,可还愿意?”苏裕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能重活一世,那就是极好的了。
苏裕只觉得自己慢慢变的更轻,不由自主的飘远,渐渐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当头脑终于清醒,惊愕的发现自己坐在桌旁,手握着毛笔,似是许久未动,笔尖的墨一点点晕开在纸上,那种手中凝实的感觉,已是太过邈远的记忆,看着金黄的袖口绣着的龙,精神有几分恍惚,抬首,突然看见苏沐棋捧着藤条端正的跪在案前,两只不大的小手已是血肉模糊,一条条伤口深可见骨,依然可以看到不断有血渗出,再看看那张脸,惨白如纸,唇紧紧的抿着,有淡淡的血渍在唇边氤氲开来,苏裕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急急的站起想扶起那个眼里透着掩不住的哀伤的孩子。可到底是太久没有拥用这样的肉体了,突然站起只觉得眼前一黑,便直直的向后倒去,只听到耳边仓惶的一句:“父皇....”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见床头烛光明亮,想来已是深夜了,打量四周,三两个御医在床尾垂头跪着,几个宫娥低眉敛目候在门侧,心腹公公张恒喜侍立在床头,见他醒来大喜,忙唤太医上前,苏裕只觉头晕,浑身使不上力气,闭目不动,任由太医把脉,忽的想起什么,睁眼急急的问道:“太子呢?”张恒喜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太子殿下见您晕倒十分着急,忙忙的叫了御医。”见张恒喜只这一句话,便不再说下去,苏裕心里勾起了几分好奇,追问道:“然后呢?”“然后,殿下说,把靖王推下水是他不对,把您气晕也是他不对,可您这一晕也吓到他了,这次算扯平了....所以,太子殿下,就直接回东宫了”顿了顿,似是怕苏裕生气,又补了句:“想来殿下也是知道错了,所以特意回去闭门思过”。苏裕点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听起来极为勉强的说法,又问到:“他的伤可处理好了?”“太子殿下受伤了?”听到张恒喜惊讶的反问,苏裕才突然记起,上一世,自己为了制造宠爱太子的假象,是不许被自己罚过的苏沐棋请御医的,而这一次,好像是苏沐棋把苏沐臻推到了水里,自己一气之下,生生抽断了一根藤条,本就伤到了筋骨,又不能请太医,苏沐棋的手怕是就是这次废掉的,好像再之后一个月,就是中秋,举国同庆,国宴上苏沐棋发了一通脾气只道倚柔阁的头牌竟被别人赎身了,不得心头好,没心情过中秋宴,遂直接掀翻桌案拂袖而去。现在想来,是手上的伤没好用不了匙箸拿不得酒杯又心心念念瞒着满朝文武自己受伤的事,才无奈为之吧。想到那个孩子为了自己各种无理的要求,竭尽全力的退让成全,最终却还是不得善终,苏裕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疼,挣扎着坐起指着几个御医:“你们随朕去东宫。”
没耐心等车辇的苏裕匆匆的走向东宫,他有点掌控不好这具身子,走路也踉踉跄跄的,甚至有几次险些跌倒,可他还是不想慢下来,只想着快点看到苏沐棋,虽然知道因为自己晕倒这场责罚被迫中止,苏沐棋的手也不像上一世一样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可他还是担心,内心焦虑的很,走到半路,有内侍匆匆来寻:“靖王已把您交给他的折子批阅完了,想再问问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靖王处理当朝政事也是众所周知的了,太子不堪大用,而靖王却才华盖世,苏裕所作所为不仅没有被老臣们认为是动摇国本,反而都盛赞他任人唯贤,实乃一代明君。曾经苏裕也为这骄傲自豪过,最心爱的姑娘的孩子,在自己的教养下,终于风华绝代,这实在令人欣喜。可重活一世,想到上一世苏沐臻的所作所为,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苏裕却实在是开心不起来了,只匆匆回一句:“让他回王府吧”便不再说话,继续埋头快步走去东宫。
东宫倒是安静的很,苏裕要过来的消息早早就有人传了过来,但偌大的院落,除了有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再就没旁人了,跟着苏裕过来的一群人也暗暗咋舌太子的胆子着实是大,可苏裕却是并不恼火,径自向前走,院内站着的小太监颤巍巍的想过来拦,被苏裕一记眼刀挡了回去,眼见面前大门紧闭,苏裕不慌不忙走上前,敲了敲门,见没人应,回头对随行的一众人吩咐了句:“在外面等着”便抬脚向门板踹去,门板应声落地,苏裕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转向卧房,苏裕突然后悔就这样冲了进来,这样的一幕,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愿见到的。屋内桌上摆了一盆水,水上浮着几块冰,血色在水中一层层的渲染开,苏沐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几分掩不住的茫然失措,手在身边垂着,血混着水一滴滴的滴向地面。苏裕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屋内气氛太沉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张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最终还是苏沐棋打破了僵局,语气慌慌急急:“水里我没有放药,我只是觉得太疼了,就想”话还没说完,又仿佛意识到什么,忙住了口,蹙了蹙眉,快步走向床边,也不顾手上的伤,就抓起枕旁的藤条转身递向苏裕,见苏裕不接,抿抿唇,就地跪好,双手捧着藤条垂头不再说话。
苏沐棋这一番动作,彻底让苏裕回过神来,皱着眉夺过苏沐棋捧着的藤条丢到一边伸手将人扶到床上安置好,便转身出去示意御医跟进来。见到御医亦步亦趋的跟进来,苏沐棋显然即为惊讶,双手条件反射的就想往被子里藏,却被苏裕捉住了手腕:“来看看太子手上的伤”,御医张季枫在这皇宫里待了三十余年,自是早就听闻圣上对太子宠爱有加,疾言厉色都不曾有过,可看这手,虽然被水泡的发白只时不时渗出点点的血,也不难看出这伤也就刚过半日,再联想太子只上午和圣上共处一室,一下子只觉得皇家真真是恐怖,这般想着,倒也不敢怠慢转身吩咐小徒弟回去取伤药,随后将随身携带的酒倒在帕子上,小心翼翼道:“伤口有些深,需要用烈酒清洗一番才能上药,会很疼,殿下忍耐一二吧。”苏沐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手掌平摊,任御医施为,确实很疼,但他不敢把手收回,蜷缩一下也不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苏裕如今反常的很,可不管怎样,他不敢拂了苏裕的心思,不敢做一点让苏裕不满的事,他知道苏裕一直不想让自己活着,如今不管怎样疼,他也不能又让苏裕寻了错处去,他想好好活下去,所以不能让苏裕不开心,只有乖乖听话,才能有机会给自己搏一个以后。
饶是苏沐棋有意克制,可到底还是太疼,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抽搐,看得苏裕皱紧了眉头:“只能这样?就没有别的法子?朕记得吐蕃年年进贡药品,里面没有这样的药?贡品里的药总归都温和些。”“您不是早就吩咐了进贡的药直接送到靖王府?所以 .... ”话没说完,可苏裕还是听懂了,想了想从宫里到靖王府的距离也不短,有这来回的时间怕是都能直接把伤口包扎好了,更何况,赐下的药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想了又想,还是道:“罢了,这次便就这样吧,日后进贡的药,直接留到宫里。”看着苏沐棋止不住颤动的手,苏裕脸上又添了一层愧疚,跨步走上前,在床沿坐下,将苏沐棋揽入怀里:“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看到苏沐棋似惊似疑的神色,又补了句:“是朕的错”。这话听上去是皇帝后悔伤了太子的手,后悔把药都赐给靖王。可苏裕自己知道,他是后悔自己对苏沐棋的苛责,即便是不爱,可到底是血亲,可自己对他从来没有半分怜惜,反而时时刻刻将他看做阻碍苏沐臻登基的绊脚石,处处针对,现在想想,他是真的心疼怀里这个没有一丝血色全身骨头硌的人生疼的孩子。
看着苏裕的举动,苏沐棋显然更加不安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苏裕不仅不再追究他将靖王推落水一事,反而对自己态度逆转,细细一想,要么是苏沐臻做了什么天怒人怨彻底触怒苏裕的事儿,要么是在筹谋着对自己做些什么好让苏沐臻更名正言顺的登上那个位子,这十年来,苏裕对苏沐臻的疼爱与器重不是假的,那么多年耳提面命让自己明白自己的作用仅限于对比得苏沐臻更美好,所以显而易见,第一种可能性不存在的,那么,只有....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苏沐棋还是很快的确定“事实真相”,面色又苦了几分,垂下眼帘飞快的思索该做些什么能降低苏裕的戒心,给自己争取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又折腾了许久,可算是把伤口清洗干净,又细细的涂好了药膏,这张季枫的小徒弟倒是有几分聪明,知道皇帝素来疼爱太子,所以取的药也是顶好的药,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用,而旁人哪怕是太子也是没这个资格的,可看到太子涂了药眉目舒展了几分,皇上脸也转晴了些许,他就知道自己做对了,便放下心来跪下请罪:“臣有罪,方才看太子殿下手上的伤口实在骇人,便擅作主张拿了圣上专用的药来给殿下治伤,坏了规矩,请陛下降罪。”听了这番话,苏沐棋心里咯噔一下,方才明白了这发生的一切——这擅用药品,是大罪,自己虽不知情,不见得被责罚,可把药都洗下来总是不可避免的,今儿本就伤了筋骨,若是这样折腾一番,只怕自己的手再也恢复不成最初的模样了。仔细一想,不过一双手,总归没有要了自己的性命,也是该知足的了。“朕的东西迟早也都是太子的,你何错之有?这事儿,你做的很好,回去内务府领百两黄金吧”苏裕看着自家儿子神色时悲时喜,突然觉得有趣的紧,看了许久方才开口,转头又看到苏沐棋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可爱非常,抬手揉揉自家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乖”。
终于上完了药,苏沐棋方觉得心头大石落地了,总算没有御前失仪,被抓住把柄,可从昨晚靖王与御花园落水后,自己就被捉去御书房,折腾了一夜,终于能溜回来,手又疼的太厉害,只能浸在冰水里缓解疼痛,所以,从昨晚到现在,他真是一口水都没有喝,因为平素苏裕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所以宫人也不敢薄待了他,从吃食到衣物都规规矩矩按照份例来,所以这乍一挨饿,苏沐棋是真真受不了了,可苏裕不走,如何传膳?这手伤成这样,现在是别想好好端碗筷了,进食的姿态只怕是太不堪入目了些,若是让苏裕看到,十有八九又是一顿捶楚,苏沐棋虽然手受伤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自然不会这样自己凑上去讨打,当下下定决心,和苏裕死磕到底。可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胃部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可苏裕却秉退了众人吩咐不许来人打扰后,便似是要在这儿做窝了一般一动不动,数次看向苏裕又被苏裕带着疑惑的眼神逼退之后,苏沐棋还是妥协了,长痛不如短痛,就算是挨顿打,能早点吃上口饭也是值了,咬了咬牙,高声道:“父皇!”见苏裕眼神扫过来,不禁怂了几分,声音也低下来:“儿臣有事启奏”“嗯?”听着这不冷不热的语气,苏沐棋彻底怂了,完全没有了之前要舍生取饭的架势:“天色晚了,父皇可用过晚膳没有?”“饿了?”又是不冷不热看不出一丝情绪的语气,苏沐棋只觉得人生无望,索性破罐破摔:“特别饿!”
菜,两份粥并一大碗不知道是什么用什么肉炖的汤,见到吃的,苏沐棋恨不得蹦到桌子上,可这想法也不过一瞬间,便皱了眉头:“这些东西也是人吃的?这连倚柔阁饭食的一半都不如,还不赶紧撤下去丢了,给本太子换点儿好的?”饶是众人都习惯了太子的嚣张跋扈,可也依然被这一连串大胆的言辞惊到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由得把目光投向皇上。皇上似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幕,倒也不惊讶,只摆手挥退了众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沐棋几次:“之前未曾说过也就罢了,若之后再闹腾这些子自毁形象的事,朕便从头开始好好教教你规矩了。”见苏沐棋又呆愣在床上,语气又添了几分无奈:“还不快滚来吃饭?”苏沐棋还没从苏裕前一句话里回过神来,便又听到叫自己去吃饭,当即开始用裹成熊掌的手准备穿好靴子,可还不等动手,便见苏裕径直走过来,眼前一闪,自己身子一轻,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苏裕腿上,嘴边是苏裕用筷子夹来的几条鸡丝,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到苏沐棋的身子突然僵硬,苏裕又将筷子往他嘴边凑了凑:“还不快吃?”
转眼间又过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群臣间也是人心惶惶,皇上以靖王身子不好要多多休息养养身体为名免了靖王代理政事的权力,几位被靖王一手提拔上来的新秀也接连被贬,太子被禁足在东宫,据宫里传来的消息是说太子被皇上罚了,这一个月来一直在养伤。当朝最受器重和最被宠爱的两个年轻人都被如此发难,让人都嗅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气息。不管外面传的怎样热火朝天,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苏沐棋这段日子显然是过的不大好,最近不知皇上是发了什么疯,似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他过不去了,不仅从藏书阁搬了厚厚的一摞书每日规定内容要求背诵,还天天抱着一堆折子过来逐一问他的意见,答的好了没赏,答的不好也不重罚,无非是每天要做的功课加点儿,再加点儿。虽说苏沐棋致力于营造纨绔子弟的形象,但那总归是给别人看的,事实上与苏裕独处的时候,他还是尽力乖顺一些,大概每个人对从小就不曾得到的东西,都总会有那么一些渴望,所以尽可能顺从争取点好感,可这顺从放到这时候就有些难熬了。他很清楚苏裕不喜欢自己碰这些东西,怕自己以后和苏沐臻抢那个位子,也知道苏裕不过是想用他的存在来衬出苏沐臻的惊才绝艳。因为早早明白了苏裕的想法,所以苏沐棋这几年才活的游刃有余,他做苏裕希望他做的,远离苏裕不想让他碰的,作为回报,苏裕也一直待他很好,少有的几次责罚也不过是为了敲打他别妄想对苏沐臻造成威胁,所以不论是怎样的斥责打骂,他都能内心毫无波动的坦然接受。可苏裕这段日子以来,就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似是要一改对自己的放养政策,还主动让自己接触朝政,他看不懂苏裕想要做什么,这种未知的事情让他有些不安。他也曾提过自己不如靖王,不如直接把这些政事交由靖王处理。却只得了苏裕轻飘飘的一句:“太子近来身体不好,头脑也不清醒,吩咐太医院每日熬了补药送过来”见他还有分辩之意,又补了句:“朕听闻黄连可以明目醒脑,别忘了添了”。反抗无效,还白白给自己赚了一碗汤药,苏沐棋识趣的选择乖乖听话,每天对着折子讲许多中规中矩又稍显幼稚的话,虽然很明显的感知到苏裕听到他的回答是失望的,可总归这样稳妥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至于苏裕着人搬来的书,他也是早就倒背如流,如今还要假装磕磕绊绊收获苏裕几记眼刀,他也是心累的,可不管怎样,他也不能让苏裕觉得他有威胁苏沐臻的可能,他不求黄袍加身,不求荣华富贵,甚至不求这一生会有人真心想要护他安好,他只是想活下去,活的好不好快不快乐都没关系,能活下去,就很知足。
这又快到中秋了,苏沐棋还是有点开心的,每年中秋都是设宫宴,散了之后皇帝召太子和靖王去金龙殿,再然后就是他苏沐棋自在逍遥到处跑,苏裕和苏沐臻两人说说笑笑吃个家宴,这一个月以来,苏裕盯他盯得极紧,以至于他根本不敢往宫外传消息,生怕被苏裕发现他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若这事被发现了,只怕就真的是死无全尸了吧。回过神来,却发现苏裕已经进门了:“想什么呢?功课可做完了?”见苏沐棋面露难色,苏裕也不追问,只吩咐了句“跟上”便转身向内室走去。
跟了进去又听到苏裕吩咐:“伸手”,打眼一看,这才发现苏裕竟是拎了把戒尺在手里,不禁暗自叫苦,本以为手恢复的不错,中秋宴上可以敬苏裕一杯酒,也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可今天这架势一看,怕是没指望了,想了想,慢慢伸出来左手,心里惦记着若是打左手打的累了不愿意打下去,说不定就放过自己,给自己留个举杯写字都更方便的右手。这般想着,倒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角也微微弯起一丝弧度。
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小孩,苏裕眼里闪过几分愧疚,他不喜欢苏沐棋,特别不喜欢,每次看到苏沐棋,他就想起自己没能娶到心爱的姑娘,想到自己被逼纳了后妃,想到自己被设计有了孩子,想到自己不能顺从自己的心意立苏沐臻为太子。苏沐棋的存在,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这个世界有太多事情是哪怕登上王位也没办法掌控的,那种无力感,足够把人逼疯,当初他给这个孩子取名叫苏沐棋,虽说更多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孩子无非是他为苏沐臻铺路的棋子,但也未尝没有痛恨自己被别人当做棋子摆弄的意思。所以上一世他心安理得的牺牲掉苏沐棋,完全不觉得有任何内疚,甚至还因为自己给了苏沐棋不错的物质条件而觉得自己很是仁慈。可事实证明他错了,他牺牲掉苏沐棋的后果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而自己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被自己牺牲掉的孩子才能重活这一世,所以他想了很久,才决定把这天下给了苏沐棋,然后自己带着苏沐臻游山玩水,好好享受这人生的万般美好。而完成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将苏沐棋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可苏沐棋此时离他的要求还差的太远,别的且不说,单说他行为无状这一点,对于一国储君来说就是致命的,可偏偏这性格是被自己刻意培养出来的,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当务之急是把这毛病给板过来。
苏沐棋手上的伤到现在也没好彻底,几条歪歪扭扭的疤痕横在上面显出了几分狰狞,抬手,便直直的把戒尺砸了上去,力度不轻,被打到的手心也肿起一条红色的棱子,之前结痂的伤口也有几丝血迹透了出来:“马上就中秋了,好好想想一国储君该有怎样的言行,若是中秋宴后朕看到有一封参你的折子....”苏裕没再说下去,只抬手又是连续四板子落了下去,较之于之前力度倒是收了几分,可到底是连续打下去的,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苏沐棋额头沁出了一层汗,想来是极疼了:“可记住了?”见苏沐棋点头,便把戒尺随手搁在桌上,唤人来给苏沐棋上药。自己则转身走了出去。
苏沐棋怔怔的在屋里站了许久,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那么努力想讨苏裕的欢心,可最后还是不能变成苏裕想要的模样,挥手赶走了被召来给他上药的太医,拿起桌上那柄戒尺,盯了许久,方轻声说了句:“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出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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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回复一下:
其实整篇文里,苏裕不是很渣,首先在他看来,皇位就是极好的东西,所以在上一世他才那么苦心筹谋想要给苏沐臻争到帝位。而换到这一世,从重生起,其实他也可以好好培养苏沐臻,毕竟在他的思想观念里,苏沐臻是很优秀的,所以如果引导得当,未必不能当得起大任。但他还是决定把皇位给苏沐棋,开始用心培养苏沐棋,觉得苏沐棋能力可能也很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补偿苏沐棋,想要给苏沐棋更好的,而不是落得如同前世那般狼狈的下场。至于他想带着苏沐臻游山玩水是两个方面,一来苏沐臻是他认真爱过的女孩子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他曾经把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所以对他的感情肯定是极深的,远远超过苏沐棋这个他从始至终都不希望存在的孩子,他不想娶不爱的人,更不想和别人生孩子,可最终被逼纳了妃,又被设计生了孩子,可以说从始至终他都不喜欢苏沐棋,哪怕是血亲,但他也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自己的无能,所以一个是最爱的女子的孩子,另一个是自己被逼无奈的产物,他对苏沐臻感情更深自然也很正常。另一方面,他想带着苏沐臻游山玩水,就预示着他不会再给苏沐臻任何接触政事的机会,代表着苏沐臻与所有的权力彻底无缘了,也更没有机会阻碍去苏沐棋。所以这一世苏裕对苏沐棋的保护与上一世对苏沐臻的保护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他更爱苏沐臻,所以不会让苏沐臻的下场像上一世的苏沐棋那么惨。
而且,即便是上一世,他想要苏沐棋完全没办法对苏沐臻造成阻碍,最好的办法也是杀了苏沐棋,但他没有,其实他对这个儿子是有感情的,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怎么处理。
所以全文的走向也不会是因为苏裕对苏沐棋越来越愧疚,最后很爱这个儿子,我觉得拿自己的牺牲换来的爱并不美好,因为愧疚而产生的爱不如不要。所以最后的走向是苏裕在长期的接触中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然后才越来越愧疚。
苏沐棋也不是傻傻的小朋友,他顺从苏裕的安排,但也会算计苏裕,悄咪咪的做很多事情。但因为从小亲情的缺失,在后续发展过程中面对和苏裕的相处又不可避免的有点茫然无措,会很孩子气。简言之就是一个努力给苏裕挖坑,挖完坑又会自己有点心虚,想去打滚撒娇求原谅的小朋友。
伪更:
大家元旦快乐!
以及今晚更文。
中秋宴上,今年的太子难得极给面子的没有砸场子,乖乖的坐在案前认真的盯着一碟青菜,终是有了几分少年纯良美好的模样,清风朗月,白衣少年神色专注,实在是一副很美的场景,苏裕看着苏沐棋,心里突然涌起了几分欢愉。言笑晏晏中,苏沐臻离座走到大殿中央:“臣今日得了一株红珊瑚,觉得甚是美艳,想着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般珍贵的东西,自是要献给皇上才是,臣便趁着中秋这个机会,把它带到宫里来了。”说着,便有六七人合力抬着一株近两米高的红珊瑚走进殿里,这宫里最大的红珊瑚,也才不足一米高,由此,也足可见靖王搜罗来的这株红珊瑚的珍贵之处了。但一众大臣早已习惯这一幅场景,年年宫宴,靖王均会搜罗各类奇珍异宝献给皇上,而皇上也次次龙颜大悦,再赏下许多珍惜的玩意儿,比之于年年闹事的太子殿下,倒是靖王和皇上更有几分其乐融融父慈子孝的味道。往年苏裕见到这些东西自是很高兴,感动于苏沐臻的一番心意,可如今,看到这红珊瑚,便只能想到前世他的骄奢淫逸,不禁怒上心头,斥道:如今边戍未定,边境的百姓甚至食不果腹,靖王日日看着边关来的折子,不好好想想怎么造福百姓,反而天天惦记着怎么享受的麽?既然靖王看着这折子也没有为国为民的心思,索性,以后也别看了,这些政务,都交给太子吧。看着底下已跪倒在地一脸惊惶连呼不敢的苏沐臻,苏裕心又软了软:罢了,坐回去吧,你的心意朕领了,下个月便好好在靖王府反省,不必上朝了。
近些日子皇上打压靖王是有目共睹的,众臣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到底大家都不傻,又开始重新掂量着站队的问题,正思索着,便见太子一脸愧疚的走到殿中跪好:儿臣有罪。苏裕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子,只道这苏沐棋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这关头自己刚露了几分要重用太子的苗头,万一再让他毁了,只怕这靖王这几个月风头又会起来了,当下直接阻拦道:“中秋团圆,你那些事儿且搁到宴后再秉,别平白毁了这团圆宴的气氛。”苏裕的一片苦心,苏沐棋表示并不想领情:“怕是不可,儿臣担心如今不承认错处,领了责罚,怕是明日又有御史递折子参儿臣”“罢了,你且说说,这大半个月你都禁足在宫里,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近日儿臣被囚宫中不得外出,可有实在是思念那倚柔阁的明月姑娘,所以,昨儿儿臣夜里派人偷偷的把明月儿姑娘请到了宫里,如今儿臣自知犯下大错,不敢求父皇宽宥,还望父皇重责”
这话说的把苏裕气到角色铁青,苏沐棋自己心中也暗暗叫苦,原本自己是真的打算不生事好好和父皇过个中秋,谁料想父皇会一气之下把往日由靖王处理的政务都给了自己,用脚想也知道这是苏裕一时冲动,为了不让苏裕日后收回权力时尴尬,自己也只能再牺牲一下犯个错给苏裕个由头了,还好昨夜明月来汇报这半个月来的消息汇报到清晨,自己为了安全起见还没派人送她出宫,本打算趁着中秋人多的时候再把她送出去,如今再看,这倒是帮了自己大忙了。再想想,今晚看着父皇连苏沐臻都毫不留情一通斥责,绝对是气的狠了,这个时候赐下来的责罚也绝对不会轻了,罚的重了,明日御史自然不会再没事找事的上折子,这样一来,也算是自己做到了答应父皇的绝对不让父皇看到一本参自己的折子。
苏沐棋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劈啪作响,可苏裕却是为难了,今夜难得把苏沐臻的风头打压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让苏沐棋的形象再毁下去了,沉思片刻,方笑骂道:“混账东西,不过关你两日,就这么和朕赌气?七岁的小孩子都比你懂事,去去去,殿外跪着去”本是一国储君沉湎美色无视宫规,硬生生被苏裕一句话说成了小孩子任性赌气,下面一众人纷纷领悟了皇上的态度,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笑着应和:“可见太子殿下和皇上父子情深呢”
直到跪到殿外冰冷的石板上,苏沐棋仿佛才清醒了几分,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不可思议,这父皇的意思,究竟只是想给苏沐臻压力让他奋发向上,还是说有了什么危险,要把自己当靶子用?百思不得其解,苏沐棋索性就不再想,王美人怀他的时候过的日子并不好,是以他身子先天亏损的很是厉害,小时候没有母妃自然也得不到好的照管,故而身体确实是禁不住这冷石板,再加上风一阵阵的吹,若是往日,他早就起身回殿睡了,可如今想到苏裕今晚对他数次的维护,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次很想乖乖的听话。
这一跪,就是将近两个时辰,苏裕方才得了空,又想起天天跟自己唱反调的儿子,看下吗张恒喜:“去找找太子去哪儿了,告诉他朕在祈和殿等他”“回陛下,太子殿下一直在门外跪着,没您吩咐一直不敢起身”话音未落,就见苏裕皱紧了眉头:“随朕出去看看”
见到白色的人影跪在冷风里,显出了几分单薄无助,苏裕只觉得心像被针了一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总归还是心疼的,加快步子走上前,俯下身子揽着苏沐棋,顺势把他扶起,看着他皱着眉头站不稳的样子,怒从心起,斥责了句:“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现在又瞎胡闹”便又不忍心了,不再说话,只转头吩咐人抬了软轿来。
坐在轿里,看着苏沐棋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小心翼翼的把目光往自己这边瞟,又好气又好笑:“还有心情左顾右盼,可是想好该说什么了?”苏沐棋本就觉得膝盖疼的厉害,头也晕晕沉沉的,整个人都不甚清醒,见苏裕突然发问,也顾不上细想,忙忙的跪到地上:“儿臣有罪,求父皇重责。”苏裕本就被苏沐棋气的不轻,如今更是被苏沐棋的这一跪勾起怒火,正欲开口,却发现轿子已经停了。便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走出轿子,走了几步,看着苏沐棋知趣的跟了出来,方才觉得心情好了些许:“既然知错了,那你说说,该怎么罚?”这问题可着实难倒苏沐棋了,能怎么罚?说的重了吃苦的是自己,说的轻了苏裕不满意自己也还是讨不了好,犹豫许久,方才开口:“廷杖五十行吗?”
苏裕对这回答着实是不满意,五十廷杖听起来不多,可对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重了,苏沐棋再怎么傻,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怕是这又是以退为进,却也不拆穿:“那便依你,来人,传杖”
看着院里很快摆好的刑凳,苏沐棋咬了咬牙,乖顺的趴好,便有宫人来用绸带帮他缚住手脚,这廷杖到底不是开玩笑的,若是太子忍不住拿手脚挡了,怕是手腕脚腕都得受重伤,还是早绑好了,大家都省心。把人绑好,便回身拿起廷杖,在苏裕眼神示意下,方直直的将廷杖打了下去,只这一杖,苏沐棋便知今天怕是不好熬过去了,这廷杖极重,打下来似是要刮掉一层皮且不说,更重要的是这廷杖不是照惯例打在臀上,而是直直的朝腿上招呼,若是五十杖挨完,怕是这腿也不用要了,这般想着,第二杖又下来了,还是重重的打在了腿上,腿骨疼的紧,引的苏沐棋身子不由自主的挣扎几分,可惜四肢都被束在刑凳上,动也动不了,浓浓的绝望漫过来,苏沐棋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第三杖还没落,便被苏裕制止了,本想打个六七杖吓唬吓唬这孩子,没想到行刑的人竟是下手这么狠还杖杖往腿上招呼,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自己的面这般行事,怕是又是自己的好侄子的手笔,叹口气,挥挥手,便有暗卫上前把行刑的人直接堵住嘴带走,叹口气,苏裕素来知道苏沐臻没少明里暗里的对着苏沐棋捅刀子,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把所有人都秉退,亲自上前慢悠悠的解着苏沐棋手腕脚腕上的绸带:“可知道错了?”苏沐棋起不得身,全身汗毛倒竖,试探着回了句:“知道了?”
苏裕本有心就这样放过他,可听了他这极不肯定的问句又被拱起了火,把刚解下来的四根绸带随手丢在地上:“既然知道错了,那就乖乖受着,敢挡敢躲,就翻倍。”边说边不疾不徐的撩起苏沐棋的袍子,又一点点把裤子退下,脱到膝盖处,再是亵裤,苏沐棋哪里被这般对待过,慌乱的想起身阻拦,却被苏裕一句:“你动一个试试?”镇压了回去。此时此刻,苏沐棋方才明白,何谓“待宰的猪”。
看着乖乖趴在刑凳上,身子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的孩子,苏裕心又软了几分,想着若是这孩子乖乖认错,这次也就这么算了:“说说吧,错哪儿了?”可苏沐棋却不知苏裕的这一番心思,他很委屈,乖乖的顺着苏裕的意思给靖王让路,尽可能的做到答应苏裕的不让御史上折子,可苏裕不夸奖他也就罢了,还让他在冷风中跪了那么久,如今又直接传杖罚的这么狠,之前苏裕就是再不待见他,也没有这样子过,这般想着,便赌气回道:“儿臣哪里有错了?那明月姑娘生的极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儿臣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错”
苏裕倒是真没想到苏沐棋有这样的胆子,怒极反笑:“那朕就教教你,什么叫对什么叫错”话还未落就信手举起手里的廷杖斜斜的落了下去,饶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苏沐棋还是没能忍住叫了出来,太疼了,不是廷杖砸到肉上的钝钝的疼,而是直接抽在皮上不及内里的尖锐的疼,虽是不能回头看,但大概也是已经破皮流血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杖也已经挥了下来,连着五杖停都没停,一下接着一下,最后一下更是打在了臀腿交界处,苏沐棋瞬间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仰起头,想喊又喊不出来,过了许久,方才找到声音,喉咙里方挤出一丝嘶吼。停了片刻,终于缓过来气,方才弱弱的看向苏裕,眸子里盛满了祈求,实在是太疼了,想到之前说的五十杖,怕是自己一半都完全不可能撑下来,即便是知道苏裕不喜欢自己,但他还是寄希望于苏裕能稍稍宽宥一二。
苏裕也是见孩子疼的紧了,有意让他歇一歇,如今见他看向自己,眼里泪光闪闪的,不禁走上前蹲下身子,抚着他汗湿的额头:“可知道错了?”见苏沐棋无力的乖乖点头,声音又柔了几分:“那刚刚赌气顶嘴是不是也不对?该不该罚?”苏沐棋想点头,可一想到点了头怕是廷杖又得砸下来,不禁垂下眼帘,不想作答,又偷偷伸手往臀上摸去,面对苏沐棋的无声抗拒,苏裕难得没有生气,上一世他漠视着苏沐棋,从不曾这般教导训诫,顶多是气上心头直接没头没尾一顿狠抽,也顾不上看看苏沐棋伤势怎样,而苏沐臻就更不必说,被自己捧在心尖尖上,哪里舍得动手,加上先皇去的早,苏裕七岁就在外戚的扶持下登基为帝,也不曾体会过被别人这般对待是个什么滋味,所以即便活了两世,他对这父子间的管教依然陌生的很,见苏沐棋身后五条肿起终归是心疼,便也不忍心再呵斥,只伸手捉回了苏沐棋偷偷摸摸想要往臀上探的手:“自己做的错事,无论后果怎样,都要勇敢的承担,嗯?”见苏沐棋苦着脸像要哭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便拍了拍苏沐棋的后背以示鼓励方又站起身来拿起廷杖。已经被打过一轮的皮肤如今分外敏感,苏沐棋只觉得风吹过都疼,何况是廷杖,可这刑凳就这么窄窄的一条,躲都没处躲,只能乖乖趴好尽可能不懂希望自己的乖顺能取悦苏裕让他少罚点儿。
苏裕本也不欲这样与苏沐棋为难,毕竟出言不逊这账算过了也还有苏沐棋中秋宴上的事儿要讲,以苏沐棋当前这表现,怕是也不能轻易饶过,而顶撞自己实在也不算什么大事,说到底不过是看不惯苏沐棋不思进取罢了,不至于罚的太狠,虽说自己刚刚使了巧劲,伤也只是刚打上去时疼的厉害,休息片刻也就不严重了,可苏沐棋现在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还是有点受不住,这般想着,便也收了几分力气,高举轻落的又打过一轮。
可苏沐棋倒是真真没察觉出苏裕收了力气,他只觉得疼,眼泪控制不住的哗哗往下流,只喃喃的认着错,声音也带了哭腔:“儿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见他这样,苏裕倒是狠不下心再打了,俯身抱起单薄的孩子走进殿内,将他放在塌上,甩下一句:“自己起身跪好”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mmmm....一般大概每周五更,周末停更....刚发现过444赞了,周六加更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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